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只小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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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只小烏鴉
下午得了賜福，黃昏的時候內務府就打發人來鹹福宮張貼春聯了。
這紫禁城的春聯跟後世的春聯大不相同，是翰林院的翰林們在白娟上書寫後裝裱起來的，白底紅字，十分素雅。
綠芍等人去瞧了一圈回來，不住地誇讚：“聽說是去年狀元寫的字，好看的緊。”
周影都起了興趣，披著鬥篷去看了一圈，大紅的氣死風燈把這對聯照的十分清晰。
這狀元郎寫的一手館閣體，好看是好看，就是沒什麽風骨，遠遜色康熙。
周影看完後便沒什麽興致，回去後，想了想，提起筆畫了一張棋譜，叫來林勾：“你帶著人去乾清宮一趟，就說這棋譜是我畫給萬歲爺的。”
林勾答應一聲，領命去了。
他去的時候正值黃昏時分，乾清宮各處早已點燈，康熙坐在西暖閣裏，正看著書。
梁九功捧著那薄薄的一張紙進來時，康熙剛好擡起頭來喝茶，“是什麽東西？”
“萬歲爺，是昭常在送來的棋譜。”
梁九功的話讓康熙有些驚訝，他隨手接過棋譜，打開一看，上面是一副殘局，黑白子下了一半，白子處於弱勢，仿佛潛龍扼頸。
“妾身持白子，陷入困局，還望萬歲爺得閑撥空替妾身解惑。”
昭常在的這一手字清麗漂亮，雖是簪花小楷但卻別有一番風骨。
康熙眼裏流露出一份欣賞，，想了想，自己也有陣子沒去後宮，“去準備，朕要擺駕鹹福宮。”
梁九功眼中掠過吃驚神色，這張紙送過來時他還有些看不上，覺得昭常在這一招稀松平常，萬歲爺隔三差五地收到後宮妃嬪送來的東西，豈能看得上？
想不到，萬歲爺居然要擺駕鹹福宮！
梁九功道了聲是後，退出西暖閣，打起簾子走出來時，就瞧見不遠處被凍得面青唇白的林勾一雙眼睛刷地一下朝他看過來，“梁爺爺……”
梁九功臉上露出個笑容，沖他招手。
林勾趕忙跑過來，嘴裏不住地吐出白氣。
“小林子，你算沒白跑一趟，萬歲爺要擺駕鹹福宮了，趕緊回去報喜吧。”
梁九功這句話仿佛一道驚雷在林勾耳旁炸開，他腦海裏嗡嗡地，沒等腦子反應過來，嘴裏已經不住道謝，還要跪下給梁九功磕頭。
梁九功哪裏稀罕他這磕頭，不動聲色拉住他的手，“好孩子，知道你高興，趕緊回去吧，別耽誤了主子的事。”
“是，是，多謝梁爺爺。”
林勾這會子渾身發暖，什麽寒意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給梁九功打了個千，就領著人小跑著回去了。
梁九功打發人去準備萬歲爺出行的龍輦，除此之外，還要提醒一路過去的宮殿要準備爆竹。
臘月過了二十四後，萬歲爺在宮裏每過一門都要放爆竹，這既是除晦氣，也是迎喜氣。
乾清宮一動，後宮妃嬪很快也收到風聲。
宜嬪得知萬歲爺要去鹹福宮，牙齒咬了咬，“昭常在倒真是有些本事。”
郭貴人咳嗽一聲，“姐姐，要不咱們想辦法攔下萬歲爺，也好給昭常在一個沒臉。”
郭貴人有信心。
原因無他，她養了四公主，宜嬪跟她又都在萬歲爺心裏有些分量，怎麽著，要搶人也是有些底氣的。
然而宜嬪卻搖了搖頭，她抿著嘴唇，“不成，咱們現在截胡了昭常在，就算萬歲爺過來了，心裏也未必高興。再說，萬歲爺心裏還惱著你的事。”
她擡眼掃向郭貴人，“你別忘了，今年你可沒得到福字。”
郭貴人臉上露出尷尬、羞惱神色，低頭道了聲是。
宜嬪淡淡道：“咱們也不必著急，烈火烹錦，這昭常在爬的越快，越是得寵，看不慣她的人就越多。”
郭貴人道了聲是。
酉時三刻。
李貴人跟周影都裝扮一新出來迎接。
李貴人繃著張臉，神色誰都看得出不高興。
她擡眼瞥了眼周影，“昭常在可真有手段。”
李貴人這句話的語氣當真是三分厭惡七分嫉妒，對周影的不滿幾乎毫不遮掩。
旁邊的宮女太監們都低下頭去，一副聾子啞巴瞎子的模樣。
周影微微一笑，“妾身不明白貴人在說什麽。”
“別裝蒜。”李貴人估摸著萬歲爺還沒來，牙齒緊咬著，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不是你派人給乾清宮送了不知什麽東西，使出這種下作手段迷惑萬歲爺，萬歲爺今日會來？”
