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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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玉低頭一看。
咦。
這裏怎麽有一條尾巴……！
沿著尾巴尖往上看……是小白。
大概是怕被其他人看見，被他盯了兩秒，小白的尾巴就迅速收了回去。
……異形還能進化出尾巴來嗎？
【它早已超過了你的設定，連外形都不太一樣了，說不定下次見面，小白變成了一個中年壯漢老白。】
中年壯漢就算了，小白能不能變成一只烏龜呢？
岐玉胡思亂想。
異形變成什麽樣子都可以吧。
剛被他盯著尾巴的小白，稍微露出一點羞澀的表情，又挪了挪位置離媽媽更近了些。
二人各自浮想聯翩，另一邊的氣氛卻很差勁。
漆風自詡剛剛和男友久別重逢，沒必要理會端木季的陰陽怪氣，於是說：“是不是真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端木季頷首：“就算是，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了……開玩笑的。”
這個人的異能是預言——以至於這種話就像是詛咒。
漆風心裏的惡意，宛如今早的暴雨撲面而來。
“好了不要說別的了，今天的預言呢？”
岐玉轉過臉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一間臥室，四個人，圍著預言話題坐好了。
端木季斯斯文文的面龐，一見到岐玉，就仿若春風般和煦倏然了不少。
他說：“預言其實很簡單，這個世界最終還是要毀滅的，有人即將破壞這個世界的平衡。”
一說到這種話題，室內幾人的情緒就很快變了。
端木季也是基地的成員，在岐玉重啟了時間、進一步修改人設之後，他在這段時間也成為了A區基地的高層之一。
基地這些事沒有什麽保密性質。
漆風沈思說：“如今幾個基地的情況……一直很平穩，整個藍星也沒有太過突出的異形，但我沒有記錯的話，之前曾經有過兩次入侵基地的異形，在時間倒流之前，但是那一批異形這次似乎沒有過來了，其他異形也沒有再入侵過基地。”
端木季若有所思：“這些異形也許根本不受記憶的影響？他們真的有記憶嗎？目前為止，各地研究室研究所都沒有對異形做出過統一的說法。”
異形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外星生物或者是變異生物……沒人知道。
漆風看向岐玉。
作為徘徊於兩個世界的異能者，他是否也知道什麽？
空間移動的能力在這個世界極其罕見……之前曾經有一個叫賀逆的男人，也有空間轉移的能力，但那個人只出現過一次，之後就消失了。
他們兩個人，明顯是從同一個時空而來。
“你知道這些異形的事情嗎？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漆風問他。
“我不太清楚……好久沒有過來基地。”岐玉思索著，“所有人都有時間倒退前的記憶？”
“是，現在這邊很危險，”漆風頓了頓說，“你……如果你過來，一定要小心。”
“岐玉，你這段時間都在基地外面流浪嗎？”
端木季忽然問。
漆風從來沒有把岐玉的事情往外說過，只有那次他掉了戒指，與上級反映過，在那之後的發展過於離奇，他一度以為是自己瘋了，也沒有再提過。
因而旁人諸如端木季，只知道岐玉是個治愈系異能者。
岐玉否認了：“不是，現在基地怎麽樣了？”
見岐玉看向他，端木季溫言道：“前段時間基地附近出現了不少新的異形，而且不是以前的種類。現在中部的任務就是出外去對付這些新的東西。”
岐玉好奇：“現在對上這些異形，容易應對嗎？”
“不算容易，以目前的科技，只能說可以應付，但現在異形的數量沒有以前以為的那麽多。”漆風皺了眉說，“但沒人知道它們是什麽東西……以後會變異成什麽樣？”
他們三人討論異形入侵，唯一沒有參與對話的，長久保持沈默的只有小白。
它坐在在旁邊，百無聊賴地對了對手指，低頭碰了碰岐玉的手背。
一旦變成人類形態，它天生下垂的紫色眼睛，總給人無辜的印象。
哪怕這時候大家在討論對付異形，它也默默坐著，沒有半點畏懼。
岐玉疑惑地看了它一眼。
這小子不會也跟著隊伍去殺過異形吧？……但它本就是吃異形為生的。
岐玉走了一會兒神，再擡頭時，在場的三個人都定定看著他，目光灼灼。
“很晚了，岐玉，你準備休息了嗎？”漆風起身時，耳根微紅，“我那邊可以住……”
邀請老婆過夜，對他來說是從未有過的經歷。
漆風很緊張。
他以往的人生十分平常，上學念書考試升學，愛好只有換裝游戲和運動，有一些抽煙的癮，他從沒有喜歡過男人女人，本以為一輩子都得當處男了。
在他看來，岐玉是一個從天而將的怪美人。
漆風本來就沒有戀愛經驗，後來惡補了不少，不確定能不能應付現在的久別重逢的場景。
今天太倉促了，沒有玫瑰也沒有禮物，連見面都是在別人的房間……
岐玉能答應嗎。
出乎他的意料，岐玉不假思索：“我就住你那裏。”
幸福來得太突然，漆風沒有準備好。
“我去睡你的床？我不想睡沙發了。”
漆風受寵若驚：“當然，我的床給你。”
因為男朋友的一口答應，他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眼睛都亮了，整個人身周都是甜蜜快樂的泡泡。
他的欣喜過於明亮，連岐玉都察覺了他很高興。
岐玉戳了戳漆風的手臂，奇道：“你好像一個大太陽電燈泡。”
“嗯……我就是。”
這時候房間裏的另外兩個男人倏然出聲。
“基地裏還是有很多空房間的，為什麽不到那邊住呢？兩個人的話不太方便吧。”端木季淡淡說。
“太麻煩了。”
小白聽到這裏也點了點頭。
“是因為我找他還有事情做。”
岐玉這樣解釋。
漆風不清楚他想找自己做什麽，是關於基地的事？
或者……只是單純久別重逢談戀愛？
他頓時沈下臉，轉頭對另外兩人說：“不管你們的事，我和岐玉先回去了。”
這時，岐玉已經走出了房間。
這棟大樓住的都是異能者，夜裏幾乎沒有什麽人出來。基地裏的異能者都是指輪值排班，他看見幾個眼熟的人正往樓下走。
他問漆風：“今天有異形入侵嗎？”
漆風搖頭。
沒有嗎。
岐玉眨了眨眼。
