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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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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意(三)

天曜大戰結束後,坤輿界的主要任務是盛京的重建工作。各大宗門的修士從天南海北馳援,救災的物資絡繹不絕。

七權的掌門家主們下放權力後,耐不住清閑的日子,相約前往盛京,規劃建設新的城市。

在界域的全力支援下,盛京還未恢覆往日的繁華,但逃亡各地的百姓陸續回家,很快回到以往安定祥和的日常。

此時,盛京街頭。

賣糖葫蘆的老爺子蹲下身子,從稻草靶子抽出一根,遞給孩子,“新鮮出爐的六彩糖葫蘆,代表新的界域聯盟。”

面對一臉疑惑的孩子,他指著各色山楂,一顆顆解釋。

“這顆是持允界,往上是無波界、千壑界、九德界、疏狂界,最上邊的當然是咱們坤輿界咯。看,咱坤輿界和疏狂界緊緊黏在一起。”

“最上面的小人是誰?”

“當然是咱代表和光嘍。”

“怎麽是光頭?我見過她的畫像,有好多好多頭發。”

當然是因為頭發的糖絲太難畫了!

老爺子沒好意思說這話,隨口糊弄,“那是假發,她蒙咱的。”

孩子哦了一聲,狠狠舔了一口光頭,轉身跑向巷子,舉著糖葫蘆,朝小夥伴們大喊。

“她是光頭!和光光是光頭!”

巷尾,兩個孩子面對面趴在地上,十多個孩子湊在周圍,緊緊盯住。

左邊趴著的孩子高擡起手,拍出一枚紙牌。

“哼,魔將罷了,看我的,魔相青行!”

右邊的孩子大笑一聲,狠狠甩出一枚牌。

“魔主鴉隱,大你一頭!什麽魔相青行,就是給鴉隱提鞋的,我贏了。”

他正要收掉地下的所有牌,被另一個孩子攔住。

“慢著!我還有一張王牌!”左邊的孩子從懷裏抽出一張黑色的牌。

右邊的孩子見狀,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旁觀的孩子倒吸一口涼氣,“你竟然有這張牌?從哪兒買的!”

啪地一聲,紙牌重重摔在地上。

談瀛洲的臉面在地面彈了一下,才落地。

勝利的孩子收攏一地紙牌,攏進衣襟,炫耀道:“魔團、魔兵、魔將、魔相、魔主全都齊了!”

右邊的孩子捂頭嚎叫,“啊——就沒有比談老魔更大的牌嗎!”

圍觀的孩子嘰嘰喳喳討論起來。

“不能這麽打吧,談老魔都死了。”

“死了,也比鴉隱厲害,畢竟鴉隱以前是談老魔的部下。打牌,要按巔峰期算吧。”

“那我打出一張顧鈞座,不是絕殺一切?”

“不能用生靈,只能用天魔。”

“聽說最近要出一套新牌,王牌更新了,是個叫祭日還是死鬼的天魔。”

“那是誰?比談老魔還厲害嘛?”

“公式書出了,快看看。”

一張圖紙完全攤開,有公告板那麽大。

上面寫著天魔的進階路線,各個階段的代表性天魔,列出具體形象,比如青行鴉隱等。旁邊還有天魔的簡要生平和性格描述,詳細的弱點以及繁多的打法,供玩家出牌。

平日連薄冊子都看不進去的孩子們,盯住圖紙津津有味看了許久,嘰裏呱啦爭辯個沒完。

一墻之隔的街道。

一隊隊身著黑袍、描繪天魔仿妝的孩子們奔馳而過,後面跟著一隊身著各式衣袍的孩子。

“忒,天魔站住,看貧僧的翻天印!”