“呀？”
周影眨巴眼睛，濃密的睫毛像是兩把扇子輕輕扇動了下，“貴人您的意思是給萬歲爺送東西就是手段下作，那您送了好幾回，豈不是下作中的下作？”
“噗嗤。”
不知是誰忍不住笑出聲來。
李貴人臉上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都蹦出來了，“你！”
啪啪……
爆竹聲從不遠處傳來了。
硝煙味也跟著傳來，周影朝那聲響傳來的地方看了一眼，不動聲色：“貴人莫惱，咱們這要是爭吵起來，等會兒在萬歲爺面前可就有失體統了。”
李貴人哪裏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心裏的火氣壓不下去，恨恨地瞪了周影一眼，那眼神簡直恨不得將周影生吞活剝了。
青荷等人都看得心驚膽戰，青荷更是小心翼翼挪了一步，打算要是李貴人要打常在的話，她就撲出去護住常在。
康熙到來的時候就瞧見了這麽一幕。
他將李貴人那兇狠的眼神看在眼裏，撥攏著紫檀佛珠的手指微頓。
“皇上吉祥。”
瞧見康熙來了，李貴人飛快地轉變了表情，適才兇神惡煞的模樣轉變成了綿柔情意，屈膝行禮的時候姿態格外裊娜。
周影跟在她後面行禮，將李貴人前後表情變化看在眼裏，心裏也有些佩服。
這李貴人這演技，要是在現代，怎麽也得拿個金雞獎啊。
“皇上吉祥。”
所有人跪了一地。
一時間鹹福宮門口的甬道鴉雀無聲。
李貴人低著頭，心跳如擂鼓，即便知道萬歲爺是為昭常在而來，她心裏也難免抱著一絲期望，那就是萬歲爺能夠越過昭常在，看中她。
即便這期望渺茫，但是萬一呢？
因為緊張，所以她把周圍的動靜都聽得一清二楚。
佛珠撚動的聲音，萬歲爺從龍輦上下來時衣裳的摩擦聲，以及一步步走近的腳步聲。
當瞧見明黃色繡著五爪金龍的靴子出現在眼裏時，李貴人的心都到嗓子眼了。
龍涎香淡淡的氣息在此時格外清晰。
“起來吧……”
萬歲爺的聲音傳來，李貴人剛要嬌滴滴地道一聲謝萬歲爺，就瞧見一雙有力的手朝她身後伸去。
即便是用眼角的餘光，李貴人也能清晰地看見萬歲爺是如何攙扶起昭常在的。
“多謝萬歲爺。”
周影就著康熙的手站了起來。
她的神態自然，在對比之下，李貴人臉上那討好的神色越發顯得拙劣。
“李貴人也起吧。”
康熙看了李貴人一眼，說道。
李貴人此時仿佛被人淋了一身冷水，羞惱、尷尬、諸種情緒湧上心頭，她道了謝，卻頭也不敢擡，直到萬歲爺領著昭常在離開，李貴人這才擡起頭來。
“貴人……”
秋節提心吊膽地看向她。
李貴人面無表情，可卻比往日更加叫人害怕。
“你這屋子，收拾的倒是挺齊整的。”
康熙進了次間，興許是頭一次到這麽狹窄的地方，少不得四周圍都看了一圈。
昭常在這屋子小是小，可處處擺放有質，正中間迎面掛著幾幅字畫，兩把紅木椅子古樸，兩側以屏風隔開，貴妃榻上放了棋盤、插著一枝梅花的梅花瓶，巴掌大的紫檀嵌石插屏
後面還有蜜餞跟糕點。
“妾身隨便收拾的，叫萬歲爺見笑了。”
周影忙把蜜餞跟糕點拿起來，就要遞給青荷。
“慌什麽，放著便是。”康熙不由得莞爾，“這是常在平日裏吃的？”
周影微紅著臉，將蜜餞跟糕點放下，“是，妾身下棋的時候就愛吃些東西，這蜜餞是禦膳房做的，甜而不膩，倒是可口。”
康熙見她孩子氣的這一面，不但不惱，反而更覺得有幾分可親，後宮妃嬪見了他，誰不是恨不得顯露出各種賢惠善良懂事的一面，哪裏會有人跟昭常在似的，自爆馬腳。
“是嗎，朕嘗嘗味道。”
康熙有些興趣，伸手就要拿。
梁九功眼睛睜大，“萬歲爺……”
這裏的東西可還沒叫人試過毒。
康熙擺擺手，“慌什麽，一枚蜜餞能出什麽事。”
梁九功有些為難，朝周影投來目光，他這個當奴才的勸不了萬歲爺，可萬歲爺要是有什麽差池，誰也擔當不起責任。
周影微笑了下，不動聲色拿過蜜餞，隨手用小銀叉取了一顆送進嘴裏，“萬歲爺，您要吃妾身這裏的東西，怎麽也得有些誠意。”
“哦，你要什麽誠意？”
康熙覺得有些有趣。
周影抿唇笑了下，“那棋譜您要是幫妾身指點一下迷津，別說一盤蜜餞，便是十盤蜜餞，妾身也送得起。”
康熙覺得很新鮮，他爽快地答應下來。
周影把蜜餞放到一旁去，拿出棋子來。
