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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a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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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a皇帝

被踹倒的剎那,鶴昇先不是感覺到冷,而是有些生氣。

他一個自詡天之驕子的Alpha,年輕氣盛,壓根忍不了這些,要不是因為對面是岐玉,早就……

但是……

一只少年的手掐著他的臉。

岐玉俯下身,冷冷看著他。

“我討厭你。”

少年淡紅的唇念出了這句話。

一瞬間,鶴昇像是被澆滅了心中火。

“為什麽?”

明明我什麽也沒做……

岐玉倚在欄桿那兒,也不回答。

一只男人的手搭在了他肩上。

“外面很冷,回去吧。”

鶴寒用的是非機械的右手。

【我就說要摸他正常的那只手,鶴寒的手比以前更敏感,他現在最討厭別人碰他手了!你握住他手的時候,他臉色都變了,突然帶你走估計是想掐死你又忍住了。】

哦?

岐玉低下頭,去瞥鶴寒的右手。

骨節修長,瘦削,摸上去有槍的繭子,指腹那一塊有些粗糙。

曾經的Alpha軍官的手……

鶴寒在戰爭裏受了嚴重的傷,從前線退下來,一部分身體不得不被改造成機械混合體。

只剩下一只手了,所以僅剩的右手變得更敏感。

系統特意說要摸手,很有計算程序的精明感。

它大概是升級了?

鶴寒被他甩開手,沒有再開口說話。

他偏了偏臉去覷視岐玉的表情——像是在思考。

很快,就變得有些不高興。

——從雪地裏起來的鶴昇陡然攥緊了岐玉的手腕。

即便岐玉不虞地轉過臉去,鶴昇也沒有松開。

青年身上還沾著雪塊,有些狼狽的模樣,但他不在乎,眼中反而是有些凝固笑意,像是冷冰的火焰:“說起來,陛下,你怎麽和大哥牽手了?”

“為了檢查一下他的右手。”

“檢查?”

“對結婚對象的考察。”

“……陛下的結婚對象,不只有鶴寒吧?”

“你猜。”

“你還要牽我的手多久?”

岐玉反問他。

鶴昇這才慢吞吞地松開手。

美少年拋了他一個冷冷眼波,甩下了兄弟倆拂袖而去。

身後跟著三只汪汪叫的大型烈犬。

鶴昇的目光追著他的背影,但沒有跟上去,只拈了拈手指。

還沾著一點輕微的花香。

岐玉,真的不是Omega裝Beta嗎……?

此時與他一起站在廊下的,還有他的兄長。

鶴寒拿了支煙點上了,說:“回去吧。”

他的聲音很冷淡,不容置喙。

他對弟妹都一視同仁地嚴厲,各種方面都是。

鶴昇知道他的意思——無非是這個時間點沒有通報就進皇帝居住的宮殿,很不妥當。

但岐玉下午已經與他做了朋友,何況他剛才見到了一些微妙場景。

“好吧,”鶴昇只得朝那個消失在雪裏背影一笑,“我走了,但是——”他將琺瑯耳夾放回了衣袋,眼睛睨向了昏暗別墅,“大哥今晚待在那裏嗎?明晚可以讓我去。還有,選妃那件事是怎麽回事?”

他旁敲側擊,鶴寒沒有回答,只是轉頭吩咐管家將院門關好。

宮殿深處恢覆了以往的環境。

岐玉身邊總是簇擁著很多人,年紀相仿的貴族子弟,軍部的一些軍官,有過往來的議員,即便不是白天,這些人也時不時就會上門來找他。

岐玉坐下沒多久,就有軍部的人過來和他商談蟲族軍備那些事。

他這時正和三只狗在一起玩。

“你叫他們進來吧。”

庭院的雪地亂糟糟的,從前沒有見過下雪的三只大狗在地上翻滾,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

岐玉蹲在地上,“餵”了聲,三只烈犬都翻過身看他。

他拿了項圈要給它們套上,但三狗都很不情願地想躲開。

也是這時候,管家推開門從裏面走出來,拎著籠子與他說:“鶴昇托我拿來了這只貓……”管家的語氣有些猶疑,“是的,一只貓,原本是養在花園裏的,說是為了賠罪。”

岐玉奇道:“貓?”

