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咪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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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咪反派
……炸毛了。
本來就是長毛蓬松貓咪，炸了毛更變成了一團超大毛茸茸……尾巴都已經變成了一大捧。
寧景勝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他也不驚訝，畢竟岐玉的脾氣壞得肉眼可見。
他已經是第二次躺倒在地，被惡狠狠踩著了。
這次是貓咪版本。
長毛爪子對著他的臉和胸口又踩又踹，一邊發火一邊喵喵喵。
……很重。
寧景勝伸了手，捏住了貓咪後頸。
貓妖非常警覺，立即咻地變成了人形，騎在他身上揮舞起了右勾拳——
“你這變態！”
……嘶。
寧景勝被他打偏了臉。
痛覺讓他微微皺起眉間，視野裏，貓妖少年跨坐在他身上，一頭長發垂在胸前腰間，冰冷柔順的濃黑色，而他的身體卻白如雪。
“我以為你是柏之清，晚上帶我出來玩。”
岐玉略微擡了擡下頜，一個高傲、俯視的視角。
寧景勝仰望他。
少年潤白的面頰、身體，像是水頭極好的玉。
與白天那次的角度不同，這一回再看過去，才註意到他渾身都是白的，透著點粉，壓在身上的觸感，像是一團水蜜軟桃。
寧景勝沈默了很久。
“不吭聲？很酷是吧。”
岐玉揚起了拳頭。
“我是按照規定將你帶走。”
寧景勝試圖與他講道理。
“誰的規定，我答應了嗎？”
“岐玉，你是妖怪。”
“你歧視我？”
不能和貓講道理。
寧景勝心想。
他站起身，也把岐玉抱起來了。
被騎在身上，寧景勝就感覺他的身體很軟乎，抱緊了更明顯。
很香。
花的味道。
岐玉突然在他耳邊問：“我發現，你一直是面癱，是不是病理性的？”
“……不是。”
“你只是沒有表情？”
“嗯。”
“被打了也面癱，你有問題了。”
岐玉慢悠悠說。
少年湊近的臉，明晃晃的。
在他的手指戳到自己的臉之前，寧景勝把他放在了床上，摁住他伸來探究面癱的手。
寧景勝開始考慮，在回首都之前怎麽控制這只貓妖。
綁起來比較合適，但岐玉肯定不惜互毆進行反抗。
貓是很有野性的動物，即便在人類身邊長大，也不會把人類當主人。
“你是準備謀殺我了？”
岐玉問他。
寧景勝看他一眼：“我是打算帶你回國。”
“你之前說需要觀察妖怪的情況再做審核，決定妖怪留在哪裏，你和我相處好幾天了，這還不夠你判斷？”
“判斷比你想象的更覆雜。”
寧景勝難得聽他這麽長一段話，雖然說得不算是心平氣和。
妖怪有沒有危險性，是不是會對人類社會有危害，寧景勝有判斷標準，但對著岐玉這個妖怪，他時常在下一秒推翻之前做的判斷結論。
岐玉，攻擊性很強，做了貓咪也一樣。
“你還要觀察幾天？”
岐玉煩死他了。
“半個月。”
【你忍一忍，半個月很快的，這樣任務就完成了！】
【人類反派控制了貓咪反派，認為你的危險性極高，反手將你扭送到管理處坐牢，這和原著劇情一模一樣……】系統感動至極，沒想到劇情竟然又圓了回來。
‘餵，我都沒有做危害主角的事，這就要坐牢了？’
【劇情出現一點偏差也是正常的。】
胡說八道。
岐玉不想去妖怪管理處。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如果不把寧景勝幹掉，後患無窮，被標記了，就得被他追捕到天涯海角。
但是把寧景勝幹掉了，妖怪就肯定得去坐牢了。
不妙。
怎麽處理才好呢……
除非，寧景勝判斷身邊的妖怪柔弱無害？
【你，柔弱？無害？】
系統大受震撼。
‘我究竟如何不重要，讓寧景勝覺得我無害就行了。’
【你是危及主角和劇情的妖怪，強硬，惡毒！】
‘少管我。’
寧景勝背對著他坐在床沿，也在思考怎麽處置妖怪。
岐玉，一個麻煩人物。
他身邊還有好幾個試圖偷貓的男人。
剛想到這裏，後腰突然被戳了一下。
“餵。”
岐玉的聲音。
“有事？”
“其實我對人類社會非常無害，你發現了嗎，我從來沒有攻擊過除了你之外的人。”
這話一說完，室內陷入了詭異的沈默。
寧景勝不確定他還揍過誰，但，無害？
他低頭看了看岐玉。
原本郁悶地趴在床上、壓著枕頭的少年，這時已經直起身起來和他說話，見他看過來了，岐玉也再挪近了一些，低聲說：“我從來沒有攻擊過正常的人。”
他的眼睫毛低低地垂下來，遮攏了眼瞳，顯出了一些無辜的意味。
才怪。
寧景勝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在他看來，岐玉的外表和本質，都很像那些擺在櫥窗裏的精致人偶……上挑的碧綠玻璃珠眼睛，微翹的粉唇，雪白無瑕的瓷面皮膚，白天是珍藏的人偶，在夜裏就會靜悄悄地動起來，掄起大錘開始迫害主人。
——餵餵餵，你差不多得了，大小姐都說了自己對人類沒有害處了！
——對啊……有一說一，大小姐不會輕易揍人的。
——都是主播的錯！（
——大小姐說得都對！
——你不偷貓、不追捕他，他怎麽會揍你！
寧景勝無視了彈幕。
他只是在走劇情。
岐玉這個角色，無論人設還是本質都是危險性格。
“你是鐵了心要把我送去坐牢？”
得不到回應，岐玉也不驚訝，畢竟這位面癱NPC是以工作為己任的人設。
