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關燈
小
中
大
元音聽話地退到後面, 扯著他的白大褂衣角：“你要小心點。”
宋熠低聲安撫道：“沒事。你去外面等著, 去買點水果。”給她找點事做，遠離這現場。
她有些擔憂的走開, 狠狠壓制住自己內心的不安。
門口被太多患者家屬團團圍住, 中間鬧事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手臂打著綁帶, 還未拆開，宋熠個子高, 沒進入人群裏便看到男人拽住一個小護士, 用膝蓋把人壓在地面上, 單只手揮舞著一柄刀，刀子應該是剛從五金店裏買來的，沖著圍觀的人大力揮舞著：“都給我滾，不然我砍死她。”
人群只是鬧騰，集體倒抽氣, 後又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腳下是一步也沒往後退。一點也沒被男子的狠話威脅到。
小護士可憐地被趴在地上，臉頰貼著地面, 護士帽也掉了，披頭散發，地上散亂著托盤，針劑。誰也沒有看清這個人是怎麽抓住女孩子的, 也許只是一瞬間, 他沖進住院部大廳, 掏出藏在懷裏的刀，隨便抓住一個小護士，直接把人摁在地上。
男人打繃帶的那只手明顯短了不少，看樣子是已經截肢，小臂和手一下全沒了。
在場的人議論紛紛，猜測著是什麽事情導致了這個人發狂。
現場也有別的醫生和護士，但是那男子揮舞著刀，大家都不敢靠近。宋熠把自己身邊的病患推到一邊去，低聲斥責道：“不要圍觀，回自己病房去。”但那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礙於醫生的威嚴，也只是往後退了幾步，又繼續看。
這樣熱鬧的圍觀，恰恰達到了中年男子的心理預期，他就是想把事情鬧大。
宋熠拿出手機打了110，還有醫院保衛科的電話，通知人趕緊過來。他雖個子高，身架大，但也並不擅長手搏，更何況那人的手裏有武器，除非他撿起地上的針筒或者手術刀，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大概率會傷到人。
小護士嗚嗚的哭著，胸口和臉都被壓得很疼，牙齒已經被人給打掉了一顆，嘴裏全是血。在場的患者和家屬也只是看熱鬧而已，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宋熠，便哭的更兇，可憐又卑微地乞求道：“宋醫生，救救我啊。”
宋熠蹲下來，小聲安撫她：“別怕，我在想辦法。”
男子見宋熠跟護士說話，把火力轉向他，大吼：“你是這醫院的大夫？管事兒的麽？”
宋熠克制著：“是，你有問題跟我說，先松開她。”
男子哼笑，“放你媽！給我把你們院長和姓楚地叫過來。”
宋熠皺眉，看著男子手臂上的傷，他說的應該就是外科的楚大夫。
另一個小護士提醒：“楚醫生還在手術臺上呢。”
一分多鐘過去了，雙方僵持不下，宋熠試探著問：“是你手的原因嗎？有任何問題可以專業鑒定，走司法途徑解決，你現在打傷醫護人員，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對於這種質疑醫術的矛盾，應對辦法已經駕輕就熟。
“放屁！我就不要和你們這些假模假式的大夫說，我要找院長！”男子火了，刀片往小護士的臉上又貼了貼，擠壓出一個紅紅的印子，女孩子的尖叫聲，如一道利器，劃破人的心臟。
宋熠心裏同樣也是焦慮，他可以解決病癥，卻不知怎麽談判，男子聽到司法途徑這四個字，更加急躁，想來就是吃了不懂法的虧。