他走過去,將手指探進籠子的縫隙裏,黑貓就起身去蹭他的手。

是上午花園裏那只貓。

“這貓是鶴昇養的?”

“大概是,他常到花園去。”

岐玉是覺得養狗再養貓得分開才行,何況他那幾只狗都不太聰明……哪天把貓啃了就不好了。

他把黑貓抱在懷裏,低頭看腳邊的三只狗——全都對黑貓虎視眈眈地盯著,爪子扒著地,但沒敢跳撲起來。

岐玉把貓放在沙發上,自己翹著腿坐在旁邊,狗們都鬼鬼祟祟圍過來了。

他指著狗鼻子說:“不可以!”

三只狗只得委屈地趴下了,遠遠地看貓舔爪子。

管家此時端來了茶水,軍官們都沒有坐下,而是站在岐玉坐的沙發前邊,過了很久,管家再進去時才看到他們坐到對面的沙發上。

軍官們又過了半小時才離開。岐玉聽他們說了很久議會的不軌,當然也聽到了鶴寒這個名字被咀嚼了很多遍。

管家是個Beta老頭子,穿燕尾西服,自詡是很能拿捏皇帝的心思的,他放下牛奶,也問道:“陛下今晚要邀請一個Alpha來玩嗎?”

沙發上,少年無聊地伸著腿,不感興趣似的,睫毛都一動不動。

他連一片眼神都沒有看過來,手指一下下地繞著黑貓尾巴,說:“陳叔,那些人很無聊的,沒什麽意思。”

但他想了一下,說:“很久沒有見過騎士軍的指揮官穆西澤了。”

騎士軍在星際時代是皇族的私軍,名義上屬於教廷,因而偶爾與聖殿教皇有些瓜葛。岐玉即位之後,整個皇宮裏外都是騎士軍艦隊的身影,在夜空宛如抹香鯨游過的飛船就隸屬於騎士,他們日夜都在首都和皇宮做巡邏巡查。

兩年前,岐玉和穆西澤在聖殿裏同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他們都在教皇那兒做學生。

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穆西澤了。

穆西澤是原著的男配角,唯一一個沒有參與到弒君事件的角色。

岐玉原本是打算過了第一次殺人之夜,才去找穆西澤走劇情。

提前一些也不是不行。

岐玉想到這兒,摸貓的動作一頓,奇道:“穆西澤今晚在宮裏嗎?我很久沒有聽過他的消息。”

“陛下,他肯定在宮裏,今晚是十六夜。”

管家笑道。

岐玉也莞爾:“你去吩咐他過來吧。”

【劇情自動推進了!穆西澤將成為下一個好色皇帝的受害人。】

系統對目前的世界非常滿意,它幾乎不需要調整,劇情就是符合原著的。

無論是主要角色對反派岐玉的態度,還是岐玉如今狼藉昭著的名聲。

只消等到夢中殺人劇情、選妃劇情一一展開來,所有人都無法掩飾對他的厭惡了。

很好。

【叮——】

【劇情任務:與穆西澤在臥室共度一夜(0/1)】

【劇情任務:夢中殺人(0/1)】

難道真的得發生謀殺劇情?

我才不要!

岐玉皺了眉。

【你和管家剛才相視一笑的樣子,好像電影的昏君和奸臣!】

什麽啊。

‘我是昏君,穆西澤是什麽?被迫害的忠臣?’

他也不忠於我吧。

在岐玉過往的印象裏,哪怕在劇情開啟之前,穆西澤就是一個性格相當高傲的聖殿騎士,被同窗評論是正直且傲慢的Alpha。他一頭卷發,藍眼睛,像一頭高大的牧羊犬,典型的從北邊教廷來的騎士。

在原著裏,他既看不上殘暴的小皇帝,也不打算做這個皇帝的擁躉,但卻是唯一一個沒有參與到謀殺皇帝的主要角色。

這個角色體內還有一個魔鬼人格,性格恰好與他本人相反,因長久的聖殿信仰才被壓抑。

岐玉心想,如果穆西澤是游戲玩家呢?