他這一次沒有描繪很多異形入侵的場景，給了很多自由留白，異形群體的競爭和生存，幾乎是它們自己的事了。
今天看來，小白活得很正常……那麽大概它們都潛伏在基地附近。
樓上來來往往，都是異能者。
被創造出來而又被打亂生活的人。
岐玉在欄桿那兒往下看。
異形的存在，一直是他們沒完沒了的阻礙，哪怕現在異形不再入侵基地了，但還是在各處徘徊，它們依然是威脅。
小白生活得像個人類，每日與異能者們一起進出。
說明異形群體同樣很正常，沒有被消滅，沒有被大規模打擊。
這種設定，對人類來說過於困難……
怎麽刪掉呢。
【你難道打算篡改設定，把異形都通通刪掉？！】
系統急了。
‘為什麽不行？它們本來也是我畫出來的。’
【你刪了，劇情怎麽辦？】
‘世界和平，男主和其他人也不再痛苦了，這不是很好嗎。’
【不行。】
系統冷冷說。
男主沒有被折磨，就不會去恨反派——如此，劇情線就徹底崩塌了。
系統和他爭論了起來：【不行，原著的劇情線已經夠亂七八糟了，你不能把矛盾全都刪掉。】
‘嘖。’
該怎麽處理呢。
岐玉只想蒙住系統的眼睛。
另一邊，一回到房間，漆風就忐忑忙碌了起來。
男朋友第二次到家裏來……
岐玉對著房間四周瞅瞅瞧瞧，看了眼沙發：“你這裏還是以前那樣啊。”
漆風蹲下來拿了拖鞋給他，忙說：“你先坐吧，我去收拾東西。”
“你的魚還在？”岐玉踩著拖鞋興致勃勃走向了魚缸，“我和魚玩一玩。”
少年彎腰貼近了魚缸玻璃，發出一些嘖嘖聲，非要恐嚇孔雀魚要吃掉他們。
……你是貓吧。
漆風整理桌上和沙發的東西，時不時回頭瞄他一眼，很不專心，效率都低了不少。
他回頭將床上四件套都換了，給岐玉倒了一杯熱牛奶，將電視打開了。
漆風打開衣櫃看了看，沒有岐玉適合穿的衣服。
他有些可惜，這邊的衣櫃沒有好看的衣服、柔軟的睡衣。
“基地不太好買東西，還是得到外面。”他說，“我晚點去買點新的衣服給你。”
“這麽麻煩？不要。”岐玉嘬著牛奶，“穿你的不就好了。”
他半躺著在沙發上，歪頭瞥電視基地節目，的確是沒有興趣的樣子。
漆風回頭去切水果了。
岐玉開始沈思，從他們今晚的對話，他現在能了解基地的大概情況。
另一個問題還未解決。
四個角色的人物關系怎麽樣了？
他可是費勁地加入了一些好兄弟設定……他們彼此之間的關系一定更親密了些吧？
今晚都在一個房間裏待著了。
漆風拿著切好的蘋果出來。
“你和他們的關系是不是很好？”
岐玉開始胡亂猜測。
漆風挑了下眉：“我跟他們不熟。”
“你們不是團結齊心的四兄弟？”
“……怎麽可能？”
岐玉想了想。
他好像一直沒有見到守星波。
這人哪兒去了？
“那個粉色頭發的戴護目鏡的男高中生，他還在基地嗎？”
漆風聽到這個名字，忽然冷笑：“上個星期他因為想殺我，被當場發現，他有催眠的異能……現在已經離開基地了，我不清楚他在哪裏，沒有他的消息。”
“啊？”
“嗯，他已經走了。”
……自相殘殺了。
設定沒用嗎。
岐玉眨了眨眼睛，說：“你傷得嚴不嚴重？”
“沒事，都治療好了。”
“你們有矛盾？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殺你。”
“……我不知道。”
漆風知道守星波和岐玉的關系不錯，想想更厭煩了。
【守星波那個角色確實很奇怪！】
岐玉讚同地點點頭，持續墜入深思旋渦。
是因為角色有了自己的意識，所以無法控制……
【所以你的危機從來沒有解除過。】
【你不可能瞞住漆風，其實他也多少察覺到你不對勁了。】
岐玉對結局很有印象。
被射殺在書房裏的反派，與破空而來的漫畫人物……
很酷。
現在故事重啟，男主的結局究竟是殺了反派，還是淹沒在劇情裏呢。
但岐玉仍然想著直接結束這一切。
再次時間倒流，回到異形出現之前的時間點，把所有怪物劇情都刪掉。
但首先得過系統這一關。
晚上洗澡睡覺，岐玉沒有自己的衣服，只能穿漆風的睡衣。
對於他來說，尺碼有些過於大了。
漆風俯下身幫他卷起褲腿，目視他穿好棉拖鞋從浴室噌噌往回走。
淺藍色的拖鞋，灰色的睡衣……
少年雪白後頸黏著濕透鴉黑的發絲。
他碧綠的眼瞳看著前方，神情發空時宛如一尊美麗人偶。
“在想什麽？”
漆風問他。
“在想下次過來是什麽時候。”他問，“你希望我過來嗎？”
漆風思索說：“我當然想你過來，但現在的情況……你還是少來吧。”
岐玉不過來他就見不到了。
他嘆氣，低頭捋了捋岐玉濕了的額發：“你想見我再過來。”
一個跨時空出現的人物，有自己的生活……比跨國戀還難。
雖然他們還沒有談戀愛。
岐玉莞爾：“我們會經常見面的。”
“為什麽？”
“我過來又不難。”
這種話越反想越嗳昧。
漆風少男心惴惴，聽得都有點癢了。
……他是不是也喜歡我？
但岐玉沒有再往下說了，註意力被他的肩膀吸引，捏了捏疑惑說了句“你怎麽越來越壯了？”，又回去沙發看電視了。
少年在米色的沙發上躺著，晃悠著腿。
電視上的節目是基地的節目，關於異形的科普和認識，他看得津津有味。
關於異形的恐懼依然在基地蔓延，從未結束，漆風這段時間也一直處於緊繃狀態。他失去了自己的朋友、以往規律的生活，但現在看著岐玉，他才慢慢有了一些安逸的感覺。
有老婆真好。
“心情很好嗎？”
岐玉也發覺他神色的變化。
“……算是吧。”
漆風被他看得臉熱。
他坐下來時，像個被家教老師盯著的小學生似的拘束。
“看到我就心情變好了？”
“嗯。”
“為什麽？”
岐玉其實不確定他對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
男主，好像喜歡他？
但這不是戀愛副本。
漆風覷著他，卻一直保持沈默。
岐玉還以為他不打算解釋了。
真是的……
半晌，漆風才與他說了很長的一段話。
“異形入侵那天，世界突然開始變化了，人類也變異了，那些都是無法用物理和化學解釋的異能，我記得那時候甚至有些人能夠淩空制造出火焰，世界根本不像是正常世界……這種事幾乎要讓我崩潰。後來我接受了這一切也自己有了疑難，才進入到這裏。我是普通人，這些都是不值得說的經歷，唯一一次特別就是那天突然掉到你的臥室裏，你跟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那天回去之後我一直在反覆想你。”
真的很奇妙。
一枚戒指，引出來的新空間，那裏偏偏有個目中無人的美麗少年，坐著輪椅，蒼白而倨傲。
像是某種詭異蠱惑，吸引了他的全部註意。