圍觀群眾也有些不滿，說道：“大夫再怎麽樣，也救你的命！有本事生病別找醫生啊。”
宋熠壓低了聲音，警告道：“你這麽用刀貼著她的脖子，不小心劃傷她。你真的不占理，還犯法，你把她放開，我們去院長辦公室談。”
男子依然不動。
另一個男醫生在他耳邊商量，“不如你在前面安撫他，我們幾個去後面悄悄給他摁住了？”
宋熠搖頭，盡量不要激怒他，萬不得已也還是要等安保部門和110過來。
這是最保險的。不然他一個發狂，就真會砍傷人。
他把人驅散了些，讓空氣沒那麽稀薄。
腦子裏迅速過了一遍，指著綠植後面架著的一臺攝像機說：“你不要擔心。今天有電視臺的記者在，攝像機就在那裏，有條件我們好談。有第三方在，若是醫院或個別醫生的責任我們賴不掉什麽。”
男子一看，確實是的。告到媒體那裏更好！讓社會大眾來評評理，這是他的心理。
他心裏有些松動，今天過來也只是為了賠償。
家裏還有老有小的，若不是被逼急了，不會來醫院挾持人。
門外，保安已經趕過來，同時警察也趕到了。悄悄驅散人群。
男子站起身，同時松開了人。
宋熠看到警察，向他們使了個眼色，等到小護士先出來再來拷他。可惜警察沒看到。
因為圍觀的人多，又是在門口地方窄，他們甚至沒有看到趴在地上的小護士是被他死死摁住的。
宋熠蹲下去，給了女孩子一只手，拉她起來。
女孩子踉蹌著，哭著，爬起來捂住自己的嘴，門牙也不知道掉到什麽地方了。
宋熠剛攔過她的肩膀，往身前推。
中年斷臂男子感到後面一陣風，似有人撲上來，就在他的身後。
他察覺自己上了宋熠的當，揮著刀往前砍，這是那把新刀子的第一次。
人群轟隆隆的尖叫。
此前一直是平靜的談判著，現在一聲炸裂。
元音本來就不放心，又不好去妨礙醫護人員，只好在門外等。
短短兩三分鐘的功夫而已。
她的心收緊到一起，幾乎是停止了呼吸。
慌亂的人群，她什麽也看不見，只好拼命地往前跑去查看。
宋熠側了下身，沒能把人推出去，只好護在她身後，他背上被砍了一刀。
襯衫，白大褂，褲子，地上，全是血。
警察壓制住嫌疑犯的那一刻，宋熠也倒下去了，幾乎是失去了意識。
然後是警察大吼著：“都他媽給我散開！該幹嘛幹嘛去！”
人群唏噓著。
元音終於看清楚了，宋熠趴在地上，幾個醫生圍上去，那個被他救的小護士也哭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一聲聲的道歉：“宋醫生，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別的護士把她拉開帶去檢查。
元音撲到他面前，情緒繃不住了，眼淚直流，哽咽著說不出什麽話。她看到那麽多血，宋熠也不再是高高大大的存在，他只是可憐地趴在地上，眼睛緊閉，沒什麽意識。
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怎麽。
元音跪在地上，想去抓他的手，但被醫生推開。
深切的絕望。
同樣的是七年前，她預感到那次搶救，媽媽可能回不來了，她一個人，坐在搶救室的外面，聽著走廊裏陌生的聲音，還有紅色的閃爍的燈。
心臟被刀子狠狠劃開，皮開肉綻。
宋熠被擡上移動床，元音亦步亦趨地跟著。
末了，他用自己微薄的理智拉了她的手，“我沒事，別怕。”只是簡單地幾句話，他卻說得異常艱難。
元音趕緊擦眼淚，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這麽懦弱，“好，好，你去吧，我等著你。”
宋熠實在沒什麽力氣了，元音也不敢耽誤。
在旁的醫生已經做出了判斷，也安撫她：“別太擔心。”