康熙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下去。
梁九功等人松了口氣，識趣地沒在這裏當擺設。
青荷趕緊去泡茶，她燒水的時候手都在抖。
綠芍就更不必提了，她們倆平日裏連見萬歲爺的機會都少之又少，這回要給萬歲爺煮茶，別說手了，連腳都有些軟。
“萬歲爺愛喝什麽茶？”
眼看水都要燒開了，青荷這才突然想到這關鍵的一個問題。
她眼睛瞪大，跟同樣目瞪口呆的綠芍對視一眼。
兩個沒什麽見識的小宮女這會子感覺頭皮都要發麻了。
林勾是被急匆匆喊過來的，在得知兩人的問題後也楞住了，趕緊去找梁九功求助。
“梁爺爺，勞煩您老人家指點指點迷津。”
林勾不是空手過來的，拿著一個小荷包。
梁九功倒是沒拿大，直接就說了，“萬歲爺近日愛喝的是大紅袍，不過你們這兒有什麽好茶就上什麽好茶，這會子萬歲爺也不在乎喝什麽茶。”
這句話把林勾給說糊塗了。
林勾心想莫非是梁爺爺嫌棄荷包裏的銀子少，但人家都已經開口了，就不能再嘰歪了，只好把原話覆述了一遍給青荷兩人聽。
兩人一聽，更加糊塗。
可要是再不送茶上去就不像樣了，青荷只好硬著頭皮，拿了最好的毛尖，泡出茶色後送了過去。
屋子裏只有落子聲。
青荷進去的時候，小心翼翼把茶盞放下。
等她退出去時，才敢擡起頭，只見萬歲爺隨手端起茶盞，眼神落在主子身上，喝了一口隨手把茶盞放下。
青荷恍惚之中像是明白了什麽。
“怎麽樣？青荷姐姐！”綠芍緊張地看向她。
青荷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容，“沒事。”
綠芍這才放下心來。
棋下的很快，康熙持白子最後還是反殺了，勝了五子，周影既高興又有些遺憾，“妾身的棋力果然趕不上萬歲爺。”
康熙莞爾，“你這是剛學會走就想飛了，野心真是不小。”
周影絲毫不怕他，“有萬歲爺這樣的良師益友，妾身要是沒點兒野心，豈不辜負了萬歲爺的指點之恩？”
她笑盈盈地奉上蜜餞，“還請萬歲爺用蜜餞。”
康熙沒客氣，直接收下這份勝利果實，“既是良師，束脩何在？”
“束脩嗎？”周影眼含笑意，“不若妾身做東，今日請萬歲爺用膳。”
康熙沒有不允的道理，頷首答應了。
周影把林勾叫了進來，自作主張點了菊花鍋子跟一桌子肉菜，“另外，讓禦膳房送些細面過來。”
她側過頭對康熙道：“萬歲爺，妾身發現這鍋子裏下細面味道特別不錯。”
康熙沒嘗試過這種吃法，但也樂意嘗試一下。
鹹福宮禦膳房那邊得知是進奉給萬歲爺的，使出了渾身解數，細面揉的十分筋道爽口，尤其是吃到最後將細面下進去，面條吸滿了湯汁裏的味道，先前的牛羊肉香、菌菇蘿蔔的甜香，再淋上一勺清甜爽口的湯底。
康熙難得用了三碗，等還要再用的時候，梁九功急的額頭都冒汗了，“萬歲爺，這夜裏吃多了積食啊。”
康熙沒好氣橫了他一眼，到底是把碗筷放下。
梁九功這才連忙讓人將東西都撤下去。
“這菊花鍋子味道倒是不錯，”康熙點評道：“清淡中也有鮮甜味，當賞。”
姑且不提陳公公那邊得了賞是如何欣喜，現在這會子，前面的李貴人聽著後院的動靜，是心如刀絞。
康熙好養生，周影也有養生的習慣，不過今日天寒地凍，出去走反而於身體無益。
康熙就在周影屋子裏轉，轉到周影隔出來當書房的地方時，這位從生出來就沒在這麽狹窄地方待過的萬歲爺發話了，“這屋子歸置的不錯，就是小了些。”
康熙頓了下，手背在身後：“朕記得劉氏是已經搬出去了。”
“是。”
周影點了下頭。
康熙頷首：“既然如此，那就將隔壁兩間屋子也給你用，隔來當書房也好，內室也好，好歹也能寬敞些。”
“多謝萬歲爺。”
周影沒有扭捏，直接行禮謝恩。
康熙就喜歡她這脾氣，橫豎這巴掌大的地方轉一會兒就看完全了，索性拉著她下棋。
這棋下著下著，兩人就往床上去探討如何下棋了。
夜裏叫了兩回水，今夜明明吃的是菊花鍋子，萬歲爺的火力卻壯得很。
周影次日起來時，只覺得肩膀酸痛，渾身骨頭都仿佛被人拆開重組又拆開一樣。
她聽見康熙起床的聲音，要起來伺候康熙穿衣時，腳一軟，直接上演一出投懷送抱，摔在了康熙懷裏。
身下的腹肌結實有力，作為一個九五之尊，這位大BOSS的身材其實真不錯，雖然沒有八塊腹肌，可肌肉線條精悍，寬肩細腰，屬實是脫衣有肉穿衣顯瘦之輩。
“噗嗤。”
從上面傳來康熙的笑聲。
周影耳根一紅，就被康熙攙扶了起來。
“一大早投懷送抱？”康熙唇角微勾，“朕的衣裳都被你弄亂了。”