漆風繼續問：“你在那邊的生活怎麽樣？”
“你真的想知道嗎。”
岐玉輕輕翕動的濃密眼睫下，眼眸像是流動的翡翠。
“我的家人因為災難去世了，後來身邊也出現了很多壞人……我不想聽他們的……這一次我來到這裏只是巧合。”岐玉慢慢朝他湊近了些，捧著他的臉，輕聲說，“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也是。”
“……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岐玉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說，“睡覺吧，我困了。”
明顯就是不願意再說了。
但岐玉說那句話，神情卻像是認真的。
一切，指的是什麽？
漆風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又不好直接問。他回頭收拾了床鋪，看岐玉上了床躺下，自己就到陽臺抽了支煙，洗幹凈了才往回走。
不論如何，他是第一次知道岐玉的零星過去。
他模糊的過去，似乎並不是快樂的回憶。
漆風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沒再往下問。
也許他以後還願意解釋……
只是他們隔著一個時空，距離根本無法計算。
漆風自嘲地笑笑，下次見面，說不定自己已經死了？
夜裏，兩人睡在同一個被窩裏，床窄，漆風盡量讓了一大部分給他。
……不敢睡得太近。
昏暗的夜裏，隨便瞥一眼，少年雪白的手臂和雙腿就隱入眼簾，仿佛在另一個世界的某個熱浪場景。
漆風幾乎能瞬間回憶起那天的感覺。
……很熱。
眼淚是鹹的。
今晚的岐玉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是在做夢，翻了個身又挨近了寫，開始把他當成了抱枕。
他睡得很沈，像八爪魚抱著漆風的手臂。
相觸的地方，像是塗上一層熱奶油。
……艹。
漆風懷疑自己哪哪都快著火了。
他盯著天花板，默念著一些明天的行程。
明天……他還得外出。
只能把岐玉放在家裏。
不行，還是讓他回去算了。
半晌，他一動不動。
貼著手臂的那句身體，慢慢移動了一下。
一道疑惑的散漫少年嗓音，從他耳畔響起。
“狗狗還沒睡覺嗎？”岐玉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我吵到你了，還是太窄？”
“沒、沒有。”
“怎麽結巴了。”
“不是……你在這裏睡，我去沙發。”
“你睡不著？”
他揉了揉眼睛，沒明白為什麽。
“你繼續睡。”漆風起身背過去，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笑了下說，“你沒睡醒的時候像個玩偶。”
什麽啊。
啪地拍開他的手，岐玉打了個哈欠，又睡下了。
Zzzzzz……
翌日，漆風起床做早餐，岐玉仍然坐在桌邊看魚，拿了支筷子對著魚缸晃悠。
“我今天得出基地，有個任務。”他對岐玉說，“你在家裏待著，或者……你回家也行。”
“什麽時候回來？”
“過幾天，不會很久。”
岐玉點了點頭。
這大概是背景劇情，男主的日常，異形，同僚勾心鬥角，地下教會。
漆風有些舍不得他。
黑發少年趴在桌邊，枕著手臂在玩平板，優哉游哉的。
這幅場景，在漆風的腦海裏自動幻想成了“在家等著丈夫回來的年輕妻子”。
他走過去時自己先紅了臉，但還是低下頭吻了一下岐玉的額頭。
“我走了，”他垂眼說，“你自己註意安全，等我回來。”
你當然會回來。
岐玉心想，男主身上總有各種buff……還是我加上去的。
【你怎麽在這裏待了這麽久？】系統奇怪，【你還在探索劇情？】
‘研究一下。’
【你是在度假？】
‘看看而已。’
岐玉洗澡換了衣服，打算出基地看看。
剛踏出屋門，就見到不遠處墻邊倚著一個高挑的男人，正擡頭仰望天空，看得很認真。
咦。
這人一大早出來看鳥嗎？
有鳥？還是蝴蝶？
岐玉好奇地湊過去，也擡頭往上看。
一只手輕輕搭在他肩上。
“好巧，在這裏遇到你。今天這麽早起床，吃早餐了？”
男人戴著眼鏡，訝然道。
“是你？”
端木季怎麽也在這兒。
“你是準備出門逛逛，還是去運動？”端木季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岐玉點點頭答應了。
基地內部宛如一個巨大城市。
末日時代已經沒有貨幣，如今流通的是基地的積分制度，以經營和任務兩種模式獲取。異能者出外承擔任務越多，積分也更多，可用於基地各處的服務設施和商店。
岐玉在游樂區逛了逛，打算出外看看，但被端木季告知今日不可出行。
一般而言，這種日子意味著大部分異能者都集體出外任務了，城內剩下的人最好別再出去。
“今天不少異能者都出去了。”端木季對他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去辦。”
“那我回去了。”
“你家是在基地外嗎？大部分時候我都見不到你，別人也是。”端木季有些打聽的意味，但他面容斯文，給人的感覺也不那麽反感，“如果是在外面……很危險，最好還是搬回來。”
“哪裏都一樣吧。”
端木季笑了下：“這倒也是，我們的世界，本就可能不是真實的……之前那次時間倒流，就有人看到建築是突然出來的。我也看到了……古怪的世界。”
岐玉詫異道：“你見到了？”
說不定哪天連草稿都被人物看到了？
兩人往公寓樓的方向走。
岐玉瞄著花壇的花，也與他閑聊。
“那天之後我一直覺得，如果創世者真實存在，祂現在在做什麽？難道待在地下教會的活動場所裏？”端木季說，“還是在天上？”
不，就在你身邊。
岐玉停下腳步，準備去坐電梯了。
神出鬼沒的小白，像是一卷被風吹來的雪，突然出現在電梯門邊上。
它垂眼說：“你下次什麽時候再來？”
它能感覺得到，岐玉就要離開了。
創造了它們這些怪物的神明，終有一日將徹底離開這裏。
“過幾天吧？”
岐玉打算周末到賀逆那兒去一趟。
賀逆作為原著人物，也曾經來過漫畫世界，他可以聽聽意見。
小白聽到這裏，十分乖順地頷首說：“我在這裏等你。”
它已經學會了，在外面只能稱呼為你，不能用其他稱謂。
否則，他就要生氣了。
話雖如此，一回到自己的世界，岐玉就忙碌了起來。