應該不會傷及性命。
所幸的是，那個人砍上來的時候，因為距離遠，也只是刀尖劃破他的後背，並不是整個刀刃，宋熠流了很多血，但沒傷到神經。
元音本來是打算來找他吃飯的，一直等到了晚上八點多。宋熠被推去病房，元音在旁邊守著。
九點，他醒過來，想側身去看她，元音連忙站起來，道：“你不要動了，好不好？還疼嗎？”
宋熠笑，“跟你說了，沒事的。”
元音現在心還疼著，慌著，看他慘白的臉，在病號服裏，異常孱弱，又想哭。
她真的好沒出息。
也從沒在旁人面前這麽愛哭過，只要一碰見宋熠，不知為什麽所有的委屈都上來了。跟他有關的，沒關的，只要她說出來，就會得到他的抱抱。
但現在她不敢哭了，怕他擔心。
只好撇過臉，去擦擦眼淚，宋熠也不說話，就這麽看笑話似的看她，元音求饒：“對不起，宋大哥。我真的好沒出息啊。”
宋熠笑：“嗯，不要哭了，好孩子。”安慰了一下，又誇誇她。
元音埋著頭淡淡地笑，去被子裏捉他的手，就這麽握著。他的後背已經被處理好，現在正掛著說，平時溫熱的手掌現在很涼。
元音來回撫著，拼命想把他捂熱。
宋熠強睜著眼皮，調侃著，“今天的晚餐和電影要爽約了。”
他還有心情說這些？元音委屈地問：“你是故意讓我難受的麽？”
“難受嗎？”
“我剛剛都嚇死了。”她回憶起幾個小時前，倒抽一口冷氣。
宋熠半瞇著眼，累了，“難過也沒辦法。也就這一次，以後都不會了。”
“真的不要了，我以後再也不要體會這種心情了。”她緊著叮囑。
宋熠沒回答，又閉上眼睛小憩。
過了一會兒才問她：“你吃東西了嗎？”
他都這樣了，她哪還有心情吃東西？
元音搖頭。
宋熠溫柔命令：“現在去吃晚飯。”
“可我，”不想離開你半步啊。
“趕緊去，我要生氣了。”他擺出了嚴肅臉。
他是病人，元音不敢反駁，只好不舍得松開他的手，走到門口又頻頻回頭看他。
等她徹底離了視線，宋熠這才咬著牙，“嘶”了一聲，背上縫了十幾針，這會兒麻藥過了，他疼的不行。但是她在，一個大男人，讓小姑娘看著你弱弱的模樣算怎麽回事？況且她又是那麽沒安全感的人。
他看著她的背影，光線的外表下，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
不過這是他愛的小姑娘。
應該可以說是愛了很多年吧。
當年太小，就很喜歡。
後來她去了北京，離得那麽遠，宋熠不讓自己去見她。他忙，沒時間想這些私人的事，覺得感情淡了些。
可她回來，他又是不可自拔的陷進去。
也許這就是了。
他給自己的交代。
正好葉遙也要出去買宵夜，和元音結伴去醫院後門的小吃一條街。
兩人選了一家潮汕粥店，元音點了一份海鮮粥，坐下來，攪拌著勺子。因為心裏有事壓著，沒什麽胃口。
葉遙理解她，問：“聽說你男朋友今天在大廳被一個患者拿刀砍了？”
元音糾正她：“這個不是他的問題。是他看到有護士被挾持住，上去幫忙而已，好在除了他大家都沒有受什麽傷。”
葉遙哈哈大笑：“知道你男朋友是好人。我沒說什麽呀，你跟我解釋這麽多。”
元音：“我這不是怕你不了解現場情況，誤傳嘛？”醫患關系緊張，一個醫生在醫院裏被患者砍傷，不管是何種原由，一旦被傳播出去，元音知道肯定會有n多個版本。
其實，輿論對醫生並不友好。
葉遙嘆息著問：“現在感覺怎麽樣？作為醫生家屬。”
元音放下勺子，嘆了一口氣，有些任性地說：“下午我看見他，那麽高的一個人，無辜的趴在地上，全是血。就感覺，憑什麽啊？忽然並不想他當醫生了，或者不要做那麽好的一個人。”
元音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這種程度的血腥場面，不免想得有些嚴重。
