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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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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09

人大概不能隨便詛咒自己,李朝暮昨日才假裝自己患了風寒,喝了一天藥,今日便真得了風寒,大早上剛睜眼就打了個噴嚏,鼻子堵得難受。

她將這一切歸結於謝漆燈身上太冷,凍著她了。

對於她無根據的指責,謝漆燈回以一個冷笑,並且故意伸手在她臉上塗抹兩把讓她更親密地感受他有多冷。

李朝暮一邊打噴嚏,一邊躲避他的手,哀嚎:“師父你多大了還玩小孩子這套?”

幼稚不幼稚啊?

謝漆燈倒是答了:“為師今年正好三百二十七歲。”

李朝暮:“……”

老大不小的人了,還非得跟個二十歲的姑娘來回扯頭花,真是讓人無語。

李朝暮鼻子堵得難受,不想說話,慢騰騰爬下床,推開門才發覺今日比昨日冷了些。

“入秋了。”迎著冷風她又打了個噴嚏,鼻酸,聲音也很含糊,“之後一天要比一天冷,新衣裳還沒來得及置辦呢。”

這句話剛說完,外面就傳來趙秋寧興奮的喊聲:“朝暮你今天病怎麽樣了?我們出門逛街去買衣裳吧!”

真是打瞌睡有人遞枕頭,李朝暮扭頭叮囑準備睡個回籠覺的謝漆燈:“師父,我和秋寧出趟門,你不要亂跑,我回來要是找不到你會很擔心的。”

她就是怕他會趁她不在時對別人做什麽不好的事而已。

謝漆燈沒理她。

李朝暮又說:“我會給你帶新衣裳的。”

他並不需要。

李朝暮歡歡喜喜地走了,房間空曠,這座小院是趙秋寧根據謝漆燈的性子特地安排的,安靜,離主院比較遠,平時沒什麽人打擾。

沒了李朝暮,謝漆燈耳邊清凈不少,他睡了個回籠覺,這一覺睡不了多久,平靜的識海隱隱作痛。

好些日子沒有感覺到識海傳來痛感了,倒還真有些稀奇。

謝漆燈懶洋洋翻了個身,長袖不經意往上掀起,露出一片黑色的傷痕。

謝漆燈臉上的懶散冷了下去。

今日有邪魔,李朝暮不宜出門。

李朝暮今日確實不宜出門,她出門前應該翻看黃歷的。

她遇到一件棘手事。

這事說來話長,她和趙秋寧原本打算去買些新衣裳,誰知逛到某家鋪子時被鋪子的接待人引到內室見了他們的老板,老板夫妻倆一見她和趙秋寧就跪了下來。

崔氏夫妻倆有個女兒已經昏迷多日,請了多少大夫都無濟於事,他們實在沒辦法才想懇求她們兩個“仙人”相助。

李朝暮和趙秋寧都只是普通的外門弟子,修為不怎麽樣,不敢隨便替人看病,崔氏夫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說哪怕死馬當作活馬醫也行,兩人沒辦法,這才跟著夫妻倆去了崔府。

崔小姐昏迷十多日,尋常人如此早該逝去,崔小姐卻面色紅潤,看著倒像是睡著了。

趙秋寧小聲和李朝暮說:“我看不出來什麽問題啊,不過她這情況顯然不正常,哪有人昏迷十幾天還這麽健康的?”

李朝暮想到以前看過的一本書,也低聲說:“我瞧著似是被魘住了。”

趙秋寧:“啊?”

李朝暮解釋:“魘是一種邪魔,專門入夢食魂,夢者面色紅潤如同睡著。”

趙秋寧:“那要怎麽治?”

李朝暮還沒說話,崔氏夫妻又開始跪下來求她們救人,趙秋寧最怕別人動不動下跪,抓耳撓腮實在沒辦法,求助地看向李朝暮。

李朝暮實話實說:“我雖是修士,但修為低微,實在無法出手救人。”

崔氏夫妻神色立刻暗淡下去,頹喪與絕望彌漫在房間。

李朝暮於心不忍,遲疑著又道:“不過,我有個師父,他修為高……”

崔氏夫妻連忙求她救人,無論要他們做什麽都行。

李朝暮無奈道:“我師父脾氣比較怪,他不一定會出手救人,我會盡力說服他,若是這事對他有害,我們怕也無能無力。”

