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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歸零5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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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零10

她話已經說明白了, 就決計不會再插手戰事。

她略通治國之術,但這其中絕對不包括戰事,她幫不了忙也不能幫忙。

千緋留在城主府裏, 圈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安心休養。而出去試圖說服青柳離開的阮知語, 並沒有回來。

同樣的,燕青柳也沒回來。

無論他們在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至少現在,千緋這邊是終於舒舒服服休息了一下。

古代的床有時候睡起來不那麽舒服, 可在這個世界裏面晃悠久了, 不管舒不舒服, 光是能夠躺在床上就已經覺得很奢侈了。

品嘗了太久身體乏力的滋味,她都有點忘記自己到底有多累了。這一覺從黎明時分直睡到深夜,若非是外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恐怕她還能接著睡下去。

疲憊終於被驅逐,精力重新回到了身上。

這次從床上爬起來,沒有一丁點難受惡心的暈眩感,相反倒是神清氣爽的。

剛才門外哄吵她只聽了個大概, 約莫聽出了“城主受傷”幾個字。

——想必燕青柳那邊,到底沒成功當個英雄。

在戰場上面她一點力沒出,就算是現在, 她對燕青柳的傷勢也並不關心,只是身在城主府,她表示一下慰問是應該的事。

若非什麽重傷,她大概懂些藥理, 也是能幫忙的。

屋子裏面黑黢黢的,她睡覺時天空已經麻麻亮,因而並未點燈,這會兒月亮在雲層中若影若現,整個房間也時明時暗。

她把油燈挑亮,又提了個燈籠,打開了門。

風裹挾著冰碴子吹拂到臉上,皮膚能感覺到輕微的痛楚,不知道是因為風中吹拂而來的冰碴子,還是因為氣溫低到了極點。

她推門而出,一瞬間映入眼簾的並非是城主府的庭院,而是雲霧升騰的懸崖!

懸崖就立於門口,動作再快些,恐怕她已經掉下了布滿雲霧的深淵!

她趕緊退開幾步,轉過身來的時候,什麽木床小屋都消失不見,整個世界在她面前敞敞亮亮,她能輕易看到被冰雪覆蓋的萬物!

又穿越了!

這次連熟悉的天旋地轉都沒有,人就已經到達了這裏。

當真是沒有一丁點防備。

地上的雪已經快要凝成冰,有些地方反射著光亮。呼吸的時候,感覺吞吐而出的白霧都變成了碎小的冰屑,狂風在空島上亂竄,似乎染上了霜色,光是看起來就能讓人覺得刺骨寒冷!

千緋的心臟和大腦給出的反應都是冰天雪地,可意外的,身體並沒有因為霜凍生出任何不適。

極寒的氣溫,她仿佛感受不到似的。

或者說完全相反——連修為功力的運轉,此時此刻都變快了許多!總有點如魚得水的意味。

而冰雪之中,趴著幾只小奶狐。

看起來小小一團,懶洋洋的,有那麽兩只,甚至還翻過肚皮來,露出粉紅色的小爪子。

最近狐貍的上鏡率似乎特別高,她想著。

那只碩大的白狐到底是敵是友尚且不清楚,這雪地之中,幾只小奶狐不足為懼,可不知道後面還藏著些什麽。

遠遠的,她能看見這個空島上只有一個傳送陣,想要到達彼端,就勢必會經過這些狐貍。

千緋沒猶豫,趁著精力充沛,擡腳就走。

狐貍感官一貫靈敏,但不知道為什麽,就算她靠近了,小奶狐們也仿佛沒有察覺似的。

直到她離它們僅有一米遠了。

小狐貍保持著四腳朝天的躺姿,往她這邊瞥了一眼。等看清楚來人之後,一身毛似乎都炸了起來!

爪子的指甲露了出來,眼神也變得兇狠,沖她張大了嘴,大約是想要威嚇她,喉嚨裏發出了嘶吼——

“嚶嚶嚶——嚶嚶嚶——”

……

毫無威懾力的嘶吼。

千緋嘴角抽了一下。

眼前的小狐貍大概是真的沒有戰鬥力了。

倒是背後,隨著小狐貍嚶嚶嚶的叫聲,傳來了點動靜。那絕非是小可愛們的動靜,就腳步聲來說,該是人類。

千緋轉過身。

身後站了個女人,約莫二十餘歲,皮膚雪白,瞳孔顏色也很淺,倒是嘴唇艷紅,身姿婉約,帶了點婦人的風韻,稱之為絕色也不過分。

千緋想著,接下來應該是一場惡戰才對。但實際上,又好像並沒有特別害怕。

女人只是看了她一眼,開了口。

“你是新來的,還是路過這裏?”

