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只小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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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只小烏鴉
德嬪發動是早上的事，可等生下六阿哥卻是下午未時三刻左右的事了。
周影聽了都不禁後怕，“這生孩子這麽久？”
“這算快的呢。”綠芍口無遮攔，“像奴婢姐姐生孩子，生了一天才生下來。”
一天？！
周影後背都發麻了。
青荷看著主子神色不對，忙拍了下綠芍的手背，對周影寬慰道：“常在也莫擔心，也有的人是不到半個時辰就生下來的，只要當額娘的身子骨好，這生孩子就不難。”
周影面色稍微好些。
她摸了摸肚子，下決心要好好養好身子骨，不為旁的，就為生孩子的時候別那麽痛。
“哇哇哇……”被奶嬤嬤抱出來的六阿哥扯著小嗓子放聲大哭。
“聽聽，多精神。”康熙高興地接過手來。
佟貴妃忍不住，脫口而出道：“皇上，咱們滿人抱子不抱孫。”
聲音落下，周圍賠笑眾人的笑聲都小了不少。
康熙看了佟貴妃一眼，掂了掂懷裏的小阿哥，“小阿哥才多大，哪裏講究這些。”
說罷，低下頭端詳著小阿哥，“這孩子鼻子倒是像德嬪。”
惠嬪在旁邊奉承，“臣妾看著也像，他眉眼像萬歲爺您，將來長大了也是個俊小夥。”
“可不是，德嬪妹妹好福氣。”
榮嬪笑著說道：“接連給萬歲爺生了兩個阿哥，萬歲爺您回頭可得重賞她。”
榮嬪說這話不過是討巧罷了。
後宮以綿延子嗣的數量來爭寵，德嬪就算出生再低，就憑她連續生了兩個阿哥，萬歲爺也不會薄待她。
“榮嬪說的有理，這樣，先將德嬪的待遇提到妃位，等他日有機會再正式冊封。”
康熙猶豫片刻，仔細思考後，頷首說道。
榮嬪臉上的笑容忽然凝滯住。
其他人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裏去，尤其是惠嬪，她自恃自己生了皇長子，心裏頭一直瞧不起榮嬪這些人，可這下來了，德嬪的待遇跑到她前面去了。
另外後宮妃位虛懸，萬歲爺又在前些年定下份例，宮中妃位只有四位，德嬪預定了一個位置，其他人的機會自然更小了。
德嬪在產房內聽到這話，蒼白著臉讓杏雨攙扶著自己起來，沖著康熙的方向磕頭：“臣妾謝萬歲爺恩典。”
原本還有幾個人暗戳戳地惦記著這小阿哥養母的位置，盤算著跟佟貴妃一樣也能養個孩子。
但現在萬歲爺的旨意一下，意思很明顯了，人家德嬪都有妃的待遇了，怎麽不能養自己的孩子？
德嬪可謂是雙喜臨門，把後宮妃嬪羨慕的眼睛都紅了。
太皇太後得知自己又有一個玄孫後，高興地拍手：“這可真是開年來最好的消息。”
她對皇太後道：“早先看那德嬪稀松平常，不想倒是個有福氣的。”
皇太後笑著道：“世事多半如此，那些看著平常的反而沈得下心，活得久，自恃聰明、美貌的多半命薄。”
皇太後這句話感慨可以說是從她幾十年的後宮生涯來總結出來的。
她打從進宮開始，就不得先帝爺喜愛，那時候，誰不說她日子不好過，反而是董鄂氏，被先帝爺寵上天去，生下來的阿哥，先帝爺更是想立為儲君。
可最後結果，卻是她平安無事活到了現在，而董鄂氏跟她的孩子早就在陵墓裏躺著了。
太皇太後微微頷首，看向小鈕鈷祿氏，“你跟隨蘇麻喇姑去，預備一份禮物送給德嬪。”
“是。”
小鈕鈷祿氏沒有推拒。
她跟著蘇麻喇姑去了庫房。
太皇太後的東西實在很多，光是每年聖壽節，她就能收到皇帝、朝廷大臣以及後宮妃嬪不下數萬兩的賀禮，再加上以前得的東西，得虧慈寧宮就住了太皇太後一個人，不然這些東西都放不下。
而在慈寧宮後院，專門有一個房間被用來囤放料子。
蘇麻喇姑拿鑰匙開了門，側身讓過：“格格請。”
小鈕鈷祿氏沖蘇麻喇姑一屈膝，揚起嘴唇笑了下，走了進去，兩個宮女也跟著進去幫忙拿東西。
“姑祖母，您這是憋著使壞啊。”
皇太後看著喝茶的太皇太後，眼神露出幾分無奈。
太皇太後抿著唇樂了，都說老小孩，老小孩，老太太年紀大了，性子私底下反而比以前活潑不少，“哀家這是試試她，要是她連個挑禮物的本事都不會，以後出去了，豈不是丟的哀家的臉？”