美院的活動，比賽，幾十張作業，哥哥岐閃帶他去見遠方叔叔，宿淩和賀逆那邊他也各自去了一趟……
他失約了。
雖然給漆風留了一張紙條、也與小白許諾自己很快回來，但他實則沒有回去，而是又去找了宿淩。
宿淩聽他說了如今漫畫世界的情形，心裏也奇怪：“你竟然還敢整天過去？哪天被人發現你就是那個整天重置時間、畫怪物的……”
“我打算把異形刪了。”
“也可以……但你的系統不得阻止你？”
“這是個問題。”
岐玉嘖了聲。
但他發現今天的系統一共只出現了兩次，每次都滋滋作響。
也許故障了？
很好。
他打開平板，準備把後面的稿子都刪成空白——
【？？？夠了】
系統突然冒了出來。
‘你竟然還在？’
【我從未下線。】
‘刪除很快的。’
岐玉打開了前幾天的稿子。
但他沒有來得及刪除——
畫稿上多了很多內容。
從那天之後多了整整幾十頁。
岐玉很驚訝：‘這是你偷偷畫的？’
【不是我，我不是AI繪畫！】
他仔細看了看。
是他自己的潦草畫風，胡亂上色……
他沿著上次的內容往下看，發現他們那天晚上閑聊的內容也被補上去了，包括第二天他偶遇了端木季、小白的場景。
……像是畫稿自動更新了漫畫世界裏的劇情。
這是誰的力量？
【Downtown副本。】
系統程序分析道。
‘是它？’
【Downtown遠遠比管理局的權限更高，制作的所謂副本也有高維的力量……】系統也咂舌，【現在，他們是真的把世界當成游戲玩了。】
Downtown也在阻止“NPC”的某些消極行為？
……真討厭啊。
岐玉冷了臉，一頁頁翻著畫稿，發現了奇怪的地方。
宿淩這時候在看水晶球，低頭盯著水晶裏的痕跡，打算判斷可能的後果，沙發上翻稿子的少年卻倏然跳下來，把平板拿給他看了。
他問：“你們Downtown的權限，還能影響NPC？這不是我畫的。”
宿淩飛速掃了幾眼，頓時變了臉色。
Downtown是高自由度游戲，但不代表每個副本都是自由類別……
“我的系統沒有直接說過……但影響NPC對DT來說很輕松，你應該不能算正常意義上的NPC，所以他們用這種方式影響你。”宿淩皺了眉，翻到最後一頁。
後續的稿子都畫出來了，漫畫世界的新進展——異形在基地前頻繁出現，被人類炸成了灰，又繼續卷土重來，異形不斷覆制，數量越來越多，幾乎將基地包圍了。
它們不進入基地也不撕毀人類，卻越來越多，幾乎將田地、草木淹沒了。
小白在幹什麽……
岐玉有些困惑。
“刪不掉。”岐玉試了一下，“如果我改成異形被團滅……他們大概也能修改。”
……真麻煩。
【……這下是恐怖故事了。】
系統最厭惡這些高維世界的機構。
宿淩也有些焦慮，這不是好征兆，這意味著Downtown很可能把這個不可控NPC當做關註對象。
Downtown打算做什麽？
宿淩冷靜了少頃，把岐玉拽到自己身前，安慰說：“你先別擔心，我問問我的系統。”
岐玉想了想：“我先進去看看。”
“你？不行，萬一那邊的異形……”
“Downtown延伸出來的畫稿，都是漫畫實時劇情，他們也許不能控制漫畫世界走向，我得進去才能判斷。”岐玉翻到最後一頁的空白，也拿起了筆，“我進去看看劇情進展，你別管我。”
他越說越生氣了，有那麽點要發瘋的前兆。
這是打算進去創死異形，幫助男主？
宿淩怔了怔：“你真是……”
很瘋。
【你計劃自己去解決你畫出來的怪物，達成世界大同結局？】
【勇氣可嘉。】
系統冷冷說。
‘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嗎？我現在再過去，很可能被發現不是真正的異能者，這樣就可能觸發結局被殺劇情了。’
岐玉不再理會系統了。
當然，他也覺得自己制造的問題，得自己去解決。
是他畫下了怪物，現在卻無法擦去這些劇情，那麽他就必須得去殺死這些失控的異形。
【你可能會死，如果異形不認你了……】
‘哦，我允許你中途去開香檳。’
【反派提前死亡也是很麻煩的！】
都這時候了還在乎劇情……
岐玉停下了筆。
世界驟然轉換。
叮鈴鈴……
幽怨空靈的樂器聲，彌漫在昏暗環境裏。
有人點起了蠟燭。
白蠟燭光，點燃了室內的幢幢人影。
室內溫度漸漸上升了，人群更焦灼，直到有人驚呼。
“醒了。”
“那就是……”
在一處床上，岐玉倏然睜了眼。
他聞到燭火的氣味。
但離他最近的是一整圈穿白袍的陌生人，見他醒了，無一不神色驚慌。
……這些人是誰？
他一一看過去，面孔都十分陌生。
這裏並不是他畫下來的出現場景。
但圍在他身邊的、為首的那一位年輕人，慢慢將兜帽摘下來，走到他身邊。
是小白。
一頭白發的年輕人，雙瞳是絢爛的紫羅蘭色。
它的神情，仍然羞澀而溫順。
“媽媽終於回來了……我一直在這裏等你。”
小白低聲說。
“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
“是的，”小白頷首，“這裏是地下教會。”
岐玉詫異：“你和教會混在一起了？”
你，一個異形？
或者說，現在的地下教會已經是異形崇拜者？
岐玉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角色從出現的剎那，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
小白也是。
“我要走了。”
他打算回基地。
小白不想讓他走，拽住了他的手。
岐玉冷著臉，一把推開他：“別擋我，聽到沒有？”
地下室上方突然傳來一些聲響。
上邊的門突然開了，飛進來了各種懸空的武器。
“不好意思所有人，打擾了——”
一道十分熟悉的男聲，伴著各種腳步聲和身影，傳到岐玉身前。
他往樓梯看了一眼。
先跳下來的、是一頭張揚粉毛的男生。
守星波推了推護目鏡，嗤笑說：“我還以為這裏有很多章魚異形……好多蠟燭，是誰在過生日嗎？”
他拿著槍，踱步走過來，沖人群裏那兩個站著的喊道：“有沒有異形？沒有我就走了。”
他怎麽在這裏？
岐玉疑惑地轉過身，說：“沒有。”
守星波一見他，霎時楞住了。
昏深的地下室，燭光幽暗，一地亂糟糟的穿白衣的教會成員……在他們之間，一位黑發白膚的美少年，如同電影情節般回頭凝視他。
好一會兒，守星波才喃喃說：“你……你竟然不在基地。”