周影小聲道：“妾身是腿軟了。”
“哦。”
康熙的眼睛朝周影的腿看去，這雙腿很直，很細，很白，手感綿密柔軟，他眼神暗了暗，“那是朕的不是。”
他揉了周影的腰身一把。
力度不大，可從腰處傳來的酥麻卻仿佛在周影的神經炸開。
她險些軟倒在康熙懷裏，擡起頭埋怨地嗔了康熙一眼。
康熙失笑出聲，一大早心情就因為昭常在而十分不錯，他把周影按坐在床上，“好生歇息吧，朕走了。”
“是。”
周影答應一聲，還是起身行禮送了康熙離開。
等爆竹聲一聲聲傳來時，周影這才躺回床上。
她瞇著眼睛養了養神，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大概是昨晚太累了。
等再睜開眼時，窗戶外金燦燦的陽光已經映入眼簾，繡著瓜瓞綿綿的紗帳低垂。
周影轉了個身要起來，腰身的酸痛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聲。
外間。
青荷聽見動靜，連忙進來，待瞧見主子脖頸上的紅痕時，臉上不禁一紅，“常在。”
等周影梳洗完畢，問過時辰，這才知道現在已經午時了。
“我睡了這麽久？”她有些驚訝。
她還以為自己不過是睡了一會兒，沒想到一下直接睡到了中午。
“是啊，您餓不餓，要不讓禦膳房那邊送膳食來？”
綠芍關心地問道。
這不說還好，一說，周影還真覺得有些餓了，腸胃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但周影現在偏偏沒什麽胃口，“讓禦膳房送些清粥小菜過來吧。”
“就只要清粥小菜？”
陳公公本來摩拳擦掌，待聽到昭常在要的東西後，興奮的老臉上露出驚訝神色。
“是，我們常在說要清淡些，別太油膩，這會子沒什麽胃口。”
林勾把周影的要求說的十分仔細。
陳公公雖然惋惜沒能大展拳腳好好再露一手，但清淡的菜色也有清淡的做法。
他點點頭，叫小太監端了一盤剛炸出來的小肉丸子給林勾，自己擼起手去準備了。
小肉丸子炸的酥脆卻不油膩，林勾不知不覺就幹掉了半盤，還喝了一碗熱氣騰騰剛出爐的羊雜湯。
羊雜湯下足了料，又加了胡椒提味，一碗下去辛辣逼出了汗水。
吃的差不多了，禦膳房這邊也準備好了給周影的膳食。
一碗熬開花的白米粥，對半切的冒油鹹鴨蛋、簡單卻可口的醋溜白菜，還有一道十分鮮美的炸魚幹。
那道炸魚幹出乎意料的合胃口，拇指大的小魚去頭去尾去內臟，事先只用鹽調料，等鹽味腌入魚肉後，裹上蛋清、面粉，下油鍋一炸，一口下去酥脆可口。
下飯一絕。
周影本來沒什麽胃口，可一口口吃下去，卻把那盤子小魚幹都幹掉了。
禦膳房還孝敬了一盤紅糖年糕。
年糕炸過，外酥裏韌，口感綿軟，淋上調好的紅糖汁，紅糖是最難把控好味道的，淡了不好，濃了發苦，可這道的紅糖甜度恰到好處。
周影吃了一盤，下午做著看書的時候，忍不住舔舔嘴巴，想念起這味道，又讓禦膳房做了一盤來。
禦膳房送過來的時候，正好還碰上營造處來人了。
營造處的公公滿臉堆笑，對周影的態度十分殷勤，手裏捧著圖紙，“常在您瞧，隔壁兩間屋子您打算怎麽改造？”
營造處油水豐厚，裏面的人素來是眼高於頂。
也因此之前出事的時候倒黴的人著實不少，畢竟平日裏得罪的人實在太多。
而萬歲爺這回又對營造處十分不滿。
故而即便是營造處裏新提拔上來的也都各個夾著尾巴做人。
這位公公還是搶破頭才搶到這麽個來昭常在面前露臉的機會。
周影拿著圖紙，去隔壁次間轉悠了一圈。
她推開窗戶，深吸了口氣，“這邊倒是比我那邊好。”
她那邊光照不足，屋子裏總有一股悶潮的氣味，得日日點著炭火，又要及時開門開窗換氣才能好些。
“常在真是好眼力，這屋子窗戶大，通風透氣。”
蔡公公奉承道。
周影笑了下，“那這屋子就拿來當內室吧，原來的床桌椅板凳都換掉，原先我那屋子拿來當書房，只是不知蔡公公可有辦法讓那邊白日裏更亮一些？”
“常在既然開口，奴才沒辦法也得想辦法出來。”
蔡公公趕緊說道：“要讓屋子更亮的辦法多的是，把窗戶擴大，換上玻璃窗，等回頭奴才把法子都寫出來，常在您瞧了再定奪？”
“那就麻煩蔡公公了。”
周影說道。
蔡公公露出受寵若驚神色，“不辛苦，能為常在分憂，是奴才的榮幸。”
周影笑而不語。