他托腮，又問了一句：“你這麽熱愛抓妖怪，是有什麽緣故嗎。”
“我不是把你送去坐牢，在做決定之前你有很長的考察期，對人類社會無害的妖怪才可以留下來。”寧景勝的語氣平靜無波，“我抓妖怪是為了工作。”
“哇，你太敬業了。”
“嗯。”
“我不是在誇你。”
“走開！別坐我的床。”
寧景勝突然被踹了一腳。
一雙軟綿綿肉感的腿，力氣卻很大。
酒店單人房只有一張床。
岐玉不打算和寧景勝一起睡覺，哪怕是貓咪形態也不行。
寧景勝被貓趕走了，但沒有什麽怨言，他幾乎不怎麽主動說話，這時候幹脆坐到沙發那兒，拿了一份文件靜靜看了起來。年紀輕輕的，卻活得像是一個單位老幹部，就差在手邊放一杯濃茶了。
岐玉太字型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還是沒想好怎麽才能甩了寧景勝。
這個時間點，輪船已經開走了。
他只能等晚上寧景勝睡著了，變成貓偷偷離開。
但以寧景勝的奸詐陰險，一定有對策。
好討厭的老幹部。
寧景勝看完了一份電子郵件，是上級發來的關於妖怪處置新規。
身後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轉頭一看，行李箱打開了，渾身雪白的美少年站在旁邊，正在穿一條黑色運動中褲。
“你打算去哪？”
“出門逛逛。”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所以？我要出去玩。”
寧景勝放下了平板。
再不讓貓出去，他就要撓門了。
寧景勝的本意是觀察他的情況是否適合在人類社會生存，在此期間，出門玩是貓咪妖怪的正常適應社會的表現。
理論上應該答應他，並且去觀察情況。
岐玉穿好了T恤和拖鞋，準備開門走了。
“你去吧。”
寧景勝忽然說。
“記得回來。”
才怪。
岐玉莞爾說：“好的。”
說完他就推門而逃。
快跑！
【你人生地不熟，想跑也很難的。】系統潑他冷水。
‘我知道……真麻煩。’
岐玉冷聲說。
一旦變成貓，寧景勝就不好找他了，但等他再從貓變成人就麻煩了——總不能在路上果奔吧？他會被路人報警抓走的。
但他今晚真的就是想出門玩玩。
這個城市是鄰國的南邊旅游小城，即便是夜裏，路上也擠滿了游客行人與雨傘。
潮濕的風夾雜著細細的雨絲，只是走了十來分鐘，岐玉身上的衣服就有些濕了，但他不在意，顧著四處擡頭看商街兩邊的店鋪，各種旅行紀念品和當地食物。
好香……
【看看就好了，你沒錢買。】
‘嘖。’
【你現在是沒有戶籍沒有賬戶的流浪貓，除非回去酒店找寧景勝，否則今晚只能露宿街頭。】
‘你太小看我了。’
【你是打算破窗而入，闖入到別人家裏睡覺？】
‘只要想活著怎麽都能活下去，只是很難受而已。’
【程序告訴我，剛才那句話勾起了你的傷心事，你在原世界生存艱難了很長時間，但這是劇情設定下作為反派黑化的基礎，之後遇到男主你就會更痛恨他的快樂，就像你後來在雪地痛打柏之清一樣，只有他們痛苦才能讓你感到平衡……】
‘停，你閉嘴。’
【數據表明，你現在想吃這家的面包小甜點。】
系統這個討厭鬼！
這種話聽得多了，就沒了作用。
岐玉無視了系統，從面包店前離開了。
他繼續優哉游哉閑逛。
哇哦，好長的排隊隊伍。
原來是奶茶店新開業，上面寫滿了各種茶奶的名稱，字體歪歪扭扭，乍一看還以為有款綠茶的名字是柏之清。
這家店不會就是柏家開的吧？
岐玉駐足了半分鐘。
只是在路邊研究了一會兒，就有男生過來和他搭訕。
“嗨，你也是來旅游的嗎？”
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生，剃著寸頭。
他臉紅紅的，眼神也飄忽。
“算是吧。”
“去過浮橋嗎，我還沒過去看看。”
景點？
岐玉有點興趣。
兩人一起去了鎮上的浮橋，逛了一圈，在門口賣合影的地方拍了一張洗出來了。
“你拿著吧。”
岐玉把照片還給了男生。
“你不要嗎？”
“我等下就要走了。”
“你是準備回首都了？要不，你留個聯系方式……”
“你沒發現嗎，我沒有手機。”
岐玉笑道。
男生也楞了下，岐玉好像一直都是兩手空空。
不是沒把手機拿出來，而是根本沒有？
現代人誰出門不帶手機，萬一現金掉了連住酒店都不行……
“是不是手機被偷了？”
男生驚訝。
夜色裏，岐玉莞爾說：“不是。浮橋很好玩，我先走了，再見。”
他笑吟吟的，完全沒有丟了東西的慌亂，很快就回身走進了步行街。
輕盈擺動的墨黑長發，在夜裏像是橋下的流淌的被月光照耀的溪水，雪膚綠眼的神秘美人……就像是古鎮上的美麗妖怪。
他的背影轉瞬被吞沒了。
男生啊了聲，叫了他的名字，追上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人了。
他只留下了一張合影。
男生翻來覆去地看著照片，嘆了口氣，他坐在橋上，整理了一下今天旅游的照片，發了個九宮格。
——今天到楓鎮上來玩了，可惜下了大雨好多景點去不了，晚上遇到了一個長發的男生……
【你還不回酒店？】
系統催促他。
‘我幹嘛要回去。’
【你一只貓貓妖怪在外面沒法生存的，不管是當貓還是當人都會被抓到。現在柏之清他們都在船上，一時半會也來不了，認命吧！】
‘不要。’
‘我剛剛路過看到貓咖了，說不定可以去打工。’
【……那也得人家要你！】
‘你不要這麽著急。’
岐玉找了個地方坐下。
深夜，步行街的店鋪陸陸續續打樣了，行人也越來越少。
