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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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暗帝在元神內質問夏舟仙為何會如此，夏舟仙依舊一言不發，只是嘲諷般地目視他。他瘋了般想消去夏舟仙的意識，卻發現夏舟仙反而因為肉身懷孕，意識越發難以被磨滅。
與此同時，暗帝發現自身仙力竟然開始被胎兒逐漸吞噬，同時，法力還在被壓制。
暗帝考慮到會被仙尊們發現對他出手，一個月前，他當場殺死四瀆龍王，意圖殺雞儆猴，讓眾仙別想打歪心思。
接下來，暗帝便一直都待在九清演佑宮，想方設法打算去除胎兒，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後來，光是壓制夏舟仙意識，不讓其掌控肉身，暗帝便已花費了所有心力。
而夏舟仙這一個月間，大多數時間都蟄伏起來，某個時刻，趁著暗帝疏忽的瞬間，準備擠占元神空間，便又被暗帝壓制。
自此，暗帝不敢有半分松懈，一直都提心吊膽。
就算察覺到林眠魚來到仙宮附近，即使他想驅逐對方，都沒有仙力能使用，更別說殺了對方。
暗帝非常抓狂，當發現林眠魚來到仙宮門口時，更是被夏舟仙思念對方的念頭給侵蝕。
兩方意識不斷博弈，最終夏舟仙略勝一籌，暗帝不得不放開了宮門。
到林眠魚接觸夏舟仙手腕，肌膚相觸的剎那，夏舟仙的力量翻湧，不斷壓制著暗帝，最終由剝奪了他仙力的胎兒助力，竟是直接將暗帝的意識逼至元神一隅。
“夏、舟、仙！”
晨霄怒不可遏，他本就是由夏舟仙身為帝君時的心魔而生，後又與魔氣結合才逐漸強大起來，此刻全身被鎖鏈般的力量禁錮，不斷嘶吼著，目眥盡裂，卻無法逃出。
魔引香產生的絲絲縷縷魔氣滲入元神，本是要侵蝕帝君元神，倏然發現暗帝的存在，暗帝察覺到有外力前來，看向猶如細線般的黑氣，只感覺莫名的熟悉。
他凝眸註視，黑氣仿佛產生了意識，迅速匯聚到暗帝周身。
是魔氣？
竟是魔氣！
且還不是普通的魔氣，似是煉化過後更為精純的魔氣。
在這元神一角，暗帝深深吸了一口氣，黑氣頓時不斷從他七竅湧入他表情享受，更為快速的吸收。
自從他與夏舟仙搶占元神地盤開始，暗帝從未有過這麽舒暢的時刻。
本就黑亮的眼眸霎時黑氣翻湧，猶如舞動的觸手湧出眼眶，爬滿暗帝笑意盎然的臉龐，略帶沙啞的嗓音從黑氣傾入的口中溢出，他癡狂道：“林眠魚，真是多謝你助本君一臂之力……還要更多魔氣，本君還要更多……”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
九清演佑宮內，此時離魔引香釋放才過去了半盞茶。
林眠魚看不到此刻埋首在他胸口之人的臉龐，楞了一瞬，竟覺得懷中人的身軀有幾分熟悉，而這份熟悉旋即消失。
他不知道的是，夏舟仙意識剛剛主導肉身，還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便被再度壓制。
而林眠魚卻察覺到對方微微鼓起的肚皮，透過數件衣衫，緊貼著他的身體。
腦子變得一團漿糊，林眠魚忽感體內凝滯的法力再次緩慢流動，緊接著，一股無比霸道的力量猛然襲來，將他撞飛出去。
林眠魚後背即將撞上石柱的剎那，借力化力，迅疾旋轉自身，一腳抵在石柱上，旋即落地，單膝著地，停在了石柱前。
華麗的發冠在晨霄倒地時已脫離發絲，在晨霄緩緩站起身時鏘啷落地。
晨霄低著頭，身形微微晃動了下，擡眼的剎那，林眠魚看到晨霄的面容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但再仔細看去，什麽變化都沒有。
晨霄擡起頭，眼眸越發的漆黑，竟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鬼魅感，勾起嘴角，笑得很是真心道：“拂溪仙君，今日真是多謝你了。”隨後，一彈指，護著香爐的兩條蛇影灰飛煙滅。
香爐猝然落地。
小青受了重傷，回到雙蛇劍內。
林眠魚噴出一口血，抹了一下染血的嘴角，眉頭緊皺，凝視向他道謝的晨霄。
晨霄莫名其妙似乎恢覆了仙力，和林眠魚預想的截然相反。
而他體內的魔氣，似乎也在方才接觸對方的剎那，便被晨霄吸附過去了。
本該是仙界帝君的晨霄，竟然吸收了魔氣？！
匪夷所思的同時，林眠魚掃了眼晨霄的肚子，此刻已被寬大衣衫蓋住，瞧不出任何異樣。
暗帝自然發現了林眠魚的視線，他身形一閃，重新坐到寶座上。