這宮裏頭，果然得寵跟不得寵是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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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得了賜福，黃昏的時候內務府就打發人來鹹福宮張貼春聯了。
這紫禁城的春聯跟後世的春聯大不相同，是翰林院的翰林們在白娟上書寫後裝裱起來的，白底紅字，十分素雅。
綠芍等人去瞧了一圈回來，不住地誇讚：“聽說是去年狀元寫的字，好看的緊。”
周影都起了興趣，披著鬥篷去看了一圈，大紅的氣死風燈把這對聯照的十分清晰。
這狀元郎寫的一手館閣體，好看是好看，就是沒什麽風骨，遠遜色康熙。
周影看完後便沒什麽興致，回去後，想了想，提起筆畫了一張棋譜，叫來林勾：“你帶著人去乾清宮一趟，就說這棋譜是我畫給萬歲爺的。”
林勾答應一聲，領命去了。
他去的時候正值黃昏時分，乾清宮各處早已點燈，康熙坐在西暖閣裏，正看著書。
梁九功捧著那薄薄的一張紙進來時，康熙剛好擡起頭來喝茶，“是什麽東西？”
“萬歲爺，是昭常在送來的棋譜。”
梁九功的話讓康熙有些驚訝，他隨手接過棋譜，打開一看，上面是一副殘局，黑白子下了一半，白子處於弱勢，仿佛潛龍扼頸。
“妾身持白子，陷入困局，還望萬歲爺得閑撥空替妾身解惑。”
昭常在的這一手字清麗漂亮，雖是簪花小楷但卻別有一番風骨。
康熙眼裏流露出一份欣賞，，想了想，自己也有陣子沒去後宮，“去準備，朕要擺駕鹹福宮。”
梁九功眼中掠過吃驚神色，這張紙送過來時他還有些看不上，覺得昭常在這一招稀松平常，萬歲爺隔三差五地收到後宮妃嬪送來的東西，豈能看得上？
想不到，萬歲爺居然要擺駕鹹福宮！
梁九功道了聲是後，退出西暖閣，打起簾子走出來時，就瞧見不遠處被凍得面青唇白的林勾一雙眼睛刷地一下朝他看過來，“梁爺爺……”
梁九功臉上露出個笑容，沖他招手。
林勾趕忙跑過來，嘴裏不住地吐出白氣。
“小林子，你算沒白跑一趟，萬歲爺要擺駕鹹福宮了，趕緊回去報喜吧。”
梁九功這句話仿佛一道驚雷在林勾耳旁炸開，他腦海裏嗡嗡地，沒等腦子反應過來，嘴裏已經不住道謝，還要跪下給梁九功磕頭。
梁九功哪裏稀罕他這磕頭，不動聲色拉住他的手，“好孩子，知道你高興，趕緊回去吧，別耽誤了主子的事。”
“是，是，多謝梁爺爺。”
林勾這會子渾身發暖，什麽寒意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給梁九功打了個千，就領著人小跑著回去了。
梁九功打發人去準備萬歲爺出行的龍輦，除此之外，還要提醒一路過去的宮殿要準備爆竹。
臘月過了二十四後，萬歲爺在宮裏每過一門都要放爆竹，這既是除晦氣，也是迎喜氣。
乾清宮一動，後宮妃嬪很快也收到風聲。
宜嬪得知萬歲爺要去鹹福宮，牙齒咬了咬，“昭常在倒真是有些本事。”
郭貴人咳嗽一聲，“姐姐，要不咱們想辦法攔下萬歲爺，也好給昭常在一個沒臉。”
郭貴人有信心。
原因無他，她養了四公主，宜嬪跟她又都在萬歲爺心裏有些分量，怎麽著，要搶人也是有些底氣的。
然而宜嬪卻搖了搖頭，她抿著嘴唇，“不成，咱們現在截胡了昭常在，就算萬歲爺過來了，心裏也未必高興。再說，萬歲爺心裏還惱著你的事。”
她擡眼掃向郭貴人，“你別忘了，今年你可沒得到福字。”
郭貴人臉上露出尷尬、羞惱神色，低頭道了聲是。
宜嬪淡淡道：“咱們也不必著急，烈火烹錦，這昭常在爬的越快，越是得寵，看不慣她的人就越多。”
郭貴人道了聲是。
酉時三刻。
李貴人跟周影都裝扮一新出來迎接。
李貴人繃著張臉，神色誰都看得出不高興。
她擡眼瞥了眼周影，“昭常在可真有手段。”
李貴人這句話的語氣當真是三分厭惡七分嫉妒，對周影的不滿幾乎毫不遮掩。
旁邊的宮女太監們都低下頭去，一副聾子啞巴瞎子的模樣。
周影微微一笑，“妾身不明白貴人在說什麽。”
“別裝蒜。”李貴人估摸著萬歲爺還沒來，牙齒緊咬著，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不是你派人給乾清宮送了不知什麽東西，使出這種下作手段迷惑萬歲爺，萬歲爺今日會來？”
“呀？”