沸騰的古鎮慢慢安靜了下來。
“岐玉。”
身後傳來了寧景勝的聲音。
一身黑衣的年輕男人，忽然出現在他背後，長長的影子蓋在臺階上。
“你是在我身上裝了定位系統？”
岐玉奇道。
“沒有。”
“這麽巧看到我了？”
“不是，”寧景勝在他身邊坐下來，“我一直跟著你，從你出門開始。”
“躲在暗處偷窺我嗎？”
“嗯。”
岐玉笑了：“你真的很變態……應該被踹到水裏。”
寧景勝沒有反駁。
他不是健談的性格，本質寡言少語，已經很久沒有和誰說過這麽多話了。
古鎮雨夜，他一路跟在岐玉身後，觀察他與人類社會的交流。
中途稍微跟丟了幾分鐘。
再找到岐玉的時候，他已經在屋檐下坐著了。
四周已經沒有游客了，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著小玉。
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那裏，望著橋下水面出神。
孤零零的貓。
寧景勝坐在他身邊，也看了眼起漣漪的湖水，有幾條魚從底下浮起來。
岐玉拿了顆石子，開始打水漂。
魚都嚇走了。
“該回酒店了。”
寧景勝說。
“不去。”
“你打算玩多久？”
“不準管我。”
“我跟著你。”
“嗯嗯，變態跟蹤狂。”
手裏的石子打出了一個完美水漂，岐玉哇了一聲。
寧景勝坐在臺階上看著他玩水。
岐玉還穿著酒店拖鞋，衣服頭發也被小雨淋得有點濕了。
他並不在意，只拿了幾顆石子就玩得很開心。
寧景勝知道他也不在乎管理處的規定，大概等會兒玩累了就要想辦法逃走了。
他瞄了一眼直播間，這才發現彈幕炸了。
——都怪主播，我們貓貓無家可歸了……本來他有好幾個飼養者爭先恐後上供養他的！！
——你看看你幹的什麽事啊？？？
——貓貓大小姐本來好好的和巫師仆人度假，與前男友約會，現在半夜淋雨TAT
——可惡的主播……
——貓貓打水漂很快樂，但晚上睡在哪裏呢，難道要變成貓咪團子睡橋洞嗎嗚嗚嗚……
——我警告你快把貓咪送回游輪上！！！
寧景勝：“……”
這到底是誰的直播間？
“砰！”
岐玉剛剛丟出一顆石子，就突然聽到橋那邊一聲爆炸。
啊，我剛才扔的不會是炸彈吧……
他震驚了。
寧景勝陡然起身往那邊沖了過去。
岐玉咦了聲：“這是怎麽了？”
黑衣男人已經像一陣颶風從他身邊沖了出去，往橋那邊的方向。
岐玉也跟著走到橋上。
遠處路燈倒塌，石板地面莫名被什麽東西擊碎了，到處是碎塊塵土，幾個路人在不遠處，嚇得尖叫著拿起了手機錄像——離他們稍遠的地方，竟然有一頭老虎。
“這地方哪來的野生老虎？”
岐玉瞪大了眼睛。
一頭巨型野獸行走在步行街上，爪子都有人的腦袋大了，它的模樣，明顯地與尋常的老虎有所不同，體型更龐大，也更缺乏畏懼，一掌就隨便拍碎了玻璃。
岐玉倏然意識到，這不是野生動物，而是活在人間的妖怪。
相當有攻擊性的妖怪，半夜上街嘶吼，更像是在挑釁。
他記得在原著裏出現過的妖怪們幾乎都十分謹慎，鮮少露出原形，人類對他們也做了各種措施……這一只像是來發瘋的。
【是的，他是妖怪。】
系統也確認了。
岐玉停在橋上，沒有往下走。
寧景勝攔住了那兩個路人，也回頭叫住他：“往那邊走，別回來。”
是嗎，那我可就跑掉了？
岐玉哦了聲。
這可是難逢的機會……妖怪做亂，寧景勝肯定有很長一段時間忙得走不開了。
我溜——
砰！砰！
那只妖怪老虎已經開始追逐行人了。
寧景勝拔槍對著老虎開了兩槍。
岐玉聽見槍聲回頭。寧景勝已經從橋上跑下去，到了步行街的路口，那頭老虎受了槍傷卻朝他沖了過來。警車和救護到了現在，警員們將路人們都擋開，岐玉也被攔住，一個警員拉著他往遠處跑。
岐玉時不時扭頭往那邊看，但雨漸漸大了。
【寧景勝萬一被妖怪殺了……】
雨下得很大。
古鎮的混亂持續到了半夜，最後是管理處接手了。
幾位傷者陸陸續續被送到了醫院。
寧景勝倚在墻邊，與通訊裏的同僚說明了情況。
他腿上有傷，站不穩，靠著墻根坐下來。
昏暗漆黑的小巷，已經沒有其他行人了。
雨水淅淅瀝瀝地灑下來。
一個撐傘的年輕人忽地走近了。
他蹲了下來。
“你這樣好像路邊受傷的狗。”
傘沿下，黑發如飄灑的烏雲，蒼白面孔，紅唇，綠得妖異的美麗眼瞳，在夜裏，他的笑靨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好狼狽……”
岐玉低聲說。
寧景勝倚坐在地上，腿上全是血淋淋的傷。
“有的妖怪確實很危險，你一視同仁覺得我也是……不知道你最後給我什麽判斷，但無所謂了。”岐玉說著，將傘放在他手邊，“這把傘送給你吧。”
少年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他。
寧景勝見他準備走了，喘了口氣想站起來，但被岐玉摁住了肩膀。
“別再跟著我了，”他低低笑道，“拜拜了。”
愉悅的笑聲。
他轉身輕快地往外走。
微冷的發尾掃過寧景勝的臉頰，像是被貓咪翹起的尾巴尖輕輕打了一下。
在踏出巷子之前，身形就如煙霧變小了。
衣裳落地，鉆出了一只毛絨絨的黑白貓咪，他喵了一聲，甩了甩爪子，翹著蓬松大尾巴揚長而去。
與此同時。
在游輪上的玩家們已經得知是寧景勝偷了貓。
沒了貓咪的度假就沒了趣味。
眾人四散離開前往楓鎮。
另一邊，仍在國內首都的邊紹元一早醒來。
家裏空蕩蕩的，沒有一根貓毛。
他習慣性地打開大門，今天門外也沒有蹲著終於想起來回家的貓咪。
