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色一直是深邃的，那時望著她的眸光常常帶著戲謔。每次和他目光相對，她心臟就不爭氣地跳。

現在她又這個姿勢躺在他的懷中，看著他的眼睛，心臟總算不再傻跳了。

她眼前一陣陣發黑，眼睛並不能看的太清，只隱約覺得他一貫愛笑的眼眸中此刻中有蒙蒙的水汽……

他在為她難過麽？

他哭了？

他似乎在說話，面上的面具在微微顫動。

他是可憐她吧？也稍稍為她難過吧？

可她不想要他的憐憫，她要的他不再給她，他給她的都是她不想要的……

她耳朵裏嗡嗡作響，並不能聽到他說什麽。

帝拂衣驚恐地發現她眸光在漸漸渙散，而且她也是聽不到的！她的身上甚至有絲絲縷縷的光芒開始散出……

這是要魂飛魄散的征兆！

他全身都在發抖，那是一種將要失去卻無法挽回的恐懼……

“惜玖！顧惜玖！你別放棄！惜玖，不要死，你聽我說，我沒有負你，我一直喜歡的是你……”

“惜玖，你聽話，乖，聽話，你用靈心術收攏住心神，我知道你可以的！等你好了，我會和你好好解釋……”

“惜玖——”

他一邊說話，一邊拼命向她體內輸送靈力，想讓她幾乎僵死的血脈重新流動起來。

當然，在這期間他也用上了術法，拼命收攏她將要渙散的魂魄。

他扯掉了面具，讓她能看清自己的唇形，他知道她懂唇語的，一定知道他說什麽。

她笑了，唇角向上彎起。

然後帝拂衣發現她的視線落在他的頭發上。

她的視線是模糊的，但能朦朧看到一片刺目的白……

她手在身邊勉力擡起，指尖輕觸他的銀發，唇微動，喃喃說了幾句話，語聲很低，很模糊，但帝拂衣卻聽清了：“我……不喜歡你白發……的樣子，看你頭發白了……我很難過……”

他抱緊她：“我會讓它黑的！惜玖，我讓白發變黑發，你堅持住好不好？”

他聲音顫抖，強壓住心頭巨大的恐懼趁機和她談條件。

她的手指還在摩挲他的頭發，眼前已經一片昏黑，感覺有水滴滴落在她的臉上，微熱，卻早已暖不過她已經冰冷的肌膚……

“帝拂衣——”她聲音輕輕的：“你是為我哭麽？我死了……你應該開心啊……這具身體……我已經盡量保持它的……完整了……你別怕，還能用……我魂飛魄散後……那知魂……你可以召回來，只不過……它如果還帶著……帶著顧惜玖……顧惜玖的記憶，就把它徹底……抹去……再用。顧惜玖……不想……不想再來這個世上了……也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我把……把藍靜珂……還給你……”

她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她目光渙散地看著天空，眼前卻漸漸發黑。

她常年在黑暗中打滾，卻極不喜歡黑暗，現在卻任由濃重的黑暗將她一點點吞噬……

這無涯的一場生啊，於今終於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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