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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第317章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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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第317章 刻度

“又進來了?”

屍山血海的氣息撲面而來,和光無暇屏住呼吸,長長地嘆了口氣,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擺著臭臉給誰看?”

和光又嘆了口氣,以至於聲音都有氣無力起來,“放我出去。”

嘲諷的笑聲輕飄飄落下,“你的心魔幻境,我不過是個心魔,怎麽放你出去?”

和光愈發煩躁,心魔幻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上了湖心島才出來。話又說回來,哪次不是緊要關頭拉她進來?

她擡頭瞥向心魔西瓜,這一瞥,反倒怔住了,“你怎麽變了?”

他高高坐在血肉築成的寶座,還是披著那一身執法堂堂主的袍子,發髻也沒變一絲一毫,可望進那雙幽暗深邃的眸子,觸到銜著嘴角的笑容。

和光心頭莫名動了動,這家夥變了,渾身的氣勢比以前勝過百倍千倍。

他從支起的手掌處擡起腦袋,隨意往後一仰,下巴就隨之擡了起來,略帶譏諷的話便高傲地流淌下來。

“天極界的事兒,就忘了?若不是‘他’的救場使你極受震撼,我怎會往‘他’的方向靠攏?我不過是你的心魔所化,你心裏的‘他’什麽樣,我就什麽樣。跟我玩自欺欺人這套,免了吧。”

話裏的那個“他”,指的就是西瓜師叔。

和光不知如何回答,沈默了,他卻不依不饒。

“害羞了?你跟我有什麽害羞的”

他變得越加咄咄逼人了,她懶得同心魔計較,低下頭去,看著一地的血水。血水倏地蕩起一層層漣漪,漣漪平了之後,離開天極界那日的畫面在血水中一幕幕浮現。

和光看著西瓜師叔一躍而下的身姿,力挫諸天萬界飛舟的身影,心頭莫名動了動。

嘩——

畫面驟然消失,血水浮現出心魔西瓜的臉,他戲虐地盯住她,“羨慕?”

和光一腳踩碎他的臉,“廢話。”

力壓眾人的氣勢,能不羨慕才怪,這般的身手和氣勢,她估計也要到化身期才行。

心魔西瓜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笑了出來。

和光不想磨蹭下去了,直言道:“我要出去。”

“這是我能控制的?你賴在這兒不走,我還以為你是舍不得留下來陪我呢?”

心魔西瓜是最為了解她的人,同理,他也最清楚怎麽激怒她。

和光無意壓住怒氣,擡腳踢向骷髏山丘,轟隆——上方寶座墜落,骨頭人頭也一架架塌陷,骷髏山丘往一側倒了下去。

就在倒入血水的那一刻,心魔幻境的時間仿佛靜止,接著緩緩回流。

一架架骨頭按照倒下去的途徑重新堆起來,十彈指過後,骷髏山丘就像沒被踢過一般,又高高堆在她面前。

與此同時,骷髏裏射出無數黑線,直直朝她撲來。她被反綁在骷髏山腰處,尖利的骨頭磕在後背,黏滑又膈應的惡心感油然而生。

她皺起眉頭,伸手要去撕扯黑線。黑線登時變為黑水,從指間滑下,怎麽抓都抓不住,卻緊緊地綁住了她。

黑水就像波浪,一陣陣拍著她的身體,一寸寸往前逼近,黑水後撤,在皮膚上留下一片片黑色符文,同湖心島地面的符文一模一樣。

和光被心魔幻境一點撥,立即察覺到她之前沒有細想的地方。

首先便是黑色符文的覆蓋面積,準確地來說也可以說是刻度。雖然有那麽幾個不同界域的修士身上,黑色符文上漲的高度差不多,僅差毫厘。差別不是靠眼睛,而是靠更深處的意識感受到的。

其中,天極界的兩名修士——化神期長老和賀拔恕的刻度一樣,一模一樣!

若一例還不足以說明,百多個代表又有兩對來自同一界域的修士,他們身上的刻度也是一樣的。

三個例子可以得出結論:黑色符文在同一界域的修士身上的刻度一樣,也就是說黑色符文不是針對個別的修士,而是針對修士所代表的界域。

那麽,刻度具體是哪一方面的刻度呢?她為何會被黑色符文吞沒?

轟隆——

一柱紫金玄雷從天而降,直直劈向黑水,劈得它四分五裂。

和光心頭閃過兩個字,魔氣?

疏狂界厭惡魔氣,莫非她被吞沒的原因是坤輿界包含魔氣?

若按這個想法推下去,那麽天極界的築基期修士何解?

那築基期修士也被吞沒了,比她更甚,那痛苦的神情也不像作假。

可是,諸天萬界只有坤輿界修煉魔氣,除卻已經淪陷的界域,沒聽過哪個界域有比坤輿界還多的魔氣。

心魔幻境四壁的黑暗,就像被洗刷的汙漬一般,從天頂一點點脫落。

另一邊,和光懷疑的對象——季子野,也不得好。

季子野本是魔修,丹田已經堆積了元嬰期修為的魔氣,盡管前往疏狂界之前,蕩清並壓制了體內的魔氣,現如今看來就是普通的佛修。這點子伎倆瞞得過其他修士,卻瞞不過疏狂界的天道。

天道在疏狂界的顯露——扶桑樹厭惡且排斥他

更別說他腦海陣法串連的另一邊,也是個天道厭惡的魔修,還是個禁止踏入疏狂界的異界來魂。雙倍的威壓拍下來,季子野每一根血管都在被碾壓。

撕心裂肺的痛楚,壓得他連站都站不穩。

他試圖聯系陣法對面的虞世南,識海仿佛隔著一層膜,刺耳的滋滋聲從對面傳過來,他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幾個字。

【天問去】

越往島中央去,不知道為什麽,往事一一浮上心頭。

張禪主領他到忘情禪時那只微涼的手,忘情峰上眾位師兄弟東施效顰般下瞥的唇角,他把銀月環按入柳幽幽食指的那一刻、莫名躁動不安的心。萬佛宗地牢下,和光冷淡嘲諷的眼神。逃入鬼樊樓後,提心吊膽的日日夜夜。虞世南走到他面前時,籠子裏塗塗鳥最後一聲尖銳的啼叫。

“決定了?”