小鈕鈷祿氏可是太皇太後請進來“做客”的，她這個“客人”要是表現不好，後宮妃嬪們明面上是不敢說什麽，可背地裏卻是少不得說太皇太後眼光不好。
這說話功夫，小鈕鈷祿氏跟蘇麻喇姑就回來了。
小鈕鈷祿氏身後的宮女一個手裏捧著幾匹緞子，一個則是捧著匣子。小鈕鈷祿氏行了禮，指著身後，“奴婢給德嬪娘娘挑了些東西，不知道合不合適？”
“有什麽東西？”
太皇太後掃了一眼，問道。
小鈕鈷祿氏道：“奴婢挑了兩匹織錦緞、兩匹交織綾，還有兩匹棉布，是特地挑了給小阿哥做衣裳的，另外，奴婢想著德嬪娘娘生育辛苦，得補補身子，也挑選了些血燕。”
太皇太後心中滿意，點點頭，看向蘇麻喇姑，“就這麽送過去吧。”
她對小鈕鈷祿氏道：“你也去走一趟，替哀家瞧瞧德嬪，看看她怎麽樣。”
“是。”
小鈕鈷祿氏壓下心裏的喜意，屈膝行禮道。
她心裏明白，這一關她是過了。
大名鼎鼎的小鈕鈷祿氏去永和宮走了一圈，後宮眾人便都知道太皇太後對這位是有多滿意了。
因此，眾人也越發好奇這位小鈕鈷祿氏到底是什麽模樣，是三頭六臂，還是別有神通？
怎麽就能夠讓太皇太後那樣的人都滿意呢？
而好巧不巧。
周影就偶遇到了這位小鈕鈷祿氏格格。
“奴婢給昭常在請安。”
就在青荷等人驚訝無措時，小鈕鈷祿氏已經先給周影行了禮。
“不敢，姑娘快起來吧。”周影側開身，避了避禮，人家識大體，自己總不能厚著臉皮真受了禮。
“昭常在這是去哪兒？”
蘇麻喇姑剛剛沒出聲，到這會子才開口，臉上帶著和氣的笑容。
周影笑道：“我是正要去永和宮給德嬪娘娘道喜。”
“那常在快去吧，奴婢們剛出來的時候，德嬪還醒著，別回頭您去晚了，她睡著了。”
蘇麻喇姑說道。
周影嗳了一聲：“多謝蘇麻喇提醒，我這就去。”
“常在也別急，仔細腳下。”蘇麻喇姑又囑咐了一句。
周影點點頭，沖小鈕鈷祿氏一頷首一笑，就帶人離開了。
小鈕鈷祿氏心中暗道，可真是個花一樣的美人，聽說萬歲爺最近特寵昭常在，這親眼一瞧，倒是真不怪萬歲爺寵愛。
“格格想什麽呢？”蘇麻喇姑見小鈕鈷祿氏沈吟，問了一句。
小鈕鈷祿氏回過神來，“奴婢在想這後宮妃嬪可是各個都跟昭常在一樣美貌？”
蘇麻喇姑一怔，笑了下，“倘若是如此呢？”
“要真是如此，”小鈕鈷祿氏：“那奴婢可有眼福了。”
蘇麻喇姑不料她會說出這種話，當下驚訝過後，失笑出聲。
夜裏無人時，蘇麻喇姑給太皇太後捏腳的時候，就說起了下午這一則趣談。
太皇太後睜開眼，饒有趣味，“她真這麽說？”
“千真萬確，奴婢親耳聽到的。”
蘇麻喇姑說道。
“這麽說，倒是個能容人的……”太皇太後拊掌道：“能容人好啊，能容人才是當主子的派頭……”
周影這日親自去送過禮，洗三的時候就不再去了，怕人多容易出事，不過也讓人送了讓造辦處打的銀腳鐲跟銀鈴鐺。
她沒去，可後宮去的人卻不少，尤其是知道萬歲爺也會來，下面的貴人、常在都精心打扮了前去，就是想抓住這個機會露頭。
然而，今天，她們註定是無功而返。
萬歲爺壓根不在乎她們的精心打扮，反而對六阿哥愛不釋手，更是當著眾人的面，給六阿哥起了名字：“胤祚”。
這個名字一出來，康熙還沒反應過來，佟貴妃臉色就白了。
她顧不得在乎先前萬歲爺已經對她不滿這件事，“萬歲爺，小阿哥年紀尚小，這名字未免太大……”
胤祚，祚什麽意思那是一國之君的位置，比如說帝祚。
萬歲爺是有意讓六阿哥當儲君？！
可這也不對啊。
那麽大一個太子就在毓慶宮，這另立儲君是什麽情況？
康熙心裏咯噔一下，也反應過來了，壞了。
他一時欣喜，只想著祚字有福運、 保佑的意思，卻是忘了還有帝位的意思。
“貴妃多心了，朕的意思是希望六阿哥有福氣，得上天保佑，平平安安。”
話都說出來了，康熙只能往回找補一下。
他是真沒有什麽換儲君的意思，雖然他喜歡這個兒子，可所有兒子中他最愛的還是太子。
佟貴妃能說什麽，只能憋著氣：“是臣妾思慮太多，但換個名字……”
“君子一言九鼎，況且阿哥之名已定，豈能亂改？”
康熙不耐地拂了拂手說道。
改名本來就忌諱，何況他原本沒這個意思，倘若真的按照佟貴妃的意思把六阿哥的名字給改了，那才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