聲音如人,帶了冰霜般的冷意,卻如玉石動聽。

千緋回答她:“路過。”

女人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帶著小狐貍們離開,從背後看去,之間長發有如瀑布,發梢一點近乎透明的淺藍頗為誘人。

在狂風之中,她們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

千緋還有點怔怔的,試探著轉過身朝下個傳送陣走去。

可直到她消失在這個空島,都沒人找過她麻煩。

接下來的島嶼,就不如冰雪空島友善了。

有的島上沒有怪物,卻布滿了機關。有的島空空如也,上面畫了十餘個傳送陣,只能一個個嘗試。有的島上能撿到錢幣。還有的島上,有兇猛到難以置信的怪物等著她。

千緋應付起來尚且覺得不容易,那邊參與過一場戰鬥的阮知語,和受了傷的燕青柳要怎麽辦,想想便覺得棘手至極。

空島上沒有白天晝夜的轉換。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前進了多久,距離任務結束還剩下幾天。只知道,在這裏來回逡巡的時候,再沒有發生過穿越的事情。

——看來,所謂的鑰匙,當真是在另外兩人身上。

鑰匙能夠是任何東西。

他們身上有帶著什麽特殊物品麽?

當務之急,是找到空島的出口才行。

她經歷過好幾場戰鬥,身上掛了點彩,中途還召喚過一次朱雀,再加上一刻不停的前進,本來充沛的體力,開始慢慢感覺到極限了。

而就在她經歷第四次戰鬥的時候,任務的提示音傳了過來。

“距離任務結束,還有六個時辰。”

六個時辰?!

千緋愕然。

他們已經在空島上轉悠十天了?

一開始幾個人還想著,把經過的島嶼都繪制記錄下來,方便大家離開。但是現在看來——

根本不可能,光是她所前進的這條路,看起來就遙遙無期!

要是原路返回的話,還不知道又要經歷多長時間。

找不到出口的話,一輩子就會被困在這裏了。

心中焦灼,時間一滴一滴流逝的聲音仿佛都在耳邊炸響!

她有心想逃,不過現實情況根本就不允許!

眼下這場戰鬥極為難纏,她想要快點脫身找到出口卻毫無辦法,好幾次她想不要戀戰,腳底抹油趕緊逃跑,奈何對方似乎看穿她想法了似的,一瞬間又糾纏了過來。

敵人不算強大,僅有蚊蟲大小,每一次攻擊看起來也造不成太大的傷害。但是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它們的數量。

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從上空俯視下來,看起來仿佛自己是它們豢養在瓶子當中的試驗品一般。它們一起襲擊下來,被它們叮上的皮膚會立刻潰爛幹癟!

所以,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千緋已經在這裏戰鬥了一段時間了,但是對方的數量看起來壓根就沒有減少。

她的劍是能夠削鐵如泥。

不過對方僅有昆蟲大小,想要避開她的劍可以說是輕松自如。

現在還有什麽辦法能夠對付這群東西?

針對性強的武器和小規模的術法,對它們造成的傷害不痛不癢——

僅剩的辦法是,用火。

然而……

誰也不知道,之後還有什麽樣的東西在等著他們。

下一個空島若又是一場惡戰,那要怎麽辦?

就算是僥幸出去了,誰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麽樣的任務在等著他們呢?

如果觸發穿越,回到木國,面對的可能還是戰場。

僅僅是靠自己的力量的話,多多少少能夠剩下來一點體力。

千緋是想要省下體力的,只是現在找到出口一事迫在眉睫,拖不得。

萬般不得已,只能叫出朱雀來!

這一次召喚,不止是體力,她感覺連呼吸的氧氣都被掏空了。

朱雀從身體裏破出的時候,她心跳都快聽不見了,整個人連保持姿態都顧不上,雙腿不僅僅是打顫那麽簡單,是完全沒法按照大腦的想法行動!

她幾乎是用有些狼狽的姿勢躺在了地上。

五官好像也停止了工作,窮奇也好、戰鬥的聲音也好,紛紛消失,周圍一片寂靜,此前空島上血的腥臭也不見了。

只能隱隱約約感知到,頂上一團火球蔓延燃燒,最後爆炸開來!