他依舊在不斷逼退與他作對的夏舟仙和胎靈，加上受夏舟仙對林眠魚感情的影響，時至今日，仍然無法對林眠魚狠下殺手。
暗帝驀然想到了不久前被他處死的四瀆龍王。
四瀆龍王掌管著凡界的沙江、湟水、淮洋、沇水四大水脈，當年四瀆龍王成仙後，便心直口快，差點沖撞還是帝君的夏舟仙。夏舟仙雖不喜對方，卻還沒到殺仙如麻的地步，只是將對方的居所安排在了仙界邊界，那是一處名為“陽泊大澤”的仙地，遠離九重天，眼不見為凈。
那時的他還只是夏舟仙體內的一道心魔，但早就看四瀆龍王不順眼了。
此次出手，亦是一解他當年心頭之恨。
暗帝思緒急轉，計上心頭。
“拂溪仙君，你今日且先退下吧。”暗帝心情很不錯，有了魔氣的滋養，夏舟仙除了影響他對外的感情之餘，被他壓制的死死的，連帶著對林眠魚的態度都緩和了些。
林眠魚意識到香爐沒用，魔界的計劃落空，而晨霄不僅沒有因他所做之事懲戒他，甚至連怒火都神奇的消去了。
事情的進展太過詭異，加上太多疑問縈繞心頭，林眠魚差點就要用大長老的白羽回到章尾山。好在他還算冷靜，連忙又打消了念頭，因為思緒極為混亂，應了聲“是”後，便速速離開了仙宮。
小青身受重傷，林眠魚元神亦跟著受創，回到溪茗府後，趕緊用元神溫養起靈體虛弱的小青。
腦海裏卻被“夏舟仙真的死了嗎”、“晨霄為何能吸收魔氣”、“那一刻抱著他的晨霄為何會讓他覺得熟悉”、“堂堂仙界主宰難道入魔了”等等疑惑填滿。
至於晨霄的肚子為何會鼓起來？
將軍肚？
絕無可能！
真往這方面猜，便是對晨霄神格的侮辱，亦是對林眠魚智商的侮辱。
“主人……”小青靈體終於從虛幻凝聚實體，隨後化成人形，臉色蒼白，像個尋求擁抱的小孩一般，趴在林眠魚懷裏，微微顫抖。
林眠魚知道小青靈體凝聚劍意，護著香爐被晨霄打散時有多痛，他撫摸著小青的腦袋，轉移著小青的疼痛，問道：“還疼嗎？”他如今和雙蛇劍身劍合一，他無事，小青也不會有事。
下一瞬，又莫名想起晨霄貼在他胸口時，剎那的熟悉感。
小青想搖頭說不疼，但那種撕裂靈體般的痛楚仿佛還殘留著，他輕聲道：“不疼了，但很可怕。”頓了頓，他仰起頭，眼眸晶亮，“不過只要能幫到主人，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惜，沒有成功。”
“無事，至少嘗試過了。”林眠魚看小青像是被安慰到又振作起來，他才覺得這種勵志語錄也不是毫無意義。
小青蹭了蹭林眠魚摸著他腦袋的指尖：“主人，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林眠魚仰頭望著廊外的風雪，道：“聽天由命吧。”他現下唯一相信的只有，一日沒真正看到夏舟仙死亡，他便認為夏舟仙還活著。
小青聽出了林眠魚語氣裏的消沈，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林眠魚臉上並無心灰意冷，依舊是平日裏的淡然從容，旋即意識到，林眠魚並不需要安慰，他該做的，就是跟在林眠魚身邊，陪著林眠魚。
始料不及的是，翌日，林眠魚等來了帝君的授職。
一大早，妙淵真君便帶著晨霄帝君的口諭，告知林眠魚，自四瀆龍王隕落後，凡界四大水脈無仙人管理：“拂溪仙君以蛇身化龍，其毅力可見一斑，定能管理好四大水脈，現封為新一任四瀆真君。即刻前往陽泊大澤，享凡界香火，管凡界不平。”
“小仙領旨。”
林眠魚剛想行禮受旨，便被妙淵真君制止。
妙淵真君道：“你我現在是同級，可不敢當。”他掃了眼面前沒多少人氣的溪茗府，聽著四周的風雪聲，忽而道：“拂溪真君，也不知道你這是得罪了帝君，還是做了什麽好事。這陽泊大澤雖說在整個仙界的邊界，但比這西南極地的風景可要好多了，聽聞那地方最接近凡界，因此常年四季如春，景色秀美，鳥語花香。拂溪仙君，你待在那地方，可比待在九重天自在多了。”但這只是說的好聽，放在眾仙眼中，陽泊大澤比西南極地還不如。
仙界很大，九重天存在於仙界的中央，而九重天之外，還有無限遼闊的仙域，陽泊大澤是最邊角的地方。
身在西南極地好歹還有些許接觸仙人的機會，能接觸仙人，或許就能接觸到上仙，代表著還有升職的可能。
即便微小，但至少還能做個夢。
而被派去了陽泊大澤，便算是徹底遠離了仙界，誰都知道這是被帝君判了“死刑”的仙人去的地方，是實實在在的明升暗貶。
一個月前的四瀆龍王，亦是覺得自己在那裏待了萬把年，能否有機會謀個其他職位，結果出言不遜，就丟了性命。
“我省的。”林眠魚改了口道，“真君此般話，倒讓我期待起來了。”
妙淵真君註視著林眠魚，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他再無法將林眠魚和曾經的靈蛇或是旭陽仙君聯系起來，即便是長相相似，亦不會有任何的聯想。他嘆了口氣，道：“帝君命你今日便出發，可惜，你還未找到你的道侶。”
