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建芳不想出錢。

但是她想把老兩口的錢都攥到自己手裏。尤其是這一對兒老頭兒老太太有倆孫子輩的, 且還那麽疼元音, 難免自己的兒子會吃了虧。

她心裏盤算著，該怎麽一步步地挖空公公婆婆。

但沒想到元音來了這麽一招, 居然要撫養費。

要是不給還威脅他們。

說是去告。

丁建芳相信元音幹得出來這事兒，和她媽媽一樣, 條理清晰，分毫不讓。要不怎麽會在發現這他倆的事情後不聲不響的搜集證據，把他認定為婚姻過錯方，要了孩子, 也奪走了夫妻共同財產。

知道元音還是有些厲害的, 所以她一直都沒怎麽惹她。

若是老元站在她這一邊倒也好。可他又是個和稀泥的。平日裏也是長籲短嘆地說著元音不愛搭理他, 自己也沒臉去找女兒，被單位的人戳脊梁骨，這以後如何丟臉。

越想越煩。生怕元任之一激動就答應給錢。

早知道就別那麽急著要錢了，哎……

自己這是什麽腦子啊，看著元音端坐在沙發上，也不看誰, 非常平靜 地等待著什麽。丁建芳知道，她這是在等元任之給出回應。

哪怕元任之給不出回應，卻也在紮他的心。哪有親閨女要把老爸告上法庭的呢？

元音拿出手機, 調出計算器的界面, 摁的稀裏嘩啦, 最後得出結算, 元任之總共要付給她36萬5千多元。

丁建芳聽得一臉懵, 壓根兒沒聽清楚這個數字是怎麽得來的。

爺爺奶奶也沈默著不說話。

最後，安靜許久的元任之終於開口道：“跟爸爸算得這麽清麽？”

元音感覺好笑，問：“不然呢？”

“我很閑麽？”

元任之：“......”

丁建芳上來要吵：“這怎麽就三十六萬了？你想錢想瘋了？”

被元任之拉回去，低聲斥責道：“你閉嘴。大年初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還不是你搞出來的？要不是你張口跟我媽要錢惹火了元音，能有這回事？少給我丟臉了。”他說的聲音很小，只有丁建芳自己能聽到。

元任之也是聽得頭皮發麻，感覺自己麻煩大了。倒不是因為錢，而是他發現自己和元音的關系越來越差，可能會鬧崩，老死不相往來。

他悶聲說：“錢我會給你的，這麽多年，一起補上。”似乎想用這樣的話，來安撫她。

丁建芳幹著急。

元音笑了一下，站起身，道：“好。你們自己協商清楚，我下周再過來，把手續辦清楚。”

走到門口時，丁建芳跳出來，吼道：“我還真看錯你了，你要吸你爸的血到什麽時候？我告訴你錢我一分都不會給你的。你自己在外面私生活混亂，弄出孩子來，就想把推給我們？”

沒想到她還記著這懷孕的一茬。

最後不忘在爺爺奶奶面前，詆毀自己一番。

元音回頭，看到一雙老人吃驚的眼神。她看向奶奶笑了下，舉起手機，“好了，我都錄下來了。你盡管說，到時候咱們一起算賬。”

最後她給了丁建芳一個眼神，不要來惹我。

丁建芳忿忿不平地噤聲。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家。

元音恨丁建芳。恨到時常想把她拉過來揍一頓。

更恨元任之。

是這兩個人毀了自己的家。

其實事情也不必發展到這一步，她不算太缺錢，但就是想報覆。

其實手機裏什麽也沒有。

顧及爺爺奶奶的面子，當然不會和元任之鬧到法院去。可就是忍不住想嚇唬一下他們。

好在丁建芳確實被唬住了。看來，她對元任之也沒什麽信心嘛。

她冷笑了一下，回自己家去。

情緒波動大，心裏的那一股子火怎麽也壓不下去，她試了很多遍，深呼吸，喝冷水，奔跑。

還是憤怒。

晚上她給宋熠發了一條微信，說爺爺奶奶要留自己吃飯，就不去他那裏了。

正是五點多，下班的時候，宋熠卻沒有回覆。

元音盯著手機看了會兒，也不好意思再去詢問他為什麽不回覆還是工作上臨時有病人。只能背著包回去自己的出租公寓。

小房子裏，一開門便是撲面而來的清冷。

元音真的非常不喜歡這樣的孤獨感。

上學的時候和室友住在寢室還好，總能有個人陪著說話，一起做作業。還可以和同學們一起打工，出去玩。

每一次沈綻青去北京看她，元音總要拜托師姐多留兩天吧，請她吃飯，。沈綻青便笑：“忙著呢。過來學習的順便看你，就這兩天時間。”