當然說不想他做醫生也只是說說而已，她左右不了他的職業。
葉遙也嘆息：“現在醫生也是高危職業了，他媽的，真是氣死人了。”
元音趕緊吃完了回去，又叫老板給打包一份白粥。被他兇著出來，都忘記問他要吃什麽，能吃什麽了。
宋熠住的是一個單間。元音拎著外賣盒子走過樓梯的時候還在想著，自己真的要學會做飯了，要不然這種時候，她什麽也不會，只能打包外賣給他。
女朋友做的太不稱職了，也不能一直被照顧啊。
病房裏傳出說話的聲音，是個中年阿姨。
元音有些呆呆地站在門口。裏面的一對夫妻，她很早之前就見過，因為會和夏綻青他們去宋熠家裏玩。
是宋熠的父母。
宋爸爸站在窗口，沈默著。
倒是宋媽媽喋喋不休，異常氣憤：“你不要再勸我了，即使醫院不管這些，我也是要去告那個人的，讓他坐牢！憑什麽他自己生病，就要砍醫生啊？哪個國家的道理？”
宋熠不耐煩，“媽，你喝點水歇會兒。”
宋媽媽：“我不渴。”
宋爸爸無語道：“小熠的意思是，讓你閉嘴。”
宋媽媽不服氣：“我憑什麽要閉嘴？小熠在醫院都被人砍了誒？幫幫忙好伐？氣死我了。”宋爸爸：“能不能別老把砍砍砍地掛在嘴邊兒？大夫不說了麽？沒傷到神經，問題不大。倒被你說得像他幹了虧心事，被人報覆一樣。”
宋媽媽現在完全聽不進去，拿出手機道：“你認不認識什麽律師啊？我現在要打電話給律師咨詢，這個虧不能白白地吃。我孩子辛辛苦苦養這麽大，培養成為優秀的外科大夫......”
宋熠跟宋爸使了個眼色，然後說：“媽我困了。”
宋媽媽問：“哦，那晚上要不要我和你爸爸陪床啊。”
宋熠：“不用。”
宋媽媽看這倒也是，宋熠現在沒啥危險的，養著就好。
但是這兒子都被砍了，陪一下都不陪也不太好吧。
她說：“要不讓沫沫來陪床吧，反正她閑的要長毛出來了。”
宋熠氣笑，擺擺手：“你還是讓我多活兩年吧。她看我沒事，除了能在我床前嗑一堆瓜子皮，我想不到她還能幹出什麽事兒。”
沒錯，是這樣的。
宋媽媽啰啰嗦嗦地被爸爸拉著走了。
在門口碰見元音，女孩子呆呆地站著，腦子裏在想事情。
宋媽媽想起來她是誰了，問：“小元寶，你在這幹嘛呢？”
元音張了張口，組織語言中。
房間裏宋熠喊了一聲她，元音應著，尷尬著，“進來。”他說。
宋家父母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元音卻想鉆進地裏。
她對著叔叔阿姨鞠了一躬，慌亂道：“叔叔阿姨對不起。”我搶了你們兒子。
主要也是剛剛聽到宋媽媽護犢心切。
宋爸爸宋媽媽一臉懵地對望。
又一臉懵地下樓。
在一起就在一起嘛。
對不起什麽呀。
......
元音坐在宋熠床前的小凳子上，臉上還帶著潮紅，一想到剛剛面對他父母時，就尷尬無比。
她有想過，結婚前去見宋熠的父母家人。肯定要穿著漂亮得體的衣服，買了禮物。
她湊近了，臉挨著宋熠伸出被子的那只手，呼吸都噴薄在皮膚上。專心致志地數著他的睫毛。
宋熠瞅著她笑：“想什麽呢？”
元音的臉又挨近了一分，唇貼在他的嘴角，親了親。
生怕有護士進來，趕緊去歪頭往門口看了看，沒人。
然後她又親了一下，才放開，問：“你要吃粥嗎？”
“不吃。”他說。
元音擡頭這才發現，櫃子上有保溫壺，不知道他媽媽做的什麽吃的過來。
宋熠看她小心思，輕聲道：“我媽煲的湯，我現在不能吃油膩的。你幫我解決掉。”
打開蓋子，濃郁香味撲鼻，海參是吊了好幾個小時的。
現在看他狀態好了點，元音化身小饞貓，問：“那我都吃掉啦。”
宋熠笑，“不過有條件。”
尼瑪，吃個東西還有條件？“什麽呀？”
宋熠指了指自己的唇，道：“自己過來親，不要點一下就完。”天，又不正經了他。