林眠魚神色淡淡，並未有絲毫變化，只道：“我這就去收拾下馬上出發，恕無法招待真君了。”
妙源真君看得出林眠魚對仙界沒有絲毫留戀，微微頷首後，便離開了西南極地。
在路上碰上了聞訊而來的澤文仙君，澤文仙君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妙源真君道：“趕緊去吧，拂溪真君馬上要去陽泊大澤了。”
“多謝真君相告。”尹道航能夠得知此事，亦是妙源真君提前告知的，他深深拱手，然後飛速趕往西南極地。
好在趕到時，林眠魚剛要離去。
尹道航急急忙忙喊道：“拂溪真君！”
短短四個月，林眠魚就從仙君提升至真君地位，這在仙界也是史無前例，但如果是成為這四瀆真君，怕是無人想當。
林眠魚朝尹道航微微頷首：“想必澤文仙君都知道了，我得前往陽泊大澤了，不知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再見。”
身著白衣長衫的身影，清雋出塵、氣質冷冽，看似孤傲，真正相處久了，便會發現對方外冷內熱，藏著一顆良善之心。
尹道航咬了咬唇，看林眠魚這樣子，似乎並未找到夏舟仙的下落，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打算親自問：“找到夏仙君的線索了嗎？”
林眠魚搖搖頭，似乎就此事不想多談：“這段時日，多謝澤文仙君照拂。”話音落下，便飛身而起，朝著西南方向遠去。
“我會替你留意的！”尹道航高聲道。
他遙望天空許久，直到身旁出現一道身影，他轉頭看向來人，是櫟塵：“櫟塵仙君，你來晚了，拂溪真君去陽泊大澤了。”
陽泊大澤遠在仙界天邊，要翻越數十萬個十萬八千裏，林眠魚如今被帝君派去那裏，便說明再也無法回到九重天。
櫟塵沈默良久，最終跟著尹道航一起離開了溪茗府。
這座仙府迎來主人不過四個月，如今又人去樓空，再度剩下一片冷寂。
林眠魚按照卷軸的路線指引，半個月後，才即將到達陽泊大澤。
這半個月他不是純趕路，下意識的還是會尋找夏舟仙的蹤跡，即便一無所獲，但他再度認識到了仙界的遼闊。
若是凡人來此，不說會因為仙氣爆體而亡，就算沒日沒夜的趕路，怕是幾輩子也無法從九重天到達陽泊大澤。
九清演佑宮，後花園的靈泉旁。
一道身影長身而立，依舊身穿寬大的黑底金邊的長衫，遮住了整個身軀，他似有所感，扭頭看向西南方向。
暗帝勾著唇，笑得惡劣：“夏舟仙，他走了。”
腹部似是被狠狠踹了一腳，傳來一陣劇痛。
暗帝的神色陡然從愉悅變得陰狠，他展開衣衫，看向凸起的腹部，五指成爪放在肚子上，似要捏爆肚子裏的生命，語氣更是掩不住的暴虐：“現在本君除不掉你，以後定讓你和夏舟仙生不如死。”
這胎兒剛剛形成，就已經產生了元神。
天生元神，雖然還只是未成型的元神，卻已然開始吸收晨霄的仙靈之氣，如今更是連魔氣也不怕，似有吸收魔氣之能，這到底是什麽詭胎！
若非暗帝被夏舟仙影響，一旦他想下手，就會產生莫名不忍，他一定會立馬除掉！
明知終成禍患，暗帝此時只能忍著，忍耐到將夏舟仙吞噬的一日。
靈泉水潺潺流動，暗帝漆黑的眼眸陡然閃過一道白光，驟然被另一道意識擠占，神色恢覆成夏舟仙的容貌。
夏舟仙眼神極為陰鷙，滿是對暗帝趕走林眠魚，又要對他們父女下手的戾氣，忽而感覺到肚子裏想要親近卻又有些害怕的氣息，他立馬收斂情緒，五指緩緩放平，輕輕撫摸著下凸起的肚皮，動作溫柔，緩緩道：“不怕……父帝不是對你生氣。”他頓了頓，眉眼彎彎，笑得一如往日的爽朗清舉，“沒錯，父帝一定會讓你見到爹爹的……”
林眠魚前行的很慢，路上只有祥雲與繚繞雲煙，除了之外，別無其他。小青起先還喋喋不休的期待著新居，還催促過林眠魚快點，當發現林眠魚還是慢慢悠悠的樣子，也就不再催促，睡起覺來。
小青待在林眠魚肩頭，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到鳥鳴聲，猛然驚醒，擡起蛇頭，凝眸望去，瞳孔驟縮，只見眼前並非想象中的綠草如茵，而是一片荒涼地。
小青無比震驚，從林眠魚肩上爬下來，化形成一個身穿綠衫腦袋綁著兩個丸子的小男孩，他急速的向前飛奔，很快便到達了陽泊大澤邊界，一腳踏入，感受到有些涼意的風，轉身面向踱步而來的林眠魚，難以置信道：“主人，這裏真的是妙淵真君口中說的四季如春，鳥語花香的陽泊大澤嗎？”
林眠魚蹙了蹙眉，隨即縮地成寸，瞬間踏入陽泊大澤邊界之際，察覺到此地的結界，玉牌自林眠魚身前漂浮而起，上方鐫刻的“四渡真君”四字閃耀起柔和的光，而後延伸出無數經絡般，迅速與此地的結界契合勾連在一起。
