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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成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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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成林(五)

說到辛深,賽諾就沒由來一堆火氣。

這小子人前人後兩幅模樣,提納裏面前乖得不得了,背後就是一個實打實的大瘋子。

“大人—您還好嗎?”

賽諾的手抵住額頭,“明天把這些人押回去。”

塔尼應允下來,退出賽諾的房間。

燈火映照在少年冷硬的弧度上,勾勒出他精致的下顎線。一雙紅色的眼眸沈沈,指尖摩挲著相片上的狐耳少年。

臨近深夜,賽諾坐在桌案上,幽暗的燈火配著微弱暗淡的月光。

有人說沙漠最危險的不是缺水,而是夜晚。

沙漠的晝夜溫差大,風裹挾著層層風沙在帳篷外發出驚天的悲鳴,一般在沙漠中的旅人都會備好厚實的衣物,瑟瑟發抖地圍坐在火爐旁。但賽諾已經習慣了夜裏的沙漠,只是簡單地披了一件白色長袍。

長袍松松垮垮地附在他身上,露出小麥色的肌膚,流利緊實的腰身隱匿在寬松的白袍之下,少年人低頭在案板上,徹夜難眠。

翌日。

咖啡廳老板沖著提納裏打招呼,提納裏含笑點頭示意。

老板很熱情,親自端上了咖啡。

“你看起來人緣很不錯。”辛深垂眸看剛端上來的咖啡,泛著熱氣,上面有著精細的拉絲花紋。

“咖啡廳的老板曾誤食過毒蘑菇,是我將他帶了回去。蘑菇毒性比較強,若是我晚到一步,估計就……”提納裏搖搖頭,抿了一口咖啡。

澀意在唇間漾開,少年人的狐耳垂落,顯得焉噠噠的,他嘴角微抿,打趣道:“果然還是不習慣咖啡的味道。”

辛深笑意更甚,意味不明地看少年唇邊的咖啡水漬,伸出手輕輕彈了彈少年的額頭。

“脆皮。”他低聲說。

提納裏的皮膚白嫩,平日裏也比較註意保養,辛深只是很輕地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上面就泛起了紅色的印記。

“餵餵餵!”提納裏環胸蹙眉。

“這個給你。”

辛深從一旁的袋子裏取出一個禮盒,禮盒包裝精致,綠色的絲帶將它包裹,在側邊打上了漂亮的蝴蝶結。

“什麽好東西?”

“打開看看。”

提納裏狐疑撇了眼辛深,視線註意到他唇邊放大的笑意,有些莫名奇妙。這家夥不會是想要對他惡作劇,箱子裏跳出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就算秉持著懷疑態度,少年還是乖巧地摁在禮盒上,輕輕搖晃。

似乎是被泡沫保護起來了,少年狐耳微動,沒有聽到什麽特別的聲響。

辛深低低一笑,他的發色很深,和他的瞳孔一樣,即便是笑著的時候也會帶著疏離感。但在提納裏面前,這個人卻是真真切切的。

黑發白襯衫的青年手抵著下巴,笑盈盈看著面前帶著些許驚慌的少年,直到少年瑩白的指尖撕扯開精致的裝飾帶,觸碰上柔軟的衣料,他才噗嗤大笑出聲。

提納裏:……

少年修長的手指蹭了蹭布料,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這種材質的布料還真是少見。

“這件衣物……?”

“雨林氣候濕熱,我知道你們巡林的時候要穿著特制的制服,為了提防不知名的蟲害,一般袖子或者褲腿會很長。”

“你很怕熱。巡林回來後收拾一下,換上這套衣服會很舒適。”

提納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的確是長袖長褲,還戴著一貫的手套。

“我倒是習慣了……”

“要不要換上試試,難得的假期,就穿上舒適的衣物好好度過吧。”辛深指了指咖啡廳對面的衣帽店。

“啊-”

“好吧。”為了不拒絕辛深的好意,提納裏拿上衣物去了對面的衣帽間。

辛深只等了一會,提納裏就換好衣物出來了。清晨的陽光傾瀉而下,為對面走來的少年增添了神聖的光澤。

提納裏身上的白襯衫和辛深的很像,只不過款式有所不同,倒是更襯托得少年肩寬腰窄。

再往下是白到極致的腿,大腿的大半部分隱匿在寬闊的褲腿之下,伴隨著少年的動作隱約露出些許泛粉的肌膚。興許是許久不見陽光,他的腿白的耀眼,小腿曲線精致漂亮。

辛深不自覺攥緊了咖啡杯把,沖著提納裏微微一笑。

……

微苦的咖啡縈繞在舌尖,辛深眸色更深了,濃郁的黑咖一樣泛著純粹的黑,青年長長的睫毛垂落在眼角,掩蓋住陽光的通路。

“你變了很多。看起來……比以往更加孤獨。”提納裏沒有再去喝苦澀的咖啡,綠色的眼眸盈滿擔憂的神色。

辛深掀起眼皮,很輕很輕地笑出聲。

“我原本以為看的風景多了,會釋然一些。我曾經在稻妻時遇到過一位浪人武士,聽聞他也曾經家族顯赫,只不過後來家道中落,也歷經過不少波折。”

“原本是很難釋懷的經歷吧,他卻真正做到了。”

“令人艷羨。”

“不過,”辛深又抿了口咖啡,淡聲開口,“倒是發現有些事有些人於我而言,離不了,忘不掉。”

提納裏有些怔楞,彎起眉眼朝著辛深淡笑,“歡迎回來。”

“你總是這樣。”

“啊?”提納裏不解,眉宇染上困惑的神色。

辛深輕輕搖頭,嗓音有些低沈,“沒什麽。”

總是不經意間對別人釋放善意。

辛深扣著杯把的手不自覺攥緊,用力到指骨發白。

思緒飄揚到六七歲的時候。

一場突如其來的審判將一個溫馨的家庭割裂,辛深的父母被打上了剽竊學術成果的罪名,釘進恥辱柱。

年少的辛深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他只知道夜深人靜的夜晚,父親書桌上擺放的密密麻麻書稿,寫滿晦澀難懂的文字,桌上的咖啡還泛著熱氣,一堆模樣兇狠的怪人闖入,父母親眸中含淚。

怪人帶走了父母卻沒將父母還回來。

第二天,小小的辛深聽見隔壁的大爺說昨天入獄的兩個教令院博士在獄中自殺了,多半人的猜測都是認為兩人學術剽竊,被戳破後羞愧難耐,自尋死路。

七歲的辛深看著桌上隔夜的咖啡,緩緩地將腦袋湊了上去,伸出舌頭舔舐—苦到舌尖發麻,苦到想痛痛快快哭一場。

沒有人比辛深更能知道,無數個為數據研究的日日夜夜,父母看了多少本書籍,為一些細小的數據奔走過多少土地。

造謠者不需要付出絲毫代價,審判者不清事理。

抓走父母的人,他們稱之為—大風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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