元音撒嬌，沈綻青笑道：“好了，下回就讓宋熠和劉峰他們過來看你得了。”

元音聽到宋熠的名字也是心顫顫地，想問他的情況，又不好意思問，只轉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問：“難道劉峰大哥不忙嗎？”

沈綻青便揶揄她：“怎麽？你想見那貨了？”

元音憤怒：“你說什麽呢？”

但是宋熠好像沒有特意去看過她。

她隱約記得有一次，他被公派去北京參加研討會。晚上還是沈綻青打電話給她，說宋熠去北京了，你們倆一起吃個飯。

晚上宋熠的電話邊便打來了，也只是很隨意地說，要是有時間就一起吃個飯吧。

那個時候宋熠也是給她帶了好些東西，吃的用的都有，看上去價值不菲。還說是沈綻青給的。後來元音去謝沈綻青，結果這位不著調的師姐說：“我窮的要死，還能送你那麽貴的東西？做夢去吧。”

元音回想宋熠淡漠的表情，想來可能是被人送給他的，他懶得帶回去了，隨手轉贈。

六七年，唯一那麽一次與他在北京見面的。

她回來，兩人發生了關系。

元音很好奇，宋熠是什麽時候喜歡她的呢？或者是，喜歡她嗎？

在一起只是因為那晚的事情而愧疚？

她靠在懶人沙發上想著，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醒來已經是午夜，窗外只有偶爾的一聲汽車鳴笛聲，路燈孤單的照著，一點點燈光落在窗簾上。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滴滴。

是宋熠發來消息了。

他說：

抱歉，現在才看到。

早起多穿點，外面冷。

此時已經是一點半。知道她看到消息可能已經是早晨了，便提醒早上該註意的事項。

他總是這個樣子，溫柔，和煦，很抓女孩兒的心。

是剛剛下班才拿到手機嗎？還是半夜醒來忽然想起一條消息沒回？

元音看著那溫暖的字眼，沒回，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這些天睡得多，醒了便再也睡不著了，困困頓頓的，刷手機，看書，到了六點，起來洗頭洗澡，換衣服化妝。

小卓還在家裏享受春節假期，她一個人呆著沒有意思，老是想著不好的事情，只能出門去。

晃晃悠悠的乘著早班的公交車，便來了宋熠的小區，門口的早點攤子也才剛剛出來，大伯打著呵欠，熟練地攤著餅。

元音要了一個雞蛋灌餅和牛奶，在傘底下吃完了，又讓老板給裝了倆茶葉蛋和玉米棒子，慢吞吞地往小區裏走。

也不知道宋熠起床了沒有，還是今晚壓根兒沒住這兒而是回了父母家。

手裏攥著他家的鑰匙，這麽惶然進去也怪尷尬的。

她想要是撞見宋熠剛起床就說自己來拿放在這裏的衣服好了。

糾結了會兒，眼前出現熟悉的黑色西褲和皮鞋。

宋醫生大衣掛在手腕上，正理著自己的襯衫衣領，仔細看她。

元音：“......”

宋熠眼角挑了下，微笑著調侃道：“舍得回來了？”像等了她很久。

元音：“......”

說著那人一步過來捉住她的手，試了試手背，誇讚道：“不錯。是熱的。”然後就沒放開，另一只手也捂住她的，放在自己跟前捂了捂，又呼著氣。柔軟的嘴唇幾乎要碰到她的指尖。

這種行為，要在不知道的人看來，估計要認為宋醫生是個臭流氓了吧。

元音囧，撇嘴硬道：“我來拿一下放在這兒的東西。”

宋熠笑著看她眼睛，故意問：“很著急用的東西嗎？你早上打個電話來，我開車給你送過去，辛苦跑這一趟。”

元音被戳穿，心尖也顫顫的。

眼睛都不太敢往他那兒看了。

很奇怪，昨天是非常親密的關系，隔了一夜，再看。

又是不一樣的感覺了，這可是宋熠啊。皮相好，人也好，活兒也好。

她主動，太不好意思了。

還有點羞怯。

宋熠刨根問底：“是什麽東西？”

元音轉移話題，晃了晃手裏的茶葉蛋問：“你要去上班嗎？沒吃早飯吧。”

宋熠松開她的手，終於不逼問她。一只手牽著，順承她的意思：“沒呢，剛起來準備去上班。”

元音開心，小聲說：“我跟你一起吧，正好也去醫院。路上給你剝茶葉蛋。”