其他妃嬪面面相覷，倒是沒人敢說什麽，畢竟連佟貴妃都被萬歲爺給頂了回來。
幾日後。
到了給佟貴妃請安的日子。
周影穿了一身藕荷色暗花織錦緞旗服，小兩把頭上簪著一排金鑲翡翠簪子，手上素凈，只帶了個簡單通透的玉鐲。
如今鹹福宮除了她便是端嬪了。
端嬪不必外出，故而周影出門時只需顧著自己就成。
承乾宮今日十分熱鬧。
興許是近日來宮裏喜事多，周影還沒走進去，就聽得裏面嘰嘰喳喳，說笑聲不斷。
“喲，昭常在來了？”
周影剛到，僖嬪就一眼發現了她，笑著招呼道：“常在來的可早。”
“給僖嬪娘娘、敬嬪娘娘、安嬪娘娘請安，給戴佳貴人請安。”
周影對僖嬪等人行了禮。
敬嬪微微頷首，安嬪性子素來冷淡，今日不知怎地，眼神在她肚子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收回去。
僖嬪笑盈盈地叫起，又讓人把繡墩搬到她身旁，對周影道：“你跟戴佳貴人都有身子，本宮這附近炭火旺盛，昭常在索性也一塊過來吧，這麽著也能夠戴佳貴人聊聊天。”
周影道了謝，沒拂僖嬪的“好意”，她在繡墩上坐下，旁邊戴佳貴人對她露出了一個不遠不近的笑容。
兩人雖說都有身子，論理應該有話聊，但是周影心知戴佳貴人是僖嬪的人，無意接近；而戴佳貴人呢，則是一向明哲保身，更不可能去親近周影。
故而，兩人坐下後反倒是鴉雀無聲。
沒一會兒功夫，宜嬪、郭貴人來了，惠嬪、良貴人也來了，正殿越發熱鬧，倒是襯得她們這巴掌大的地方靜悄悄的。
“貴妃娘娘到。”
一把太監的聲音壓下了滿殿鶯鶯燕燕。
佟貴妃在眾人簇擁中走進了殿內，她的衣著華麗，臉上不見什麽笑意，一進來就讓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緊繃了起來。
眾人都繃緊了心裏的弦，“給貴妃娘娘請安。”
待佟貴妃落座後，她才淡淡道：“起身吧。”
“謝貴妃娘娘。”
眾人落座，相熟的妃嬪無不都在底下偷偷打著眼神，看來貴妃娘娘今兒個的心情依舊不好啊。
也是。
誰看到以前被自己提拔起來的宮女如今飛黃騰達，生下來的阿哥備受萬歲爺重視，心情能好受？
“貴妃娘娘的氣色不太好，可是昨夜睡得不香？”惠嬪滿眼關心。
宜嬪臉上飛快掠過詫異神色。
她瞥了惠嬪一眼，那眼神十分覆雜，大概是在疑惑惠嬪怎麽膽子這麽大，居然敢哪壺不開提哪壺？
榮嬪則是安靜坐在一旁，見怪不怪。
佟貴妃扯了扯唇角，“本宮是睡得不香，為了後宮事務，本宮怎麽能睡得好？”
敢嘲笑她？
她再怎麽著，如今後宮也是她管著的。
惠嬪臉上果然露出訕訕然的神色來，“娘娘辛苦，萬歲爺若是知道，定然心疼娘娘。”
“心疼不心疼的，本宮倒是不怎麽在乎，本宮只是做分內之事罷了，”佟貴妃語氣似有所指，“倘若後宮姐妹一個個安分守己，遵守宮規，本宮再辛苦也有價值。”
“娘娘放心，姐妹們都是好的，誰敢造次。”
僖嬪奉承道。
她這直白的拍馬屁的話語，叫旁邊坐著的宜嬪眉頭一挑，面露不屑。
有僖嬪帶頭，其他人少不得賠笑奉承一二。
佟貴妃面色好轉不少，她掃了眼惠嬪，見對方訕訕低下頭，才覺得心頭舒坦了不少，轉過頭看向戴佳貴人跟周影，“戴佳貴人跟昭常在這些日子身子如何？”
“多謝貴妃娘娘關心，妾身一切都好，多虧了僖嬪娘娘悉心照料。”
戴佳貴人欠身行禮道。
“妾身也一切都好。”周影起身回話。
佟貴妃嗯了一聲，眼神落在周影身上，說起來，佟貴妃這幾日一直在揣測德嬪身旁伺候的人被調走是怎麽回事，那邊的消息是說萬歲爺見到爾嵐她們打扮的花枝招展這才把人趕走。
但佟貴妃做賊心虛，又覺得萬歲爺近日來對她的態度大不如前，故而對當日的當事人之一周影有些不悅，“鹹福宮裏沒什麽人照顧你，昭常在又是頭一胎，你可得小心些。”
“是，多謝貴妃娘娘關心。”
周影不失體面地回答，仿佛沒聽出佟貴妃話語裏的敲打。
僖嬪這時候笑瞇瞇道：“昭常在是得小心些，我聽說昭常在有了身子後，就愛吃一口酸的，這常言道，酸兒辣女，這肚子裏保不齊就是個小阿哥。要是昭常在生個小阿哥，那可就能母憑子貴了。”
僖嬪這話說完，周影幾乎感覺到周圍的視線都朝著她肚子看來，這些視線幾乎讓人如芒在背。
就連戴佳貴人也都忍不住瞧她。