他疾步飛快走了過來，嘖了聲說：“你是來找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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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玉低頭一看。
咦。
這裏怎麽有一條尾巴……！
沿著尾巴尖往上看……是小白。
大概是怕被其他人看見，被他盯了兩秒，小白的尾巴就迅速收了回去。
……異形還能進化出尾巴來嗎？
【它早已超過了你的設定，連外形都不太一樣了，說不定下次見面，小白變成了一個中年壯漢老白。】
中年壯漢就算了，小白能不能變成一只烏龜呢？
岐玉胡思亂想。
異形變成什麽樣子都可以吧。
剛被他盯著尾巴的小白，稍微露出一點羞澀的表情，又挪了挪位置離媽媽更近了些。
二人各自浮想聯翩，另一邊的氣氛卻很差勁。
漆風自詡剛剛和男友久別重逢，沒必要理會端木季的陰陽怪氣，於是說：“是不是真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端木季頷首：“就算是，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了……開玩笑的。”
這個人的異能是預言——以至於這種話就像是詛咒。
漆風心裏的惡意，宛如今早的暴雨撲面而來。
“好了不要說別的了，今天的預言呢？”
岐玉轉過臉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一間臥室，四個人，圍著預言話題坐好了。
端木季斯斯文文的面龐，一見到岐玉，就仿若春風般和煦倏然了不少。
他說：“預言其實很簡單，這個世界最終還是要毀滅的，有人即將破壞這個世界的平衡。”
一說到這種話題，室內幾人的情緒就很快變了。
端木季也是基地的成員，在岐玉重啟了時間、進一步修改人設之後，他在這段時間也成為了A區基地的高層之一。
基地這些事沒有什麽保密性質。
漆風沈思說：“如今幾個基地的情況……一直很平穩，整個藍星也沒有太過突出的異形，但我沒有記錯的話，之前曾經有過兩次入侵基地的異形，在時間倒流之前，但是那一批異形這次似乎沒有過來了，其他異形也沒有再入侵過基地。”
端木季若有所思：“這些異形也許根本不受記憶的影響？他們真的有記憶嗎？目前為止，各地研究室研究所都沒有對異形做出過統一的說法。”
異形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外星生物或者是變異生物……沒人知道。
漆風看向岐玉。
作為徘徊於兩個世界的異能者，他是否也知道什麽？
空間移動的能力在這個世界極其罕見……之前曾經有一個叫賀逆的男人，也有空間轉移的能力，但那個人只出現過一次，之後就消失了。
他們兩個人，明顯是從同一個時空而來。
“你知道這些異形的事情嗎？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漆風問他。
“我不太清楚……好久沒有過來基地。”岐玉思索著，“所有人都有時間倒退前的記憶？”
“是，現在這邊很危險，”漆風頓了頓說，“你……如果你過來，一定要小心。”
“岐玉，你這段時間都在基地外面流浪嗎？”
端木季忽然問。
漆風從來沒有把岐玉的事情往外說過，只有那次他掉了戒指，與上級反映過，在那之後的發展過於離奇，他一度以為是自己瘋了，也沒有再提過。
因而旁人諸如端木季，只知道岐玉是個治愈系異能者。
岐玉否認了：“不是，現在基地怎麽樣了？”
見岐玉看向他，端木季溫言道：“前段時間基地附近出現了不少新的異形，而且不是以前的種類。現在中部的任務就是出外去對付這些新的東西。”
岐玉好奇：“現在對上這些異形，容易應對嗎？”
“不算容易，以目前的科技，只能說可以應付，但現在異形的數量沒有以前以為的那麽多。”漆風皺了眉說，“但沒人知道它們是什麽東西……以後會變異成什麽樣？”
他們三人討論異形入侵，唯一沒有參與對話的，長久保持沈默的只有小白。
它坐在在旁邊，百無聊賴地對了對手指，低頭碰了碰岐玉的手背。
一旦變成人類形態，它天生下垂的紫色眼睛，總給人無辜的印象。
哪怕這時候大家在討論對付異形，它也默默坐著，沒有半點畏懼。
岐玉疑惑地看了它一眼。
這小子不會也跟著隊伍去殺過異形吧？……但它本就是吃異形為生的。
岐玉走了一會兒神，再擡頭時，在場的三個人都定定看著他，目光灼灼。
“很晚了，岐玉，你準備休息了嗎？”漆風起身時，耳根微紅，“我那邊可以住……”
邀請老婆過夜，對他來說是從未有過的經歷。
漆風很緊張。
他以往的人生十分平常，上學念書考試升學，愛好只有換裝游戲和運動，有一些抽煙的癮，他從沒有喜歡過男人女人，本以為一輩子都得當處男了。
在他看來，岐玉是一個從天而將的怪美人。
漆風本來就沒有戀愛經驗，後來惡補了不少，不確定能不能應付現在的久別重逢的場景。
今天太倉促了，沒有玫瑰也沒有禮物，連見面都是在別人的房間……
岐玉能答應嗎。
出乎他的意料，岐玉不假思索：“我就住你那裏。”
幸福來得太突然，漆風沒有準備好。
“我去睡你的床？我不想睡沙發了。”
漆風受寵若驚：“當然，我的床給你。”
因為男朋友的一口答應，他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眼睛都亮了，整個人身周都是甜蜜快樂的泡泡。
他的欣喜過於明亮，連岐玉都察覺了他很高興。
岐玉戳了戳漆風的手臂，奇道：“你好像一個大太陽電燈泡。”
“嗯……我就是。”
這時候房間裏的另外兩個男人倏然出聲。
“基地裏還是有很多空房間的，為什麽不到那邊住呢？兩個人的話不太方便吧。”端木季淡淡說。
“太麻煩了。”
小白聽到這裏也點了點頭。
“是因為我找他還有事情做。”
岐玉這樣解釋。
漆風不清楚他想找自己做什麽，是關於基地的事？
或者……只是單純久別重逢談戀愛？
他頓時沈下臉，轉頭對另外兩人說：“不管你們的事，我和岐玉先回去了。”
這時，岐玉已經走出了房間。
這棟大樓住的都是異能者，夜裏幾乎沒有什麽人出來。基地裏的異能者都是指輪值排班，他看見幾個眼熟的人正往樓下走。
他問漆風：“今天有異形入侵嗎？”
漆風搖頭。
沒有嗎。
岐玉眨了眨眼。
他這一次沒有描繪很多異形入侵的場景，給了很多自由留白，異形群體的競爭和生存，幾乎是它們自己的事了。