林眠魚的元神忽然一顫，前方仿佛一片幹涸的水域正在呼喚著他。
他隨即放出一縷元神，不一會兒便覆蓋了整個陽泊大澤，而後，他最先感受到的是生靈們的反抗之心，甚至還有此地綿延不絕的怨恨。
“主人，之前的四瀆龍王是不是對這裏的生靈不好啊？”小青很是敏感，同樣察覺到周遭生靈對外來者的抗拒和厭惡。
同時，還有止不住的哀泣之聲。
林眠魚額頭顯現龍角，眼眸變成金色豎瞳，恐怖的龍威蓋壓天地，所有草木生靈瞬間瑟瑟發抖，但有些生靈雖然害怕卻又怎麽都不願臣服，他並未再度壓制，而是收起所有龍威，隨後以元神進行安撫。
片刻後，林眠魚聽到一個滄桑的聲音試著與他溝通，道：【新一任的四渡真君，你會是一位始終如一的良善之仙嗎？】
林眠魚感受著草木皆兵的氛圍，如實道：“我只能保證，我永遠忠於自己，不違本心，不愧於心，不負真心。”
或許是感受到了林眠魚言語中的誠摯，抑或是明白它們沒有違抗仙人的實力，最終，那道蒼老的思緒緩緩道：【四瀆龍王曾經也是一位好神，他因為太過寂寞，讓我們這些草木生靈得以存在，還讓我們吸收此地的仙靈之氣，從而生出靈智。然而，萬萬年實在太久了，他在等待中逐漸失去了耐心，且因帝君遠在九重天，無法管束到他，他在我們的敬仰與臣服中，變得妄自尊大，變得唯我獨尊，最後，甚至不讓我們繼續修行，讓我們維持保持弱小的姿態，供他驅使、奴役，更多時候還以戲弄我們為樂。】
【此地原有更多生靈，但這千萬年來，許多草木生靈受不了四瀆龍王的殘暴淩nue，皆魂散四方了。我們很害怕，害怕您的龍威，我們亦知曉，反抗無用。老朽說出這些話，或許即刻便命不久矣，但老朽還是想代替這些小娃娃們問一句，您會成為又一個四瀆龍王嗎？】
林眠魚的目光穿過荒涼之地，最終看到了一棵拔地而立的枯樹，老幹虬枝，毫無生氣，如同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在為他能庇佑的小家夥們燃燒最後一縷火光。
“不會。”林眠魚的兩個字卷起聲浪，被風吹向陽泊大澤每個角落。
小青站在林眠魚身旁，眼見林眠魚恢覆原形，龐大的巨龍飛空，猶如世間最美麗的生物，徜徉天地。
巨龍的首尾分別觸及陽泊大澤的南北邊界，光芒刺破七彩雲層揮灑而下，落在黑白鱗片上熠熠生輝。
林眠魚給予了這片區域純凈無比的仙靈之氣，這些仙靈之氣朝四周蔓延，不一會兒，枯槁的大地再次冒出嫩芽。
與此同時，遠處那棵枝葉褪落的枯樹樹幹上，倏然冒出了一片嫩芽。
眨眼間，陽泊大澤重新煥發生機。
一眼望去，鳥語花香，春色盎然，仿若人間仙境。
感受到林眠魚這份誠意，那些反抗與痛苦緩緩消散，片刻後，盡數轉變成臣服。
陽泊大澤似乎也接收到了林眠魚的善意，仿佛擁有意識般，四面八方精純的仙靈之氣蜂擁而至，倒灌入林眠魚的元神內。
疲憊還沒停留多久，林眠魚亦有種重生的感覺。他想起原著中提到的，仙人品階提升的同時，修為也會得到提升，至於如何提升，謝秋昭從始至終都是仙君，作者也就提過一嘴，並未細說。
此時此刻，林眠魚卻明白了，與本身職位有關，林眠魚受到的敬仰與崇敬越強，便會越發強大，和他曾為“柳仙”時異曲同工。
當然，也有一些官職，比如妙淵真君這般的，大概是另一種提升修為的方式。
林眠魚通體舒暢，化形成人，望著生機勃勃的陽泊大澤，依稀聽到各種生靈傳來相同的尊敬念頭，皆是：“拜見四渡真君。”
就在這時，幾只飛鳥叼著花枝，朝林眠魚飛來，在他周身盤旋慶賀；一頭傷痕累累豹子和同樣傷痕累累的一頭老虎從遠處跑來，跑到林眠魚近前，緩緩趴下來，低下了它們高貴的頭顱；另有一些長有藤蔓的仙草伸長了枝葉，輕輕碰了下林眠魚的衣衫，枝葉垂落，以滿是敬畏的心迎接它們新的神。
小青乖乖站在地面，擡頭望著林眠魚猶如神袛一般的姿態，眼裏滿是自豪和崇敬。
忽然，一只圓潤的長尾山雀爪子吸引了林眠魚目光，這只山雀腦袋上長著一撮顯眼橘毛，此刻歪了歪頭，眼珠子圓溜溜的望著他。
林眠魚伸出一根手指，山雀小心翼翼地將爪子搭在上面，一道思緒隨後而至，滿是親近與羞澀：【參見四瀆真君，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隨著林眠魚頷首，那道思緒問道：【上一任四瀆龍王去哪兒了？他是回九重天任職了嗎？】
山雀不安的思緒傳來。
林眠魚用指尖輕輕順了順山雀的那搓橘毛，實話實說道：“他被帝君送上誅仙臺，抽筋扒皮，隕落了。”他的聲音傳遍陽泊大澤，傳入此地的所有生靈耳中。
【……太好了。】山雀的思緒哽咽道，【帝君真是大公無私！謝謝真君！謝謝！】