玩家如果不能忍受皇帝NPC的欺負,被逼急了,劇情就亂了。

這樣下來……也許很快就能見到系統發瘋了?

【你想多了。】

系統自信滿滿說。

它的世界數據目前一切正常,劇情也正常運作,可以說是一片光明。

岐玉的陰謀是不可能得逞的。

何況,它已有了程序對策。

昨夜騎士成員被小皇帝岐玉叫走,在臥室待了一夜的事情當晚就不脛而走。起初大家懷疑他是被皇帝殺了,但見他早晨回來一臉疲憊、被問起時臉紅得滴血、結結巴巴說不出所以然,他們頓時就知道了那個傳聞是真的。

——小皇帝喜歡年輕英俊的Alpha男人。

能進騎士軍的Alpha,當然各方面都不是差勁的。

這事很快就被壓下去了——指揮官穆西澤聽得眉頭緊皺,立刻讓底下的人不準外傳。

穆西澤照常於今夜在皇宮內駐守。

帝國有十六冬夜之說,傳說是被神殿聖子篤定不祥的十六個冬天的夜晚,在這些冬夜裏,夜裏點的燈太亮了,就將招來鬼魂的詛咒。

帝國人篤信傳說,皇族尤其如此,這半個月,整個皇宮夜裏都是黑漆漆的。

十六冬夜恰逢新皇帝入宮,為了巡察與安全,穆西澤安排了更多騎士軍……小皇帝生病在宮內休養不見外人,於是他幾乎將皇宮變成騎士軍的自家地圖,議長鶴寒忙於新政務,也無暇顧及騎士的舉動。

但一見到岐玉的管家來找他,穆西澤就眼皮一跳。

“陛下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這我不清楚。”

管家微微一笑。

聽到這裏,黑發青年收起了手邊的書,他一張俊美的臉在燈下宛如被風雪拂過,漸漸缺了表情。他個子很高大,五官俊美,在懸浮的燈膽下像是一尊本該被立在皇家美術館的冷硬雕塑。

在他身後的夜空,軍用飛行器掠過了一道影子。

管家面色不改,仍笑道:“長官以前是認識陛下吧?我聽說了一些。”

“他和你說過嗎。”

“在聖殿的日子大概很難忘吧。”

管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穆西澤不理會他的詢問,看了眼窗戶外的厚雪地,讓下屬與副官聯系。

“我與岐玉兩年前都是教皇的學生。”

青年輕觸碰光腦,寫了行讓副官今晚駐守的解釋。

穆西澤垂著眼,管家一時看不透他的神情。

管家繼續問:“陛下以前與指揮官很熟悉嗎?”

眾所周知,穆西澤與新皇帝不和,據傳是因為兩人在聖殿時期有矛盾,但具體是什麽緣故,知情人都語焉不詳。

穆西澤沒有回答他的打探。

但對岐玉的印象過於深刻,即便兩年不見,穆西澤也覺得這次傳召宛如海上濃霧不祥。

稍微知情些的都很清楚,如今坐在皇座上的美少年……惡劣得像是與有毒的花瓣汁液浸泡過,風一吹就要從背後長出邪惡翅膀。

如果管家自以為了解岐玉,那就大錯特錯了……他不僅情緒不穩定,也不喜歡和別人相處,現在了皇帝,不知道以後得發生什麽。

天空不作美,外頭陡然下了大雨,雪混著雨水黏在走道上,懸浮的飛行器也拋下陣陣雨水。

有男傭起身去摁按鈕關窗。

岐玉不是獨自一人在臥室裏,除了他,還有兩個年輕的Beta男傭人。

穆西澤與管家到了雨中宮殿,一進門就見到這樣的場景。

——黑發Beta倚在沙發裏,他緊挨著一個年輕男傭,兩人低聲細語說著話,身旁另一個男傭在仔細剝葡萄,時而投餵他一顆。

長發像深夜那般漆黑……十分順直地垂在腰際,膚色蒼白,低低地垂著眼簾,因為他也在剝葡萄,光影之下,濃郁的睫毛耷拉著,看不清神情,濕了的指尖捏著半顆葡萄。

身上穿的昂貴的蜜色絲綢睡袍,柔軟如水的質地覆在岐玉的身體上,但如同煮熟蚌殼般松滑地敞開了些許……衣擺之下,淹沒在嗳昧陰影裏的一雙交疊翹起的雪白大腿,有些肉感的位置已被沙發的紋路壓出了紅痕。

