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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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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回去的路上,微生尋著機會施術探了探這人的身體情形。此人的氣脈在眼部呈凝滯之象,的確是有沈珂不能視物。

但微生總覺得有些怪異,比起雙目有疾,倒更像是......

他的心中存有疑慮,卻並未表現出來,因為他在探查時也並未發現這人的體內有任何多餘的力量存在,的的確確是一位凡人無疑,並無半點弄虛作假。

等回到臨時駐紮的營帳中後,幾人各位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微生單手支著臉,食指的指腹富有規律地在臉側敲打著。

他靜默地看了看臉上並無任何異色,始終平靜不卑不亢的陵游,頗有幾分好奇地眨了眨眼,問道:“那麽,現在你可否將你所知曉的來龍去脈如實以告?滿月之夜流淌的銀魚乃是何物?於濯月澤肆虐的妖魔又是因何緣故?”

陵游微微擡頭,不可視物的雙眼卻又直視著前方的微生,好似他並非失明,仍可清晰地觀測道四周的情景。

他抿了抿唇,似是下定了決心,聲音清雋而有條理:“遺族在濯月澤中繁衍生息已有三百餘年之久,或許於諸位仙家而言,這段年月只是一段微不足道又彈指而過的時光,但對於遺族而言,卻是傾盡了三百餘年、耗費五六代的人力,才終於將曾經荒蕪的地方改造為如今美麗的濯月澤。”

“我們本以為可以在如今的時代憑借一己之力偏安一隅,濯月澤雖然看起來美麗,但卻是資源貧瘠,很少有強大的存在能看在眼中,因此也在這幾百年間免於戰火的侵襲。我們依靠水澤為生,偶爾派人與輕策接觸交換一些物資,也勉強能安然度日。”

白發祭司語氣一頓,嘴角也微微下撇了幾分,就連語氣也變得沈重起來:“但一年之前,我們在下水捕撈之時,意外開啟了水底之下一個古老的封印。當時並無異常,我們在其中發現了一顆藏於巨大螺母中的滄海遺珠。”

“那顆螺珠灼灼其華,璀璨明麗,族人見之欣喜,誤以為是得遇恩賜,獲得了一件珍貴的寶物,便將螺珠自螺母中取出,帶回族內並在神龕之內供奉起來。”

“起初並無任何異常發生,但幾日之後的月圓之夜,一向平靜的濯月澤卻驟然掀起了巨大的風浪,水澤底下翻湧而出一條似魚似蛇、渾身長滿漆黑卻長有尖利四肢的怪物,那怪物興風帶雨,朝著族內的屋舍而來。”

“族人皆是驚恐,看那怪物可怕極了,便紛紛逃到神龕之處尋求庇佑。然而神龕並不能庇佑我們,神龕之中供奉的神也早已亡故,並無任何殘存的力量來護佑我們。”

“危難之時,是那顆螺珠在怪物即將毀了濯月澤之時突然給予回應,釋放出與那怪物抗衡的力量,將所有的族人都庇護其中,嚇退怪物。在得到螺珠的保護並獲救之後,族人便越發虔誠地將螺珠供奉起來,但那怪物卻是每一個滿月之夜都會現身,隨之而來的亦有無數蜂擁而至的銀魚,卻都被螺珠抵擋。”

“我們漸漸發現,那怪物的目的就是想要奪走螺珠。這本是我們遺族內部的事情,且有螺珠的保護,本不欲與外人求助。只是好景不長,螺珠的力量在漸漸變弱,而那怪物卻是越發猖狂,外洩的妖魔晦氣也隨著河流流躥至輕策。”

“實不相瞞,正是因為預見到螺珠或許無法再抵抗幾次怪物的襲擊,又有輕策為鑒,族內才開始考慮想要另投明主,以解決妖魔之禍。若是巖君願意,我等可將螺珠雙手奉上,只求巖君能庇佑我等!”

縱使是隔著一層白綾,無法從陵游的眼睛中窺探到他的內心,但自他的細微神態與動作中仍舊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誠懇與真心。

聽完陵游這一段邏輯清晰簡單又明白陳訴前因後果的話,若陀有些怪異地挑了挑眉,輕笑道:“如此直白地說明想要歸附歸離原是為了解決妖魔的侵害,你倒是誠實。”

陵游微微嘆氣,掌心覆在自己的心口上:“我們的這種心思,無論如何也瞞不過仙人,倒不如道出實情,也顯得更真誠一些。”

的確,即使目的是為了保全自身,但真誠以待總要比遮遮掩掩要更為令人舒服一些。

“今日乃是滿月之夜,你獨自出來,就不怕濯月澤你的同族遭遇危險嗎?”微生看似好奇地問道,但眼底滿是探究之色。

陵游搖了搖頭:“經過幾次妖魔襲擊的情況來看,螺珠尚有餘力,至少這一次不會有事,但下次卻是不一定了。這也是我想要盡早趕來輕策問個明白的意圖所在。”

他站起身來,深深地拘身行禮道:“還望真君垂憐我等!”