他心情沈重地嘆氣。
尋貓啟事沒有收到任何有效答覆，只有幾個路人隱約記得在哪哪見到了岐玉貓咪。
人形的岐玉就更難找了。
邊紹元點亮手機，在幾個本地群裏繼續發重金尋貓。
朋友圈也再發一條。
這時，他突然註意到了一張眼熟的照片。
表弟的朋友圈裏有張合影，裏面的人長得好像岐玉……
是岐玉！
邊紹元心頭狂跳，馬上打電話叫醒了表弟：“你什麽時候遇到這只貓，在哪看到的……嗯我是說人。”
表弟迷迷糊糊：“哥，現在這邊半夜三點啊……你說誰？朋友圈那個……哇塞，我跟你說，他長得好漂亮，是不是當地的模特啊？”
……那是我前世老婆。
邊紹元舒了口氣：“你在楓鎮？我馬上過去，在哪遇到的跟我說說。”
但茫茫人海，找一只貓還是很難的。
大部分人並不會記得貓的長相。
楓鎮經歷了一夜混亂，兩日後就恢覆了正常秩序。
連著兩天下了雨，天氣涼爽，一大早，游客還不多，幾個長槍短炮的攝影愛好者從橋上路過，拍了拍停在橋頭的鳥。
鏡頭裏忽然走來了……一頭黑白長毛貓咪。
它在橋上慢悠悠地踱步走著，毛茸茸一大團，在清晨的風裏吹得像一團移動棉花糖。貓咪見到欄桿上的鳥雀，看了幾眼，沒有撲過去，而是走到另一端，跳到了石獅子腦袋上趴著吹風。
早上人少，先呼嚕嚕一會兒……好香，是火腿腸？
拿單反的游客投餵了他一條雞肉火腿腸。
“好可愛……”
“這麽好看，是流浪貓嗎？”
“摸一下尾巴……”
岐玉心情還不錯，讓他們摸了摸尾巴和耳朵。
肚子就不行了。
游客伸手過來，立刻被一只山竹爪爪摁住了。
“喵。”
“哦哦，不能摸是吧。”
“喵喵。”
岐玉吃了兩條火腿，打了個哈欠就走了。
他不知道當天中午，路人拍的楓鎮長毛貓咪上了熱門，他成了網紅貓。
岐玉閑著沒事就在橋上巡邏領地，下午過去的時候照常在石獅子頭上打瞌睡，一覺睡醒發現頭頂多了好幾雙手。
“就是這只貓咪！”
“小貓咪小貓咪……我摸……”
“綠眼睛，哇，讓我抱抱！”
“好圓的臉，好大一只！我暈倒……”
岐玉：？
怎麽突然這麽多人啊。
他飛快閃現溜走了。
鎮上有各種可以藏身的地方，岐玉找了個箱子睡了一覺。
Zzzzzzzz……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貓咪磨了磨爪子，踱步走了出去。
鎮上有很多貓咪，到了晚上，不少出來覓食和打架的。
岐玉走著走著，突然聽到了一聲聲喵叫。
也聞到了奇妙的味道。
那只貓離他不遠，一瞬間，他生理性地暈暈乎乎的，下意識地往那邊走。
路邊突然竄出一只腮幫子很大的橘貓，猛地對他一通打，兩貓互毆了一會兒，岐玉把他趕走了，自己跳上了墻頭。
爪爪痛痛的。
【你看看你，整天打架。】
‘唔……我好像不對勁。’
‘身上好熱。’
【為什麽？】
他不自覺地聞著地上的氣味，想去找剛才那只貓咪。
忽然身體騰空了，被一雙手臂抱住。
“原來你在這裏……”
柏之清的聲音。
戴金絲眼鏡的斯文男人，踮起腳把墻上的貓抱了下來。
貓咪在他懷裏掙紮了兩下，盯著他看了幾秒，這才輕輕地喵了一聲。
“找了你兩天了，果然變成了流浪貓……但也成網紅了。”柏之清淺笑說，“這幾天在外面很累吧，我帶你吃點好吃的？”
“喵？”
“當然是大魚大肉。”
柏之清說著，把貓咪放進了貓包裏。
一人一貓很快回了酒店。
柏之清想著先訂點生魚片，再來點他愛吃的甜點，電話打完，一回頭，貓已經在套間裏消失了。
他追著梅花腳印到了浴室。
浴簾後，冷水浴缸裏多了一個病懨懨趴著的長發少年。
柏之清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生病了？怎麽能洗冷水澡……”
……很熱。
柏之清一碰到他就皺了眉，說：“我去叫醫生。”
他把岐玉抱到床上，用毯子裹著。
他一邊看著岐玉的情況，一邊撥了醫生的電話。
臉很紅，沒什麽精神。
發燒？
還是吃了什麽……
“我好像發情了。”
岐玉忽然說。
柏之清對醫生的描述，突然卡殼。
他呼了口氣，難受地皺了眉：“就是……到了春天的季節，我剛才遇到女孩子了，聞到了味道。”
柏之清靜靜掛斷了電話，推了推眼鏡，認真問：“現在該怎麽辦？”
“明天再說吧。”少年昏昏沈沈的，咬著枕頭含糊說，“你不要管我。”
“寶寶，不需要我幫你嗎？”
柏之清垂下眼，善解人意地摸了摸他的脊背。
身體熱得已經出了層薄汗，光滑而濕潤，像是顫抖的蚌肉。
“走開。”
“我只是想幫你……沒關系的。你和那個前男友也是這樣吧？只要你開心就好了。”
柏之清嘆息。
說完，一雙手慢悠悠勾上了他的脖頸。
岐玉盯著他說：“你話真的很多。”
昏暗的房間，光影綽綽。
他的臉頰汗濕泛紅，一對幽暗墨綠的眼睛微微瞇起來，他濃密的睫毛也沾著水汽，墨黑蜿蜒長發、雪白的皮膚……濕漉漉的，像是浸水的玉石。
他仿佛是從雨林悶熱地帶裏走出來的野獸。
“你在建議我，把你當成一次性的……”
他稍微湊近了些，幽幽說道。
他笑起來時露出一點尖牙。
像是要咬人了。
岐玉的本質就是一只惡劣的野貓，對待身邊的狗，喜歡就玩弄，沒興趣了就擱置一邊。
柏之清屏息凝視著他，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沒關系。
但真有這種好事嗎……
實在危險。
柏之清心知肚明，下一秒他可能得到一個潮濕的吻……也可能是一個虎虎生風的右勾拳。