周影眨巴眼睛，濃密的睫毛像是兩把扇子輕輕扇動了下，“貴人您的意思是給萬歲爺送東西就是手段下作，那您送了好幾回，豈不是下作中的下作？”
“噗嗤。”
不知是誰忍不住笑出聲來。
李貴人臉上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都蹦出來了，“你！”
啪啪……
爆竹聲從不遠處傳來了。
硝煙味也跟著傳來，周影朝那聲響傳來的地方看了一眼，不動聲色：“貴人莫惱，咱們這要是爭吵起來，等會兒在萬歲爺面前可就有失體統了。”
李貴人哪裏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心裏的火氣壓不下去，恨恨地瞪了周影一眼，那眼神簡直恨不得將周影生吞活剝了。
青荷等人都看得心驚膽戰，青荷更是小心翼翼挪了一步，打算要是李貴人要打常在的話，她就撲出去護住常在。
康熙到來的時候就瞧見了這麽一幕。
他將李貴人那兇狠的眼神看在眼裏，撥攏著紫檀佛珠的手指微頓。
“皇上吉祥。”
瞧見康熙來了，李貴人飛快地轉變了表情，適才兇神惡煞的模樣轉變成了綿柔情意，屈膝行禮的時候姿態格外裊娜。
周影跟在她後面行禮，將李貴人前後表情變化看在眼裏，心裏也有些佩服。
這李貴人這演技，要是在現代，怎麽也得拿個金雞獎啊。
“皇上吉祥。”
所有人跪了一地。
一時間鹹福宮門口的甬道鴉雀無聲。
李貴人低著頭，心跳如擂鼓，即便知道萬歲爺是為昭常在而來，她心裏也難免抱著一絲期望，那就是萬歲爺能夠越過昭常在，看中她。
即便這期望渺茫，但是萬一呢？
因為緊張，所以她把周圍的動靜都聽得一清二楚。
佛珠撚動的聲音，萬歲爺從龍輦上下來時衣裳的摩擦聲，以及一步步走近的腳步聲。
當瞧見明黃色繡著五爪金龍的靴子出現在眼裏時，李貴人的心都到嗓子眼了。
龍涎香淡淡的氣息在此時格外清晰。
“起來吧……”
萬歲爺的聲音傳來，李貴人剛要嬌滴滴地道一聲謝萬歲爺，就瞧見一雙有力的手朝她身後伸去。
即便是用眼角的餘光，李貴人也能清晰地看見萬歲爺是如何攙扶起昭常在的。
“多謝萬歲爺。”
周影就著康熙的手站了起來。
她的神態自然，在對比之下，李貴人臉上那討好的神色越發顯得拙劣。
“李貴人也起吧。”
康熙看了李貴人一眼，說道。
李貴人此時仿佛被人淋了一身冷水，羞惱、尷尬、諸種情緒湧上心頭，她道了謝，卻頭也不敢擡，直到萬歲爺領著昭常在離開，李貴人這才擡起頭來。
“貴人……”
秋節提心吊膽地看向她。
李貴人面無表情，可卻比往日更加叫人害怕。
“你這屋子，收拾的倒是挺齊整的。”
康熙進了次間，興許是頭一次到這麽狹窄的地方，少不得四周圍都看了一圈。
昭常在這屋子小是小，可處處擺放有質，正中間迎面掛著幾幅字畫，兩把紅木椅子古樸，兩側以屏風隔開，貴妃榻上放了棋盤、插著一枝梅花的梅花瓶，巴掌大的紫檀嵌石插屏
後面還有蜜餞跟糕點。
“妾身隨便收拾的，叫萬歲爺見笑了。”
周影忙把蜜餞跟糕點拿起來，就要遞給青荷。
“慌什麽，放著便是。”康熙不由得莞爾，“這是常在平日裏吃的？”
周影微紅著臉，將蜜餞跟糕點放下，“是，妾身下棋的時候就愛吃些東西，這蜜餞是禦膳房做的，甜而不膩，倒是可口。”
康熙見她孩子氣的這一面，不但不惱，反而更覺得有幾分可親，後宮妃嬪見了他，誰不是恨不得顯露出各種賢惠善良懂事的一面，哪裏會有人跟昭常在似的，自爆馬腳。
“是嗎，朕嘗嘗味道。”
康熙有些興趣，伸手就要拿。
梁九功眼睛睜大，“萬歲爺……”
這裏的東西可還沒叫人試過毒。
康熙擺擺手，“慌什麽，一枚蜜餞能出什麽事。”
梁九功有些為難，朝周影投來目光，他這個當奴才的勸不了萬歲爺，可萬歲爺要是有什麽差池，誰也擔當不起責任。
周影微笑了下，不動聲色拿過蜜餞，隨手用小銀叉取了一顆送進嘴裏，“萬歲爺，您要吃妾身這裏的東西，怎麽也得有些誠意。”
“哦，你要什麽誠意？”
康熙覺得有些有趣。
周影抿唇笑了下，“那棋譜您要是幫妾身指點一下迷津，別說一盤蜜餞，便是十盤蜜餞，妾身也送得起。”
康熙覺得很新鮮，他爽快地答應下來。
周影把蜜餞放到一旁去，拿出棋子來。
康熙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下去。
梁九功等人松了口氣，識趣地沒在這裏當擺設。
青荷趕緊去泡茶，她燒水的時候手都在抖。