今天看來，小白活得很正常……那麽大概它們都潛伏在基地附近。
樓上來來往往，都是異能者。
被創造出來而又被打亂生活的人。
岐玉在欄桿那兒往下看。
異形的存在，一直是他們沒完沒了的阻礙，哪怕現在異形不再入侵基地了，但還是在各處徘徊，它們依然是威脅。
小白生活得像個人類，每日與異能者們一起進出。
說明異形群體同樣很正常，沒有被消滅，沒有被大規模打擊。
這種設定，對人類來說過於困難……
怎麽刪掉呢。
【你難道打算篡改設定，把異形都通通刪掉？！】
系統急了。
‘為什麽不行？它們本來也是我畫出來的。’
【你刪了，劇情怎麽辦？】
‘世界和平，男主和其他人也不再痛苦了，這不是很好嗎。’
【不行。】
系統冷冷說。
男主沒有被折磨，就不會去恨反派——如此，劇情線就徹底崩塌了。
系統和他爭論了起來：【不行，原著的劇情線已經夠亂七八糟了，你不能把矛盾全都刪掉。】
‘嘖。’
該怎麽處理呢。
岐玉只想蒙住系統的眼睛。
另一邊，一回到房間，漆風就忐忑忙碌了起來。
男朋友第二次到家裏來……
岐玉對著房間四周瞅瞅瞧瞧，看了眼沙發：“你這裏還是以前那樣啊。”
漆風蹲下來拿了拖鞋給他，忙說：“你先坐吧，我去收拾東西。”
“你的魚還在？”岐玉踩著拖鞋興致勃勃走向了魚缸，“我和魚玩一玩。”
少年彎腰貼近了魚缸玻璃，發出一些嘖嘖聲，非要恐嚇孔雀魚要吃掉他們。
……你是貓吧。
漆風整理桌上和沙發的東西，時不時回頭瞄他一眼，很不專心，效率都低了不少。
他回頭將床上四件套都換了，給岐玉倒了一杯熱牛奶，將電視打開了。
漆風打開衣櫃看了看，沒有岐玉適合穿的衣服。
他有些可惜，這邊的衣櫃沒有好看的衣服、柔軟的睡衣。
“基地不太好買東西，還是得到外面。”他說，“我晚點去買點新的衣服給你。”
“這麽麻煩？不要。”岐玉嘬著牛奶，“穿你的不就好了。”
他半躺著在沙發上，歪頭瞥電視基地節目，的確是沒有興趣的樣子。
漆風回頭去切水果了。
岐玉開始沈思，從他們今晚的對話，他現在能了解基地的大概情況。
另一個問題還未解決。
四個角色的人物關系怎麽樣了？
他可是費勁地加入了一些好兄弟設定……他們彼此之間的關系一定更親密了些吧？
今晚都在一個房間裏待著了。
漆風拿著切好的蘋果出來。
“你和他們的關系是不是很好？”
岐玉開始胡亂猜測。
漆風挑了下眉：“我跟他們不熟。”
“你們不是團結齊心的四兄弟？”
“……怎麽可能？”
岐玉想了想。
他好像一直沒有見到守星波。
這人哪兒去了？
“那個粉色頭發的戴護目鏡的男高中生，他還在基地嗎？”
漆風聽到這個名字，忽然冷笑：“上個星期他因為想殺我，被當場發現，他有催眠的異能……現在已經離開基地了，我不清楚他在哪裏，沒有他的消息。”
“啊？”
“嗯，他已經走了。”
……自相殘殺了。
設定沒用嗎。
岐玉眨了眨眼睛，說：“你傷得嚴不嚴重？”
“沒事，都治療好了。”
“你們有矛盾？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殺你。”
“……我不知道。”
漆風知道守星波和岐玉的關系不錯，想想更厭煩了。
【守星波那個角色確實很奇怪！】
岐玉讚同地點點頭，持續墜入深思旋渦。
是因為角色有了自己的意識，所以無法控制……
【所以你的危機從來沒有解除過。】
【你不可能瞞住漆風，其實他也多少察覺到你不對勁了。】
岐玉對結局很有印象。
被射殺在書房裏的反派，與破空而來的漫畫人物……
很酷。
現在故事重啟，男主的結局究竟是殺了反派，還是淹沒在劇情裏呢。
但岐玉仍然想著直接結束這一切。
再次時間倒流，回到異形出現之前的時間點，把所有怪物劇情都刪掉。
但首先得過系統這一關。
晚上洗澡睡覺，岐玉沒有自己的衣服，只能穿漆風的睡衣。
對於他來說，尺碼有些過於大了。
漆風俯下身幫他卷起褲腿，目視他穿好棉拖鞋從浴室噌噌往回走。
淺藍色的拖鞋，灰色的睡衣……
少年雪白後頸黏著濕透鴉黑的發絲。
他碧綠的眼瞳看著前方，神情發空時宛如一尊美麗人偶。
“在想什麽？”
漆風問他。
“在想下次過來是什麽時候。”他問，“你希望我過來嗎？”
漆風思索說：“我當然想你過來，但現在的情況……你還是少來吧。”
岐玉不過來他就見不到了。
他嘆氣，低頭捋了捋岐玉濕了的額發：“你想見我再過來。”
一個跨時空出現的人物，有自己的生活……比跨國戀還難。
雖然他們還沒有談戀愛。
岐玉莞爾：“我們會經常見面的。”
“為什麽？”
“我過來又不難。”
這種話越反想越嗳昧。
漆風少男心惴惴，聽得都有點癢了。
……他是不是也喜歡我？
但岐玉沒有再往下說了，註意力被他的肩膀吸引，捏了捏疑惑說了句“你怎麽越來越壯了？”，又回去沙發看電視了。
少年在米色的沙發上躺著，晃悠著腿。
電視上的節目是基地的節目，關於異形的科普和認識，他看得津津有味。
關於異形的恐懼依然在基地蔓延，從未結束，漆風這段時間也一直處於緊繃狀態。他失去了自己的朋友、以往規律的生活，但現在看著岐玉，他才慢慢有了一些安逸的感覺。
有老婆真好。
“心情很好嗎？”
岐玉也發覺他神色的變化。
“……算是吧。”
漆風被他看得臉熱。
他坐下來時，像個被家教老師盯著的小學生似的拘束。
“看到我就心情變好了？”
“嗯。”
“為什麽？”
岐玉其實不確定他對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
男主，好像喜歡他？
但這不是戀愛副本。
漆風覷著他，卻一直保持沈默。
岐玉還以為他不打算解釋了。
真是的……
半晌，漆風才與他說了很長的一段話。
“異形入侵那天，世界突然開始變化了，人類也變異了，那些都是無法用物理和化學解釋的異能，我記得那時候甚至有些人能夠淩空制造出火焰，世界根本不像是正常世界……這種事幾乎要讓我崩潰。後來我接受了這一切也自己有了疑難，才進入到這裏。我是普通人，這些都是不值得說的經歷，唯一一次特別就是那天突然掉到你的臥室裏，你跟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那天回去之後我一直在反覆想你。”
真的很奇妙。
一枚戒指，引出來的新空間，那裏偏偏有個目中無人的美麗少年，坐著輪椅，蒼白而倨傲。
像是某種詭異蠱惑，吸引了他的全部註意。
漆風繼續問：“你在那邊的生活怎麽樣？”
“你真的想知道嗎。”
岐玉輕輕翕動的濃密眼睫下，眼眸像是流動的翡翠。