盡管如此，柏之清還是摘了眼鏡，低頭去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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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毛了。
本來就是長毛蓬松貓咪，炸了毛更變成了一團超大毛茸茸……尾巴都已經變成了一大捧。
寧景勝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他也不驚訝，畢竟岐玉的脾氣壞得肉眼可見。
他已經是第二次躺倒在地，被惡狠狠踩著了。
這次是貓咪版本。
長毛爪子對著他的臉和胸口又踩又踹，一邊發火一邊喵喵喵。
……很重。
寧景勝伸了手，捏住了貓咪後頸。
貓妖非常警覺，立即咻地變成了人形，騎在他身上揮舞起了右勾拳——
“你這變態！”
……嘶。
寧景勝被他打偏了臉。
痛覺讓他微微皺起眉間，視野裏，貓妖少年跨坐在他身上，一頭長發垂在胸前腰間，冰冷柔順的濃黑色，而他的身體卻白如雪。
“我以為你是柏之清，晚上帶我出來玩。”
岐玉略微擡了擡下頜，一個高傲、俯視的視角。
寧景勝仰望他。
少年潤白的面頰、身體，像是水頭極好的玉。
與白天那次的角度不同，這一回再看過去，才註意到他渾身都是白的，透著點粉，壓在身上的觸感，像是一團水蜜軟桃。
寧景勝沈默了很久。
“不吭聲？很酷是吧。”
岐玉揚起了拳頭。
“我是按照規定將你帶走。”
寧景勝試圖與他講道理。
“誰的規定，我答應了嗎？”
“岐玉，你是妖怪。”
“你歧視我？”
不能和貓講道理。
寧景勝心想。
他站起身，也把岐玉抱起來了。
被騎在身上，寧景勝就感覺他的身體很軟乎，抱緊了更明顯。
很香。
花的味道。
岐玉突然在他耳邊問：“我發現，你一直是面癱，是不是病理性的？”
“……不是。”
“你只是沒有表情？”
“嗯。”
“被打了也面癱，你有問題了。”
岐玉慢悠悠說。
少年湊近的臉，明晃晃的。
在他的手指戳到自己的臉之前，寧景勝把他放在了床上，摁住他伸來探究面癱的手。
寧景勝開始考慮，在回首都之前怎麽控制這只貓妖。
綁起來比較合適，但岐玉肯定不惜互毆進行反抗。
貓是很有野性的動物，即便在人類身邊長大，也不會把人類當主人。
“你是準備謀殺我了？”
岐玉問他。
寧景勝看他一眼：“我是打算帶你回國。”
“你之前說需要觀察妖怪的情況再做審核，決定妖怪留在哪裏，你和我相處好幾天了，這還不夠你判斷？”
“判斷比你想象的更覆雜。”
寧景勝難得聽他這麽長一段話，雖然說得不算是心平氣和。
妖怪有沒有危險性，是不是會對人類社會有危害，寧景勝有判斷標準，但對著岐玉這個妖怪，他時常在下一秒推翻之前做的判斷結論。
岐玉，攻擊性很強，做了貓咪也一樣。
“你還要觀察幾天？”
岐玉煩死他了。
“半個月。”
【你忍一忍，半個月很快的，這樣任務就完成了！】
【人類反派控制了貓咪反派，認為你的危險性極高，反手將你扭送到管理處坐牢，這和原著劇情一模一樣……】系統感動至極，沒想到劇情竟然又圓了回來。
‘餵，我都沒有做危害主角的事，這就要坐牢了？’
【劇情出現一點偏差也是正常的。】
胡說八道。
岐玉不想去妖怪管理處。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如果不把寧景勝幹掉，後患無窮，被標記了，就得被他追捕到天涯海角。
但是把寧景勝幹掉了，妖怪就肯定得去坐牢了。
不妙。
怎麽處理才好呢……
除非，寧景勝判斷身邊的妖怪柔弱無害？
【你，柔弱？無害？】
系統大受震撼。
‘我究竟如何不重要，讓寧景勝覺得我無害就行了。’
【你是危及主角和劇情的妖怪，強硬，惡毒！】
‘少管我。’
寧景勝背對著他坐在床沿，也在思考怎麽處置妖怪。
岐玉，一個麻煩人物。
他身邊還有好幾個試圖偷貓的男人。
剛想到這裏，後腰突然被戳了一下。
“餵。”
岐玉的聲音。
“有事？”
“其實我對人類社會非常無害，你發現了嗎，我從來沒有攻擊過除了你之外的人。”
這話一說完，室內陷入了詭異的沈默。
寧景勝不確定他還揍過誰，但，無害？
他低頭看了看岐玉。
原本郁悶地趴在床上、壓著枕頭的少年，這時已經直起身起來和他說話，見他看過來了，岐玉也再挪近了一些，低聲說：“我從來沒有攻擊過正常的人。”
他的眼睫毛低低地垂下來，遮攏了眼瞳，顯出了一些無辜的意味。
才怪。
寧景勝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在他看來，岐玉的外表和本質，都很像那些擺在櫥窗裏的精致人偶……上挑的碧綠玻璃珠眼睛，微翹的粉唇，雪白無瑕的瓷面皮膚，白天是珍藏的人偶，在夜裏就會靜悄悄地動起來，掄起大錘開始迫害主人。
——餵餵餵，你差不多得了，大小姐都說了自己對人類沒有害處了！
——對啊……有一說一，大小姐不會輕易揍人的。
——都是主播的錯！（
——大小姐說得都對！
——你不偷貓、不追捕他，他怎麽會揍你！
寧景勝無視了彈幕。
他只是在走劇情。
岐玉這個角色，無論人設還是本質都是危險性格。
“你是鐵了心要把我送去坐牢？”
得不到回應，岐玉也不驚訝，畢竟這位面癱NPC是以工作為己任的人設。
他托腮，又問了一句：“你這麽熱愛抓妖怪，是有什麽緣故嗎。”
“我不是把你送去坐牢，在做決定之前你有很長的考察期，對人類社會無害的妖怪才可以留下來。”寧景勝的語氣平靜無波，“我抓妖怪是為了工作。”