像是被這片奶油雪白燙到,也像是因為看到了岐玉翕動睫毛時投來了目光、微微勾起的唇角,穆西澤下意識地挪開了眼,也皺了眉。

“同學,你怎麽不坐下來?”

岐玉看向他。

青年站在不遠處,一如既往,整日高山不化冰雪似的面無神情,雖然是好戰好鬥的Alpha,年紀輕輕,但卻是罕見的高冷傲慢氣質,微卷的黑發,個子很高,也很筆挺,看著就是被帶來皇帝跟前而感到極其不虞。

穆西澤冷笑說:“陛下很忙碌,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與此同時室外一個炸雷轟隆響起,雨聲陡然更急迫沈重。

“你確定要走?”

岐玉指了指窗戶潑來的水痕。

這種天氣,出去一趟恐怕得溺水吧?

穆西澤竟然這麽討厭他。

【不然呢,他可能是全文最厭惡新皇帝的角色了,主角認為的都是對的,所以是你的錯。】

又開始了。

岐玉懶得反駁這些歪理。

他捏了一顆葡萄嘗了嘗。

很甜。

“準備走了?”

岐玉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下膝蓋。

穆西澤這才慢慢將視線從窗外轉向軟沙發裏。

絲綢少年歪坐在兩個Beta男人之間,仿佛是左擁右抱,左右的男人時不時剝葡萄餵給他,眼神灼燙。

……邪惡的少年皇帝,與他蓄養的男奴們。

一位男傭笑著說:“長官不願意,還是讓他走吧?免得他以後記恨陛下。”

岐玉聞言撩起眼皮,以一種不虞的眼神看向他。

穆西澤仍註視著岐玉。

他拿著葡萄,手上沾著葡萄汁,低頭舔了一下。

冷眼,紅唇。

粉的舌尖,白皙濕潤的手指……

穆西澤再次移開了視線。

……太淫/亂了。

這樣的雨,仿佛在冥冥之中告訴他,你就得留在這個淫/亂的大家庭裏。

一位男傭悄無聲息地起身,轉而到桌上拿了一盤東西,放在了沙發前那張厚毯子上,兩個男傭放好的東西,都起身往外走了。

室內就剩下兩個人。

岐玉已走到他面前了,就看著他的神情。

見青年一臉陰沈,岐玉就覺得很有意思,奇道:“你生氣了?我只是想讓你留下來。”

話音未落,就見穆西澤慍怒的藍眼擡起,朝他走來,一張冷酷的俊臉也在他面前放大——距離過於接近了,岐玉下一刻就發覺,腰被一只有力的男人手臂摟著,陡然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很輕易地被他單手抱起來,體型的差距幾乎讓岐玉沒什麽推開的餘地。

天旋地轉,再次被放回了沙發裏。

懷裏還被塞了個枕頭。

穆西澤沒有走,而是低頭看向他。

岐玉有些懵地歪坐著,一對視,他就流露出不耐煩的氣惱表情。

穆西澤還記得,岐玉下意識摟著他的脖子,一雙手臂像是柔軟溫熱的白蛇……就像是隨時要鉆進衣領。

一接觸到他的身體、感知灑在脖間的呼吸,穆西澤就心想,岐玉其實更像個Omega。

“等雨停了我就離開……我不打算和陛下做多餘的事。”

穆西澤對他依然是冷冰冰的態度,語氣也是。

岐玉很不高興:“什麽叫多餘的事?我不能讓你做事嗎?”