“我的家人因為災難去世了，後來身邊也出現了很多壞人……我不想聽他們的……這一次我來到這裏只是巧合。”岐玉慢慢朝他湊近了些，捧著他的臉，輕聲說，“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也是。”
“……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岐玉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說，“睡覺吧，我困了。”
明顯就是不願意再說了。
但岐玉說那句話，神情卻像是認真的。
一切，指的是什麽？
漆風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又不好直接問。他回頭收拾了床鋪，看岐玉上了床躺下，自己就到陽臺抽了支煙，洗幹凈了才往回走。
不論如何，他是第一次知道岐玉的零星過去。
他模糊的過去，似乎並不是快樂的回憶。
漆風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沒再往下問。
也許他以後還願意解釋……
只是他們隔著一個時空，距離根本無法計算。
漆風自嘲地笑笑，下次見面，說不定自己已經死了？
夜裏，兩人睡在同一個被窩裏，床窄，漆風盡量讓了一大部分給他。
……不敢睡得太近。
昏暗的夜裏，隨便瞥一眼，少年雪白的手臂和雙腿就隱入眼簾，仿佛在另一個世界的某個熱浪場景。
漆風幾乎能瞬間回憶起那天的感覺。
……很熱。
眼淚是鹹的。
今晚的岐玉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是在做夢，翻了個身又挨近了寫，開始把他當成了抱枕。
他睡得很沈，像八爪魚抱著漆風的手臂。
相觸的地方，像是塗上一層熱奶油。
……艹。
漆風懷疑自己哪哪都快著火了。
他盯著天花板，默念著一些明天的行程。
明天……他還得外出。
只能把岐玉放在家裏。
不行，還是讓他回去算了。
半晌，他一動不動。
貼著手臂的那句身體，慢慢移動了一下。
一道疑惑的散漫少年嗓音，從他耳畔響起。
“狗狗還沒睡覺嗎？”岐玉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我吵到你了，還是太窄？”
“沒、沒有。”
“怎麽結巴了。”
“不是……你在這裏睡，我去沙發。”
“你睡不著？”
他揉了揉眼睛，沒明白為什麽。
“你繼續睡。”漆風起身背過去，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笑了下說，“你沒睡醒的時候像個玩偶。”
什麽啊。
啪地拍開他的手，岐玉打了個哈欠，又睡下了。
Zzzzzz……
翌日，漆風起床做早餐，岐玉仍然坐在桌邊看魚，拿了支筷子對著魚缸晃悠。
“我今天得出基地，有個任務。”他對岐玉說，“你在家裏待著，或者……你回家也行。”
“什麽時候回來？”
“過幾天，不會很久。”
岐玉點了點頭。
這大概是背景劇情，男主的日常，異形，同僚勾心鬥角，地下教會。
漆風有些舍不得他。
黑發少年趴在桌邊，枕著手臂在玩平板，優哉游哉的。
這幅場景，在漆風的腦海裏自動幻想成了“在家等著丈夫回來的年輕妻子”。
他走過去時自己先紅了臉，但還是低下頭吻了一下岐玉的額頭。
“我走了，”他垂眼說，“你自己註意安全，等我回來。”
你當然會回來。
岐玉心想，男主身上總有各種buff……還是我加上去的。
【你怎麽在這裏待了這麽久？】系統奇怪，【你還在探索劇情？】
‘研究一下。’
【你是在度假？】
‘看看而已。’
岐玉洗澡換了衣服，打算出基地看看。
剛踏出屋門，就見到不遠處墻邊倚著一個高挑的男人，正擡頭仰望天空，看得很認真。
咦。
這人一大早出來看鳥嗎？
有鳥？還是蝴蝶？
岐玉好奇地湊過去，也擡頭往上看。
一只手輕輕搭在他肩上。
“好巧，在這裏遇到你。今天這麽早起床，吃早餐了？”
男人戴著眼鏡，訝然道。
“是你？”
端木季怎麽也在這兒。
“你是準備出門逛逛，還是去運動？”端木季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岐玉點點頭答應了。
基地內部宛如一個巨大城市。
末日時代已經沒有貨幣，如今流通的是基地的積分制度，以經營和任務兩種模式獲取。異能者出外承擔任務越多，積分也更多，可用於基地各處的服務設施和商店。
岐玉在游樂區逛了逛，打算出外看看，但被端木季告知今日不可出行。
一般而言，這種日子意味著大部分異能者都集體出外任務了，城內剩下的人最好別再出去。
“今天不少異能者都出去了。”端木季對他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去辦。”
“那我回去了。”
“你家是在基地外嗎？大部分時候我都見不到你，別人也是。”端木季有些打聽的意味，但他面容斯文，給人的感覺也不那麽反感，“如果是在外面……很危險，最好還是搬回來。”
“哪裏都一樣吧。”
端木季笑了下：“這倒也是，我們的世界，本就可能不是真實的……之前那次時間倒流，就有人看到建築是突然出來的。我也看到了……古怪的世界。”
岐玉詫異道：“你見到了？”
說不定哪天連草稿都被人物看到了？
兩人往公寓樓的方向走。
岐玉瞄著花壇的花，也與他閑聊。
“那天之後我一直覺得，如果創世者真實存在，祂現在在做什麽？難道待在地下教會的活動場所裏？”端木季說，“還是在天上？”
不，就在你身邊。
岐玉停下腳步，準備去坐電梯了。
神出鬼沒的小白，像是一卷被風吹來的雪，突然出現在電梯門邊上。
它垂眼說：“你下次什麽時候再來？”
它能感覺得到，岐玉就要離開了。
創造了它們這些怪物的神明，終有一日將徹底離開這裏。
“過幾天吧？”
岐玉打算周末到賀逆那兒去一趟。
賀逆作為原著人物，也曾經來過漫畫世界，他可以聽聽意見。
小白聽到這裏，十分乖順地頷首說：“我在這裏等你。”
它已經學會了，在外面只能稱呼為你，不能用其他稱謂。
否則，他就要生氣了。
話雖如此，一回到自己的世界，岐玉就忙碌了起來。
美院的活動，比賽，幾十張作業，哥哥岐閃帶他去見遠方叔叔，宿淩和賀逆那邊他也各自去了一趟……