“僖嬪娘娘真是愛說笑，酸兒辣女這種事哪裏能說得準？”周影不慌不忙反駁道：“況且要真是這麽靈驗，妾身這些日子不但愛吃酸的，還愛吃辣的呢，這又怎麽說？”
僖嬪被堵回話，也不惱怒，而是笑道：“保不齊是雙胎呢？”
周影扯了扯唇角：“要是雙胎，這會子妾身的肚子早就鼓起來了。”
“這倒也是，”敬嬪溫和地說道：“人家都說雙胎身子重，本宮也見過雙胎的，那頭幾個月就分外顯懷，昭常在這肚子這麽平坦，分明是單胎，要是生個長得像昭常在的小格格，也是一件美事。”
敬嬪會替她說話，是周影意料之外的事。
她對上敬嬪的眼神，敬嬪沖她點了下頭，又轉過頭對僖嬪道：“僖嬪妹妹眼睛這麽準，倒不如瞧瞧戴佳貴人這胎是小阿哥還是小格格？”
僖嬪頓時語滯。
她含糊道：“戴佳貴人吃東西又沒個特別的喜好，我哪裏看得出來？”
然而實話是，僖嬪早就悄悄請許太醫給戴佳貴人瞧過了，許太醫在重金下，拍板說戴佳貴人這胎十有八/九是個小阿哥。
這話出來，戴佳貴人是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麽了，而僖嬪則是高興不起來。
她是存著些算計的，李貴人臨死之前給她來那麽一招，把僖嬪拿捏住了。
她不敢嘗試如果沒做到李貴人的事，會是什麽下場，於是，就請了太醫來給戴佳貴人瞧。
倘若是個小格格，那這胎流了固然可惜，但是卻是僖嬪能付出的代價；可偏偏是個小阿哥……
“這就不對了，”這回說話的居然是安嬪，她不客氣地說道：“先前戴佳貴人還感激僖嬪你的照顧呢，怎麽你連她膳食上都沒怎麽註意？反倒是對昭常在這麽了解，你別是對昭常在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麽想法吧？”
僖嬪臉色頓時黑了，“安嬪你胡說什麽，我幾時惦記上昭常在肚子裏的孩子？”
她可不承認這事。
眼下戴佳貴人的孩子默認是她養，本來就引的後宮中好些個膝下無兒無女的妃嬪不悅，這要是再被人認為她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那還不引起眾怒。
“沒有就沒有，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安嬪白了僖嬪一眼，“不知道的，還當你是做賊心虛。”
僖嬪漲得滿臉通紅。
這乍看上去還真像是被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
一時。
連戴佳貴人都有些狐疑地看向僖嬪。
僖嬪眼看這事越描越白，只能恨恨地咬牙閉上嘴巴。
安嬪這才放過她。
圍繞著周影的一場風暴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散了。
接下來眾人閑聊時，就都默契地繞開了周影跟戴佳貴人，畢竟眼下這兩人肚子裏的孩子誰來養都很敏感。
就說戴佳貴人吧，也不一定真就最後讓僖嬪養她的孩子，沒得萬歲爺的許可，一切都是虛的，事到臨頭，被人截胡的事，可是常見的很。
周影被撂在一旁，情緒卻平靜得很。
她眼神瞥了眼敬嬪、安嬪，若有所思。
她跟敬嬪打得交道算是比較多，但也不過是見面三分情罷了。
敬嬪今日幫她，總不可能真的是純粹善心吧？
而安嬪？
這位就好猜得多了。
安嬪出身高貴，乃是撫西額駙李永芳的孫女，七嬪之首，論身份後宮中恐怕只有佟佳氏能跟她相提並論，但是這位安嬪性子驕縱，從不容人，故而康熙並不喜歡她，以至於安嬪入宮快十年了，卻一直沒有什麽好消息。
在後宮當中。
家世顯赫不過是錦上添花，要緊的還是萬歲爺的寵愛。
眼見年歲漸長，後宮妃嬪越來越多，以前從容的安嬪豈能不開始為自己的以後著想？
故而，只要稍微一想想，周影都能猜到安嬪幫她的目的。
安嬪是沖著她的孩子來的。
但很可惜。
