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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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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如果他指的是我現在依然身處迷宮,那麽推論錯誤,捉住他是花費了我許多時間,可要離開並非難題。

如果他指的是我們對面交流的現狀,很遺憾這並不符合所謂“落在手裏”之言。

單從形勢對比,顯然他的處境更糟糕些。

我和影子間保持了一段距離,過去得到的無數教訓是,不要小看你的對手,無論他們表現的如何弱小。

所以對影子的話,我並未反駁,而是像每一個哲學自省的古老開頭一樣,我問影子,你是誰?

“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問我是誰?難怪、難怪,走到這一步,你是該問這個問題。異鄉的游魂,卑劣的外人,從你殺死我那天起我就在等這個機會。你以為主動拋棄記憶就能否定自己過去的罪孽嗎?那個劊子手在哪裏?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就像一只無害的史萊姆一樣可笑。

帕諾斯,你休想從我這裏得到任何信息,我們的存在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只要我們仍然還在,你就別想得到安寧。”

黑影說完,身體化為粒子消散。

我伸手擋著楓原萬葉退後,他不明所以,也沒聽到剛才黑影說的那些話。

“發生什麽了嗎?”

我盯著那柄刺入墻壁的刀,黑影存在與否並未給它留下太多痕跡,過於光滑的墻面似乎昭示一切從未發生,讓人不禁懷疑,黑影是否只是一個幻覺。

從墻上取下刀還給楓原萬葉,面對詢問的目光,我回答說要捉的人已經跑了。

“不過也不用顧忌他,我們直接離開迷宮就好。”

楓原萬葉:“是弄明白他的意圖了嗎?”

我的目光移了過去,有些驚訝的看向少年。是因為看不到所以更關切事件如何發展嗎?

“抱歉,不說也沒關系,面對墻壁前後你的變化很明顯我才會問出來。”

變化?

“怎麽說?”

“在尋找他包括和他對話那會兒,你的態度偏向面對未知的謹慎,比較而言,對話後依然謹慎,但多了一些胸有成竹。”

見我沈默,楓原萬葉補充了句:“也許是錯覺,但我總覺得,你對秘境中遇到的所有東西都很關心,這種關心又與海祈島時有區別。”

那是因為在海祈島,我關心的都圍繞神裏綾人的委托。

我對楓原萬葉的結論不置一詞,他說的大多沒錯。

靜默間,我忽然問他道:“你想知道我們在哪裏嗎?”

如果我不加以特意點出,這裏就只是個普通的秘境,和過去無數次遇到的沒有兩樣。

我不會無緣無故問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所以聽清後,楓原萬葉楞了一下,並未立刻作答,但我也不是非要等到他的回應。

“這裏。”我指了指自己。

與我息息相關的秘境,將我意識具現化的秘境。

從璃月開始,走出都醒在不可預知的地方,而每次探索都在深入,都在向下,這片無邊無際的領域,某種意義上說,我從未離開這裏。

“你的意思是,我們在你的精神世界嗎?”楓原萬葉接受的太快,反倒令我突然無言。

“可以這麽說。”

“不能操縱它嗎?”

“我應該沒告訴你我之前失憶過。站在今日,我無法回想起當時的自己在想些什麽,又為何留給自己這些難題。毫無疑問的是,要離開秘境,我就必須面對曾經的自己。”

“這很難。抱歉,我有些驚訝。”

這當然困難,對方幾乎了解自己的一切,而我卻對“他”一無所知。

“不需要道歉,是我將你卷入了危機。”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件事?”

“你首先應該有對所面臨事件知情的權利,我沒必要瞞著你。”更何況,秘境和曾經的我都不是不能透露的信息。

這次秘境和以往不同,與其讓楓原萬葉自己發現些什麽,還不如我一開始就說明。

對團隊而言,互相隱瞞猜疑往往是致命的,我不希望與他因誤會刀劍相向。

“你不怕我因為事實埋怨嗎?”

“如果那有利於你的情緒恢覆和完成離開秘境的目標,那當然可以。就算不能,它的產生也理所應當,我不否認一切因為而起的事。”

他無奈嘆息,接受了眼下狀況,片刻後才問:“為什麽會認為與失憶前的你有關,是那個東西說了什麽嗎?”

他指的是黑影。

我說是。

與提瓦特魔物不同,黑影的氣息更為古老,如果一定要對比,他比較像之前千風神殿那兒碰到的魔神殘渣,暫時猜測他與魔神有關。

從語言上,黑影對我的意見很大,他所說的話透露出兩個有用信息,一是失憶是我自己的選擇,二是除黑影外還有其他類似存在於我的意志。

其他暫時不提。

我並不畏懼死亡,但也從未有過自尋死路的想法,世界並不無趣,不是嗎?