“哇，你太敬業了。”
“嗯。”
“我不是在誇你。”
“走開！別坐我的床。”
寧景勝突然被踹了一腳。
一雙軟綿綿肉感的腿，力氣卻很大。
酒店單人房只有一張床。
岐玉不打算和寧景勝一起睡覺，哪怕是貓咪形態也不行。
寧景勝被貓趕走了，但沒有什麽怨言，他幾乎不怎麽主動說話，這時候幹脆坐到沙發那兒，拿了一份文件靜靜看了起來。年紀輕輕的，卻活得像是一個單位老幹部，就差在手邊放一杯濃茶了。
岐玉太字型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還是沒想好怎麽才能甩了寧景勝。
這個時間點，輪船已經開走了。
他只能等晚上寧景勝睡著了，變成貓偷偷離開。
但以寧景勝的奸詐陰險，一定有對策。
好討厭的老幹部。
寧景勝看完了一份電子郵件，是上級發來的關於妖怪處置新規。
身後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轉頭一看，行李箱打開了，渾身雪白的美少年站在旁邊，正在穿一條黑色運動中褲。
“你打算去哪？”
“出門逛逛。”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所以？我要出去玩。”
寧景勝放下了平板。
再不讓貓出去，他就要撓門了。
寧景勝的本意是觀察他的情況是否適合在人類社會生存，在此期間，出門玩是貓咪妖怪的正常適應社會的表現。
理論上應該答應他，並且去觀察情況。
岐玉穿好了T恤和拖鞋，準備開門走了。
“你去吧。”
寧景勝忽然說。
“記得回來。”
才怪。
岐玉莞爾說：“好的。”
說完他就推門而逃。
快跑！
【你人生地不熟，想跑也很難的。】系統潑他冷水。
‘我知道……真麻煩。’
岐玉冷聲說。
一旦變成貓，寧景勝就不好找他了，但等他再從貓變成人就麻煩了——總不能在路上果奔吧？他會被路人報警抓走的。
但他今晚真的就是想出門玩玩。
這個城市是鄰國的南邊旅游小城，即便是夜裏，路上也擠滿了游客行人與雨傘。
潮濕的風夾雜著細細的雨絲，只是走了十來分鐘，岐玉身上的衣服就有些濕了，但他不在意，顧著四處擡頭看商街兩邊的店鋪，各種旅行紀念品和當地食物。
好香……
【看看就好了，你沒錢買。】
‘嘖。’
【你現在是沒有戶籍沒有賬戶的流浪貓，除非回去酒店找寧景勝，否則今晚只能露宿街頭。】
‘你太小看我了。’
【你是打算破窗而入，闖入到別人家裏睡覺？】
‘只要想活著怎麽都能活下去，只是很難受而已。’
【程序告訴我，剛才那句話勾起了你的傷心事，你在原世界生存艱難了很長時間，但這是劇情設定下作為反派黑化的基礎，之後遇到男主你就會更痛恨他的快樂，就像你後來在雪地痛打柏之清一樣，只有他們痛苦才能讓你感到平衡……】
‘停，你閉嘴。’
【數據表明，你現在想吃這家的面包小甜點。】
系統這個討厭鬼！
這種話聽得多了，就沒了作用。
岐玉無視了系統，從面包店前離開了。
他繼續優哉游哉閑逛。
哇哦，好長的排隊隊伍。
原來是奶茶店新開業，上面寫滿了各種茶奶的名稱，字體歪歪扭扭，乍一看還以為有款綠茶的名字是柏之清。
這家店不會就是柏家開的吧？
岐玉駐足了半分鐘。
只是在路邊研究了一會兒，就有男生過來和他搭訕。
“嗨，你也是來旅游的嗎？”
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生，剃著寸頭。
他臉紅紅的，眼神也飄忽。
“算是吧。”
“去過浮橋嗎，我還沒過去看看。”
景點？
岐玉有點興趣。
兩人一起去了鎮上的浮橋，逛了一圈，在門口賣合影的地方拍了一張洗出來了。
“你拿著吧。”
岐玉把照片還給了男生。
“你不要嗎？”
“我等下就要走了。”
“你是準備回首都了？要不，你留個聯系方式……”
“你沒發現嗎，我沒有手機。”
岐玉笑道。
男生也楞了下，岐玉好像一直都是兩手空空。
不是沒把手機拿出來，而是根本沒有？
現代人誰出門不帶手機，萬一現金掉了連住酒店都不行……
“是不是手機被偷了？”
男生驚訝。
夜色裏，岐玉莞爾說：“不是。浮橋很好玩，我先走了，再見。”
他笑吟吟的，完全沒有丟了東西的慌亂，很快就回身走進了步行街。
輕盈擺動的墨黑長發，在夜裏像是橋下的流淌的被月光照耀的溪水，雪膚綠眼的神秘美人……就像是古鎮上的美麗妖怪。
他的背影轉瞬被吞沒了。
男生啊了聲，叫了他的名字，追上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人了。
他只留下了一張合影。
男生翻來覆去地看著照片，嘆了口氣，他坐在橋上，整理了一下今天旅游的照片，發了個九宮格。
——今天到楓鎮上來玩了，可惜下了大雨好多景點去不了，晚上遇到了一個長發的男生……
【你還不回酒店？】
系統催促他。
‘我幹嘛要回去。’
【你一只貓貓妖怪在外面沒法生存的，不管是當貓還是當人都會被抓到。現在柏之清他們都在船上，一時半會也來不了，認命吧！】
‘不要。’
‘我剛剛路過看到貓咖了，說不定可以去打工。’
【……那也得人家要你！】
‘你不要這麽著急。’
岐玉找了個地方坐下。
深夜，步行街的店鋪陸陸續續打樣了，行人也越來越少。
沸騰的古鎮慢慢安靜了下來。
“岐玉。”
身後傳來了寧景勝的聲音。
一身黑衣的年輕男人，忽然出現在他背後，長長的影子蓋在臺階上。
“你是在我身上裝了定位系統？”
