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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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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先太子,不是前段日子才故去的那個草包。

而是當今皇帝的皇長子,掰掰手指頭算算,已經故去十多年了。

到了今日,很多人都說他死得冤!

這話要說起來,有點長。

先太子是當今聖上的第一個孩子。

他大了固陽長公主有十歲之多,固陽公主尚未成年,他就被立為太子。

先太子為政仁厚,深得民心。

壞就壞在,當時的聖上,正值壯年。

老子還沒有準備退位,兒子就已然長成了蒼天大樹。

聖上喜愛黃老之術,尤其喜愛丹藥。

偏偏先太子進言,煉丹誤國。

這便是禍事的起因。

而禍事的經過,知道的人沒有幾個。

恐怕就連固陽公主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但幼|時,杜梨兒總是纏著杜顯英給她講話本子,杜顯英倒是給她講過一個故事。

“從前,有座雷城,城主名雷安,年方40,育有三子三女。長子年約二十五歲,樂善好施,孝順明理,是個眉清目秀的青年才俊。他好到什麽程度呢?”

“好到什麽程度呀,爹爹?”

“好到……連自己的父親都嫉妒自己。那年,雷安偶感風寒,長子衣不解帶地伺候了幾日,原以為這樣能緩和父子之間的隔閡,卻不曾想到雷安的心腹冤枉他,說他預謀不軌,在湯藥中下了劇毒,城主雷安大怒。長子震驚,當下以為雷安是受奸人蒙騙,用不了多久,便能還自己的清白。誰道,他等來的是雷安下令要斬殺他以及其妻其子的決定……”

“爹爹,這個故事不好聽!”

“唉,就連繈褓中的孩子都沒有放過呢!那年的雷城啊,十月飄雪,比往年早了兩個月。”

年幼的女孩子,沒誰喜歡這種殺來殺去的故事。

可誰叫杜梨兒有個好記憶。

故事雖然被杜顯英改了個模樣,但八九不離十。

總之一句,先太子死得委實太冤。

聖上大約是一年後才想過味兒來,陷害先太子的乃是為他煉丹的淩塵子道長。

聖上斬了那淩塵子,可先太子跟先太子的兒子們也活不過來了。

其實說起來,這並不是一個多有新意的故事。

哪朝哪代都有冤死的太子,一點兒都不稀罕。

要不自古都說,太子難當。

杜梨兒楞了一會兒神,還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聽聞先太子有一妻二妾,當時也只有太子妃誕下兩個孩子,一個三歲,一個尚在繈褓當中。

那遺腹子,想來不是這一妻二妾所出。

杜梨兒這一楞神,就楞到了那邊賞菊宴開始。

想來是有人被點了彈琴,一陣悅耳的琴音傳了過來。

去摘花的隆二仍舊沒有回轉,杜梨兒貓著腰從假山裏鉆了出來。

隆二肯定不止是摘花那麽簡單。

杜梨兒不清楚隆盛烈帶著他的數字軍又在搞什麽鬼。

但總歸,她與他的目的是一樣的。

杜梨兒又等了許久,隆二捧了幾朵花,嗖的一下,也不知道從哪裏跳了下來。

“姑娘。”

杜梨兒瞧了她半天,小聲道:“隆盛烈來了?”

隆二眼睛一瞇,樂呵呵地點了點頭。

“姑娘且是不知,前頭亂成了一鍋粥。咱們趕緊出去吧,七王府該送客了。”

杜梨兒還想再問點什麽,忽然迎面走來了兩個奴婢,朝她福一福身,急匆匆地說:“杜姑娘在這兒啊,實在是招呼不周,今日府上臨時出了事情……”

杜梨兒神色嚴肅,她點了點頭道:“無妨!”

便由那兩個奴婢引著往外走。

果不其然,往外出的道上人可多了。

但稀奇的是,一個兩個,都緊緊地閉上了嘴。

杜梨兒的步伐邁得越發的快。

門口,馬信已經套好了車。

杜梨兒二話沒說,擡腳上車後,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隆二緊隨在她的後頭。

她才將坐定,就迫不及待地問:“你仔細給我說說!”

公子爺吩咐了,姑娘問什麽說什麽,斷不可有所隱瞞。

但公子爺又說了,姑娘要是不問的話,倒不必一五一十倒豆子地托盤而出。

隆二又瞇了一下那雙狐貍眼,道:“不過是七王一直想捂著的事情,被公子當著許多人的面揭穿了。七王擺了譜,非說公子的眼裏沒有他這個舅舅,兩個人將好好的宴會廳砸了個稀巴爛。”

“這是硬碰硬,杠上了?”

“嗳,我舅舅那人,那裏會有我這個混貨硬!”

馬車的外頭,猛地響起了隆盛烈的聲音。

杜梨兒下意識掀了車帷往外瞧,那隆盛烈打馬背上縱身一躍,輕輕松松跳上馬車,也不避嫌,一矮身,就進來了。

杜梨兒想斥他一句,這可是青天白日!

可伸手不打笑臉人,也就是她一怔的功夫,隆二出去了,隆盛烈板著臉開始說正事:“我過幾日,要出趟京。隆大、隆四和隆七,我帶走,其餘的人留給你。”

杜梨兒又楞怔住了,她驚訝地問:“你要去哪兒?”