林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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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帝在元神內質問夏舟仙為何會如此，夏舟仙依舊一言不發，只是嘲諷般地目視他。他瘋了般想消去夏舟仙的意識，卻發現夏舟仙反而因為肉身懷孕，意識越發難以被磨滅。
與此同時，暗帝發現自身仙力竟然開始被胎兒逐漸吞噬，同時，法力還在被壓制。
暗帝考慮到會被仙尊們發現對他出手，一個月前，他當場殺死四瀆龍王，意圖殺雞儆猴，讓眾仙別想打歪心思。
接下來，暗帝便一直都待在九清演佑宮，想方設法打算去除胎兒，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後來，光是壓制夏舟仙意識，不讓其掌控肉身，暗帝便已花費了所有心力。
而夏舟仙這一個月間，大多數時間都蟄伏起來，某個時刻，趁著暗帝疏忽的瞬間，準備擠占元神空間，便又被暗帝壓制。
自此，暗帝不敢有半分松懈，一直都提心吊膽。
就算察覺到林眠魚來到仙宮附近，即使他想驅逐對方，都沒有仙力能使用，更別說殺了對方。
暗帝非常抓狂，當發現林眠魚來到仙宮門口時，更是被夏舟仙思念對方的念頭給侵蝕。
兩方意識不斷博弈，最終夏舟仙略勝一籌，暗帝不得不放開了宮門。
到林眠魚接觸夏舟仙手腕，肌膚相觸的剎那，夏舟仙的力量翻湧，不斷壓制著暗帝，最終由剝奪了他仙力的胎兒助力，竟是直接將暗帝的意識逼至元神一隅。
“夏、舟、仙！”
晨霄怒不可遏，他本就是由夏舟仙身為帝君時的心魔而生，後又與魔氣結合才逐漸強大起來，此刻全身被鎖鏈般的力量禁錮，不斷嘶吼著，目眥盡裂，卻無法逃出。
魔引香產生的絲絲縷縷魔氣滲入元神，本是要侵蝕帝君元神，倏然發現暗帝的存在，暗帝察覺到有外力前來，看向猶如細線般的黑氣，只感覺莫名的熟悉。
他凝眸註視，黑氣仿佛產生了意識，迅速匯聚到暗帝周身。
是魔氣？
竟是魔氣！
且還不是普通的魔氣，似是煉化過後更為精純的魔氣。
在這元神一角，暗帝深深吸了一口氣，黑氣頓時不斷從他七竅湧入他表情享受，更為快速的吸收。
自從他與夏舟仙搶占元神地盤開始，暗帝從未有過這麽舒暢的時刻。
本就黑亮的眼眸霎時黑氣翻湧，猶如舞動的觸手湧出眼眶，爬滿暗帝笑意盎然的臉龐，略帶沙啞的嗓音從黑氣傾入的口中溢出，他癡狂道：“林眠魚，真是多謝你助本君一臂之力……還要更多魔氣，本君還要更多……”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
九清演佑宮內，此時離魔引香釋放才過去了半盞茶。
林眠魚看不到此刻埋首在他胸口之人的臉龐，楞了一瞬，竟覺得懷中人的身軀有幾分熟悉，而這份熟悉旋即消失。
他不知道的是，夏舟仙意識剛剛主導肉身，還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便被再度壓制。
而林眠魚卻察覺到對方微微鼓起的肚皮，透過數件衣衫，緊貼著他的身體。
腦子變得一團漿糊，林眠魚忽感體內凝滯的法力再次緩慢流動，緊接著，一股無比霸道的力量猛然襲來，將他撞飛出去。
林眠魚後背即將撞上石柱的剎那，借力化力，迅疾旋轉自身，一腳抵在石柱上，旋即落地，單膝著地，停在了石柱前。
華麗的發冠在晨霄倒地時已脫離發絲，在晨霄緩緩站起身時鏘啷落地。
晨霄低著頭，身形微微晃動了下，擡眼的剎那，林眠魚看到晨霄的面容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但再仔細看去，什麽變化都沒有。
晨霄擡起頭，眼眸越發的漆黑，竟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鬼魅感，勾起嘴角，笑得很是真心道：“拂溪仙君，今日真是多謝你了。”隨後，一彈指，護著香爐的兩條蛇影灰飛煙滅。
香爐猝然落地。
小青受了重傷，回到雙蛇劍內。
林眠魚噴出一口血，抹了一下染血的嘴角，眉頭緊皺，凝視向他道謝的晨霄。
晨霄莫名其妙似乎恢覆了仙力，和林眠魚預想的截然相反。
而他體內的魔氣，似乎也在方才接觸對方的剎那，便被晨霄吸附過去了。
本該是仙界帝君的晨霄，竟然吸收了魔氣？！
匪夷所思的同時，林眠魚掃了眼晨霄的肚子，此刻已被寬大衣衫蓋住，瞧不出任何異樣。
暗帝自然發現了林眠魚的視線，他身形一閃，重新坐到寶座上。
他依舊在不斷逼退與他作對的夏舟仙和胎靈，加上受夏舟仙對林眠魚感情的影響，時至今日，仍然無法對林眠魚狠下殺手。
暗帝驀然想到了不久前被他處死的四瀆龍王。