微生歪了歪頭,沈吟了片刻後,彎眼道:“既如此,那我們便可隨你去濯月澤一趟,本君對那螺珠倒是有點興趣。”

在若陀皺著眉不是很讚同的目光中,他召來夜晚值守的千巖軍,讓陵游先暫且安置下來。

自然,也是免不了暗地裏的看守戒備的。

若陀沈聲道:“你總歸不會就這麽信了陵游的蒼白話語,就這麽準備深入未知底細的濯月澤吧?”

魈也擔憂道:“真君,可要再詳細調查一番?”

微生將身體靠在椅背上,形色懶散:“你們聽他說話的語氣方式,覺得像誰?”

若陀略作思索,便道:“像摩拉克斯,不,應該說是像每一個仙人。”

微生點了點頭,閉目道:

“其一,即使是歸離集生活富足無憂的凡人們,也鮮少有這種說話方式的。他自言濯月澤資源貧瘠,一個生活勉強足以飽腹的地方,又怎麽可能養的出來這種氣度的人?”

“其二,他自稱為濯月澤遺族祭司,卻輕而易舉便說出供奉的神明早已亡故且並無任何追懷恭敬之意。如今的遺族還在供奉神龕,又怎麽會選擇不敬先神的人為祭司?”

“其三,既然那怪物想要得到螺珠,又為何只在滿月之時出沒?且他對那螺珠的態度也並不完全是拯救族人性命安危的保護傘,還摻雜了一些別的東西。”

“其四,既然我們都判斷出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那朝熙所說遺族祭司救了因妖魔晦氣而昏迷的輕策百姓,又是用的什麽方式救的?他自己並無力量,有可能救人的螺珠卻又被供奉在濯月澤的族內。”

“其五,陵游雖未有過多描述螺珠,聽起來只是平鋪直敘,重點只在於作亂的妖魔和請求我們除魔一事上,但他卻是側面彰顯了螺珠的不凡之處,引起我們對螺珠的好奇心。若真是異寶,又怎麽不可能引起覬覦之心。”

挨個兒指出陵游話中的疑點之後,微生仰了仰腦袋,得意地從桌下將一枚石珀樣式的墜子取了出來,得意道:“我說的可有差錯,巖君~”

千裏之外的摩拉克斯輕輕一笑,聲音溫潤:“並無錯漏之處。”

若陀無語地抱著雙臂,感情微生還帶了個指點錯誤的老師。摩拉克斯,你那邊難道就沒有事幹嗎?他記得奧賽爾明明是不好對付的。

微生的唇邊掛著笑,半截身子都趴在桌上,又眨了眨眼睛。

“你既已有所決斷,那便小心一些行事。濯月澤的遺族既然決心在此時將他們的秘密暴露出來,那便不會輕易停止。無論是陰謀詭計、還是虔心求助,都交由你來決斷。”摩拉克斯的聲音中帶著沈穩的信任。

若陀無言扶額:“摩拉克斯,你可也真是心大!我可是聽說了你那邊奧賽爾的行事與往常較之不同,頗為怪異,你當真不怕這是奧賽爾的陰謀,準備將微生抓回去剝皮抽筋了?你家眷屬可是個實打實的脆皮。”

似魚似蛇的怪物,又是突然出現,還有那被濯月澤的遺族從水底挖出來的螺珠,如此具有既視感的事物,同樣也是令若陀第一時間便聯想到了奧賽爾的陰謀。

遠方的巖君似是無奈笑了一聲:“這不是有你在?以你之力,大抵也只是有驚無險而已。”

他聲音微沈一瞬:“至於奧賽爾,倒也無妨,他既有心將我拖在沿海,我便要將他永遠鎮入海底。”

若陀的心頭微震,看來摩拉克斯這一次是決定要反過來抓住這個機會解決掉奧賽爾了。

也是,奧賽爾拖著摩拉克斯,又何嘗不是摩拉克斯在拖著奧賽爾?只看最後的結果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勝了東風。

半點仙家形象也無的微生神色懶散地又眨了眨眼,捧場道:“祝君武運昌隆!”

摩拉克斯一時失笑:“你莫要胡鬧太過便好。”

這一說起胡鬧,若是摩拉克斯在現場的話,微生便要不服氣地蹦起來說自己壓根不會胡鬧了。

事實上他也的確沒有胡鬧,即便有,那也只是私底下的玩笑事。只是摩拉克斯已經這般囑托習慣了,壓根改不過來這個習慣。

但可惜摩拉克斯遠在千裏之外,如今的對話也不過是借用仙家法術的奧妙,因此,微生還是要擺一擺自己看起來非常靠譜穩重的風度的,他輕咳一聲,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起來。

見狀,若陀無語地扭過頭,這兩人的相處模式,他真是從來也看不懂。

但有關現在的情形中他自己所處的位置,若陀倒是有一個很好的對應,就是那歸離集凡人的戲文中富家公子外出之時所帶的保鏢。

話說,先前歸終讓他跟著一起來之時,是不是也說了一句打手來著?

還好帶了個小的能讓這家夥收斂一點。

若陀龍王心中亦是失笑,非常滿意當時的決定,神情“慈愛”地拍了拍少年仙人的肩膀,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少年仙人擡眼疑惑看他。

魈:“?”龍王大人這般動作,是有什麽深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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