楓原萬葉說我對話後胸有成竹,其實我只是有點兒自知之明。

倘若失憶是我自己的選擇,那麽這個選擇一定是經過權衡後被判斷為有意義的行為。

將黑影之類存在放在意志中,如果不是面對無可挽回的局面,我不至於做出這樣不明智的選擇。

除非他們同樣影響不到我,或者說,影響微乎其微。黑影證明了這一點,但我不確定其他類似存在會不會有區別。

現在唯一清楚的是,黑影知曉我失憶的原因,我意志具現的秘境阻礙著我。

也就是說,不止這些曾經的敵人,就連我自己也不希望我恢覆記憶。

所以,我才會說我的對手是曾經的自己。

我看向楓原萬葉,他依然在等我繼續說下去,但我已經沒什麽要解釋了。

我困在記憶的漩渦太久,都快遺忘最初睜開眼睛時最普通不過的訴求了。

卷入陰謀,和未知敵人博弈,利用、欺騙、背叛,不告而別……他們說這是一場游戲,但我只看見欲望和流血。

踏上旅途,才能察覺那些窺視於暗處的眼睛。要麽一無所知坐以待斃,要麽主動走進棋盤開始博弈,其實我別無選擇。

至今為止,我走向未來的每一步,都在走向過去。

回憶起來,我本就是因為狼王的話,承諾會解決自己身體裏的危險才踏上旅途。如果我一直都未察覺那種危險的存在,我絕不會靠近這些滿是麻煩的地方一步。

通過這座秘境,恢覆記憶看到存在於體內危險的本質,如果順利,我的路途就該結束了。

置於右腿外側的手指無意識蜷縮了下,我垂眼避開楓原萬葉的目光,又默念了一遍:

如果順利。

也許因為遲遲沒有得到回答,楓原萬葉貼心的跳過這個問題,他發出一個更為現實的疑問:“那我們要怎麽離開迷宮?”

我回神,伸手按在墻上。

這座精神的世界我的確無法控制,但可以毀滅,就是稍微費些精力。

本來以為黑影會阻止我的動作……,直到結束也沒有出現。

就像他這段不長的時間表現的那樣,黑影沒有妨礙,他只是看著我的行動,帶著令人不安的期待。

片刻後,我收手睜眼,迷宮消失,純黑的世界裏,一條通向更下面的道路出現在面前。

我看向楓原萬葉:“走吧。”

他說好。

這條路很長,很沈默。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也許我什麽都沒想。

因此,楓原萬葉的開口才顯得那樣突兀。

他就像不知道這麻煩由我造成,語調一貫的輕松溫和。

“失憶很困擾吧?”

“也許,除了面對過去的人有些不便,其他日常生活並不影響。”

“你並不像一個失憶者。”

“嗯?”

“我以前在須彌納塔見過一些人,他們並沒有神之眼。因為缺失過去的記憶,面對眼前近乎未知的一切,迷茫而猶豫,迫切尋找價值。但你似乎不同。”

我說:“也許我已經過了那個階段。”

楓原萬葉輕聲笑了一下,他沒相信。

路還在向下。

“對手是自己會有其他感受嗎?”

“為什麽會問這個?”

少年偏頭,仔細看了我一眼,“帕諾斯,你自己或許察覺不到,但在別人眼裏很明顯的,你對外界所缺乏的那種關心。”

這個異鄉的旅人走入海島,他的目光卻不在島上,而在更遠的地方。

我沈默片刻,回答說:“沒有其他感受。”

無論他是否相信,這都是我的回答。

有關楓原萬葉所說,我其實不是第一次聽到。

在璃月時,白術就說過我對於人的各種行為普遍缺乏關心,並不在意他們為什麽樣的目的行動。

我當時回答:“事實上不刻意時,我與他人交集只局限於一兩點,基於熟悉的關切構成條件不充分。而源於道德的崇高感和來自本性的好奇心使人對周圍一切抱有關懷,但……”我暫時無法理解這種關懷。

“好了,停。”一碗濃黑的藥湯擺到面前將我打斷,空氣中彌漫藥材的苦澀。

我擡頭向前看,白術皮笑肉不笑,頗有些咬牙切齒,“我的意思是,你下次出委托記得先調查清楚,最近受傷次數太多了。”

我默默和藥碗對視,覺得它比前兩天喝的那些還苦。

懂了,下次換一家藥廬。

回歸正題,我並不認為自己缺乏那種普遍的關切心,但無意反駁白術。

因為從行動事實來看,那就是我表現出的人格。

二者的矛盾暫時不重要,我想說明對楓原萬葉不讚同的地方在於,我對自己和對他人的態度並無不同,他們對我來說一樣陌生。

如果我願意,我還可以將不同時間點不同狀態的自己看成其他人,更遑論失憶前的我。就算我們生理一致,思維相似。

個體與群體是有區別的,我對群體的關切遠遠高於個體,並將自己也包括在群體內,因為我理所當然是群體的一部分。

換言之,我在秘境中的謹慎好奇在其他人身上一樣存在,只是表現的沒那麽明顯。

這或許也是楓原萬葉誤以為我態度不同的地方。

不論面對的是什麽,我所做的唯有應對,以各種方式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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