有人都這麽說了，宋醫生能拒絕嗎？他揚手拍了下她腦門兒，嗤笑道：“算你有良心。”

嘻嘻嘻。

在醫院的停車場分別，臨下車前，宋熠拉著她問，今天是要去哪裏玩嗎？醫院後面有一家電影院，看兩場電影他就午休了。

元音問：“一起吃中飯？”

“嗯。”

元音說：“那我不出去了，順便去看看有什麽可幫忙的。”

這樣也行。

宋熠去忙工作，元音也去了監控室。打哈欠出眼淚的同事，值班非常辛苦，元音特意定了咖啡帶給他們。

不多時，葉遙也來了，看見元音還挺驚訝，心道：“你怎麽今天就來了啊？”

元音心虛道：“來看看你們，幫點忙。”

葉遙喝著咖啡：“沒現象中那麽忙。就是要值班而已。拍這個不會像拍娛樂綜藝那麽辛苦。但是非常枯燥。”之前元音跟著老劉跟過娛樂綜藝節目的拍攝，跑到深山裏，回來抱怨了一番。

葉遙還笑她來著，說以後的苦還多著呢。

沒想到過年，醫院已然是繁忙，甚至比工作日的患者好要多。尤其是兒科，呼吸科，還有急診等。

特別是急診，孩子居多。

那些醫護工作人員，無論是哪一刻，是不是過年，都在崗待命。

就像除夕的那個夜晚，她一個人落寞的躺在家裏，無限悲傷。而宋熠甚至沒有時間想無聊的事情，可能是忙了一整晚。

休整一會兒後，她和葉遙去了人最多的急診室。

開始一天的工作。

他們這工作，時間上面沒有什麽硬性要求，但工作強度上，有時很松，有時又是非常折磨人。

元音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記錄，跟著攝像拍攝。好在今天的急診室沒有什麽特別著急或者危機的病患。

快到中午的時候，大家也都餓了，討論著出去吃點東西。

元音小聲說：“你們去吃吧，我懶得動，在醫院食堂好了。”

攝像大哥們喜歡外面味道很濃的炒菜，刺激味蕾，也要跟他們一起去了。

元音看著手機，正好十二點。去了後面的小路上等宋熠。

十多分鐘後才看見他出來，身上的白大褂沒脫，左邊胸口幾只筆，玉樹臨風，和旁人說著什麽。

元音有些害羞，不知道被他的同事看到會怎麽樣，還是盡量避開一點。

宋熠對旁邊的住院醫說：“你們先去。”

男孩兒點點頭走了。

元音湊過去，挨著他，笑著。

小聲問：“今天忙嗎？”

“查房，看病歷，今天沒有手術，不忙。”他認真地說。

元音也不是真的關心，點點頭，兩人一起走去食堂。

元音說起今天在急診室，看到小護士忙瘋了。她和葉遙只敢在旁邊當隱形人，生怕影響了他們工作。

宋熠淡淡地解釋：“急診會辛苦一點。”兒科也忙，但是兒外有的時候也沒那麽瑣碎的忙。看得也算是重疾。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不用跟她解釋。

元音記得有個護士說急診科是輪轉的，便問：“你在那兒呆過嗎？”

他點頭。

手碰到了她的，但沒握。

元音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幾乎沒什麽肉。幹幹凈凈的，什麽也沒有，不像她的手，總要戴一兩個小的戒指，裝飾用的。

她又仰頭看他的側臉，小聲問：“可以牽手嗎？”

宋熠笑，看看她，又看看周圍，都是穿著常服的，沒有大夫，便牽了她。

和早上一樣溫熱有力。

剛到食堂門口，後頭有人叫。

“元音！”

是葉遙和幾個攝像大哥。

元音一慌亂，趕緊甩了宋熠的手，背著手，跟小老頭似的。

葉遙說：“還是在食堂吃吧，去外面吃飯太浪費時間了。”他們的工作，沒那麽多時間可以浪費在吃上面。

元音看了眼宋熠，他泰然自若，唯有對自己被甩開手這一點感到詫異，看向她，詢問的意思。

葉遙不認識宋熠，但看元音剛剛和他並肩走，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喔，感嘆著，真是好帥。

長相跟言情小說男主角似的。

元音給她介紹道：“這位是宋醫。”

葉遙默默打量著宋熠，示好道：“你好哇！”

宋熠禮貌地回應。

還是看向元音，剛剛甩他手是什麽意思？

元音和稀泥：“趕緊進去吧，再不進去沒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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