“鄙人扇子一展,便是萬道颶風。”

“都給老子滾後邊去,冰山滅了你們。”

“說好了先讓我施陣法的!咦,我手上的黑紋呢呢?哇——我忘記畫了嗚嗚嗚。”

熱衷扮演游戲的不僅是孩子們,還有成年的男男女女。街頭巷尾,盡是各界代表的仿妝。

身著青衣、手執執扇的文弱青年,披堅裹甲、半面覆冰的冷硬戰士,寬袍廣袖、雙手繪紋的灑落酒徒等。

三街六巷的書攤書鋪,新推出一系列書籍畫冊。

《萬界交流紅藍寶書》、《出界游歷指南》、《九德界美食大賞》、《無波界自助游》、《疏狂界深度游》、《躍淵界生存手冊》、《一聲蛙叫呱不呱游萬界》......

剛剛上架,就一搶而空。

酒樓酒肆,最火熱的說書乃是諸天萬界的見聞。

疏狂界的扶桑樹、九德界的萬裏江山圖、千壑界的熾焰山等,還有三光下界搖桃花、九音大鬧酒神像、諸天和會的熱鬧場景。

不少上古時期的歷史也被編演為話本,以另一種方式由說書人娓娓道來。

盛京中央大道。

一個頭戴六彩風車的孩子攤開手臂,要阿爹抱抱舉高高。

阿爹彎腰,挾住孩子的腋下。雙腳離地之際,但聽得高處響起一聲吶喊。

“降——”

街道兩側的坤輿界旗幟嘩地降下。

孩子騰空的時候,頭頂的風車轉呀轉,六種顏色混在一起。

又是一聲更響亮的吶喊,“起——”

孩子越過阿爹的頭頂,天光忽然大亮。

一面面六彩旗幟唰地豎直,從街頭排到街尾,一直立滿所有街道。界域聯盟的六彩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整座盛京繽紛多彩。

放眼望去,又是一個繁花似錦的盛京。

有別於天曜大戰參戰弟子啟程前夕,開啟新征程的盛京。

樊樓門前。

方天把老爹新釀的酒送進後廚,同掌櫃結了錢,打算同青鯊回去。

剛出門,還沒踏下石階,迎面走來一行萬佛宗弟子,為首的正是尤小五。

尤小五快步上前,“可算找著你們了。”

兩人疑惑地對視一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間又幹了壞事。

青鯊用肩頭的毛巾擦去滿頭汗水,“小五師叔,怎麽了?”

尤小五道:“當年萬派招新,你們踏上萬佛宗的明鏡臺,多日沒能過關,直到最後一天才擦線過關。”

陳年舊事被翻上來,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尤小五拍手,“我就記得!你倆執念過甚,是修魔的好苗子,偏偏入了佛門。”

方天心頭一動,惴惴不安地低聲問道:“小五師叔提這幹嘛?不會想把我倆打發出佛門吧。”

“正有此意!”

兩人神色大驚,退了一步,“怎能這樣!我們又沒幹壞事,不過修佛資質差了點,不至於趕出宗門哪!”

“你們誤會了。”尤小五擺擺手,“萬佛宗和無相魔門開辦友好交流會,共同研究佛魔雙修的功法,旨在為諸天萬界培養一批佛魔雙修的修士。”

尤小五遞上文書。

兩人接過一看,會長竟然是菜瓜師叔,副會長叫洲一。

“去去去,當然去!”兩人甚至沒有細想,就要在文書簽字。

尤小五急忙攔下,鄭重道:“這是第一批弟子,功法成敗尚不清楚,最後有失敗的風險,有可能道途斷絕,你們想好。”

“菜瓜師叔去哪兒,我面瓜就去哪兒。”方天搶過文書,大筆一揮。

青鯊道:“佛修聽起來沒有佛魔雙修厲害,當然挑厲害的那個。”