大約是除掉那些東西了。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人能夠超越極限。但超越之後,並不能代表進入了“無限”的狀態。

她說不上來身體是輕還是重,閉著眼睛,只覺得萬事都拋在了腦後。

什麽狐貍,什麽出口,什麽戰鬥,都無所謂了。

她連動彈都動彈不了,她只想睡個長長的覺。

千緋眼皮快要撐不開,模模糊糊中,依稀看到個影子,有著銀白的毛發,細長的眸子彎著,大約因為她精神耗盡,可能會永遠被困於此處而感到高興。

她沒有精神去揣摩狐貍的意圖。

視野一點點縮小,最後陷於黑暗,手心的皮膚被觸碰了下,有什麽東西扔進了她的手心之中。

她下意識握了一把,又緩緩松開。

世界完全清凈了。

風平浪靜,什麽都不再有。

歸零11

她感覺自己置身在小船之上,不停晃呀晃呀。

經歷過的畫面走馬觀花似的從眼前一幕幕飄過。

有她記得的,也有她不記得的。

還有很久很久以前的夢境。

她坐在華美的步輦之上,蓋著紅蓋頭,一副新娘子打扮。四下熱熱鬧鬧的,可她一臉冰冷,垂下的嘴角約莫還透著朦朧恨意。

她雙手幾乎僵硬,藏在嫁衣之下的是匕首。

上一次夢做到了這裏便戛然而止,這一次,卻延續了很長時間。

她看見了白鴆。

白鴆實在是好看呀。眉目有如飄逸秀致的水墨畫,眼尾染著的深深色澤,又賦予他妖異艷麗。只是畫面中看到的,與她接觸的,大抵不同。

氣勢不如現在強烈,性子也不比如今沈穩,似正處青蔥年華之際。

他亦是一身紅衣,大抵該是新郎,遠遠瞧著這邊,眸裏嘴角俱是笑意。

經歷兩個世界沒見到這人,再見到時,思念源源不斷。

可步輦上的她並不高興。

連一絲笑容都沒有,只是將那匕首握得更緊。

千緋楞住。

畫面漸漸散開,沒告訴她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爾後她與白鴆坐在巨巖之上,那人似是在小寐,閉著眼,她卻有點小心謹慎的。大抵是覺得這裏不太安全。

巨巖下有人遠遠問了聲:“你在上面做什麽,那上面有什麽?”

“有什麽?”

她轉臉看看還睡著的人,玩心大起:“有流氓。”

她對下面人說:“你快去通知大家,都小心些,別被流氓盯上了。”

“流氓什麽樣子?”

“流氓戴著個雲紋白玉墜子!”

等下面的人將信將疑離開,她轉過頭來時,瞧見白鴆已睜開眼,瞅著她,略微彎著嘴角。

她心虛了。

白鴆也不惱:“過來。”

她方一走動,腰肢被人一攬,陰影襲過來,整個人便被鎖在他懷裏。

一只手觸碰在她腰上,暖洋洋的,又癢癢的。

她瞪了一眼:“你真是流氓!”

“我不是。”白鴆莞爾,松開懷抱,又俯身去吻她,在她唇角輕聲道,“現在你是流氓了。”

等她低頭時,白玉墜子已經掛在了她腰上。

還有她印象深刻的。

與白鴆初遇,和白鴆纏綿,相擁,亦或是分別。

畫面相互交錯,分不出是情意綿綿,還是恨意濃烈。

她在載滿了畫面的小船上不知道晃悠了多久,沒有任何感知的環境中突然傳來了涼意,黑暗後面有聲音傳過來:“醒醒!”

“千緋,醒醒!”

聲音的主人有些著急,四處亂撞著,想要沖出來。

“快醒醒!我們活下來了!”

碰撞的滋味像是被搗亂了,讓人惱怒。

千緋難得開了口:“窮奇,住手!”

這一聲仿佛點亮了世界,黑暗驟然不見,光芒重回大地,濃烈灼熱的白光讓她眼睛極為不適,擰著眉,緩緩睜了開。

略帶著鹹味的風撲面而來,濕氣太重,堵在喉嚨裏面,讓她咳嗽了好幾聲。

“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

“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

又是同時發出的兩個聲音。

和上次一模一樣,這次發出聲音的依然是窮奇和阮知語。

窮奇姑且不論,阮知語為什麽會在?

千緋身子坐了起來,木質的地面輕輕晃悠,她還有點不可置信:“這是哪兒?我們出來了?”

“對,我們出來了。”

阮知語情況並不好,手上裹著厚厚一層,看起來大概是在傳送陣裏面受了傷,露出來的皮膚上到處都是細小的傷口。

“還剩一個時辰的時候,我找到了出口。我本來以為,我們會死在裏面的!”