四瀆龍王掌管著凡界的沙江、湟水、淮洋、沇水四大水脈，當年四瀆龍王成仙後，便心直口快，差點沖撞還是帝君的夏舟仙。夏舟仙雖不喜對方，卻還沒到殺仙如麻的地步，只是將對方的居所安排在了仙界邊界，那是一處名為“陽泊大澤”的仙地，遠離九重天，眼不見為凈。
那時的他還只是夏舟仙體內的一道心魔，但早就看四瀆龍王不順眼了。
此次出手，亦是一解他當年心頭之恨。
暗帝思緒急轉，計上心頭。
“拂溪仙君，你今日且先退下吧。”暗帝心情很不錯，有了魔氣的滋養，夏舟仙除了影響他對外的感情之餘，被他壓制的死死的，連帶著對林眠魚的態度都緩和了些。
林眠魚意識到香爐沒用，魔界的計劃落空，而晨霄不僅沒有因他所做之事懲戒他，甚至連怒火都神奇的消去了。
事情的進展太過詭異，加上太多疑問縈繞心頭，林眠魚差點就要用大長老的白羽回到章尾山。好在他還算冷靜，連忙又打消了念頭，因為思緒極為混亂，應了聲“是”後，便速速離開了仙宮。
小青身受重傷，林眠魚元神亦跟著受創，回到溪茗府後，趕緊用元神溫養起靈體虛弱的小青。
腦海裏卻被“夏舟仙真的死了嗎”、“晨霄為何能吸收魔氣”、“那一刻抱著他的晨霄為何會讓他覺得熟悉”、“堂堂仙界主宰難道入魔了”等等疑惑填滿。
至於晨霄的肚子為何會鼓起來？
將軍肚？
絕無可能！
真往這方面猜，便是對晨霄神格的侮辱，亦是對林眠魚智商的侮辱。
“主人……”小青靈體終於從虛幻凝聚實體，隨後化成人形，臉色蒼白，像個尋求擁抱的小孩一般，趴在林眠魚懷裏，微微顫抖。
林眠魚知道小青靈體凝聚劍意，護著香爐被晨霄打散時有多痛，他撫摸著小青的腦袋，轉移著小青的疼痛，問道：“還疼嗎？”他如今和雙蛇劍身劍合一，他無事，小青也不會有事。
下一瞬，又莫名想起晨霄貼在他胸口時，剎那的熟悉感。
小青想搖頭說不疼，但那種撕裂靈體般的痛楚仿佛還殘留著，他輕聲道：“不疼了，但很可怕。”頓了頓，他仰起頭，眼眸晶亮，“不過只要能幫到主人，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惜，沒有成功。”
“無事，至少嘗試過了。”林眠魚看小青像是被安慰到又振作起來，他才覺得這種勵志語錄也不是毫無意義。
小青蹭了蹭林眠魚摸著他腦袋的指尖：“主人，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林眠魚仰頭望著廊外的風雪，道：“聽天由命吧。”他現下唯一相信的只有，一日沒真正看到夏舟仙死亡，他便認為夏舟仙還活著。
小青聽出了林眠魚語氣裏的消沈，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林眠魚臉上並無心灰意冷，依舊是平日裏的淡然從容，旋即意識到，林眠魚並不需要安慰，他該做的，就是跟在林眠魚身邊，陪著林眠魚。
始料不及的是，翌日，林眠魚等來了帝君的授職。
一大早，妙淵真君便帶著晨霄帝君的口諭，告知林眠魚，自四瀆龍王隕落後，凡界四大水脈無仙人管理：“拂溪仙君以蛇身化龍，其毅力可見一斑，定能管理好四大水脈，現封為新一任四瀆真君。即刻前往陽泊大澤，享凡界香火，管凡界不平。”
“小仙領旨。”
林眠魚剛想行禮受旨，便被妙淵真君制止。
妙淵真君道：“你我現在是同級，可不敢當。”他掃了眼面前沒多少人氣的溪茗府，聽著四周的風雪聲，忽而道：“拂溪真君，也不知道你這是得罪了帝君，還是做了什麽好事。這陽泊大澤雖說在整個仙界的邊界，但比這西南極地的風景可要好多了，聽聞那地方最接近凡界，因此常年四季如春，景色秀美，鳥語花香。拂溪仙君，你待在那地方，可比待在九重天自在多了。”但這只是說的好聽，放在眾仙眼中，陽泊大澤比西南極地還不如。
仙界很大，九重天存在於仙界的中央，而九重天之外，還有無限遼闊的仙域，陽泊大澤是最邊角的地方。
身在西南極地好歹還有些許接觸仙人的機會，能接觸仙人，或許就能接觸到上仙，代表著還有升職的可能。
即便微小，但至少還能做個夢。
而被派去了陽泊大澤，便算是徹底遠離了仙界，誰都知道這是被帝君判了“死刑”的仙人去的地方，是實實在在的明升暗貶。
一個月前的四瀆龍王，亦是覺得自己在那裏待了萬把年，能否有機會謀個其他職位，結果出言不遜，就丟了性命。
“我省的。”林眠魚改了口道，“真君此般話，倒讓我期待起來了。”
妙淵真君註視著林眠魚，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他再無法將林眠魚和曾經的靈蛇或是旭陽仙君聯系起來，即便是長相相似，亦不會有任何的聯想。他嘆了口氣，道：“帝君命你今日便出發，可惜，你還未找到你的道侶。”