隆盛烈哈哈大笑:“男人的事情……”

見她臉色不好,又立時認了慫,“那個……你男人要去的地方太多,總不好一一都說給你聽。但方向是北方!”

“你要去邊城?”

“上一次去的匆匆,沒能好好領略一番邊城的美景……”

“隆盛烈,到底是何事,逼得你不得不走?”

杜梨兒眼裏的焦急不是作假,這人說來說去,沒一句正經話,實在是讓人生氣。

隆盛烈又哈哈笑了起來:“你想多了!我若不想走,誰也逼不走我。”

往日他這麽說,杜梨兒肯定相信。

但今時今日,時局不明。

杜梨兒抿著水潤的雙唇,一言不發。

隆盛烈湊了頭,吧唧一下,偷香成功,還不等杜梨兒反應,就像風一樣退出了馬車。

隆二入內,正撞見杜梨兒頂著一張大紅臉,氣鼓鼓的,連眼眶都是紅的。

“姑娘!”

隆二心道,莫不是吵架了?公子爺也太不懂事了,都要走了,還不好好哄哄姑娘!

嘁,男人啊!

杜梨兒卻想,問了也不好好說,不說便不說罷!

這廂,隆二提心吊膽地等著杜梨兒來問她公子的事情。

但直到滿京城都知道右相家的公子闖了大禍,連夜出了城門,杜梨兒至始至終,都沒有問上一句。

有一句話,隆盛烈還是說對了的,男人的事情,後宅的女人們倒是想管,也鞭長莫及。

尊貴如固陽公主,事先啥也不知道,隆盛烈遠走,她足足哭了三日。

後來一想,眼睛要是哭瞎了,等那混小子回來,她不是看不著了!

得,眼淚一擦,忍忍吧!

好歹是在皇宮出生的女人,就這點陣仗,咱忍得了。

但固陽公主一想,她能忍,也不知道杜梨兒那丫頭忍得了,還是忍不了。

到這會兒,她算是品出來了,甭管她願不願意,她和杜梨兒的後半輩子,都是指隆盛烈那個混小子活的。

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來,固陽公主偷摸讓人給杜梨兒送了封信。

那封信,杜梨兒連拆都沒拆,直接鎖進了梳妝櫃的匣子裏。

隆二親眼看著,但她啥也不敢問。

姑娘的日子照舊,甚少出門,見天的監督杜大人是不是又喝酒了。

父女倆鬥智鬥勇,姑娘見天的除了呆在自己的閨房,就是去搜親爹的書房。

那小酒瓶啊,小酒盞啊,搜出來許多!

要說杜大人也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賣酒盞的,搜走了還有,且不重樣。

外頭傳的昏天暗地一樣的流言,甚少能傳到姑娘的耳朵裏。

隆二幾次張嘴,想告訴姑娘點什麽,但掙紮完了,還是選擇閉上嘴巴。

轉眼就是冬日。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才進入冬月,京城就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聖上的身子骨,自打草包太子沒了之後,原本是一日不如一日。

但皇宮裏來了個神醫聖手,將養了兩個來月,臉上居然有了紅光,還能每日按點上朝。

只是天陡然一冷,一不小心又著了風。

一場風寒,再次抽去了聖上的精氣神。

連著告了無數天狀的七王,覺得自己終於等來了轉機。

七王告的是什麽狀呢?

告的是哪隆盛烈暗殺的罪狀。

人證就是他和他的親衛。

物證沒有。

且是一面之詞。

但七王一口咬定了,那隆盛烈就是暗殺不成,見事情敗露,才闖出城去。

至於聖上信不信?

不好說!

聖上打從一開始,就差人去尋隆盛烈。

可這混小子,一會兒去了邊城,一會兒又出了塞。

沒等幾天,又從邊城繞道了嶺南界。

總之,尋人的尋不到人,馬倒是跑死了很多匹。

這正和了七王的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

這不,喜事又來了——聖上……他病了,連續三日都沒能上得了朝。

七王連續三日求見,都沒見著親爹的人。

他略一沈思,招了杜顯英來商量事兒。

“老師,您說父皇這次……”

杜顯英淡定地說:“王爺,還請稍安勿躁。”

七王知道這個理。

聖上膝下除了他,就沒其他兒子了。

只要等聖上一駕崩,皇位還不就是他的了。

誰能想的到,半路殺出來個先太子遺孤!

他查了許久,除了查出來消息是打隆盛烈那兒傳出來的以外,楞是不知道先太子遺孤是誰、長什麽樣!

這不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只要不披上龍袍,七王的心就不安定。

但杜顯英,只說了這一句,就聊到了其他的話題上。

什麽拿雪煮茶,梅花入茶。

都是文人的風雅。

可七王,心不在此,只說了這幾句,就散了。

杜顯英在城裏轉了一圈,方才回府。

杜梨兒已經在前廳等他許久了,見他緩緩走來,幹脆迎了上去。

“父親!”

杜顯英笑盈盈地說:“梨兒,爹今日不喝酒。”

杜梨兒也笑了笑:“天氣冷了,小酌兩杯可以暖身。”

“咦,今日梨兒怎地對爹如此好?”杜顯英是說笑。

杜梨兒卻尷尬了一瞬,只因接下來的話,從她爹的角度來說,她就是不孝。

只是這事,她已經思量了許久。

她咬了咬唇,下定決心:“爹,我想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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