季子野永遠記得,虞世南問出這話時嘴角銜著漫不經心的笑容,而他自己是這麽回答的,他用盡全身最大的力氣,扯住虞世南的衣角。

他說,他要飛升。

不管趟過多少屍山血海,不管遭受多少唾沫罵名,不管他最後多麽猙獰可鄙,他一定要飛升。

季子野知道他現在面露醜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他成了他當年最厭惡的那種人。然而過了這麽多年、遭了這麽多事,他還是毫不動搖地走在通往飛升的路上。

僅這一條,他就勝過世間無數庸庸碌碌的人。

而現在,他清楚地知道天問碑就是擋在飛升道途上的墻壁,他只要跨過了它,向虞世南展現他的作用,虞世南才會給他想要的東西。

他要去天問碑,一定要去。

季子野伏在化神期長老背上,艱難地喘氣。

那長老暗中扣住了他的手腳,似乎是為了防住他耍花樣和逃跑。

後方,季子野猜測和光也同她一樣沈入了心魔之中。

她的步伐早就慢了下來,落到了隊伍最後。疏狂界的若鹿本想去帶她一把,遭不住其他界域的代表們狂轟亂炸,強烈要求他在前方帶路。

若鹿只能也慢下來,不時回頭看一眼,以防她掉隊。

和郁身上的黑色符文僅僅蔓延到小腿,是眾多代表中黑色符文刻度最低的人。他並不清楚刻度的具體意義,但想來應是越低越好。

與九德界排位相鄰的千壑界,代表烏束身上的符文已經漫到了腰部。烏束被符文和心魔壓制,也落到了隊伍後方。

和郁頗為自得,跟在若鹿身上,不時詢問扶桑樹的問題。

若鹿道:“快到了。”

和郁還想再問幾句,後方隊伍突然傳來驚呼聲,他扭頭去看,一襲白色的衣角與他錯身而過,越到他前方。

莊重的僧袍和詭異的黑紋疊加在一起,給人一種古怪的感覺。

和光看破心魔幻境之後,身上的黑色符文沒再給她多少壓力,丹田運轉的佛力也減輕了疏狂界天道的威壓。沈浸在識海之中,她並沒察覺到自己加快了腳步。

若鹿的招呼聲,也沒喚回她的心神。

真正把她拉回來的是從天而降的那一道光柱,是拔地而起的金色半透明壁,是天問碑一道道符文施下的威嚴。

她眨眨眼,眼前驟然亮堂,一個個個符文仿佛一根根刺針,紮進心頭,沒有紮出血,卻刻下了一個個難以說出口的天理。

磅礴浩瀚的時空吞沒了她的識海,她察覺到不對勁兒,逼迫自己從中醒來。

她大喘了一口氣,心神未定。

這時,天問碑下傳來一句輕笑聲。

一個疏狂界修士側過身子,上下瞅了她一眼,笑了,“坤輿界來的?”

和光從旁人嘴裏聽到了他的身份——天問碑守墓人遲迦陵,她不知他問話的用意,只好點頭,謹慎地問道:“前輩如何知曉?”

他咧起嘴角,“一身黑紋,除了坤輿界,還能有哪個?”

這話一出,嘲諷的笑聲和看好戲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和光覺得被冒犯,然他說的是事實,無從辯駁。

遲迦陵灌了一口酒,不緩不急地說道:“當年牧雲亭來的時候,和你一樣,帶著一身黑紋。天道厭他厭得厲害,差點恁死他。”

這時和郁出來了,他揚起和氣的笑容,恭聲問道:“前輩,那牧道友最後如何?”

眾人的眼神都落在遲迦陵身上,巴巴地等著他的回答。

最後怎樣了?坤輿界的牧雲亭被恁死了嗎?今日的和光會不會也一樣被恁死?

“後來啊”遲迦陵拖長著聲音,喉嚨深處湧上笑聲,“他上天了。”

“上天?”和郁不解地皺了皺眉,是死亡含蓄地表達。

遲迦陵就著提酒壺的那只手,伸出中指,指了指天,“悟出來了,上了天樞閣,得到了解開【世界的終極】的鑰匙。”

這話與眾人的猜想截然不同,眾人的神色都不受控制地黑了黑。遲迦陵接下來的話,更是使他們的臉完全黑了。

“千年來,那小子是唯一一個上天的。”

和郁雖然沒有說出心中的猜想,卻感覺臉上被扇了好幾個巴掌,不止是被遲迦陵,更是被和光。

沈重的哀嚎聲傳了過來,被化神期長老馱在背上的季子野也到了。

遲迦陵擡手就要灌酒,斜眼間瞥到季子野,身體頓住,任紅色的酒液墜在臉上。他放下酒壺,緩緩地坐了起來。

“黑色符文的刻度,代表天道厭惡的程度,魔氣的影響最為嚴重。”

遲迦陵懶散的眸子陡然銳利起來,像睡醒的獅子登時逮住了季子野,他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小子,你不會是從淪陷界域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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