綠芍就更不必提了，她們倆平日裏連見萬歲爺的機會都少之又少，這回要給萬歲爺煮茶，別說手了，連腳都有些軟。
“萬歲爺愛喝什麽茶？”
眼看水都要燒開了，青荷這才突然想到這關鍵的一個問題。
她眼睛瞪大，跟同樣目瞪口呆的綠芍對視一眼。
兩個沒什麽見識的小宮女這會子感覺頭皮都要發麻了。
林勾是被急匆匆喊過來的，在得知兩人的問題後也楞住了，趕緊去找梁九功求助。
“梁爺爺，勞煩您老人家指點指點迷津。”
林勾不是空手過來的，拿著一個小荷包。
梁九功倒是沒拿大，直接就說了，“萬歲爺近日愛喝的是大紅袍，不過你們這兒有什麽好茶就上什麽好茶，這會子萬歲爺也不在乎喝什麽茶。”
這句話把林勾給說糊塗了。
林勾心想莫非是梁爺爺嫌棄荷包裏的銀子少，但人家都已經開口了，就不能再嘰歪了，只好把原話覆述了一遍給青荷兩人聽。
兩人一聽，更加糊塗。
可要是再不送茶上去就不像樣了，青荷只好硬著頭皮，拿了最好的毛尖，泡出茶色後送了過去。
屋子裏只有落子聲。
青荷進去的時候，小心翼翼把茶盞放下。
等她退出去時，才敢擡起頭，只見萬歲爺隨手端起茶盞，眼神落在主子身上，喝了一口隨手把茶盞放下。
青荷恍惚之中像是明白了什麽。
“怎麽樣？青荷姐姐！”綠芍緊張地看向她。
青荷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容，“沒事。”
綠芍這才放下心來。
棋下的很快，康熙持白子最後還是反殺了，勝了五子，周影既高興又有些遺憾，“妾身的棋力果然趕不上萬歲爺。”
康熙莞爾，“你這是剛學會走就想飛了，野心真是不小。”
周影絲毫不怕他，“有萬歲爺這樣的良師益友，妾身要是沒點兒野心，豈不辜負了萬歲爺的指點之恩？”
她笑盈盈地奉上蜜餞，“還請萬歲爺用蜜餞。”
康熙沒客氣，直接收下這份勝利果實，“既是良師，束脩何在？”
“束脩嗎？”周影眼含笑意，“不若妾身做東，今日請萬歲爺用膳。”
康熙沒有不允的道理，頷首答應了。
周影把林勾叫了進來，自作主張點了菊花鍋子跟一桌子肉菜，“另外，讓禦膳房送些細面過來。”
她側過頭對康熙道：“萬歲爺，妾身發現這鍋子裏下細面味道特別不錯。”
康熙沒嘗試過這種吃法，但也樂意嘗試一下。
鹹福宮禦膳房那邊得知是進奉給萬歲爺的，使出了渾身解數，細面揉的十分筋道爽口，尤其是吃到最後將細面下進去，面條吸滿了湯汁裏的味道，先前的牛羊肉香、菌菇蘿蔔的甜香，再淋上一勺清甜爽口的湯底。
康熙難得用了三碗，等還要再用的時候，梁九功急的額頭都冒汗了，“萬歲爺，這夜裏吃多了積食啊。”
康熙沒好氣橫了他一眼，到底是把碗筷放下。
梁九功這才連忙讓人將東西都撤下去。
“這菊花鍋子味道倒是不錯，”康熙點評道：“清淡中也有鮮甜味，當賞。”
姑且不提陳公公那邊得了賞是如何欣喜，現在這會子，前面的李貴人聽著後院的動靜，是心如刀絞。
康熙好養生，周影也有養生的習慣，不過今日天寒地凍，出去走反而於身體無益。
康熙就在周影屋子裏轉，轉到周影隔出來當書房的地方時，這位從生出來就沒在這麽狹窄地方待過的萬歲爺發話了，“這屋子歸置的不錯，就是小了些。”
康熙頓了下，手背在身後：“朕記得劉氏是已經搬出去了。”
“是。”
周影點了下頭。
康熙頷首：“既然如此，那就將隔壁兩間屋子也給你用，隔來當書房也好，內室也好，好歹也能寬敞些。”
“多謝萬歲爺。”
周影沒有扭捏，直接行禮謝恩。
康熙就喜歡她這脾氣，橫豎這巴掌大的地方轉一會兒就看完全了，索性拉著她下棋。
這棋下著下著，兩人就往床上去探討如何下棋了。
夜裏叫了兩回水，今夜明明吃的是菊花鍋子，萬歲爺的火力卻壯得很。
周影次日起來時，只覺得肩膀酸痛，渾身骨頭都仿佛被人拆開重組又拆開一樣。
她聽見康熙起床的聲音，要起來伺候康熙穿衣時，腳一軟，直接上演一出投懷送抱，摔在了康熙懷裏。
身下的腹肌結實有力，作為一個九五之尊，這位大BOSS的身材其實真不錯，雖然沒有八塊腹肌，可肌肉線條精悍，寬肩細腰，屬實是脫衣有肉穿衣顯瘦之輩。
“噗嗤。”
從上面傳來康熙的笑聲。
周影耳根一紅，就被康熙攙扶了起來。
“一大早投懷送抱？”康熙唇角微勾，“朕的衣裳都被你弄亂了。”
周影小聲道：“妾身是腿軟了。”
“哦。”
康熙的眼睛朝周影的腿看去，這雙腿很直，很細，很白，手感綿密柔軟，他眼神暗了暗，“那是朕的不是。”