窗外炸雷,閃電劃過,照亮了室內昏暗不清的角落,幾盆快雕謝的向日葵。

穆西澤霎時皺了眉。

他不是沒有聽說過岐玉如今喜歡Alpha的傳聞,但沒想過對方會喜歡上自己。

但他對男性Beta是沒有興趣的,也從沒有考慮過做皇帝的情人。

如果今夜岐玉非要與他做一些別的事……他一定會推拒。

哪怕岐玉喜歡他、選妃擇了他,他也不會答應的。

他是很傳統的Alpha,只喜歡Omega伴侶,而且聖殿培養的騎士從來是最嚴苛的禁欲主義,不能有婚前性行為。

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歡岐玉的陰郁暴躁性格,也不喜歡對方的皇帝身份,讓他做岐玉的情人,不如讓他拿劍自刎。

“坐下,不然就打斷你的腿。”

岐玉冷眼看向他。

穆西澤不情願地走近了些,也不與他對話、接觸,打算等雨停了就離開。

另一端的單人沙發的位置,坐下一擡頭,能見到窗戶與少年翹起的一雙腿。

岐玉在沙發裏打哈欠,像是一只懶散的貓。

他換了個坐姿,腿沒有再疊著了,雪白腳尖往下,沒有碰到地板,雙腿都晃晃悠悠地,很輕松的姿態。

“我快結婚了,以後沒那麽多空閑……今晚來玩游戲吧。”

岐玉朝他勾勾手指。

穆西澤冷冷看向他,攥緊了指節。

這個距離,能嗅到他身上的香氣……仿佛是Omega的信息素氣味,隱隱甜得馥郁。

深夜游戲……

他跟每個Alpha都這麽玩嗎。

岐玉支著下頜,眼神瞟著別處。

不是指向穆西澤,而是毯子上的一盒超人漫畫的彈珠。

穆西澤也註意到了。

……彈珠?

“這是我讓管家買的玻璃彈珠,”岐玉有些興致地坐到了地毯上,嘩啦啦推著彈珠盒,捏了幾顆擺好,“來玩彈珠,我不想玩手柄游戲了。鶴昇和你的部下都不會玩,真是笨死了!”

說完,久久沒有聽到回答。

岐玉看向穆西澤,詫異說:“你怎麽不吭聲,怎麽……難道你也不會?”

“……打彈珠?”

“是啊。”

穆西澤沈默了。

三更半夜……岐玉叫他來臥室打游戲?

以前那些Alpha也……?

穆西澤心情微妙。

他還以為,岐玉是想和他……

“你會打彈珠吧?”

“……不會。”

穆西澤如實說。

岐玉生氣了:“我就是想換點別的古早游戲,原來你不會……早知道就叫別人了。”

他在穆西澤的視野中央,在那塊米色條紋的厚毯子盤腿坐著,像一團奶油陷在軟面包裏,有些無聊似的托著腮,嘴角下撇。

整個臥室都是暖色的,裝潢都是濃郁的色塊,黃棕的地板和淺藍墻紙的墻壁,各種憂郁花卉……頂上有一盞璀璨黃水晶的熄滅燈盞,但點燃的卻是桌上一盞圓形木頭臺燈,光線很暗,不怎麽明亮。

但在這樣的柔光裏,Beta少年的面容仍然白得冷調,任何人一眼就能註意得到……穆西澤也不是例外,他一進門,就只見到岐玉的身影。

穆西澤又瞥見,那盤放在小皇帝大腿上的玩具玻璃彈珠。

……純潔的益智游戲。

一瞬間,遲緩的某種情緒才燒到他臉上。

艹。

穆西澤一陣臉熱,但也慢慢意識到,宮廷裏關於皇帝岐玉的傳聞是誤解,將他塑造成迷戀Alpha的花心模樣。

就連宮外也說,Beta小皇帝既想要Alpha,也可能想要Omega。

並不是什麽好事。

何況再這麽下去,等到過了四合節,岐玉出席活動出現在大眾面前,恐怕那些Alpha們都也想擠進他的臥室。

哪怕只是打彈珠。

“外面有些關於陛下的流言,陛下聽說過嗎?”穆西澤的口吻很別扭,“他們說得很詳細,那只能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頓了下,穆西澤又解釋說:“歷來皇帝即位,都有些風波。”

他怕岐玉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特意解釋了一遍。

但一低頭,對上了岐玉那一雙切割寶石似的濃綠眼瞳……穆西澤的心臟頓時突兀一跳。

岐玉笑了:“你為什麽關心這些?”