雖然她也想救人,但前提是不能傷到謝漆燈,若他不願,她不會再多管閑事,上一次他渾身是血的樣子還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原本事情就該這麽定下來,誰知兩人剛出門就碰見兩名迎面走來的陌生男子。

李朝暮只看了一眼,眉皺了起來。

這兩人身上穿的是浮雲宗弟子服,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人間界,除非接到什麽歷練任務。

浮雲宗宗主衛扶舟憎恨謝漆燈,李朝暮沒想到會在人間界碰見浮雲宗的弟子,她不太想和他們打交道,萬一被他們認出了謝漆燈那可是大麻煩。

她拉著趙秋寧打算默不作聲地離開此地,剛走出兩步,身後就傳來男人不確定的聲音。

“李師妹?”

李朝暮腳步不停,反而是趙秋寧拉住了她:“等等,後面那倆人好像喊你呢?”

李朝暮:“你聽錯了,浮雲宗的人怎麽會認識我?”

下一刻,那人便笑出了聲:“還真是李師妹,我當認錯了人,還有些不確定。”

李朝暮見實在避不開,只好轉過身。

付青山指了指自己道:“我是付青山,前兩年去山河宗找陸師妹時你也在那裏,還記得嗎?”

李朝暮當然不記得,不過她不想隨便惹麻煩,假裝還記得他:“付師兄,好久不見。”

付青山以為她真認得自己,便多說了幾句寒暄,倒是旁邊那人上下打量著李朝暮和趙秋寧兩人,哼了聲:“付師兄,咱們和這兩個修為低微的外門弟子打什麽招呼?真是自掉身價,還是快些進去救人罷。”

他們幾日前收到一封來自人間界的求助信,正好最近在附近歷練,這才順路趕來看看。

“紀燃!”付青山橫了他一眼。

紀燃不服氣:“本來就是,你看她們修為這麽低怎麽救人?而且陸師妹怎麽可能認識這種外門弟子,怕不是她們故意攀關系吧?”

趙秋寧這個暴脾氣終於忍不了了,火大地陰陽怪氣道:“是啊是啊我們外門弟子修為低微不配和陸師姐相識,更不配救人,你們修為高就自己去救唄,看你們這眼高於頂的狗模樣,想不到浮雲宗教出來的弟子都是這麽狗眼看人低。”

紀燃頓時火了,便要拔劍教訓教訓她,付青山喝了聲,這才止住他的劍。

但劍尖還是劃破了李朝暮和趙秋寧的裙擺,這是她們今日新買的裙子。

趙秋寧拽著裙擺氣死了。

付青山尷尬地代為道歉,要紀燃也道個歉,紀燃死活不肯。

李朝暮淡淡看了眼被劃破的裙擺,靜默片刻後擡了下眼,不冷不淡瞧著兩人道:“付師兄,崔小姐許是被魘住了,若想入夢捉魘,修為需得至少金丹三境。我瞧著兩位師兄的修為最高也只是金丹二境,想救人怕是有些困難。”

付青山一怔。

紀燃嚷嚷:“師兄你聽她胡說,她才多大點修為就敢大言不慚,我才不信她說的什麽被魘住,魘魔這麽少見,怎麽可能會突然出現在這種小地方?”

趙秋寧對李朝暮信心十足,她說崔小姐是被魘住她絕對信,因而自信地懟了回去:“不信你就自己去察看,若真是魘你也救不了,擱這狗吠什麽?”

兩人險些又打了起來,場面一時混亂,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付青山倒是有幾分信了,讓李朝暮暫時先別走,他們去察看情況。

不多久,待二人出來臉色都有些難看,趙秋寧道:“怎麽樣,是不是魘?”

紀燃臉色很臭,嘴硬道:“又不是你看出來的,你驕傲什麽?區區外門弟子……”

趙秋寧冷笑:“外門弟子外門弟子,你嘴裏除了這四個字還有別的話能說嗎?外門弟子怎麽了,外門弟子吃你家大米了?沒有外門弟子你們宗門大事小事亂七八糟的雜事誰來處理?你們這群所謂天賦高的修士嗎?你們有那個時間嗎?一邊享受著外門弟子帶來的好處,一邊又看不起外門弟子,你們浮雲宗真是教了個好弟子,真是什麽樣的人才配進什麽樣的宗門!”