那是要怎麽樣？舌吻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宋熠低聲安撫道：“沒事。你去外面等著, 去買點水果。”給她找點事做，遠離這現場。
她有些擔憂的走開, 狠狠壓制住自己內心的不安。
門口被太多患者家屬團團圍住, 中間鬧事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手臂打著綁帶, 還未拆開，宋熠個子高, 沒進入人群裏便看到男人拽住一個小護士, 用膝蓋把人壓在地面上, 單只手揮舞著一柄刀，刀子應該是剛從五金店裏買來的，沖著圍觀的人大力揮舞著：“都給我滾，不然我砍死她。”
人群只是鬧騰，集體倒抽氣, 後又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腳下是一步也沒往後退。一點也沒被男子的狠話威脅到。
小護士可憐地被趴在地上，臉頰貼著地面, 護士帽也掉了，披頭散發，地上散亂著托盤，針劑。誰也沒有看清這個人是怎麽抓住女孩子的, 也許只是一瞬間, 他沖進住院部大廳, 掏出藏在懷裏的刀，隨便抓住一個小護士，直接把人摁在地上。
男人打繃帶的那只手明顯短了不少，看樣子是已經截肢，小臂和手一下全沒了。
在場的人議論紛紛，猜測著是什麽事情導致了這個人發狂。
現場也有別的醫生和護士，但是那男子揮舞著刀，大家都不敢靠近。宋熠把自己身邊的病患推到一邊去，低聲斥責道：“不要圍觀，回自己病房去。”但那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礙於醫生的威嚴，也只是往後退了幾步，又繼續看。
這樣熱鬧的圍觀，恰恰達到了中年男子的心理預期，他就是想把事情鬧大。
宋熠拿出手機打了110，還有醫院保衛科的電話，通知人趕緊過來。他雖個子高，身架大，但也並不擅長手搏，更何況那人的手裏有武器，除非他撿起地上的針筒或者手術刀，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大概率會傷到人。
小護士嗚嗚的哭著，胸口和臉都被壓得很疼，牙齒已經被人給打掉了一顆，嘴裏全是血。在場的患者和家屬也只是看熱鬧而已，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宋熠，便哭的更兇，可憐又卑微地乞求道：“宋醫生，救救我啊。”
宋熠蹲下來，小聲安撫她：“別怕，我在想辦法。”
男子見宋熠跟護士說話，把火力轉向他，大吼：“你是這醫院的大夫？管事兒的麽？”
宋熠克制著：“是，你有問題跟我說，先松開她。”
男子哼笑，“放你媽！給我把你們院長和姓楚地叫過來。”
宋熠皺眉，看著男子手臂上的傷，他說的應該就是外科的楚大夫。
另一個小護士提醒：“楚醫生還在手術臺上呢。”
一分多鐘過去了，雙方僵持不下，宋熠試探著問：“是你手的原因嗎？有任何問題可以專業鑒定，走司法途徑解決，你現在打傷醫護人員，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對於這種質疑醫術的矛盾，應對辦法已經駕輕就熟。
“放屁！我就不要和你們這些假模假式的大夫說，我要找院長！”男子火了，刀片往小護士的臉上又貼了貼，擠壓出一個紅紅的印子，女孩子的尖叫聲，如一道利器，劃破人的心臟。
宋熠心裏同樣也是焦慮，他可以解決病癥，卻不知怎麽談判，男子聽到司法途徑這四個字，更加急躁，想來就是吃了不懂法的虧。
圍觀群眾也有些不滿，說道：“大夫再怎麽樣，也救你的命！有本事生病別找醫生啊。”
