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一大早上府裏的各位姑娘便該到正院去給楊氏請安，聆聽楊氏訓話。可因昨晚和蔣崢嶸鬧了一會兒，早上柳相思楞是賴床爬不起來了。等急急忙忙收拾完了到正院時，外間已經擺好早膳，等著幾位主子用餐了。

柳家已經到京城兩日，安置的差不多了，因此今日用過早膳之後柳大人便要去衙門報道。他在京城沒甚具體事務，但是要隨時準備著被皇帝召見。柳家一家子舉家上京便是為了此事，自是不敢耽誤。因此楊氏只是面色不善的看了柳相思一眼，沒有多說什麽便吩咐用膳。

用餘光往柳香雪那邊瞄了一眼，只見她面色蒼白，雙目無神，一副蔫蔫兒的樣子，顯然是昨日之事對她影響不小。只可惜她當時把柳香雪送到楊氏手裏便自顧自的回院子裏了，也沒有看到後續，也不知道柳香雪當時是真的受不住打擊昏過去了，還是裝的。

柳家的規矩是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沒人說話，一如既往的平靜，可不管是面色不善的楊氏和蔫蔫兒的柳香雪，亦或是完全沒有摻和進來的柳宛雲、柳陵容，都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柳相思只覺得楊氏一定在醞釀什麽大招，絕對不可能讓這事這麽容易便揭過去。

夾起一筷子秘制胭脂雞肉脯，甫一入口，便被燙的輕聲尖叫了一聲，在現代多年養成的生活習慣就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伸著舌頭不停地用手去扇。現代生活中可能大部分被食物燙到的人都會是如此反應，沒什麽大不了的。可這是古代啊，一言一行均有規矩的古代啊！尤其柳相思還是個閨閣女子，如此不雅觀的舉動更是大錯特錯。

楊氏醞釀了一晚上加一早上憋住的火兒一下子發洩了出來，筷子用力拍在桌上，厲聲訓斥道：“我竟不知道咱們柳家每年花那麽多束脩請教習嬤嬤教授你們規矩，居然就將小姐給教成這樣！”

這是說柳相思沒規矩了。

主母都發話了，下面不管是下人還是子女，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吭聲。柳家唯一在此刻有話語權的人還常年不管內宅事，只是撩了眼皮看了一眼，便沒有出聲。

“看來你這規矩是白學了，若不是幾位教習嬤嬤或是歸家去了或是留在雲州城沒有跟來，我非要懲治她們一個管教不力不可！”楊氏大怒說道，“京中不比雲州城，便是你們禮數上有幾分不合規矩的地方也能有人包容，在這裏，是一絲一毫都不可出錯給柳家給老爺丟人的，既是教習嬤嬤沒有教會你們，只好我親自教導了。五丫頭，你來服侍我用膳。”

所謂的服飾人用膳，就是別人坐著你站著，別人吃著你看著。等所有人都吃完了，才可以就著剩下的殘羹冷炙吃一口飯。一般都是原配妻子拿捏妾室或是婆母給新進門的媳婦立規矩的手段，可因為楊氏要個仁慈的名聲，再加上她也不耐煩看著妾室礙眼，在知州府並不曾做過這樣的事。

連對妾室都不曾如此過，卻對女兒這般，柳大人頭一次見到妻子如此嚴苛，因此有那麽些許吃驚。

姑娘是嬌客，畢竟五小姐是和將軍府定了親的，眼看著蔣家都把聘禮送來了，正是該母女好好培養感情，以圖相思嫁入高門後不會忘了娘家，時時想著幫扶幫扶娘家的時候。此時還這麽拿捏有些過了吧……

楊氏這麽些年在知州府混得如魚得水，自是把丈夫給琢磨了個透徹，他的一舉一動，任何一個小動作都能明白是什麽含義。眼看丈夫的表情有些不讚同，楊氏在他出聲反對之前率先張了嘴，“五丫頭若是隨便嫁個小門小戶也就罷了，可她的婚事說得上是高攀了，蔣家雖說是將門，可到底是百年底蘊的世家大族，規矩自是重著呢，豈是那些小門小戶可比。她行事沒有半分章法，嫁了過去只會被婆母不喜。知道的會說五小姐愚鈍悟性差沒有學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柳家沒家教呢！”

一通大道理壓下來，柳大人也偃旗息鼓了。跟蔣家結親本就屬高攀，自是步步小心謹慎，生怕結成的姻親變成冤家，別說仕途上給他助益，別到時候專門給他使絆子就好了。

“還不起來？”楊氏挑眉，怒視柳相思。

柳大人都不吭聲，旁人更沒有敢反駁楊氏的了，幾個女孩兒都就著眼前擺著的那道菜小口小口的吃著，兩耳不聞窗外事。杏仁怕的不行，在身後連連去推柳相思，示意她千萬不要和夫人作對。