她實在太生氣了,這番話夾槍帶棒直接把浮雲宗整個宗門都罵了進去,紀燃和付青山聽前面的倒是有些羞愧,聽到後面反而有些壓抑不住。

“姑娘慎言!”付青山喝道。

趙秋寧不屑和這兩個道貌岸然的虛偽小人多言,拉著李朝暮就要走:“讓他們自己治,我看他們能治的了,別到時候治不了來求你師父!咱們可是低微的外門弟子,怎麽配救人?”

崔氏夫妻倆不知他們究竟在吵什麽,聽了半天雲裏霧裏,不過最後這些話他們是聽懂了,那兩個男修士沒辦法救人,只有那位李修士的師父才能救人,連忙拉住她們求她們一定要救人。

付青山神色尷尬,紀燃有些生氣:“行啊,你們說能救那就把人喊來救人啊!別只是空口說大話,到時候人沒救回來,看你們丟不丟人!”

李朝暮擡眸看他一眼,似是並不在意他的嘲諷,只漫聲道:“紀師兄這話說的實在過分了些,不論人有沒有救回來,都不是一件丟人的事。”

她靜靜地看著兩人:“救人什麽時候變成了一件用來評判丟人還是不丟人的事?”

付青山被這番話說得怔住。

紀燃一噎,張了張嘴,沒說出反駁的話。

李朝暮道:“秋寧那些話說的沒有錯,什麽樣的人才配進什麽宗門。至於救人,我會盡力說服師父救人,若他不願,我也只能說無能為力。”

待她們準備離開時,付青山才突然想起什麽:“等一下李師妹。”

李朝暮轉頭看他。

付青山客氣道:“不知李師妹的師父是山河宗的哪位師叔?”

聞言,趙秋寧心中咯噔一聲,糟糕,宗門弟子不得私自拜他人為師,若是被發現,輕則逐出師門,重則還得受重刑。

李朝暮迎著付青山的目光,不躲不閃道:“與你何關?”

付青山歉疚道:“方才冒犯了二位,總該道個歉,若李師妹的師父也在,我等晚輩自該見個禮。”

這句話剛說出口,周遭一瞬寂靜,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踉蹌著倒退,雙膝忽然一軟,噗通跪倒在地。

紀燃比他更慘,直接臉朝下跪趴在地上。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充滿措手不及。

鋪天蓋地的陰冷壓迫感將兩人死死壓在地上,付青山額上竟出現一層冷汗,紀燃更是痛得呻、吟。

李朝暮立刻轉身,果不其然在身後發現了臉色陰沈的謝漆燈,他像是個死人,靠近時毫無活人氣息,周遭冷得刺骨。

“你就是這麽被人欺負的?”謝漆燈雙眸冰冷地看向地上那兩人,話卻是對李朝暮說的。

李朝暮摸了摸鼻子,無話可說,她也不想被欺負,但她打不過人家,只能從嘴上占點便宜了。

趙秋寧從來沒有這麽敬佩謝漆燈,只覺得他這一招酷斃了,恨不能當場給她鼓個掌,順便添油加醋將方才發生的事全給講了一遍。

謝漆燈越聽臉色越冷,他毫無人氣地看著付青山和紀燃,嗓音陰森森的:“既然你們想見禮,這麽點禮我倒是覺得還不夠。”

說話間,壓在二人身上的壓迫感驟然加重,兩人只覺脖頸仿佛橫了一柄陰寒的刀,只要稍微一動就會劃破筋脈,流血而亡。

付青山艱難地雙手撐地,無奈而又認輸般道:“李師妹,我們已經道過歉了,還望這位師叔高擡貴手……”

謝漆燈擡手將李朝暮拉進懷裏,握著她的手,生硬地掰開她的一根食指,直直指著付青山,冷聲道:“封。”

付青山再也說不出話,又驚又懼地望著對面那名陌生的白發青年。

封言訣,那至少是化神境才能使用的,眼前這位白發青年究竟是何人?從未聽說過山河宗有這麽一名神秘師叔!

紀燃惱羞成怒,整個人狼狽跪趴在地上,很不服氣:“你們山河宗就是這麽欺負人的?仗著修為高就對小輩做這種事?!”

忽而,他感到脖頸傳來被掐的觸感,腦袋被迫擡起,隔著虛空驚恐地望向對面那人,喉嚨裏發出無意義的咯咯聲。

謝漆燈握著李朝暮的手,薄唇挨在她耳邊,呼吸淺而冷,他正在一點一點地教她如何殺人:“像這樣掐住他的脖子,既能不弄臟自己的手,又能讓他立刻去死,學會了沒有?”