說起這個,雖然心有餘悸,但是阮知語卻有些得意。大抵覺得千緋解決了屍人村任務,自己解決了傳送陣任務,一比一平手了。

“實際上,也並不是我找到的。是狐貍引導我找到的。”

千緋看她一眼。

她記得自己沈睡之前,看到了狐貍。

狐貍表現出來的,應該是高興。她的死能夠取悅它。

轉眼狐貍又引導著阮知語離開傳送陣——它到底在想什麽?

阮知語本來提倡殺掉那只狐貍。

可被對方這樣幫了一把,之前的想法就不了了之。

她一個人找到了出口,並不知道另外兩個人情況如何。好在任務只說需要找到出口,並沒有說,需要幾個人同時找到出口。

她走上最後的傳送陣時,任務世界像上次一樣,崩塌了。

然後,她在自己身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千緋和重傷昏迷的燕青柳。

千緋沒察覺阮知語的小心思,問了句。

“我們現在在哪兒?”

“去蓬萊的路上,我們在雲霧之海裏。”

說起這個,原本翹著的嘴角平了下來,她嘆了口氣。

“第二個任務完成之後,我們就回到了這邊的世界。你說的沒錯,就算我們不在這邊,這邊的時間也在往前進。”

她在千緋身邊坐下來:“我們回來的時候,正是剛剛上船的時候。我好歹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一趟是為了找到蓬萊島。”

“青柳重傷。他是半人半屍之身,沒人能救他。”她頓了一下,“除了神!”

“所以,我要找到神,只有神才能救青柳了。”

看來燕青柳的情況比想象中嚴重多了,大抵在戰場上受了傷,又在傳送陣裏面加劇了傷勢。

阮知語凝重的樣子的說明很多,恐怕燕青柳現在極為難熬。

“他人呢?”

阮知語抿了抿嘴唇:“我在傳送陣的空島上撿到了一個空間,讓他進空間裏面了。”

也好。

不知道進空間代不代表她們和燕青柳之間被隔絕開了,省得又在荒誕的時間裏穿到危機重重的世界。

千緋沈默了一會兒。

眼下風平浪靜,看來暫時不會發生什麽事情了,因而她有不少時間能夠用來想想發生的一切事情。

關於兩個世界的猜想。

關於世界的突破口。

純白之地曾經被入侵過一次。

在被入侵之後,她就聽到過有關“鑰匙”的說法。

是誰說的她忘了,只知道能自由進出純白之地的人僅有她和白鴆,白鴆去尋找入侵者進入純白之地的“鑰匙”了。

朱雀經常會把名字、皮相和靈魂掛在嘴邊。

扭蛋機上隔一段時間就會消失的“圖鑒”。

還有,在白鴆的三千世界中,頻繁地遇見青柳和知語二人……

和古怪的夢境。

她心中隱隱約約有了個大概猜測,也不曉得正不正確,但是,只能嘗試著做下去。

阮知語似乎很緊張燕青柳的事情。等千緋束起頭發的時候,多問了一嘴。

“你喜歡青柳,對嗎?”

阮知語一怔。

這個話題是她最不願意思索的,根本沒辦法給出一個確切的回答。

青柳身上有她沒有、她所向往的東西。

他就像一塊幹凈透明的水晶。

在千奇百怪魚龍混雜的世界裏,澄澈到叫人感動。

和青柳在一起的時候,是最輕松的,時間會被軟化,溫柔到風都帶著繾綣。

可是……

阮知語視線轉移開:“那你呢?你是喜歡丹玉大人的,是嗎?”

在惡鬼那個世界和千緋相遇的時候,她不太確定,但她總覺得,千緋身邊跟著的男人,應該是丹玉才對。

“不喜歡。”她直接了當給了回答。

她根本不認識所謂的丹玉。

“丹玉大人應該待你很好。”

阮知語面色不動,嘴上卻若有似無地試探著:“他把窮奇和朱雀都給你了,不是麽?”

“窮奇和朱雀都是我自己在任務世界裏收服的。”

她毫不介意地撒謊。

阮知語詫異了一瞬間,嘴角要提不提,像漣漪一般,吹拂時皺起一下,很快了然無痕。

這表情?

阮知語還在介懷:“在惡鬼島的時候,丹玉大人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是麽?”

“那不是丹玉。”

千緋笑了聲,可算看明白了。

“你既然喜歡丹玉,又怎麽會猜錯他身份?”