這些傳聞能影響的只有皇帝一個人而已……跟你有什麽關系?

穆西澤無法回答,事實上這的確跟他缺乏聯系。

但他只是做提醒罷了……沒有別的意思。

眼角餘光裏,少年慢悠悠坐直了身,前傾湊近了些,一只柔白的手抓著他的衣領,香氣與聲波一起貼近了。

“怎麽不說話?”

他莞爾。

他笑得像只小惡魔。

穆西澤冷下臉,甩開他的手,起身準備離開。

“今晚是十六夜之一,我要你留下來陪我,不然你就去死吧。”

身後,岐玉叫住他。

伴著這句命令的還有槍械上膛的金屬悶響。

岐玉喜歡玩槍,槍法很好。

這在宮廷裏並不是秘密,他第一夜來到皇宮,就開槍打過幾個對他不敬的公爵子弟……把他們當做獵場兔子,玩弄似的,追著打他們腳邊的泥土。

兩年前,他們都住在聖殿,幾乎擡頭不見低頭見,穆西澤也見過他開槍的樣子。

穆西澤挑眉問他:“怎麽,陛下也怕十六夜?”

“鬼魂的詛咒,有誰不怕嗎……除了你?”

岐玉拿槍瞄了瞄他的腿,槍口往上移……停在那張臉上。

穆西澤不看他,只回眸觀察了臥室的布置。

鮮花綠植,室外還有三只狗……全都是鬼魂討厭的東西。

“是因為十六夜,你才領了那些Alpha們到臥室裏,一整晚打游戲?”他抱著手臂說,“嘖……你該在門口放幾個騎士。”

“不,我是為了選妃。”岐玉摸著下巴尖打量他,“你也是其中一個人選哦。宮裏的年輕Alpha有很多,都可以看看。”

……選妃?

穆西澤沒想到,竟然這麽快。

“我是不可能和男Beta在一起的,你最好死心。”他嗤笑,“陛下這麽著急,想要找一位伴侶擴展勢力?沒必要。”

穆西澤知道他的皇位坐得惴惴不安……鶴家兩個兄弟幾乎日夜在他身邊,控制皇帝太輕易了。

一個強勢的聯姻戀人,就可以驅散這些陰霾。

但他手裏有騎士的軍隊,為什麽非要那麽急迫?

穆西澤惱火地想,難道在他心裏,騎士是沒有意義的嗎。

“別問這麽多,”岐玉沒有解釋的意思,從桌上拿了盤圍棋,“來陪我下棋。”

混沌的光影在室內投落了陰翳,一點流轉的光從擰開的燈裏跑出來,岐玉把棋盤上的殘局一手抹掉,側過臉朝穆西澤招了招手。

“贏了就讓你回去好了。”

岐玉興致勃勃說。

【你得留他一夜哦。】

系統幽幽提醒。

‘他贏不了的。’

岐玉對此頗為自信。

他玩這種棋牌游戲,一向很得心應手。

穆西澤,一個浸在聖殿經文吟唱裏長大的禁欲騎士,就沒怎麽沾過這種東西。如果是他那個魔鬼人格出來也許還能贏幾局。

岐玉不太想睡覺。

入睡後恐怕就要被劇情控制……在夢中刺死某人。

夜燈幽幽亮著,室內只有黑貓打呼嚕的聲音。

棋盤走了一半,已經是死局。

岐玉支著下頜等了很久,對面的穆西澤仍舉棋不定。

雖然他下得挺認真的,眉尖都皺著,剛開始走的幾步還不錯,但往後那幾顆旗子就下得不行了。

等得都困了,他敲了敲男人的青年,說:“到你了。”