尤小五失笑,收起文書,遞給兩人交流會的玉牌,接著去找下一個入選弟子。

方天攥著玉牌,翻來翻去看。

青鯊瞧他這傻樣,忽然想起當年萬派招新的事兒,“咱倆第一次見,好像就在這兒。”樊樓的說書人正在演說十一坤柱。

方天感受到玉牌的魔氣,猛地擡頭望向樊樓二樓,當時無相魔門的少門主韓修離就坐在那兒,還拋了他一張無相魔門的招新信。

兜兜轉轉,兩人又從這兒再次啟程。

萬佛宗,執法堂。

會議室。

“文件散發出去,經濟部門和文化部門已經點頭,這些年會側重天魔和聯盟方面,配合七權的決策。聖賢儒門著手編寫新的歷史書,減弱對天魔的恐懼和其他界域的隔閡。”

“與此同時,都給熱門的話本家說書人打過招呼了,引入天魔和聯盟等關鍵詞,近些年會發起新的風潮。”

“各個產業已經做好準備,接下來就在各大城市醞釀氛圍。”

顧鼎臣倚著窗子,簡要報告最近的成果,狠狠嘬了下煙,順著風吐出煙霧。

“盛京是第一個實驗地點,計劃實施得不錯。”

隔著幽暗的大堂,上首公案傳來一句輕聲。

“辛苦了,這幾年民間就托付給聖賢儒門。”

顧鼎臣斜眼望去,就見公案後頭堆了一地的靈液空瓶,她那身僧袍和他半個月前見她時一樣,滿是褶皺。

他輕笑了聲,“比不得您辛苦。”

和光翻開下一份文書。

下首的明非簡要闡明文書的內容,“萬佛宗和無相魔門的交流會,尤小五去招收弟子了。名義上定了會長和副會長,但那兩個家夥不太可靠,萬佛宗派出苦瓜禪主負責。”

和光道:“萬界代表多次詢問由佛入魔的契機,七權開過幾次會議,很多人的意見是在沒有率先擁有一支佛魔雙修的隊伍前,不便公開具體信息,以免被其他界域搶先。”

顧鼎臣聽她頓了頓,明白意思,“你另有想法。”

和光沒有直接回應,轉而問道:“顧堂主怎麽想?”

顧鼎臣道:“兩個轉機都握在坤輿界手裏,是幸,也是不幸。我們占有先機,同時也成了眼中釘,那邊若想報覆,首當其沖的就是咱們。”

和光點頭,“這是我擔心的一點,還有一點是若兩個轉機毀掉,萬界聯盟必定失去信心。如今正是危急關頭,不如公開情報,萬界能夠集思廣益,或許更快能有突破。再者,飛升前輩都能公開獨門功法,咱們這麽藏私,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顧鼎臣笑了笑,“好,下次七權會議由在下會拋出議題,和光代表負責推進促成。”

和光回笑,“多謝。”

兩人又就這個議題討論幾句,由明非作下記錄。

篩選萬佛宗的入門心法,準備分發萬界。菜瓜入門的契機乃是菩提秘境,上位大界必定會想覆刻回去,重整秘境,做好隨時開啟的準備。

下一個議題。

明非道:“九音前輩下界送來的功法,疏狂界覆刻完畢,已經分發給萬界。坤輿界需要覆印很多份,送往各地藏書閣。”

和光望向顧鼎臣,“怎樣切實交到修士手裏,讓所有人都能便利使用,還是一個難點,顧堂主有何高見?”

顧鼎臣磕了磕煙鬥,緩聲道:

“與其放在宗門藏書閣,不如交由市場。無論官方印書廠還是民間組織團體,都能自由覆刻傳播,只需保證功法的準確性。這樣,留影球的價格才能有效降下來,傳到大多數人手中。”

“還要考慮總有人買不起遍地都是的功法,必須在所有大城村鎮設立公益藏書閣,供所有人閱覽。”

和光翻閱功法目錄,皺眉道:“功法眾多,難易皆有,對沖的也不在少數,若有人修岔就麻煩了。”

明非接話道:“天道院執法堂主鐘離亭呈上報告,建議把所有功法分門別類,按照難易度排名,以目錄的形式刻入留影球,便於閱覽。”

和光喜道:“建議不錯,撥下資金讓天道院著手去幹,就讓鐘離亭負責此事。”

顧鼎臣道:“別找他了,前幾日就提交申請長期離界,沒個幾年回不來。”

“去哪兒了?”