岐玉奇道。
“沒有。”
“這麽巧看到我了？”
“不是，”寧景勝在他身邊坐下來，“我一直跟著你，從你出門開始。”
“躲在暗處偷窺我嗎？”
“嗯。”
岐玉笑了：“你真的很變態……應該被踹到水裏。”
寧景勝沒有反駁。
他不是健談的性格，本質寡言少語，已經很久沒有和誰說過這麽多話了。
古鎮雨夜，他一路跟在岐玉身後，觀察他與人類社會的交流。
中途稍微跟丟了幾分鐘。
再找到岐玉的時候，他已經在屋檐下坐著了。
四周已經沒有游客了，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著小玉。
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那裏，望著橋下水面出神。
孤零零的貓。
寧景勝坐在他身邊，也看了眼起漣漪的湖水，有幾條魚從底下浮起來。
岐玉拿了顆石子，開始打水漂。
魚都嚇走了。
“該回酒店了。”
寧景勝說。
“不去。”
“你打算玩多久？”
“不準管我。”
“我跟著你。”
“嗯嗯，變態跟蹤狂。”
手裏的石子打出了一個完美水漂，岐玉哇了一聲。
寧景勝坐在臺階上看著他玩水。
岐玉還穿著酒店拖鞋，衣服頭發也被小雨淋得有點濕了。
他並不在意，只拿了幾顆石子就玩得很開心。
寧景勝知道他也不在乎管理處的規定，大概等會兒玩累了就要想辦法逃走了。
他瞄了一眼直播間，這才發現彈幕炸了。
——都怪主播，我們貓貓無家可歸了……本來他有好幾個飼養者爭先恐後上供養他的！！
——你看看你幹的什麽事啊？？？
——貓貓大小姐本來好好的和巫師仆人度假，與前男友約會，現在半夜淋雨TAT
——可惡的主播……
——貓貓打水漂很快樂，但晚上睡在哪裏呢，難道要變成貓咪團子睡橋洞嗎嗚嗚嗚……
——我警告你快把貓咪送回游輪上！！！
寧景勝：“……”
這到底是誰的直播間？
“砰！”
岐玉剛剛丟出一顆石子，就突然聽到橋那邊一聲爆炸。
啊，我剛才扔的不會是炸彈吧……
他震驚了。
寧景勝陡然起身往那邊沖了過去。
岐玉咦了聲：“這是怎麽了？”
黑衣男人已經像一陣颶風從他身邊沖了出去，往橋那邊的方向。
岐玉也跟著走到橋上。
遠處路燈倒塌，石板地面莫名被什麽東西擊碎了，到處是碎塊塵土，幾個路人在不遠處，嚇得尖叫著拿起了手機錄像——離他們稍遠的地方，竟然有一頭老虎。
“這地方哪來的野生老虎？”
岐玉瞪大了眼睛。
一頭巨型野獸行走在步行街上，爪子都有人的腦袋大了，它的模樣，明顯地與尋常的老虎有所不同，體型更龐大，也更缺乏畏懼，一掌就隨便拍碎了玻璃。
岐玉倏然意識到，這不是野生動物，而是活在人間的妖怪。
相當有攻擊性的妖怪，半夜上街嘶吼，更像是在挑釁。
他記得在原著裏出現過的妖怪們幾乎都十分謹慎，鮮少露出原形，人類對他們也做了各種措施……這一只像是來發瘋的。
【是的，他是妖怪。】
系統也確認了。
岐玉停在橋上，沒有往下走。
寧景勝攔住了那兩個路人，也回頭叫住他：“往那邊走，別回來。”
是嗎，那我可就跑掉了？
岐玉哦了聲。
這可是難逢的機會……妖怪做亂，寧景勝肯定有很長一段時間忙得走不開了。
我溜——
砰！砰！
那只妖怪老虎已經開始追逐行人了。
寧景勝拔槍對著老虎開了兩槍。
岐玉聽見槍聲回頭。寧景勝已經從橋上跑下去，到了步行街的路口，那頭老虎受了槍傷卻朝他沖了過來。警車和救護到了現在，警員們將路人們都擋開，岐玉也被攔住，一個警員拉著他往遠處跑。
岐玉時不時扭頭往那邊看，但雨漸漸大了。
【寧景勝萬一被妖怪殺了……】
雨下得很大。
古鎮的混亂持續到了半夜，最後是管理處接手了。
幾位傷者陸陸續續被送到了醫院。
寧景勝倚在墻邊，與通訊裏的同僚說明了情況。
他腿上有傷，站不穩，靠著墻根坐下來。
昏暗漆黑的小巷，已經沒有其他行人了。
雨水淅淅瀝瀝地灑下來。
一個撐傘的年輕人忽地走近了。
他蹲了下來。
“你這樣好像路邊受傷的狗。”
傘沿下，黑發如飄灑的烏雲，蒼白面孔，紅唇，綠得妖異的美麗眼瞳，在夜裏，他的笑靨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好狼狽……”
岐玉低聲說。
寧景勝倚坐在地上，腿上全是血淋淋的傷。
“有的妖怪確實很危險，你一視同仁覺得我也是……不知道你最後給我什麽判斷，但無所謂了。”岐玉說著，將傘放在他手邊，“這把傘送給你吧。”
少年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他。
寧景勝見他準備走了，喘了口氣想站起來，但被岐玉摁住了肩膀。
“別再跟著我了，”他低低笑道，“拜拜了。”
愉悅的笑聲。
他轉身輕快地往外走。
微冷的發尾掃過寧景勝的臉頰，像是被貓咪翹起的尾巴尖輕輕打了一下。
在踏出巷子之前，身形就如煙霧變小了。
衣裳落地，鉆出了一只毛絨絨的黑白貓咪，他喵了一聲，甩了甩爪子，翹著蓬松大尾巴揚長而去。
與此同時。
在游輪上的玩家們已經得知是寧景勝偷了貓。
沒了貓咪的度假就沒了趣味。
眾人四散離開前往楓鎮。
另一邊，仍在國內首都的邊紹元一早醒來。
家裏空蕩蕩的，沒有一根貓毛。
他習慣性地打開大門，今天門外也沒有蹲著終於想起來回家的貓咪。
他心情沈重地嘆氣。
尋貓啟事沒有收到任何有效答覆，只有幾個路人隱約記得在哪哪見到了岐玉貓咪。
人形的岐玉就更難找了。
邊紹元點亮手機，在幾個本地群裏繼續發重金尋貓。