林眠魚神色淡淡，並未有絲毫變化，只道：“我這就去收拾下馬上出發，恕無法招待真君了。”
妙源真君看得出林眠魚對仙界沒有絲毫留戀，微微頷首後，便離開了西南極地。
在路上碰上了聞訊而來的澤文仙君，澤文仙君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妙源真君道：“趕緊去吧，拂溪真君馬上要去陽泊大澤了。”
“多謝真君相告。”尹道航能夠得知此事，亦是妙源真君提前告知的，他深深拱手，然後飛速趕往西南極地。
好在趕到時，林眠魚剛要離去。
尹道航急急忙忙喊道：“拂溪真君！”
短短四個月，林眠魚就從仙君提升至真君地位，這在仙界也是史無前例，但如果是成為這四瀆真君，怕是無人想當。
林眠魚朝尹道航微微頷首：“想必澤文仙君都知道了，我得前往陽泊大澤了，不知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再見。”
身著白衣長衫的身影，清雋出塵、氣質冷冽，看似孤傲，真正相處久了，便會發現對方外冷內熱，藏著一顆良善之心。
尹道航咬了咬唇，看林眠魚這樣子，似乎並未找到夏舟仙的下落，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打算親自問：“找到夏仙君的線索了嗎？”
林眠魚搖搖頭，似乎就此事不想多談：“這段時日，多謝澤文仙君照拂。”話音落下，便飛身而起，朝著西南方向遠去。
“我會替你留意的！”尹道航高聲道。
他遙望天空許久，直到身旁出現一道身影，他轉頭看向來人，是櫟塵：“櫟塵仙君，你來晚了，拂溪真君去陽泊大澤了。”
陽泊大澤遠在仙界天邊，要翻越數十萬個十萬八千裏，林眠魚如今被帝君派去那裏，便說明再也無法回到九重天。
櫟塵沈默良久，最終跟著尹道航一起離開了溪茗府。
這座仙府迎來主人不過四個月，如今又人去樓空，再度剩下一片冷寂。
林眠魚按照卷軸的路線指引，半個月後，才即將到達陽泊大澤。
這半個月他不是純趕路，下意識的還是會尋找夏舟仙的蹤跡，即便一無所獲，但他再度認識到了仙界的遼闊。
若是凡人來此，不說會因為仙氣爆體而亡，就算沒日沒夜的趕路，怕是幾輩子也無法從九重天到達陽泊大澤。
九清演佑宮，後花園的靈泉旁。
一道身影長身而立，依舊身穿寬大的黑底金邊的長衫，遮住了整個身軀，他似有所感，扭頭看向西南方向。
暗帝勾著唇，笑得惡劣：“夏舟仙，他走了。”
腹部似是被狠狠踹了一腳，傳來一陣劇痛。
暗帝的神色陡然從愉悅變得陰狠，他展開衣衫，看向凸起的腹部，五指成爪放在肚子上，似要捏爆肚子裏的生命，語氣更是掩不住的暴虐：“現在本君除不掉你，以後定讓你和夏舟仙生不如死。”
這胎兒剛剛形成，就已經產生了元神。
天生元神，雖然還只是未成型的元神，卻已然開始吸收晨霄的仙靈之氣，如今更是連魔氣也不怕，似有吸收魔氣之能，這到底是什麽詭胎！
若非暗帝被夏舟仙影響，一旦他想下手，就會產生莫名不忍，他一定會立馬除掉！
明知終成禍患，暗帝此時只能忍著，忍耐到將夏舟仙吞噬的一日。
靈泉水潺潺流動，暗帝漆黑的眼眸陡然閃過一道白光，驟然被另一道意識擠占，神色恢覆成夏舟仙的容貌。
夏舟仙眼神極為陰鷙，滿是對暗帝趕走林眠魚，又要對他們父女下手的戾氣，忽而感覺到肚子裏想要親近卻又有些害怕的氣息，他立馬收斂情緒，五指緩緩放平，輕輕撫摸著下凸起的肚皮，動作溫柔，緩緩道：“不怕……父帝不是對你生氣。”他頓了頓，眉眼彎彎，笑得一如往日的爽朗清舉，“沒錯，父帝一定會讓你見到爹爹的……”
林眠魚前行的很慢，路上只有祥雲與繚繞雲煙，除了之外，別無其他。小青起先還喋喋不休的期待著新居，還催促過林眠魚快點，當發現林眠魚還是慢慢悠悠的樣子，也就不再催促，睡起覺來。
小青待在林眠魚肩頭，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到鳥鳴聲，猛然驚醒，擡起蛇頭，凝眸望去，瞳孔驟縮，只見眼前並非想象中的綠草如茵，而是一片荒涼地。
小青無比震驚，從林眠魚肩上爬下來，化形成一個身穿綠衫腦袋綁著兩個丸子的小男孩，他急速的向前飛奔，很快便到達了陽泊大澤邊界，一腳踏入，感受到有些涼意的風，轉身面向踱步而來的林眠魚，難以置信道：“主人，這裏真的是妙淵真君口中說的四季如春，鳥語花香的陽泊大澤嗎？”
林眠魚蹙了蹙眉，隨即縮地成寸，瞬間踏入陽泊大澤邊界之際，察覺到此地的結界，玉牌自林眠魚身前漂浮而起，上方鐫刻的“四渡真君”四字閃耀起柔和的光，而後延伸出無數經絡般，迅速與此地的結界契合勾連在一起。
林眠魚的元神忽然一顫，前方仿佛一片幹涸的水域正在呼喚著他。