“跑疏狂界研究天樞閣的藏書去了。”

“不過他臨走前完成留影球的基礎架構。”明非從檔案取出一枚留影球,遞了上去。

和光剛打開留影球,紛繁覆雜的文字信息塞入腦海,立刻痛了起來。從眉眼開始,流經太陽穴,禁錮整個後腦勺。

顧鼎臣瞧她倏忽緊皺的眉頭,笑出聲來,“修士身子再結實,腦子也要歇歇,和光代表就是仗著年輕,這不是自討苦吃嘛!”

和光還嘴道:“好意思說我,顧堂主明知自己凡人身體,還陪我連軸轉三日,你再磕靈藥也撐不住。”

“鄙人有這個。”

顧鼎臣磕了磕煙鬥,狠狠嘬一口,往前伸了伸,“要不要試試?”

明非嘆了口氣,繞到和光後側,兩手大拇指按住她的太陽穴,力道適中地按揉,依次按摩頭部穴位。

和光自得地瞧了眼顧鼎臣,“貧僧也有這個。”

顧鼎臣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和光代表艷福不淺吶。”

和光道:“顧堂主想不想試試?”

明非忽然按重,往她腦門輕輕彈了下,“你以為師叔是專門按摩的?”

和光連忙告罪,“師侄錯了,師叔別走啊,再按按三叉神經。”

顧鼎臣笑著收回眼神,推開窗子,霧騰騰的白煙沖出去,猛烈的陽光澆了下來。

高空之上,赫然懸著一封靈氣繪成的書信。

【敬啟者:

萬界已明真相,決定暫且放下往日恩怨。飛升修士給出最後時限,吾等打算另覓生路,結成萬界聯盟。

因無門拜訪不周界佛尊,特出此下策,望佛尊見信回覆。

萬界聯盟敬上】

顧鼎臣道:“這真有用?”

這樣的書信懸在所有界域的空中,足足過了半個月。不周界若能看見,早就看見了,除非是對方見了不理會。

和光道:“沒想過不周界這麽輕易回應,不過做個樣子,誠意足了,臉面給了,咱們占理。”

此時,疏狂界又是另一種如火如荼的場面。

扶桑樹下,天樞閣的藏書盡數搬至湖心島,所有人都可閱覽。

諸天萬界的儒修們蜂擁而至,日夜拜讀,希望了解上古時期的歷史,解開更多秘密。

鐘離亭最感興趣的是九德界的萬裏江山圖,圖紙描繪洞天最早的地圖,據此能夠推算所有界域的相對位置。

擁有相對位置,便能把跨界傳送陣轉為平面傳送陣,從一界去往另一界。虛空裂縫的原理差不多,應該也能這樣實行。

隔著碧湖的大陸岸邊。

都城的修士們都在寧非天的湖景別墅旁兒,學習高階曼荼羅陣法。

天樞閣藏有曼荼羅的功法,時代久遠,疏狂界修士已經忘記立體傳送陣的感覺。

眼下,擁有曼荼羅的功法,又聽著從曜臺秘境出來的疏狂界弟子的感悟,曼荼羅陣法重現天日。

嚴有山鉆研了半個月,費勁心思,才擠出一個三重陣法,還沒展開就散了。

旁邊,阿猛大聲笑他,轉手便是個四重陣法,朝嚴有山一股股噴酒液。

打旁兒路過的弟子嘲笑道:“嚴大頭不行啊,都大乘期了,咋比不過一個元嬰期的後輩。”

嚴有山也很納悶,“你怎麽這麽順手?”

阿猛散開陣法,嘆了口氣,“你要是練整整一萬年,也會這樣。”

就在這個時候,湖畔猛然響起陣陣驚呼聲。

一座六重曼荼羅陣法拔地而起,把所有弟子圈入其中。

在眾人驚嘆敬佩的目光中,寧非天一邊支撐陣法,一邊講述多重陣法疊加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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