周影並沒有打算犧牲自己孩子來拉攏別人，何況就算真的她不得不讓旁人養她的孩子，安嬪也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一個不得寵愛，性格驕縱又沒有什麽頭腦的養母，只會拖累孩子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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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嬪發動是早上的事，可等生下六阿哥卻是下午未時三刻左右的事了。
周影聽了都不禁後怕，“這生孩子這麽久？”
“這算快的呢。”綠芍口無遮攔，“像奴婢姐姐生孩子，生了一天才生下來。”
一天？！
周影後背都發麻了。
青荷看著主子神色不對，忙拍了下綠芍的手背，對周影寬慰道：“常在也莫擔心，也有的人是不到半個時辰就生下來的，只要當額娘的身子骨好，這生孩子就不難。”
周影面色稍微好些。
她摸了摸肚子，下決心要好好養好身子骨，不為旁的，就為生孩子的時候別那麽痛。
“哇哇哇……”被奶嬤嬤抱出來的六阿哥扯著小嗓子放聲大哭。
“聽聽，多精神。”康熙高興地接過手來。
佟貴妃忍不住，脫口而出道：“皇上，咱們滿人抱子不抱孫。”
聲音落下，周圍賠笑眾人的笑聲都小了不少。
康熙看了佟貴妃一眼，掂了掂懷裏的小阿哥，“小阿哥才多大，哪裏講究這些。”
說罷，低下頭端詳著小阿哥，“這孩子鼻子倒是像德嬪。”
惠嬪在旁邊奉承，“臣妾看著也像，他眉眼像萬歲爺您，將來長大了也是個俊小夥。”
“可不是，德嬪妹妹好福氣。”
榮嬪笑著說道：“接連給萬歲爺生了兩個阿哥，萬歲爺您回頭可得重賞她。”
榮嬪說這話不過是討巧罷了。
後宮以綿延子嗣的數量來爭寵，德嬪就算出生再低，就憑她連續生了兩個阿哥，萬歲爺也不會薄待她。
“榮嬪說的有理，這樣，先將德嬪的待遇提到妃位，等他日有機會再正式冊封。”
康熙猶豫片刻，仔細思考後，頷首說道。
榮嬪臉上的笑容忽然凝滯住。
其他人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裏去，尤其是惠嬪，她自恃自己生了皇長子，心裏頭一直瞧不起榮嬪這些人，可這下來了，德嬪的待遇跑到她前面去了。
另外後宮妃位虛懸，萬歲爺又在前些年定下份例，宮中妃位只有四位，德嬪預定了一個位置，其他人的機會自然更小了。
德嬪在產房內聽到這話，蒼白著臉讓杏雨攙扶著自己起來，沖著康熙的方向磕頭：“臣妾謝萬歲爺恩典。”
原本還有幾個人暗戳戳地惦記著這小阿哥養母的位置，盤算著跟佟貴妃一樣也能養個孩子。
但現在萬歲爺的旨意一下，意思很明顯了，人家德嬪都有妃的待遇了，怎麽不能養自己的孩子？
德嬪可謂是雙喜臨門，把後宮妃嬪羨慕的眼睛都紅了。
太皇太後得知自己又有一個玄孫後，高興地拍手：“這可真是開年來最好的消息。”
她對皇太後道：“早先看那德嬪稀松平常，不想倒是個有福氣的。”
皇太後笑著道：“世事多半如此，那些看著平常的反而沈得下心，活得久，自恃聰明、美貌的多半命薄。”
皇太後這句話感慨可以說是從她幾十年的後宮生涯來總結出來的。
她打從進宮開始，就不得先帝爺喜愛，那時候，誰不說她日子不好過，反而是董鄂氏，被先帝爺寵上天去，生下來的阿哥，先帝爺更是想立為儲君。
可最後結果，卻是她平安無事活到了現在，而董鄂氏跟她的孩子早就在陵墓裏躺著了。
太皇太後微微頷首，看向小鈕鈷祿氏，“你跟隨蘇麻喇姑去，預備一份禮物送給德嬪。”
“是。”
小鈕鈷祿氏沒有推拒。
她跟著蘇麻喇姑去了庫房。
太皇太後的東西實在很多，光是每年聖壽節，她就能收到皇帝、朝廷大臣以及後宮妃嬪不下數萬兩的賀禮，再加上以前得的東西，得虧慈寧宮就住了太皇太後一個人，不然這些東西都放不下。
而在慈寧宮後院，專門有一個房間被用來囤放料子。
蘇麻喇姑拿鑰匙開了門，側身讓過：“格格請。”
小鈕鈷祿氏沖蘇麻喇姑一屈膝，揚起嘴唇笑了下，走了進去，兩個宮女也跟著進去幫忙拿東西。
“姑祖母，您這是憋著使壞啊。”
皇太後看著喝茶的太皇太後，眼神露出幾分無奈。
太皇太後抿著唇樂了，都說老小孩，老小孩，老太太年紀大了，性子私底下反而比以前活潑不少，“哀家這是試試她，要是她連個挑禮物的本事都不會，以後出去了，豈不是丟的哀家的臉？”
小鈕鈷祿氏可是太皇太後請進來“做客”的，她這個“客人”要是表現不好，後宮妃嬪們明面上是不敢說什麽，可背地裏卻是少不得說太皇太後眼光不好。