他隨即放出一縷元神，不一會兒便覆蓋了整個陽泊大澤，而後，他最先感受到的是生靈們的反抗之心，甚至還有此地綿延不絕的怨恨。
“主人，之前的四瀆龍王是不是對這裏的生靈不好啊？”小青很是敏感，同樣察覺到周遭生靈對外來者的抗拒和厭惡。
同時，還有止不住的哀泣之聲。
林眠魚額頭顯現龍角，眼眸變成金色豎瞳，恐怖的龍威蓋壓天地，所有草木生靈瞬間瑟瑟發抖，但有些生靈雖然害怕卻又怎麽都不願臣服，他並未再度壓制，而是收起所有龍威，隨後以元神進行安撫。
片刻後，林眠魚聽到一個滄桑的聲音試著與他溝通，道：【新一任的四渡真君，你會是一位始終如一的良善之仙嗎？】
林眠魚感受著草木皆兵的氛圍，如實道：“我只能保證，我永遠忠於自己，不違本心，不愧於心，不負真心。”
或許是感受到了林眠魚言語中的誠摯，抑或是明白它們沒有違抗仙人的實力，最終，那道蒼老的思緒緩緩道：【四瀆龍王曾經也是一位好神，他因為太過寂寞，讓我們這些草木生靈得以存在，還讓我們吸收此地的仙靈之氣，從而生出靈智。然而，萬萬年實在太久了，他在等待中逐漸失去了耐心，且因帝君遠在九重天，無法管束到他，他在我們的敬仰與臣服中，變得妄自尊大，變得唯我獨尊，最後，甚至不讓我們繼續修行，讓我們維持保持弱小的姿態，供他驅使、奴役，更多時候還以戲弄我們為樂。】
【此地原有更多生靈，但這千萬年來，許多草木生靈受不了四瀆龍王的殘暴淩nue，皆魂散四方了。我們很害怕，害怕您的龍威，我們亦知曉，反抗無用。老朽說出這些話，或許即刻便命不久矣，但老朽還是想代替這些小娃娃們問一句，您會成為又一個四瀆龍王嗎？】
林眠魚的目光穿過荒涼之地，最終看到了一棵拔地而立的枯樹，老幹虬枝，毫無生氣，如同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在為他能庇佑的小家夥們燃燒最後一縷火光。
“不會。”林眠魚的兩個字卷起聲浪，被風吹向陽泊大澤每個角落。
小青站在林眠魚身旁，眼見林眠魚恢覆原形，龐大的巨龍飛空，猶如世間最美麗的生物，徜徉天地。
巨龍的首尾分別觸及陽泊大澤的南北邊界，光芒刺破七彩雲層揮灑而下，落在黑白鱗片上熠熠生輝。
林眠魚給予了這片區域純凈無比的仙靈之氣，這些仙靈之氣朝四周蔓延，不一會兒，枯槁的大地再次冒出嫩芽。
與此同時，遠處那棵枝葉褪落的枯樹樹幹上，倏然冒出了一片嫩芽。
眨眼間，陽泊大澤重新煥發生機。
一眼望去，鳥語花香，春色盎然，仿若人間仙境。
感受到林眠魚這份誠意，那些反抗與痛苦緩緩消散，片刻後，盡數轉變成臣服。
陽泊大澤似乎也接收到了林眠魚的善意，仿佛擁有意識般，四面八方精純的仙靈之氣蜂擁而至，倒灌入林眠魚的元神內。
疲憊還沒停留多久，林眠魚亦有種重生的感覺。他想起原著中提到的，仙人品階提升的同時，修為也會得到提升，至於如何提升，謝秋昭從始至終都是仙君，作者也就提過一嘴，並未細說。
此時此刻，林眠魚卻明白了，與本身職位有關，林眠魚受到的敬仰與崇敬越強，便會越發強大，和他曾為“柳仙”時異曲同工。
當然，也有一些官職，比如妙淵真君這般的，大概是另一種提升修為的方式。
林眠魚通體舒暢，化形成人，望著生機勃勃的陽泊大澤，依稀聽到各種生靈傳來相同的尊敬念頭，皆是：“拜見四渡真君。”
就在這時，幾只飛鳥叼著花枝，朝林眠魚飛來，在他周身盤旋慶賀；一頭傷痕累累豹子和同樣傷痕累累的一頭老虎從遠處跑來，跑到林眠魚近前，緩緩趴下來，低下了它們高貴的頭顱；另有一些長有藤蔓的仙草伸長了枝葉，輕輕碰了下林眠魚的衣衫，枝葉垂落，以滿是敬畏的心迎接它們新的神。
小青乖乖站在地面，擡頭望著林眠魚猶如神袛一般的姿態，眼裏滿是自豪和崇敬。
忽然，一只圓潤的長尾山雀爪子吸引了林眠魚目光，這只山雀腦袋上長著一撮顯眼橘毛，此刻歪了歪頭，眼珠子圓溜溜的望著他。
林眠魚伸出一根手指，山雀小心翼翼地將爪子搭在上面，一道思緒隨後而至，滿是親近與羞澀：【參見四瀆真君，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隨著林眠魚頷首，那道思緒問道：【上一任四瀆龍王去哪兒了？他是回九重天任職了嗎？】
山雀不安的思緒傳來。
林眠魚用指尖輕輕順了順山雀的那搓橘毛，實話實說道：“他被帝君送上誅仙臺，抽筋扒皮，隕落了。”他的聲音傳遍陽泊大澤，傳入此地的所有生靈耳中。
【……太好了。】山雀的思緒哽咽道，【帝君真是大公無私！謝謝真君！謝謝！】
林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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