他揉了周影的腰身一把。
力度不大，可從腰處傳來的酥麻卻仿佛在周影的神經炸開。
她險些軟倒在康熙懷裏，擡起頭埋怨地嗔了康熙一眼。
康熙失笑出聲，一大早心情就因為昭常在而十分不錯，他把周影按坐在床上，“好生歇息吧，朕走了。”
“是。”
周影答應一聲，還是起身行禮送了康熙離開。
等爆竹聲一聲聲傳來時，周影這才躺回床上。
她瞇著眼睛養了養神，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大概是昨晚太累了。
等再睜開眼時，窗戶外金燦燦的陽光已經映入眼簾，繡著瓜瓞綿綿的紗帳低垂。
周影轉了個身要起來，腰身的酸痛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聲。
外間。
青荷聽見動靜，連忙進來，待瞧見主子脖頸上的紅痕時，臉上不禁一紅，“常在。”
等周影梳洗完畢，問過時辰，這才知道現在已經午時了。
“我睡了這麽久？”她有些驚訝。
她還以為自己不過是睡了一會兒，沒想到一下直接睡到了中午。
“是啊，您餓不餓，要不讓禦膳房那邊送膳食來？”
綠芍關心地問道。
這不說還好，一說，周影還真覺得有些餓了，腸胃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但周影現在偏偏沒什麽胃口，“讓禦膳房送些清粥小菜過來吧。”
“就只要清粥小菜？”
陳公公本來摩拳擦掌，待聽到昭常在要的東西後，興奮的老臉上露出驚訝神色。
“是，我們常在說要清淡些，別太油膩，這會子沒什麽胃口。”
林勾把周影的要求說的十分仔細。
陳公公雖然惋惜沒能大展拳腳好好再露一手，但清淡的菜色也有清淡的做法。
他點點頭，叫小太監端了一盤剛炸出來的小肉丸子給林勾，自己擼起手去準備了。
小肉丸子炸的酥脆卻不油膩，林勾不知不覺就幹掉了半盤，還喝了一碗熱氣騰騰剛出爐的羊雜湯。
羊雜湯下足了料，又加了胡椒提味，一碗下去辛辣逼出了汗水。
吃的差不多了，禦膳房這邊也準備好了給周影的膳食。
一碗熬開花的白米粥，對半切的冒油鹹鴨蛋、簡單卻可口的醋溜白菜，還有一道十分鮮美的炸魚幹。
那道炸魚幹出乎意料的合胃口，拇指大的小魚去頭去尾去內臟，事先只用鹽調料，等鹽味腌入魚肉後，裹上蛋清、面粉，下油鍋一炸，一口下去酥脆可口。
下飯一絕。
周影本來沒什麽胃口，可一口口吃下去，卻把那盤子小魚幹都幹掉了。
禦膳房還孝敬了一盤紅糖年糕。
年糕炸過，外酥裏韌，口感綿軟，淋上調好的紅糖汁，紅糖是最難把控好味道的，淡了不好，濃了發苦，可這道的紅糖甜度恰到好處。
周影吃了一盤，下午做著看書的時候，忍不住舔舔嘴巴，想念起這味道，又讓禦膳房做了一盤來。
禦膳房送過來的時候，正好還碰上營造處來人了。
營造處的公公滿臉堆笑，對周影的態度十分殷勤，手裏捧著圖紙，“常在您瞧，隔壁兩間屋子您打算怎麽改造？”
營造處油水豐厚，裏面的人素來是眼高於頂。
也因此之前出事的時候倒黴的人著實不少，畢竟平日裏得罪的人實在太多。
而萬歲爺這回又對營造處十分不滿。
故而即便是營造處裏新提拔上來的也都各個夾著尾巴做人。
這位公公還是搶破頭才搶到這麽個來昭常在面前露臉的機會。
周影拿著圖紙，去隔壁次間轉悠了一圈。
她推開窗戶，深吸了口氣，“這邊倒是比我那邊好。”
她那邊光照不足，屋子裏總有一股悶潮的氣味，得日日點著炭火，又要及時開門開窗換氣才能好些。
“常在真是好眼力，這屋子窗戶大，通風透氣。”
蔡公公奉承道。
周影笑了下，“那這屋子就拿來當內室吧，原來的床桌椅板凳都換掉，原先我那屋子拿來當書房，只是不知蔡公公可有辦法讓那邊白日裏更亮一些？”
“常在既然開口，奴才沒辦法也得想辦法出來。”
蔡公公趕緊說道：“要讓屋子更亮的辦法多的是，把窗戶擴大，換上玻璃窗，等回頭奴才把法子都寫出來，常在您瞧了再定奪？”
“那就麻煩蔡公公了。”
周影說道。
蔡公公露出受寵若驚神色，“不辛苦，能為常在分憂，是奴才的榮幸。”
周影笑而不語。
這宮裏頭，果然得寵跟不得寵是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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