這說話功夫，小鈕鈷祿氏跟蘇麻喇姑就回來了。
小鈕鈷祿氏身後的宮女一個手裏捧著幾匹緞子，一個則是捧著匣子。小鈕鈷祿氏行了禮，指著身後，“奴婢給德嬪娘娘挑了些東西，不知道合不合適？”
“有什麽東西？”
太皇太後掃了一眼，問道。
小鈕鈷祿氏道：“奴婢挑了兩匹織錦緞、兩匹交織綾，還有兩匹棉布，是特地挑了給小阿哥做衣裳的，另外，奴婢想著德嬪娘娘生育辛苦，得補補身子，也挑選了些血燕。”
太皇太後心中滿意，點點頭，看向蘇麻喇姑，“就這麽送過去吧。”
她對小鈕鈷祿氏道：“你也去走一趟，替哀家瞧瞧德嬪，看看她怎麽樣。”
“是。”
小鈕鈷祿氏壓下心裏的喜意，屈膝行禮道。
她心裏明白，這一關她是過了。
大名鼎鼎的小鈕鈷祿氏去永和宮走了一圈，後宮眾人便都知道太皇太後對這位是有多滿意了。
因此，眾人也越發好奇這位小鈕鈷祿氏到底是什麽模樣，是三頭六臂，還是別有神通？
怎麽就能夠讓太皇太後那樣的人都滿意呢？
而好巧不巧。
周影就偶遇到了這位小鈕鈷祿氏格格。
“奴婢給昭常在請安。”
就在青荷等人驚訝無措時，小鈕鈷祿氏已經先給周影行了禮。
“不敢，姑娘快起來吧。”周影側開身，避了避禮，人家識大體，自己總不能厚著臉皮真受了禮。
“昭常在這是去哪兒？”
蘇麻喇姑剛剛沒出聲，到這會子才開口，臉上帶著和氣的笑容。
周影笑道：“我是正要去永和宮給德嬪娘娘道喜。”
“那常在快去吧，奴婢們剛出來的時候，德嬪還醒著，別回頭您去晚了，她睡著了。”
蘇麻喇姑說道。
周影嗳了一聲：“多謝蘇麻喇提醒，我這就去。”
“常在也別急，仔細腳下。”蘇麻喇姑又囑咐了一句。
周影點點頭，沖小鈕鈷祿氏一頷首一笑，就帶人離開了。
小鈕鈷祿氏心中暗道，可真是個花一樣的美人，聽說萬歲爺最近特寵昭常在，這親眼一瞧，倒是真不怪萬歲爺寵愛。
“格格想什麽呢？”蘇麻喇姑見小鈕鈷祿氏沈吟，問了一句。
小鈕鈷祿氏回過神來，“奴婢在想這後宮妃嬪可是各個都跟昭常在一樣美貌？”
蘇麻喇姑一怔，笑了下，“倘若是如此呢？”
“要真是如此，”小鈕鈷祿氏：“那奴婢可有眼福了。”
蘇麻喇姑不料她會說出這種話，當下驚訝過後，失笑出聲。
夜裏無人時，蘇麻喇姑給太皇太後捏腳的時候，就說起了下午這一則趣談。
太皇太後睜開眼，饒有趣味，“她真這麽說？”
“千真萬確，奴婢親耳聽到的。”
蘇麻喇姑說道。
“這麽說，倒是個能容人的……”太皇太後拊掌道：“能容人好啊，能容人才是當主子的派頭……”
周影這日親自去送過禮，洗三的時候就不再去了，怕人多容易出事，不過也讓人送了讓造辦處打的銀腳鐲跟銀鈴鐺。
她沒去，可後宮去的人卻不少，尤其是知道萬歲爺也會來，下面的貴人、常在都精心打扮了前去，就是想抓住這個機會露頭。
然而，今天，她們註定是無功而返。
萬歲爺壓根不在乎她們的精心打扮，反而對六阿哥愛不釋手，更是當著眾人的面，給六阿哥起了名字：“胤祚”。
這個名字一出來，康熙還沒反應過來，佟貴妃臉色就白了。
她顧不得在乎先前萬歲爺已經對她不滿這件事，“萬歲爺，小阿哥年紀尚小，這名字未免太大……”
胤祚，祚什麽意思那是一國之君的位置，比如說帝祚。
萬歲爺是有意讓六阿哥當儲君？！
可這也不對啊。
那麽大一個太子就在毓慶宮，這另立儲君是什麽情況？
康熙心裏咯噔一下，也反應過來了，壞了。
他一時欣喜，只想著祚字有福運、 保佑的意思，卻是忘了還有帝位的意思。
“貴妃多心了，朕的意思是希望六阿哥有福氣，得上天保佑，平平安安。”
話都說出來了，康熙只能往回找補一下。
他是真沒有什麽換儲君的意思，雖然他喜歡這個兒子，可所有兒子中他最愛的還是太子。
佟貴妃能說什麽，只能憋著氣：“是臣妾思慮太多，但換個名字……”
“君子一言九鼎，況且阿哥之名已定，豈能亂改？”
康熙不耐地拂了拂手說道。
改名本來就忌諱，何況他原本沒這個意思，倘若真的按照佟貴妃的意思把六阿哥的名字給改了，那才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
其他妃嬪面面相覷，倒是沒人敢說什麽，畢竟連佟貴妃都被萬歲爺給頂了回來。
幾日後。
到了給佟貴妃請安的日子。
