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京中到底比咱們雲州城強上許多，您瞧，這幾個丫頭可不是個個乖巧伶俐，看著就讓人喜歡的很？”孔媽媽指向她右手邊站著的五個小丫鬟，年齡都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最是女孩嬌嫩可愛的年紀。

“讓她們走。”楊氏擺擺手，淡淡的說道。

“夫人……？”孔媽媽著實吃了一驚，夫人心中的想法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這正是能拿捏住五小姐的好法子，方才還興致勃勃的挑選呢，這才多大功夫，怎麽就……？

可看到楊氏臉上表情不怎麽好看，也知道此事不是當著這麽多外人面說的事，忙堆起笑臉，命小丫鬟拿了荷包塞給眾位牙婆，連連道歉：“夫人今日身子罰了，改日再選。”

有幾個牙婆松了口氣，這幾個都是實在人，若是在府中做了丫鬟起了野心想給爺們做小她們不管，可若是從手裏賣出花樣年紀的姑娘給人做妾，那她們的良心就過意不去了，而且也違背她們一貫的原則。若是傳了出去於名聲有礙，那些註重官聲的人家便不會再肯從她們手中買人了。

真正是丟了西瓜撿芝麻，幸虧……幾人忙道謝，帶著姑娘們退下。

唯有那姓崔的婆子和姓張的婆子，心有不甘，“夫人，您瞧瞧，我這幾個姑娘都是頂尖兒的，在家中已是調教過的，夫人身子乏累，不若叫她們給您捏捏肩如何？”

楊氏掃了一眼剩下的幾個姑娘，其中好幾個都是孔媽媽挑中了的，姿色身形都是沒的說。只可惜……她目光又看了崔婆子一眼，只可惜，這個崔婆子是方夫人提點過的人，便是丫鬟再好也不能從她手中買人了，否則自己的這點見不得人的心思不就攤在陽光下了？

“妹妹倒是謝錯了人，要謝啊也要謝您那位好女婿呢！我家老爺與將軍大人相熟，將軍大人多次請托我家老爺若柳家有不便之處幫忙照拂一下，我豈能不賣力氣？這不，我怕夫人被那些牙婆蒙了眼，買了不安分的丫鬟進來攪得家宅不寧，特來提醒您一下。”

家宅不寧？她可不就是要將蔣家攪個家宅不寧嗎？

可就在剛剛，方夫人的幾句話將她全身的力氣都抽幹了。虧她還自以為是的以為方家是單純的熱情實在、友愛鄰裏，有心結交呢，原來不過是受了蔣崢嶸的囑托，照看柳家罷了！說是照看，可看著她家但凡有個風吹草動方夫人便上門來的架勢，是監視還差不多。

楊氏好強了一輩子，可自打入了京，只覺得事事都不順當，凡是好像都要靠著柳相思那個小狐貍精，宅子是她的未婚夫婿找的，銀絲碳是看在她的面子上送來的，就連買幾個小丫鬟都要看她的臉色。

緊緊的捏起拳頭，這還沒成婚呢，娘家已經籠罩在她的陰影之下了，等成了婚，生了孩子，柳家還不是事事由她說了算？

這可不行！

不知道老爺的調令什麽時候能下來，等調令下來，他們一家子去任上生活，脫離了蔣家的勢力範圍，柳相思便會被打回原形，成為任自己拿捏的小庶女。留她個三頭五載，等她十七八歲的時候再出嫁，到時蔣崢嶸已近三十，蔣老夫人定不會叫他空空的等下去，能拖黃了親事最好，便是拖不黃，先讓蔣老夫人在他房中安排個把通房也成。

最好再生幾個庶出子女，便是柳相思嫁過去也要頭疼一輩子。

楊氏想得挺好，可不知怎的，柳大人的調令就一直被留中不發。按說皇上一般都會在秋闈之前將官員都分配好，該升的升，該貶的貶，這樣也好安排科考新選上來的人才。可眼看著秋闈一天天的臨近了，很多官員已經面聖完畢帶著調令上任去了，唯有柳大人這裏連個音信都沒有。

這幾日柳大人都是去衙門點個卯，迎來一批同僚再送走一批同僚便可以無事回家了。眼看著比他晚到京城十天有餘的官員也都面聖完畢，他這裏卻遲遲沒有消息，急得他直起了滿嘴的泡。

倒是方夫人，因為受了蔣崢嶸的囑托，自從上次登門後，隔三差五就要過來看看，或是邀請楊氏、柳相思去別府做客，帶她打入京中的上流交際圈。不過楊氏煩柳相思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會帶她出去做客？可不帶上她，便不好帶著自己親姑娘去喧賓奪主，因此從來都是形單影只的去的。

方夫人帶她去的，自是都與她交好的人家，多多少少都能和蔣崢嶸扯上些關系。不是蔣崢嶸的屬下，就是受過蔣崢嶸的恩惠，每每聽到那些溢美之詞楊氏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嘴角的笑容都十分僵硬。