他失約了。
雖然給漆風留了一張紙條、也與小白許諾自己很快回來，但他實則沒有回去，而是又去找了宿淩。
宿淩聽他說了如今漫畫世界的情形，心裏也奇怪：“你竟然還敢整天過去？哪天被人發現你就是那個整天重置時間、畫怪物的……”
“我打算把異形刪了。”
“也可以……但你的系統不得阻止你？”
“這是個問題。”
岐玉嘖了聲。
但他發現今天的系統一共只出現了兩次，每次都滋滋作響。
也許故障了？
很好。
他打開平板，準備把後面的稿子都刪成空白——
【？？？夠了】
系統突然冒了出來。
‘你竟然還在？’
【我從未下線。】
‘刪除很快的。’
岐玉打開了前幾天的稿子。
但他沒有來得及刪除——
畫稿上多了很多內容。
從那天之後多了整整幾十頁。
岐玉很驚訝：‘這是你偷偷畫的？’
【不是我，我不是AI繪畫！】
他仔細看了看。
是他自己的潦草畫風，胡亂上色……
他沿著上次的內容往下看，發現他們那天晚上閑聊的內容也被補上去了，包括第二天他偶遇了端木季、小白的場景。
……像是畫稿自動更新了漫畫世界裏的劇情。
這是誰的力量？
【Downtown副本。】
系統程序分析道。
‘是它？’
【Downtown遠遠比管理局的權限更高，制作的所謂副本也有高維的力量……】系統也咂舌，【現在，他們是真的把世界當成游戲玩了。】
Downtown也在阻止“NPC”的某些消極行為？
……真討厭啊。
岐玉冷了臉，一頁頁翻著畫稿，發現了奇怪的地方。
宿淩這時候在看水晶球，低頭盯著水晶裏的痕跡，打算判斷可能的後果，沙發上翻稿子的少年卻倏然跳下來，把平板拿給他看了。
他問：“你們Downtown的權限，還能影響NPC？這不是我畫的。”
宿淩飛速掃了幾眼，頓時變了臉色。
Downtown是高自由度游戲，但不代表每個副本都是自由類別……
“我的系統沒有直接說過……但影響NPC對DT來說很輕松，你應該不能算正常意義上的NPC，所以他們用這種方式影響你。”宿淩皺了眉，翻到最後一頁。
後續的稿子都畫出來了，漫畫世界的新進展——異形在基地前頻繁出現，被人類炸成了灰，又繼續卷土重來，異形不斷覆制，數量越來越多，幾乎將基地包圍了。
它們不進入基地也不撕毀人類，卻越來越多，幾乎將田地、草木淹沒了。
小白在幹什麽……
岐玉有些困惑。
“刪不掉。”岐玉試了一下，“如果我改成異形被團滅……他們大概也能修改。”
……真麻煩。
【……這下是恐怖故事了。】
系統最厭惡這些高維世界的機構。
宿淩也有些焦慮，這不是好征兆，這意味著Downtown很可能把這個不可控NPC當做關註對象。
Downtown打算做什麽？
宿淩冷靜了少頃，把岐玉拽到自己身前，安慰說：“你先別擔心，我問問我的系統。”
岐玉想了想：“我先進去看看。”
“你？不行，萬一那邊的異形……”
“Downtown延伸出來的畫稿，都是漫畫實時劇情，他們也許不能控制漫畫世界走向，我得進去才能判斷。”岐玉翻到最後一頁的空白，也拿起了筆，“我進去看看劇情進展，你別管我。”
他越說越生氣了，有那麽點要發瘋的前兆。
這是打算進去創死異形，幫助男主？
宿淩怔了怔：“你真是……”
很瘋。
【你計劃自己去解決你畫出來的怪物，達成世界大同結局？】
【勇氣可嘉。】
系統冷冷說。
‘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嗎？我現在再過去，很可能被發現不是真正的異能者，這樣就可能觸發結局被殺劇情了。’
岐玉不再理會系統了。
當然，他也覺得自己制造的問題，得自己去解決。
是他畫下了怪物，現在卻無法擦去這些劇情，那麽他就必須得去殺死這些失控的異形。
【你可能會死，如果異形不認你了……】
‘哦，我允許你中途去開香檳。’
【反派提前死亡也是很麻煩的！】
都這時候了還在乎劇情……
岐玉停下了筆。
世界驟然轉換。
叮鈴鈴……
幽怨空靈的樂器聲，彌漫在昏暗環境裏。
有人點起了蠟燭。
白蠟燭光，點燃了室內的幢幢人影。
室內溫度漸漸上升了，人群更焦灼，直到有人驚呼。
“醒了。”
“那就是……”
在一處床上，岐玉倏然睜了眼。
他聞到燭火的氣味。
但離他最近的是一整圈穿白袍的陌生人，見他醒了，無一不神色驚慌。
……這些人是誰？
他一一看過去，面孔都十分陌生。
這裏並不是他畫下來的出現場景。
但圍在他身邊的、為首的那一位年輕人，慢慢將兜帽摘下來，走到他身邊。
是小白。
一頭白發的年輕人，雙瞳是絢爛的紫羅蘭色。
它的神情，仍然羞澀而溫順。
“媽媽終於回來了……我一直在這裏等你。”
小白低聲說。
“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
“是的，”小白頷首，“這裏是地下教會。”
岐玉詫異：“你和教會混在一起了？”
你，一個異形？
或者說，現在的地下教會已經是異形崇拜者？
岐玉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角色從出現的剎那，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
小白也是。
“我要走了。”
他打算回基地。
小白不想讓他走，拽住了他的手。
岐玉冷著臉，一把推開他：“別擋我，聽到沒有？”
地下室上方突然傳來一些聲響。
上邊的門突然開了，飛進來了各種懸空的武器。
“不好意思所有人，打擾了——”
一道十分熟悉的男聲，伴著各種腳步聲和身影，傳到岐玉身前。
他往樓梯看了一眼。
先跳下來的、是一頭張揚粉毛的男生。
守星波推了推護目鏡，嗤笑說：“我還以為這裏有很多章魚異形……好多蠟燭，是誰在過生日嗎？”
他拿著槍，踱步走過來，沖人群裏那兩個站著的喊道：“有沒有異形？沒有我就走了。”
他怎麽在這裏？
岐玉疑惑地轉過身，說：“沒有。”
守星波一見他，霎時楞住了。
昏深的地下室，燭光幽暗，一地亂糟糟的穿白衣的教會成員……在他們之間，一位黑發白膚的美少年，如同電影情節般回頭凝視他。
好一會兒，守星波才喃喃說：“你……你竟然不在基地。”
他疾步飛快走了過來，嘖了聲說：“你是來找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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