宋熠壓低了聲音，警告道：“你這麽用刀貼著她的脖子，不小心劃傷她。你真的不占理，還犯法，你把她放開，我們去院長辦公室談。”
男子依然不動。
另一個男醫生在他耳邊商量，“不如你在前面安撫他，我們幾個去後面悄悄給他摁住了？”
宋熠搖頭，盡量不要激怒他，萬不得已也還是要等安保部門和110過來。
這是最保險的。不然他一個發狂，就真會砍傷人。
他把人驅散了些，讓空氣沒那麽稀薄。
腦子裏迅速過了一遍，指著綠植後面架著的一臺攝像機說：“你不要擔心。今天有電視臺的記者在，攝像機就在那裏，有條件我們好談。有第三方在，若是醫院或個別醫生的責任我們賴不掉什麽。”
男子一看，確實是的。告到媒體那裏更好！讓社會大眾來評評理，這是他的心理。
他心裏有些松動，今天過來也只是為了賠償。
家裏還有老有小的，若不是被逼急了，不會來醫院挾持人。
門外，保安已經趕過來，同時警察也趕到了。悄悄驅散人群。
男子站起身，同時松開了人。
宋熠看到警察，向他們使了個眼色，等到小護士先出來再來拷他。可惜警察沒看到。
因為圍觀的人多，又是在門口地方窄，他們甚至沒有看到趴在地上的小護士是被他死死摁住的。
宋熠蹲下去，給了女孩子一只手，拉她起來。
女孩子踉蹌著，哭著，爬起來捂住自己的嘴，門牙也不知道掉到什麽地方了。
宋熠剛攔過她的肩膀，往身前推。
中年斷臂男子感到後面一陣風，似有人撲上來，就在他的身後。
他察覺自己上了宋熠的當，揮著刀往前砍，這是那把新刀子的第一次。
人群轟隆隆的尖叫。
此前一直是平靜的談判著，現在一聲炸裂。
元音本來就不放心，又不好去妨礙醫護人員，只好在門外等。
短短兩三分鐘的功夫而已。
她的心收緊到一起，幾乎是停止了呼吸。
慌亂的人群，她什麽也看不見，只好拼命地往前跑去查看。
宋熠側了下身，沒能把人推出去，只好護在她身後，他背上被砍了一刀。
襯衫，白大褂，褲子，地上，全是血。
警察壓制住嫌疑犯的那一刻，宋熠也倒下去了，幾乎是失去了意識。
然後是警察大吼著：“都他媽給我散開！該幹嘛幹嘛去！”
人群唏噓著。
元音終於看清楚了，宋熠趴在地上，幾個醫生圍上去，那個被他救的小護士也哭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一聲聲的道歉：“宋醫生，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別的護士把她拉開帶去檢查。
元音撲到他面前，情緒繃不住了，眼淚直流，哽咽著說不出什麽話。她看到那麽多血，宋熠也不再是高高大大的存在，他只是可憐地趴在地上，眼睛緊閉，沒什麽意識。
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怎麽。
元音跪在地上，想去抓他的手，但被醫生推開。
深切的絕望。
同樣的是七年前，她預感到那次搶救，媽媽可能回不來了，她一個人，坐在搶救室的外面，聽著走廊裏陌生的聲音，還有紅色的閃爍的燈。
心臟被刀子狠狠劃開，皮開肉綻。
宋熠被擡上移動床，元音亦步亦趨地跟著。
末了，他用自己微薄的理智拉了她的手，“我沒事，別怕。”只是簡單地幾句話，他卻說得異常艱難。
元音趕緊擦眼淚，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這麽懦弱，“好，好，你去吧，我等著你。”
宋熠實在沒什麽力氣了，元音也不敢耽誤。
在旁的醫生已經做出了判斷，也安撫她：“別太擔心。”
應該不會傷及性命。
所幸的是，那個人砍上來的時候，因為距離遠，也只是刀尖劃破他的後背，並不是整個刀刃，宋熠流了很多血，但沒傷到神經。