其中不乏方夫人的說客，請楊氏高擡貴手，成全了這對小鴛鴦，讓他們早日成親。

可每每說到此事時，無論之前楊氏心情如何，一定會斷然拒絕然後義正言辭的說道：“古人雲，長幼有序，相思才十三歲，又不是那老姑娘等不得了，如何能姐姐還未成親她便先出了門子呢？”

意思是，蔣家想娶柳相思，等著吧！

不過自從她放出了這個風聲，倒真有幾戶人家上門給柳香雪提親。不管是真的覺得柳香雪年齡、門戶、性格合適，還是想和蔣家做個妯娌。京官本就比地方官金貴，提親者中不乏家中父輩官位比柳大人還高的，就連方夫人也露出過想替自己外甥跟三小姐提親的意思。

可楊氏根本就看不上，壓根沒有考慮。

不是說她舍不得女兒，而是她舍不得柳香雪被柳相思看扁、欺負、壓制。她預備在京中給女兒說一門好親，她這個當娘的沒本事，蔣家本事可大著呢！

除非給雪兒說一個比蔣崢嶸還要優秀的夫婿，否則，柳相思也別想嫁過去！

楊氏雖然每次拒絕親事時語氣都很婉轉，但是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那些戲唱的比戲子都好的夫人們也不是白給的，自是看明白楊氏是個什麽樣的人。

人家眼光高著呢！怎麽能看得上她們這些小門小戶的？人家的姑娘，嫁給蔣大將軍那都是屈就，恨不得能送進宮中做娘娘呢！

漸漸的，方夫人也不上門了。楊氏第一次進京，也沒什麽親戚朋友，柳府熱鬧了一陣子便漸漸趨於平靜。

“老爺，夫人，表少爺來了。”門房進來通報。

一向喜歡的親侄子來做客，楊氏自是十分歡喜，連忙叫人將他請進來。

“老爺，大嫂的娘家就在京中，瞧我，咱們都來了京城半個月的時間了，我居然都忘了去大嫂家中拜訪。”近來心中煩悶，把應酬的事都忘在了腦後。

“夫人近來事忙，也不怪你，改日我親自上門，和宋兄弟謝罪。”柳大人安慰發妻。他見前段時日每日都有人來請妻子去做客，還當妻子手腕厲害，已經打入京中官宦人家的交際圈呢。心中只有讚賞的，哪裏會怪罪她。

楊氏卻懊惱不已，雖然不怎麽喜歡她那個大嫂，可畢竟是姻親，臉面還是要給的。最主要的是宋氏的娘家兄弟都是很出息的，老爺近來仕途不順，說不定還能托他們幫忙想想辦法。

正說著，楊承之已經龍行虎步的進了廳堂。柳明見他高高大大，昂首闊步的模樣很是欣賞，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沖他點了點頭，“

還是兄長育人有方，承之這氣度，日後絕對成就非凡。”

楊承之連道不敢不敢。

“近來一直在舅舅家覆習，沒有來給姑姑、姑父請安，請姑姑、姑父見諒。”

柳明掐指一算，著實一驚，“明日秋闈便要開始了？”

“正是，所以承之特地來拜訪姑父，求姑父給指點一二。”

楊承之話音已落，可柳明卻像是沒聽見似的，失魂落魄。已經要開始科考，可自己的調令一點消息都沒有，怎麽會這樣？楊氏喚了他好幾聲，才把他喚回神來。

面對楊承之的虛心好問，他卻不像是以往一般孜孜不倦的教誨了，心中有事，嘴上說的全是不過腦子的話。楊承之自是看得出來，便很有顏色的收了聲，不再發問。

“姑姑，三妹妹可在府中？我前日畫了一幅蓮花圖，表妹最喜歡蓮花了，我想請她給我品評品評。”

若是以往，楊氏早就答應了。她屬意楊承之做女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算得上是佳偶天成。可後來因為蔣宜臻的出現，她屬意的人選就變成了蔣宜臻。尤其是還有柳相思在一旁比著，雪兒若是和承之在一起，可就真的是要一輩子看柳相思的臉色了。

她臉色微變，正欲拒絕，卻被柳大人給打斷了，“去吧！你三妹妹近來一直待在府中，在京中也沒什麽朋友能陪她玩，正日日吵著嫌悶呢！你來了正好，可以與她說說話。”

楊承之作揖退下，楊氏很不甘心：“老爺……”

柳大人轉過頭，“承之這孩子不錯，前途無可限量，既是蔣小將軍那條路走不通了，你這個侄子也是不錯的選擇。”

柳大人擺擺手，很是乏累的樣子。楊氏方才偃旗息鼓，默默的生氣。反正不成，她女兒決不能被柳相思壓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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