穆西澤瞥了他一眼。

少年困倦似的趴在桌面,他的臉頰被手臂壓著擠出來一點肉,細密睫毛垂得很低,在燈下輕微地扇著,掩住了他的碧綠眼珠。

穆西澤也不明白岐玉為什麽還不去睡覺,他將黑子放到一邊,冷聲說:“我輸了。”

“行,”岐玉又坐起身,“再來一局。”

“算了。”

“不行!給我坐下。”

岐玉皺了眉,將黑白子一手抓著嘩啦丟碗裏,俯身挑挑揀揀。

桌子就那麽一點兒大,岐玉一挨近,長發垂下來灑在了穆西澤的手臂上,像是被誰輕輕吹了口氣,很涼。

……嘖。

穆西澤卻像是被燙到,下意識地收了手。

“我去外面看看。”岐玉頭也不擡,“我的狗老是在庭院跑,你在這裏等我。”

外面正在下雨,他也沒撐傘,推開連著院子的推拉門就走了出去。

一股濕潤的冷氣湧了進來,將臥室的窗簾和桌布都吹得獵獵作響,黑貓也被吵醒了,在沙發上弓起身伸著懶腰。

岐玉不在室內,穆西澤就起身摸了一下貓的腦袋。

黑貓皮毛順滑幹凈,眼睛是金色的,它不讓外人摸,猛地躲開了,跳到扶手上沖他哈氣。

穆西澤輕聲說:“你很像你的主人。”

說罷,他眼看著黑貓跳走躲了起來,自己則在臥室仔細環顧了四周,到處都是幽暗的花和綠葉,彩色家具,鏡子立在墻邊……從他進來開始,至今沒有任何奇怪的超自然現象出現。

岐玉邀請那些Alpha進臥室,是出於什麽目的?

想不明白。

本以為是詛咒和靈異之事……但如果有,岐玉卻一句話也不提。

能進入宮殿駐守的騎士們,都是經歷過聖殿祝福的純潔之身,對邪惡之事有抵禦力。

穆西澤無法理解。

他撩起薄紗窗簾一角,室外一片昏暗,隱約能聽見狗的吠叫。

沒過多久,岐玉就從院子裏回來了,進來就蹬掉濕了的拖鞋,在桌前坐下。

臥室一片安靜。

少年低著頭,在擦臉上的雨水,就像是愛幹凈的貓在舔爪子擦臉。

半濕的黑發黏在他側臉上,他白凈的臉頰沾著濕潤水汽,有種氤氳的潤感。

這麽看過去,濃密的睫毛垂得很低,像是一對微顫的黑蝴蝶。

但他面無表情——像是很不高興。

天知道為什麽。

察覺了穆西澤的視線,岐玉撩起眼皮,冷冷問他:“你看什麽?”

“你在生誰的氣?人還是鬼?”

穆西澤反問。

他低頭盯著岐玉不悅的臉,還是問了那個問題:“房間裏有什麽?陛下可以告訴聖殿和騎士,他們對付這些有經驗,宮殿建築歷史上有不少這種事。”

嗯?

岐玉疑惑地眨了下眼。

他竟然以為是靈異?

穆西澤猜的方向不太對,但某種意義上也不是不準確……

系統就像控制他的一縷惡鬼,如影隨形,隨時扼住他的脖頸。

【????】系統震驚,【男配是誤解了什麽啊,難道你現在的形象變成了一個因為被鬼纏身,所以不停地叫Alpha男人陪過夜的奇怪皇帝嗎?】

‘你問他吧,我怎麽知道。’

岐玉莫名。

【但你的形象必須是好色殘暴皇帝。】

【叮——限時任務:撫摸穆西澤的手(0/1)】

【任務失敗,宿主將收到懲罰。】

系統冷冷說。

岐玉嘲笑他:‘你怎麽不敢下令讓我和Alpha們上床?既想讓我有好色的名聲,又勒令我只能摸手。上床才最能坐實名聲吧?’