柳相思順從的起身，站到楊氏身後。楊氏得意的笑了，拿起筷子，看著那道遠處放著的秘制胭脂雞肉脯，淡淡的說道：“布菜。”

楊氏是故意拿捏柳相思，她不撂下筷子，誰也不敢先說吃完了吃飽了。只能撿著面前的菜式一點一點往嘴裏塞著，肚子都撐得吃不下去了也要繼續吃不能停。

等楊氏放下筷子時，桌上的菜都被吃得幹幹凈凈，只剩下些菜湯了。她一句累了回去休息，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完全不顧柳相思還有沒有飯吃。

看著桌子上那些淅淅瀝瀝的菜湯，柳相思真想上去咬下來楊氏一塊肉來。明明把柳香雪氣得暈倒了的是蔣崢嶸，她惹不起，只好把氣撒在自己身上。遷怒算什麽本事？要是想給女兒報仇，有本事去找那罪魁禍首去啊！

柳相思食欲全無，索性也不吃了，吩咐下人撤了桌子，她自回院子裏去。

府中剛搬來京城，人手不足，只設置了大廚房，還都是楊氏的親信，沒法子弄小竈，但好歹還有些果子、點心，她平日裏最不愛吃甜食，可眼下沒得選擇只能以此果腹。

楊氏聽聞下人回報五小姐早膳除了最開始時吃了兩口，後來等她離開後沒有再用飯，不禁冷冷笑道：“她愛吃不吃，難道還要我求著她吃不成？今日早膳她可以不吃，來日、後日、大後日，她還能都不吃？便是她以後習慣了餐餐都不吃早膳了，那還有午膳、晚膳呢，她若是想辟谷升仙，我也不反對！”

她就是要羞辱柳相思，就是要給女兒出氣。她這還沒嫁出去呢，就仗著鄭老王妃的勢頭敢作弄香雪，若是嫁了人，還不要折騰的翻了天去？

楊氏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如今柳相思尚未出嫁，還是柳家的五小姐，她身為嫡母，萬事由她做主，自是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可一旦她嫁了人，變成蔣家二夫人，她便是鞭長莫及了。

尤其蔣將軍的職位尚在老爺之上，又戰功赫赫，他成親後皇上必會賜下誥命。到時候，她的身份將遠高於自己。

楊氏越想越覺得事態嚴重，柳相思的婚事已是高攀，哪裏還能再出來個文武雙全、地位崇高的男人再讓雪兒也高攀一下？女子出嫁前靠父母，出嫁後靠丈夫。有將軍大人給她撐腰，豈不是讓她壓了自己母女一頭？

一想到自己和她嫡親的閨女、兒子都可能要看柳相思的臉色，楊氏的心簡直和被放在火上烤一樣。當年那姓孫的狐貍精就分了她的丈夫，讓老爺處處護著她，全然不把自己這個夫人放在眼裏，以後讓她們嫡枝受個狐貍精所出的女兒臉色，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不行！”楊氏想到激動處，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拍案而起。

孔媽媽被嚇了一跳，緊忙關心道：“夫人，您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不妥之處？”

楊氏面無表情的看了孔媽媽一眼，直把孔媽媽看得冷汗直冒。看夫人的模樣，倒像是撞見了不幹凈的東西。要不要稟告給老爺，請個道士來家中做做法？

多年的主仆情分，楊氏對孔媽媽很是，自己想不出辦法，孔媽媽跟自己多年了，拿捏下面小丫鬟很能捏到脈門上，便動起了讓她給出出主意的心思。

孔媽媽聽了夫人的話，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和五小姐可以說是死對頭，當日在知州府時，她沒少給妙蕊居的人小鞋穿。他日若是五小姐得勢，便是夫人都要矮上一頭，更別說她一個下人了，還不是五小姐想罵就罵，想打就打？

所以說，她們這對主仆真是一丘之貉，見不得柳相思半點好。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好處，反正是先要把柳相思拉下馬再說。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主仆兩個共同開動腦筋，倒真讓她們想出一個好主意……哦不，餿主意。

“夫人，那位蔣將軍年紀不小，已是二十出頭，旁人這般大孩子都滿地跑了，他卻連個嫡妻都沒有。這般著急要迎娶咱們五小姐，怕也是這個原因，不若咱們幫著五小姐多選幾個貌美女子做陪房吧？既顯得咱們柳家大度，又能討得將軍大人歡喜，還能分分五小姐的寵愛。”

一箭三雕，豈不是絕妙的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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