朋友圈也再發一條。
這時，他突然註意到了一張眼熟的照片。
表弟的朋友圈裏有張合影，裏面的人長得好像岐玉……
是岐玉！
邊紹元心頭狂跳，馬上打電話叫醒了表弟：“你什麽時候遇到這只貓，在哪看到的……嗯我是說人。”
表弟迷迷糊糊：“哥，現在這邊半夜三點啊……你說誰？朋友圈那個……哇塞，我跟你說，他長得好漂亮，是不是當地的模特啊？”
……那是我前世老婆。
邊紹元舒了口氣：“你在楓鎮？我馬上過去，在哪遇到的跟我說說。”
但茫茫人海，找一只貓還是很難的。
大部分人並不會記得貓的長相。
楓鎮經歷了一夜混亂，兩日後就恢覆了正常秩序。
連著兩天下了雨，天氣涼爽，一大早，游客還不多，幾個長槍短炮的攝影愛好者從橋上路過，拍了拍停在橋頭的鳥。
鏡頭裏忽然走來了……一頭黑白長毛貓咪。
它在橋上慢悠悠地踱步走著，毛茸茸一大團，在清晨的風裏吹得像一團移動棉花糖。貓咪見到欄桿上的鳥雀，看了幾眼，沒有撲過去，而是走到另一端，跳到了石獅子腦袋上趴著吹風。
早上人少，先呼嚕嚕一會兒……好香，是火腿腸？
拿單反的游客投餵了他一條雞肉火腿腸。
“好可愛……”
“這麽好看，是流浪貓嗎？”
“摸一下尾巴……”
岐玉心情還不錯，讓他們摸了摸尾巴和耳朵。
肚子就不行了。
游客伸手過來，立刻被一只山竹爪爪摁住了。
“喵。”
“哦哦，不能摸是吧。”
“喵喵。”
岐玉吃了兩條火腿，打了個哈欠就走了。
他不知道當天中午，路人拍的楓鎮長毛貓咪上了熱門，他成了網紅貓。
岐玉閑著沒事就在橋上巡邏領地，下午過去的時候照常在石獅子頭上打瞌睡，一覺睡醒發現頭頂多了好幾雙手。
“就是這只貓咪！”
“小貓咪小貓咪……我摸……”
“綠眼睛，哇，讓我抱抱！”
“好圓的臉，好大一只！我暈倒……”
岐玉：？
怎麽突然這麽多人啊。
他飛快閃現溜走了。
鎮上有各種可以藏身的地方，岐玉找了個箱子睡了一覺。
Zzzzzzzz……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貓咪磨了磨爪子，踱步走了出去。
鎮上有很多貓咪，到了晚上，不少出來覓食和打架的。
岐玉走著走著，突然聽到了一聲聲喵叫。
也聞到了奇妙的味道。
那只貓離他不遠，一瞬間，他生理性地暈暈乎乎的，下意識地往那邊走。
路邊突然竄出一只腮幫子很大的橘貓，猛地對他一通打，兩貓互毆了一會兒，岐玉把他趕走了，自己跳上了墻頭。
爪爪痛痛的。
【你看看你，整天打架。】
‘唔……我好像不對勁。’
‘身上好熱。’
【為什麽？】
他不自覺地聞著地上的氣味，想去找剛才那只貓咪。
忽然身體騰空了，被一雙手臂抱住。
“原來你在這裏……”
柏之清的聲音。
戴金絲眼鏡的斯文男人，踮起腳把墻上的貓抱了下來。
貓咪在他懷裏掙紮了兩下，盯著他看了幾秒，這才輕輕地喵了一聲。
“找了你兩天了，果然變成了流浪貓……但也成網紅了。”柏之清淺笑說，“這幾天在外面很累吧，我帶你吃點好吃的？”
“喵？”
“當然是大魚大肉。”
柏之清說著，把貓咪放進了貓包裏。
一人一貓很快回了酒店。
柏之清想著先訂點生魚片，再來點他愛吃的甜點，電話打完，一回頭，貓已經在套間裏消失了。
他追著梅花腳印到了浴室。
浴簾後，冷水浴缸裏多了一個病懨懨趴著的長發少年。
柏之清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生病了？怎麽能洗冷水澡……”
……很熱。
柏之清一碰到他就皺了眉，說：“我去叫醫生。”
他把岐玉抱到床上，用毯子裹著。
他一邊看著岐玉的情況，一邊撥了醫生的電話。
臉很紅，沒什麽精神。
發燒？
還是吃了什麽……
“我好像發情了。”
岐玉忽然說。
柏之清對醫生的描述，突然卡殼。
他呼了口氣，難受地皺了眉：“就是……到了春天的季節，我剛才遇到女孩子了，聞到了味道。”
柏之清靜靜掛斷了電話，推了推眼鏡，認真問：“現在該怎麽辦？”
“明天再說吧。”少年昏昏沈沈的，咬著枕頭含糊說，“你不要管我。”
“寶寶，不需要我幫你嗎？”
柏之清垂下眼，善解人意地摸了摸他的脊背。
身體熱得已經出了層薄汗，光滑而濕潤，像是顫抖的蚌肉。
“走開。”
“我只是想幫你……沒關系的。你和那個前男友也是這樣吧？只要你開心就好了。”
柏之清嘆息。
說完，一雙手慢悠悠勾上了他的脖頸。
岐玉盯著他說：“你話真的很多。”
昏暗的房間，光影綽綽。
他的臉頰汗濕泛紅，一對幽暗墨綠的眼睛微微瞇起來，他濃密的睫毛也沾著水汽，墨黑蜿蜒長發、雪白的皮膚……濕漉漉的，像是浸水的玉石。
他仿佛是從雨林悶熱地帶裏走出來的野獸。
“你在建議我，把你當成一次性的……”
他稍微湊近了些，幽幽說道。
他笑起來時露出一點尖牙。
像是要咬人了。
岐玉的本質就是一只惡劣的野貓，對待身邊的狗，喜歡就玩弄，沒興趣了就擱置一邊。
柏之清屏息凝視著他，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沒關系。
但真有這種好事嗎……
實在危險。
柏之清心知肚明，下一秒他可能得到一個潮濕的吻……也可能是一個虎虎生風的右勾拳。
盡管如此，柏之清還是摘了眼鏡，低頭去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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