周影穿了一身藕荷色暗花織錦緞旗服，小兩把頭上簪著一排金鑲翡翠簪子，手上素凈，只帶了個簡單通透的玉鐲。
如今鹹福宮除了她便是端嬪了。
端嬪不必外出，故而周影出門時只需顧著自己就成。
承乾宮今日十分熱鬧。
興許是近日來宮裏喜事多，周影還沒走進去，就聽得裏面嘰嘰喳喳，說笑聲不斷。
“喲，昭常在來了？”
周影剛到，僖嬪就一眼發現了她，笑著招呼道：“常在來的可早。”
“給僖嬪娘娘、敬嬪娘娘、安嬪娘娘請安，給戴佳貴人請安。”
周影對僖嬪等人行了禮。
敬嬪微微頷首，安嬪性子素來冷淡，今日不知怎地，眼神在她肚子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收回去。
僖嬪笑盈盈地叫起，又讓人把繡墩搬到她身旁，對周影道：“你跟戴佳貴人都有身子，本宮這附近炭火旺盛，昭常在索性也一塊過來吧，這麽著也能夠戴佳貴人聊聊天。”
周影道了謝，沒拂僖嬪的“好意”，她在繡墩上坐下，旁邊戴佳貴人對她露出了一個不遠不近的笑容。
兩人雖說都有身子，論理應該有話聊，但是周影心知戴佳貴人是僖嬪的人，無意接近；而戴佳貴人呢，則是一向明哲保身，更不可能去親近周影。
故而，兩人坐下後反倒是鴉雀無聲。
沒一會兒功夫，宜嬪、郭貴人來了，惠嬪、良貴人也來了，正殿越發熱鬧，倒是襯得她們這巴掌大的地方靜悄悄的。
“貴妃娘娘到。”
一把太監的聲音壓下了滿殿鶯鶯燕燕。
佟貴妃在眾人簇擁中走進了殿內，她的衣著華麗，臉上不見什麽笑意，一進來就讓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緊繃了起來。
眾人都繃緊了心裏的弦，“給貴妃娘娘請安。”
待佟貴妃落座後，她才淡淡道：“起身吧。”
“謝貴妃娘娘。”
眾人落座，相熟的妃嬪無不都在底下偷偷打著眼神，看來貴妃娘娘今兒個的心情依舊不好啊。
也是。
誰看到以前被自己提拔起來的宮女如今飛黃騰達，生下來的阿哥備受萬歲爺重視，心情能好受？
“貴妃娘娘的氣色不太好，可是昨夜睡得不香？”惠嬪滿眼關心。
宜嬪臉上飛快掠過詫異神色。
她瞥了惠嬪一眼，那眼神十分覆雜，大概是在疑惑惠嬪怎麽膽子這麽大，居然敢哪壺不開提哪壺？
榮嬪則是安靜坐在一旁，見怪不怪。
佟貴妃扯了扯唇角，“本宮是睡得不香，為了後宮事務，本宮怎麽能睡得好？”
敢嘲笑她？
她再怎麽著，如今後宮也是她管著的。
惠嬪臉上果然露出訕訕然的神色來，“娘娘辛苦，萬歲爺若是知道，定然心疼娘娘。”
“心疼不心疼的，本宮倒是不怎麽在乎，本宮只是做分內之事罷了，”佟貴妃語氣似有所指，“倘若後宮姐妹一個個安分守己，遵守宮規，本宮再辛苦也有價值。”
“娘娘放心，姐妹們都是好的，誰敢造次。”
僖嬪奉承道。
她這直白的拍馬屁的話語，叫旁邊坐著的宜嬪眉頭一挑，面露不屑。
有僖嬪帶頭，其他人少不得賠笑奉承一二。
佟貴妃面色好轉不少，她掃了眼惠嬪，見對方訕訕低下頭，才覺得心頭舒坦了不少，轉過頭看向戴佳貴人跟周影，“戴佳貴人跟昭常在這些日子身子如何？”
“多謝貴妃娘娘關心，妾身一切都好，多虧了僖嬪娘娘悉心照料。”
戴佳貴人欠身行禮道。
“妾身也一切都好。”周影起身回話。
佟貴妃嗯了一聲，眼神落在周影身上，說起來，佟貴妃這幾日一直在揣測德嬪身旁伺候的人被調走是怎麽回事，那邊的消息是說萬歲爺見到爾嵐她們打扮的花枝招展這才把人趕走。
但佟貴妃做賊心虛，又覺得萬歲爺近日來對她的態度大不如前，故而對當日的當事人之一周影有些不悅，“鹹福宮裏沒什麽人照顧你，昭常在又是頭一胎，你可得小心些。”
“是，多謝貴妃娘娘關心。”
周影不失體面地回答，仿佛沒聽出佟貴妃話語裏的敲打。
僖嬪這時候笑瞇瞇道：“昭常在是得小心些，我聽說昭常在有了身子後，就愛吃一口酸的，這常言道，酸兒辣女，這肚子裏保不齊就是個小阿哥。要是昭常在生個小阿哥，那可就能母憑子貴了。”
僖嬪這話說完，周影幾乎感覺到周圍的視線都朝著她肚子看來，這些視線幾乎讓人如芒在背。
就連戴佳貴人也都忍不住瞧她。
“僖嬪娘娘真是愛說笑，酸兒辣女這種事哪裏能說得準？”周影不慌不忙反駁道：“況且要真是這麽靈驗，妾身這些日子不但愛吃酸的，還愛吃辣的呢，這又怎麽說？”
