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撒拖著殘腿走了出來, 聲音沙啞, “這裏有人了。”

“你這什麽意思。”尼爾冷冷一笑, 他盯著亞撒殘廢的手和腿，“你還能跟我們兩個打？”，這小子真的狂的讓人不舒服。

“可以試試。”亞撒露出了森白的牙齒, 剩下的一只眼睛突兀的瞪著, 活像個怪物。

“算了吧。”骨古跟個老好人一樣, 笑的憨厚, 他撓了撓腦袋, “小兄弟, 你知道去臯蘭山怎麽走的不, 不如我們搭個伴？”，這小子的眼神陰森的很，他是不想跟這麽個人杠上，反正本來就沒什麽大事兒。

尼爾只是冷冷的哼了聲，也沒說話, 他這是默許了。

亞撒沒理兩個人, 他轉身進去了, 還把門關上了。

亞撒這幅明顯是拒絕交流了，骨古對著尼爾笑了笑，然後拉著尼爾去旁邊的屋子了。

“你去哪了？”亞撒蜷縮在床上，懷裏緊緊的抱著他找來的藥, 眼神有些迷茫, 還有些委屈, “你給我的面具，我弄壞了……”，他的面具被赤犀獸一腳踩碎了，連渣渣都沒留下。

“我想你……”亞撒收緊自己的胳膊，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我好想你。”

他沒躺多久，又站了起來，開始打掃屋子。

“你要看見，一定會生氣的。”亞撒拿著刷子，把血跡擦幹凈，他說著，眼睛裏有著一絲笑意，“你那麽霸道的性子……”

亞撒一直收拾到半夜才把屋子恢覆到了原狀，他最後摸了摸墻上那一道道刻痕，這是記錄白蓮一點點長高時畫的線，“你一定是來不及，才沒這樣做……”

尼爾時被熱醒的，他看著火勢快蔓延過來了，就往骨古臉上拍了一巴掌，“蠢熊，起來了……”

兩個人飛速竄了起來，此時濃煙滾滾。

“那個小子呢？”尼爾眼中著毫不掩飾的陰狠，“他跑哪去了。”

“跟著味道走吧。”跟個老好人一樣的骨古，“我記得他懷裏有些什麽東西，那香味我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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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在半路上遇見了，現在已經有小規模的獸潮了，一波又一波，推平了樹，啃光了草，見到獸人就攻擊。

尼爾本來還想跟亞撒算賬的，但他們追上亞撒的時候，亞撒正在跟一群耳猊獸打架，更準確一點是撕咬，他們看著亞撒，身上全是血，獨剩的一只眼睛裏面是暴虐夾雜著瘋狂，還有濃重的血腥在眼底沈澱著，他就像一只未開化的野獸一樣，用自己的利齒尖牙不要命一樣的攻擊。

那一刻尼爾知道了，什麽才是真正的嗜血和恐怖。

三人一路相伴，很奇怪的組合。

“你要去哪？”骨古好脾氣的問亞撒，他們跟這個人在一起，有利也有弊，好處是他們會很安全，壞處是這個人趕路簡直不要命，很少休息，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在支撐著他。

他還以為這次亞撒也不會回答，但是亞撒卻是很罕見的開口了，“找人。”

“找誰？”尼爾現在很敬佩這個看起來像個怪物的人，這是對於強者的崇拜。

亞撒獨眼閃過絲溫柔，用標準的漢語說，“我的公主。”

尼爾和骨古自然是聽不懂的，只覺得從亞撒嘴裏吐出來的話語，韻律很是優美，像是雲天大陸早就消失的那古老的語種，他們倆也是在流浪的時候聽到一個年老的獸人說過……

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對亞撒就更多了份敬畏。

他們終於趕上了大部隊，獸潮也開始正式爆發，站在高處全都是正在奔馳著的野獸，它們像是狂野的瘋子，摧毀阻擋在他們面前的一切。

獸人們相互警惕著，一個部落圈一塊地方，外圍是部落裏面最精壯的戰士，裏面是老弱婦孺，最中心的自然是部落裏的高層，比如，首領和祭祀……

不是所有的部落都需要遷移的，在那遙遠的主城就不用，他們有足夠強大的戰士和堅固的城池，還有無所不能的祭祀。

但是像這種偏遠的小部落，他們並沒有這個能力，每次獸潮都是生與死的洗禮。

這個地方還不是很安全，狂暴的野獸們一旦聽到了動靜，也會不顧一切的沖上來的，但是部落裏的人都需要休息了，趕了四五天的路，再勉強著走這種崎嶇的山路，恐怕會損失更慘重。