元音本來是打算來找他吃飯的，一直等到了晚上八點多。宋熠被推去病房，元音在旁邊守著。
九點，他醒過來，想側身去看她，元音連忙站起來，道：“你不要動了，好不好？還疼嗎？”
宋熠笑，“跟你說了，沒事的。”
元音現在心還疼著，慌著，看他慘白的臉，在病號服裏，異常孱弱，又想哭。
她真的好沒出息。
也從沒在旁人面前這麽愛哭過，只要一碰見宋熠，不知為什麽所有的委屈都上來了。跟他有關的，沒關的，只要她說出來，就會得到他的抱抱。
但現在她不敢哭了，怕他擔心。
只好撇過臉，去擦擦眼淚，宋熠也不說話，就這麽看笑話似的看她，元音求饒：“對不起，宋大哥。我真的好沒出息啊。”
宋熠笑：“嗯，不要哭了，好孩子。”安慰了一下，又誇誇她。
元音埋著頭淡淡地笑，去被子裏捉他的手，就這麽握著。他的後背已經被處理好，現在正掛著說，平時溫熱的手掌現在很涼。
元音來回撫著，拼命想把他捂熱。
宋熠強睜著眼皮，調侃著，“今天的晚餐和電影要爽約了。”
他還有心情說這些？元音委屈地問：“你是故意讓我難受的麽？”
“難受嗎？”
“我剛剛都嚇死了。”她回憶起幾個小時前，倒抽一口冷氣。
宋熠半瞇著眼，累了，“難過也沒辦法。也就這一次，以後都不會了。”
“真的不要了，我以後再也不要體會這種心情了。”她緊著叮囑。
宋熠沒回答，又閉上眼睛小憩。
過了一會兒才問她：“你吃東西了嗎？”
他都這樣了，她哪還有心情吃東西？
元音搖頭。
宋熠溫柔命令：“現在去吃晚飯。”
“可我，”不想離開你半步啊。
“趕緊去，我要生氣了。”他擺出了嚴肅臉。
他是病人，元音不敢反駁，只好不舍得松開他的手，走到門口又頻頻回頭看他。
等她徹底離了視線，宋熠這才咬著牙，“嘶”了一聲，背上縫了十幾針，這會兒麻藥過了，他疼的不行。但是她在，一個大男人，讓小姑娘看著你弱弱的模樣算怎麽回事？況且她又是那麽沒安全感的人。
他看著她的背影，光線的外表下，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
不過這是他愛的小姑娘。
應該可以說是愛了很多年吧。
當年太小，就很喜歡。
後來她去了北京，離得那麽遠，宋熠不讓自己去見她。他忙，沒時間想這些私人的事，覺得感情淡了些。
可她回來，他又是不可自拔的陷進去。
也許這就是了。
他給自己的交代。
正好葉遙也要出去買宵夜，和元音結伴去醫院後門的小吃一條街。
兩人選了一家潮汕粥店，元音點了一份海鮮粥，坐下來，攪拌著勺子。因為心裏有事壓著，沒什麽胃口。
葉遙理解她，問：“聽說你男朋友今天在大廳被一個患者拿刀砍了？”
元音糾正她：“這個不是他的問題。是他看到有護士被挾持住，上去幫忙而已，好在除了他大家都沒有受什麽傷。”
葉遙哈哈大笑：“知道你男朋友是好人。我沒說什麽呀，你跟我解釋這麽多。”
元音：“我這不是怕你不了解現場情況，誤傳嘛？”醫患關系緊張，一個醫生在醫院裏被患者砍傷，不管是何種原由，一旦被傳播出去，元音知道肯定會有n多個版本。
其實，輿論對醫生並不友好。
葉遙嘆息著問：“現在感覺怎麽樣？作為醫生家屬。”
元音放下勺子，嘆了一口氣，有些任性地說：“下午我看見他，那麽高的一個人，無辜的趴在地上，全是血。就感覺，憑什麽啊？忽然並不想他當醫生了，或者不要做那麽好的一個人。”
元音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這種程度的血腥場面，不免想得有些嚴重。
當然說不想他做醫生也只是說說而已，她左右不了他的職業。
葉遙也嘆息：“現在醫生也是高危職業了，他媽的，真是氣死人了。”