李朝暮:“……師父,我現在這個修為學習這種隔空殺人的術法可能有點難。”

謝漆燈有點不耐煩:“那你想怎麽樣?”

李朝暮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要修為。”

謝漆燈:“……”

她就非要在這麽多人面前向他討個吻嗎?

過了會兒,他才咬牙切齒地說:“回去再給你。”

李朝暮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哦”了聲,又道:“師父,要不還是松手吧,他好像真的快被掐死了。”

紀燃臉色漲得青紫,看起來馬上就要窒息而死,付青山臉色焦急,不過他現在自身難保,根本做不了什麽。

謝漆燈無動於衷道:“他冒犯你,該死。”

李朝暮沒想到他這麽做完全是為了自己,停了一下才輕嘆了口氣道:“師父,他們是浮雲宗的人。”

“那又如何。”在他眼裏,不管是浮雲宗還是山河宗,都只是一群沒用的廢物罷了。

李朝暮不想讓他們聽見接下來的話,便微微側過頭,嘴唇貼著謝漆燈的耳根輕聲說話:“浮雲宗宗主是衛扶舟,那個金丹二境的弟子是衛扶舟的親傳弟子之一,他若死在這裏,衛扶舟一定會親自過來察看,屆時你的身份就會被發現,我擔心你會因此陷入危險。”

她不知道為何謝漆燈從墮魔淵出來後沒有立刻殺回修真界,反而耽擱了兩年才回去報仇,不過想來不會是什麽好事,或許是他身上有傷,還沒辦法恢覆那般龐大懾人的修為。

謝漆燈卻沒說話,她嘴唇竟然碰到了他耳朵,他垂著眼睫盯了她一眼。

李朝暮試探性地松開手,紀燃噗通倒在地上,付青山被控制的身體也恢覆自由,連忙過去將猛咳嗽的紀燃扶起來。

謝漆燈面無表情,拉著李朝暮就要走,還得回去給她渡修為,這人真麻煩。

崔氏夫妻倆不懂別的,只知道眼前這位白發青年很厲害,一定是能救自家女兒的高人,急忙去求他救人,又是哭又是磕頭,搞得和他站在一起的李朝暮都有點尷尬。

謝漆燈沒那麽多善心去救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他正要把李朝暮帶走,忽而想起什麽,回身看了眼。

“魘?”他問的是李朝暮。

李朝暮點頭:“應當是魘,我們修為低沒辦法入夢捉魘,這裏只有師父你可以,不過若是這件事對你有危險的話,咱們可以不管的。”

謝漆燈有點奇怪地看著她:“你在擔心我會不會死?”

李朝暮可不得關心他嗎?他要是死了,或者受傷,最後倒黴的都是她。

謝漆燈改變主意了,拉著她,讓別人在前面帶路。

房間裏只剩下三個人,李朝暮,謝漆燈,以及一個昏迷的崔小姐。

李朝暮不太明白為什麽謝漆燈要其他人都出去,只當他可能不想被人打擾,便沒多問,正打算看他如何施法入夢,隨後就聽他不耐煩地開口。

“還不快點?”

李朝暮滿頭霧水地看著他:“什麽快點?”

謝漆燈眸光落在她的唇,上移,攫住她迷茫的目光,陰惻道:“不是你想要修為?”

李朝暮想了想,方才她好像是說過這種話,但她那個意思是正經修煉,當時沒往別的地方想……謝漆燈好像誤會了。

李朝暮臉色細微變化,想通之後竟有些想笑。

謝漆燈雙臂環胸,居高臨下睨著她,一副“我很不耐煩但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今日我就稍微犧牲一次”的冷淡模樣。

“入夢需金丹三境的修為,進去後對付魘魔不需要太高的修為。”謝漆燈好像真的要教她修煉,眸光輕點她的唇,慢條斯理道,“哪怕是你,隨便借點修為也足以對付那只魘魔。”

言下之意就是,他願意借她一點修為,入夢後她可以自己動手對付魘魔,這也算是修煉的一種方式。

想明白這一層的李朝暮有些蠢蠢欲動,盯著謝漆燈的目光都變得灼熱許多。

謝漆燈道:“想要修為,便自己來拿。”

他不可能再給她渡靈力,除非她先主動。

第六章的某人:絕對不可能有下次。

這章的某人:只要我不主動,就不算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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