所以這個時候不會有人輕易動手，大家都需要保命。

每個人都支撐著疲累的身體警惕的看著別人，特別是流浪獸人，沒有族群的他們，會成為首要攻擊對象。

“你去哪？”骨古不得不拉住了亞撒，在這種時候在來回走動，很容易被別人誤會，然後發動攻擊。

“找人。”亞撒面無表情的說道，他註視著骨古拉住的手，無聲的表達，放開。

“這個時候會被別人誤會的。”尼爾剛走了兩步就被無數人鎖定了後背，他硬著頭皮走到了亞撒的面前，“等天亮趕路的時候吧。”

“讓開。”亞撒扯了扯唇，表情猙獰，他害怕他找不到她，他不能停。

尼爾咬了咬牙，還是往後退了一步，他看著亞撒毫不猶豫的往前走著，對著骨古咬牙切齒的說，“跟上。”

這裏有這麽多人，卻也安靜的很，都能聽到不遠處獸蹄在大地上奔馳發出厚重的嗒嗒聲，一聲一聲仿佛是踩在人們心上，連著人們的表情都不自變得沈重。

然而這所有的一起還是被一個女人一聲高昂的尖叫打破了，所有人都驚恐的站起來，有經驗的人甚至連頭都不回的往前跑，還管它什麽部落不部落，保住命才是真的。

場面一瞬間亂了起來，連著大地都在顫抖，獸潮被引來了。

於是便是瘋狂的逃竄，人擠人，人踩人，一瞬間場上出現了各種動物的原形，豺狼虎豹，兔狗貓孤，鷹鳴熊嘯……

偏偏這個時候，天空又聚了大片大片的烏雲，一時間又是電閃雷鳴，粗壯的黑紫色雷柱轟隆而下，這讓野獸們更加狂躁……

豆大的雨點啪啦啪啦的打了下來，閃亮的雷柱霹靂一聲，給這個暗夜帶來了一絲光亮，雖然只是一瞬，卻也可見前方艱難的道路，崎嶇的亂石，險要的拐角，還有著臯蘭山特有的斷崖式的層面，無一不讓人絕望。

又隨著一聲雷鳴，野獸們沖上了這座山，他們推倒了大樹，踏平了灌木，鼻子裏喘著粗氣，眼睛綠幽幽，它們狂躁的在地上刨著蹄子，揚起一片塵土……

不知是誰先吼了一嗓子，聲音裏飽含絕望，“這是狂牛獸。”

一個狂字，可見它到底有多暴躁，攻擊力有多強。

一個三星獸人，遇見這狂牛獸，只能被它頭上鋒利的犄角頂破肚子在甩出去。

於是屠殺開始，血肉亂飛，一聲聲淒厲哀嚎，此時的雨也越下越大，暴雨正式降臨。

山路越來越滑，不少人，為了躲避狂牛獸直接沖下了斷崖，掉下去，連聲慘叫都傳不回來。

亞撒卻是一點都不害怕，他甚至高興的連脊背都微微彎曲，他看見白蓮了，不知道他從哪來的力氣，他飛快的向白蓮跑過去，唯一剩下的眼睛裏再不是暗沈如血的暴虐，而是漾著一層清淺的笑。

卡達抱著白蓮，聲音依然沈穩有力，“鎮靜，現在手拉著手往上跑。”，可是白蓮知道他的手在抖。

“你不要怕。”白蓮已經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她的聲音幾乎要被這暴雨淹沒，“我只是去找阿姆了。”

可是卡達還是聽見了，他眼角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乖崽兒，再陪陪阿父，我們一起去找你阿姆……”

獸人忠貞，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

白蓮睜開眼睛還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勾起了唇，笑容一去既往的張揚，像是一朵漂亮的迎春花，“阿姆，我要走了。”

卡達終於無力的跪下了，發出了悲痛的嘶吼聲，而亞撒剛剛趕到。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只狂牛獸頂到了，穿破了肚皮，甩到了一邊的大樹上，哢嚓一聲，他唯一的一條腿斷了，可是他一點都沒感覺。

他用手撐著一點一點爬過去了，一臉泥，一身血，肚子上開的大洞腸子和血一起往外冒，看著瘆人的很，但是卡達沒反應，他頭部無力的垂下，雙拳緊握……

“這個，給她吃。”亞撒把脖子裏的東西遞給卡達，聲音粗啞，卻是透露著一種執拗，“給她吃……”

卡達聞言擡起了頭，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看見了一個不成人形的怪物，但他卻是楞楞的伸出了手，“亞撒……”，他還活著啊。

“是我。”亞撒看著白蓮，看著她微微磕上的雙眼，面上還帶著一絲微笑，眉間兩分張揚，一分肆意，還是好看的很。

可他還是晚了，就那麽一步……

卡達也瘋魔了一般，解開亞撒遞給他的布包，拿出裏面的東西，是顆圓潤的蓮子，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給她吃……”亞撒紅著眼睛，這東西一共有九顆，他只搶到了一顆。

“好……”卡達蠕動著嘴唇，把蓮子放進了她嘴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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