元音趕緊吃完了回去，又叫老板給打包一份白粥。被他兇著出來，都忘記問他要吃什麽，能吃什麽了。
宋熠住的是一個單間。元音拎著外賣盒子走過樓梯的時候還在想著，自己真的要學會做飯了，要不然這種時候，她什麽也不會，只能打包外賣給他。
女朋友做的太不稱職了，也不能一直被照顧啊。
病房裏傳出說話的聲音，是個中年阿姨。
元音有些呆呆地站在門口。裏面的一對夫妻，她很早之前就見過，因為會和夏綻青他們去宋熠家裏玩。
是宋熠的父母。
宋爸爸站在窗口，沈默著。
倒是宋媽媽喋喋不休，異常氣憤：“你不要再勸我了，即使醫院不管這些，我也是要去告那個人的，讓他坐牢！憑什麽他自己生病，就要砍醫生啊？哪個國家的道理？”
宋熠不耐煩，“媽，你喝點水歇會兒。”
宋媽媽：“我不渴。”
宋爸爸無語道：“小熠的意思是，讓你閉嘴。”
宋媽媽不服氣：“我憑什麽要閉嘴？小熠在醫院都被人砍了誒？幫幫忙好伐？氣死我了。”宋爸爸：“能不能別老把砍砍砍地掛在嘴邊兒？大夫不說了麽？沒傷到神經，問題不大。倒被你說得像他幹了虧心事，被人報覆一樣。”
宋媽媽現在完全聽不進去，拿出手機道：“你認不認識什麽律師啊？我現在要打電話給律師咨詢，這個虧不能白白地吃。我孩子辛辛苦苦養這麽大，培養成為優秀的外科大夫......”
宋熠跟宋爸使了個眼色，然後說：“媽我困了。”
宋媽媽問：“哦，那晚上要不要我和你爸爸陪床啊。”
宋熠：“不用。”
宋媽媽看這倒也是，宋熠現在沒啥危險的，養著就好。
但是這兒子都被砍了，陪一下都不陪也不太好吧。
她說：“要不讓沫沫來陪床吧，反正她閑的要長毛出來了。”
宋熠氣笑，擺擺手：“你還是讓我多活兩年吧。她看我沒事，除了能在我床前嗑一堆瓜子皮，我想不到她還能幹出什麽事兒。”
沒錯，是這樣的。
宋媽媽啰啰嗦嗦地被爸爸拉著走了。
在門口碰見元音，女孩子呆呆地站著，腦子裏在想事情。
宋媽媽想起來她是誰了，問：“小元寶，你在這幹嘛呢？”
元音張了張口，組織語言中。
房間裏宋熠喊了一聲她，元音應著，尷尬著，“進來。”他說。
宋家父母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元音卻想鉆進地裏。
她對著叔叔阿姨鞠了一躬，慌亂道：“叔叔阿姨對不起。”我搶了你們兒子。
主要也是剛剛聽到宋媽媽護犢心切。
宋爸爸宋媽媽一臉懵地對望。
又一臉懵地下樓。
在一起就在一起嘛。
對不起什麽呀。
......
元音坐在宋熠床前的小凳子上，臉上還帶著潮紅，一想到剛剛面對他父母時，就尷尬無比。
她有想過，結婚前去見宋熠的父母家人。肯定要穿著漂亮得體的衣服，買了禮物。
她湊近了，臉挨著宋熠伸出被子的那只手，呼吸都噴薄在皮膚上。專心致志地數著他的睫毛。
宋熠瞅著她笑：“想什麽呢？”
元音的臉又挨近了一分，唇貼在他的嘴角，親了親。
生怕有護士進來，趕緊去歪頭往門口看了看，沒人。
然後她又親了一下，才放開，問：“你要吃粥嗎？”
“不吃。”他說。
元音擡頭這才發現，櫃子上有保溫壺，不知道他媽媽做的什麽吃的過來。
宋熠看她小心思，輕聲道：“我媽煲的湯，我現在不能吃油膩的。你幫我解決掉。”
打開蓋子，濃郁香味撲鼻，海參是吊了好幾個小時的。
現在看他狀態好了點，元音化身小饞貓，問：“那我都吃掉啦。”
宋熠笑，“不過有條件。”
尼瑪，吃個東西還有條件？“什麽呀？”
宋熠指了指自己的唇，道：“自己過來親，不要點一下就完。”天，又不正經了他。
那是要怎麽樣？舌吻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