僖嬪被堵回話，也不惱怒，而是笑道：“保不齊是雙胎呢？”
周影扯了扯唇角：“要是雙胎，這會子妾身的肚子早就鼓起來了。”
“這倒也是，”敬嬪溫和地說道：“人家都說雙胎身子重，本宮也見過雙胎的，那頭幾個月就分外顯懷，昭常在這肚子這麽平坦，分明是單胎，要是生個長得像昭常在的小格格，也是一件美事。”
敬嬪會替她說話，是周影意料之外的事。
她對上敬嬪的眼神，敬嬪沖她點了下頭，又轉過頭對僖嬪道：“僖嬪妹妹眼睛這麽準，倒不如瞧瞧戴佳貴人這胎是小阿哥還是小格格？”
僖嬪頓時語滯。
她含糊道：“戴佳貴人吃東西又沒個特別的喜好，我哪裏看得出來？”
然而實話是，僖嬪早就悄悄請許太醫給戴佳貴人瞧過了，許太醫在重金下，拍板說戴佳貴人這胎十有八/九是個小阿哥。
這話出來，戴佳貴人是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麽了，而僖嬪則是高興不起來。
她是存著些算計的，李貴人臨死之前給她來那麽一招，把僖嬪拿捏住了。
她不敢嘗試如果沒做到李貴人的事，會是什麽下場，於是，就請了太醫來給戴佳貴人瞧。
倘若是個小格格，那這胎流了固然可惜，但是卻是僖嬪能付出的代價；可偏偏是個小阿哥……
“這就不對了，”這回說話的居然是安嬪，她不客氣地說道：“先前戴佳貴人還感激僖嬪你的照顧呢，怎麽你連她膳食上都沒怎麽註意？反倒是對昭常在這麽了解，你別是對昭常在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麽想法吧？”
僖嬪臉色頓時黑了，“安嬪你胡說什麽，我幾時惦記上昭常在肚子裏的孩子？”
她可不承認這事。
眼下戴佳貴人的孩子默認是她養，本來就引的後宮中好些個膝下無兒無女的妃嬪不悅，這要是再被人認為她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那還不引起眾怒。
“沒有就沒有，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安嬪白了僖嬪一眼，“不知道的，還當你是做賊心虛。”
僖嬪漲得滿臉通紅。
這乍看上去還真像是被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
一時。
連戴佳貴人都有些狐疑地看向僖嬪。
僖嬪眼看這事越描越白，只能恨恨地咬牙閉上嘴巴。
安嬪這才放過她。
圍繞著周影的一場風暴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散了。
接下來眾人閑聊時，就都默契地繞開了周影跟戴佳貴人，畢竟眼下這兩人肚子裏的孩子誰來養都很敏感。
就說戴佳貴人吧，也不一定真就最後讓僖嬪養她的孩子，沒得萬歲爺的許可，一切都是虛的，事到臨頭，被人截胡的事，可是常見的很。
周影被撂在一旁，情緒卻平靜得很。
她眼神瞥了眼敬嬪、安嬪，若有所思。
她跟敬嬪打得交道算是比較多，但也不過是見面三分情罷了。
敬嬪今日幫她，總不可能真的是純粹善心吧？
而安嬪？
這位就好猜得多了。
安嬪出身高貴，乃是撫西額駙李永芳的孫女，七嬪之首，論身份後宮中恐怕只有佟佳氏能跟她相提並論，但是這位安嬪性子驕縱，從不容人，故而康熙並不喜歡她，以至於安嬪入宮快十年了，卻一直沒有什麽好消息。
在後宮當中。
家世顯赫不過是錦上添花，要緊的還是萬歲爺的寵愛。
眼見年歲漸長，後宮妃嬪越來越多，以前從容的安嬪豈能不開始為自己的以後著想？
故而，只要稍微一想想，周影都能猜到安嬪幫她的目的。
安嬪是沖著她的孩子來的。
但很可惜。
周影並沒有打算犧牲自己孩子來拉攏別人，何況就算真的她不得不讓旁人養她的孩子，安嬪也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一個不得寵愛，性格驕縱又沒有什麽頭腦的養母，只會拖累孩子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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