【你住口吧!這是一本無CP文學,主要角色全是一心搞事業的處男!他們絕對不可能和你上床!】

嘖。

那可不一定吧。

為了權力做斷袖之寵,這種人哪兒都有,說不定這些男主們就有這種念頭呢。

【你別想太多。】

岐玉踢了一下椅子,冷聲說:“過來。”

Alpha走到他面前,很規矩正經的站姿,手放在腿側,他一臉高傲的氣質,一眼看去十分聖潔不可冒犯。側顏輪廓被臺燈點亮了,高眉骨和筆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雙眸緊盯著他。

眼睛是湖藍色的,像門口的二狗。

穆西澤的頭發有些長了,發梢到了耳朵那兒,棕黑的發色,微卷,看起來很軟,但摸上去是硬邦邦的。

他個子很高也很壯,岐玉走近了就得擡頭看他,像在美術館欣賞藝術人體雕塑似的打量了一會兒,就差來一句“哇塞”。

“你好像一只神話動物,我在帝國博物館看的。”岐玉比劃說,“傳說裏羊頭狗身的怪物,夜裏匍匐在地上,跟你很相像。”

“……所以?”

“讓我摸摸你的爪子吧。”

岐玉將自己的右手覆在了穆西澤的手背上,小了一號的、蒼白的少年的手,被青年麥色的皮膚襯得更纖細,像是隨手就能一把握緊。

少年白皙的指腹如一片松軟羽毛,輕輕地撫過青年手背上鼓起的青筋。

相比較於穆西澤的陰沈眼神,岐玉自在得多,真的就像在摸自己愛犬的狗爪子似的,他發現了一處疤痕,屈起的手指就仿佛小人跳舞,在那處山丘上跳躍輕觸。

很快就被穆西澤忍無可忍地捉住了。

穆西澤俯身摁住他的雙臂,盯著他,像看一只打碎花瓶的漂亮貓咪。

既想呵斥他,又想揉他腦袋。

穆西澤忍住了,面無表情說:“我在窗邊坐著,陛下,請你現在就去睡覺……騎士的意義就是保護皇帝的安全,你可以放心。我從來沒有見過陛下這樣遠離騎士的皇帝。”

帝國的歷史上,皇帝和騎士從來都形影不離。

但岐玉卻對騎士沒有什麽興趣,甚至一直在疏遠他,穆西澤一直不理解。

也是這時候,鶴寒的叩門聲響起。

鶴寒在外面低聲問道:“岐玉,你還沒睡?”

岐玉想著幹脆把他也叫進來好了,想著從沙發上起身,穆西澤卻攔住了他。

“你叫他進來做什麽?”穆西澤幽藍的眼眸盯著他,口吻驟然冷了下來,“如果你只是想玩游戲……我一個人就夠了。”

青年粗糙的手就壓在他的大腿上,不允許他再站起來。

粗糙、寬大的手掌,幾乎都把他弄疼了。

有那麽一瞬間,岐玉覺得穆西澤變得不像那個古板高冷的騎士同學,而是成了一頭夜裏捕獵的狼,藍色的銳利的眼睛,瞳仁緊縮成一個點。

Alpha的本質就是暴力侵占、捕殺……

……生氣了。

穆西澤看著他的臉。

年輕的Beta的面孔,此時掀了掀眼皮,抿了唇,是一種有點不耐煩的神情,他很白,眼皮也是月光的淡色,細長卷翹的睫毛、上挑的漂亮綠眼睛讓他看著就像一尊瓷娃娃,但真人玩具是不會有這麽壞的脾氣設定的。

沿著他的視線,穆西澤才看到這一幕。

Beta穿著短褲、雪白的大腿,被青年深麥色的大手摁住,他的皮膚太白了,一摁上去,擠壓的紅痕就顯出來。

“……把你的狗爪子拿開!”

話音剛落,一記右勾拳就虎虎生風砸向了穆西澤的顴骨,他躲得及時,沒被拳頭打到臉,但緊跟著就是下一記拳頭如窗外大雨惡狠狠襲來。

啊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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