答案在腦海沈沈浮浮,看起來輕松悠閑的談話,實際上她把所有記憶都調動起來了,這會兒腦袋告訴運轉著,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千緋站起身,走了兩步:“那人若是丹玉,又怎麽會殺了青柳?到最後,你還特意申請一個世界去找回青柳,不是又花功夫又花時間,他那麽聰明的人,會犯這種錯麽?”

這回,阮知語完全放松了下來,並沒有計較剛才千緋所說的“喜歡丹玉”這件事。

一抹笑意就快收斂不住。

千緋卻抱著胳膊,神情有些凝重。

花功夫花時間,這些事情阮知語也沒有反駁,說明她的方向沒錯。

還有一個問題。

“你經歷了多少世界?找到了多少魂魄和人格?”

“我不清楚。”阮知語苦笑一聲,“我自己察覺到的,只有幾個。丹玉大人並未告訴過我。”

這也能算是肯定的回答。

千緋吸了口氣。

打探消息是一回事兒,絕對不能因為打探消息而讓任務南轅北轍。

她突然彎下腰盯著阮知語:“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會喜歡丹玉麽?”

“為什麽?”

“因為絕對不會有結果!”

阮知語的眼睛就在她面前,微微搖晃著,因為她這句話,嘴唇緊閉。

似乎是戳中了她,她表情略顯懊惱。

“我知道!”

她吸了口氣,不想再談下去了:“我去看看青柳,你先休息吧。”

歸零12

青柳。

這兩個字成了千緋最近的新寵,時不時就在嘴上掛掛,讓阮知語總有種邪火發不出來的煩悶感。

念叨燕青柳,並不是什麽大事兒。

可她就是不舒服,這股邪火還越燒越旺。

千緋對她情緒視而不見,照舊有事沒事把青柳掛在嘴邊。

青柳最單純,對洛千緋本就有些莫名依賴,也幸好他並不知曉。若是青柳知道了,事情又會怎麽發展?

洛千緋的態度她也能看個大概。

只是喜歡提起青柳,拿青柳來打趣,指不準是圖個好玩,想要戲弄戲弄別人。那可絕對不是真心實意的感情。

這人捉摸不透,她不確定洛千緋打著什麽壞主意,只能把青柳看得更緊。

恨不得衣食住行全把青柳帶在身邊。

她從頭到尾都沒告訴千緋空間是什麽,在哪兒,生怕千緋接近了青柳。

青柳的傷勢極其嚴重,雖然阮知語精心呵護了,可傷口還是一天一個樣在惡化。

找到蓬萊一事極為緊迫,可雲霧之海無邊無際,放眼過去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行進了一周有餘,還是毫無頭緒。

這一周中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洛千緋無意中救了個年輕男人上來。

當時他們在空曠無人的雲霧之海中聽到了人類的聲音。

本來以為,是接近蓬萊了,因而燃起不少希望。結果洛千緋說下去探探,卻只是救起了一個和他們一樣,想要前往蓬萊,卻迷失在雲霧中的算命師。

算命師對幾個人感恩戴德一番,想著還要吃他們船上口糧,總覺得無以為報,索性提出幫幾個人看命。

阮知語沒讓青柳出來,總覺得,不讓算命師算命的話,青柳就多一分活下去的機會。

她自己倒是讓算命師說出來個“大富大貴”的命。

想想現在情況危急,大富大貴仿佛是渺茫之中給予的星星點點安慰。

倒是洛千緋,什麽都沒算出來。

救了算命師的人是洛千緋,算命師自然對她熱切一些。

可惜指頭掐了半天,才擡起頭來一臉覆雜搖了搖頭。

“在下算不出來。姑娘的命,怕是改過許多次,在下理不清楚。”

改命?

死亡之際,被系統拉住,開始穿梭於三千世界之中,算不算改命?

多了一張人嘴,口糧消耗得更快。

眼看著食物快要消耗完畢,阮知語有點要崩塌了。

在海上不知道多少日了。

青柳意識恢覆了不少,好幾次自己進空間的時候,還能和青柳交流一兩句。

這雖然是好事,可阮知語又覺得,指不準是回光返照才對。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

存糧終於全部用完。

這日千緋照舊幫忙掌舵,船行駛了一會兒,四周卻突然發生變化。

這裏本來只有無邊無際的雲霧,連晝夜交替都不存在,但雲霧的顏色卻在一點一點變化,似乎在發光。

阮知語沒在船上,大抵進空間陪青柳了,算命師也不曉得跑去了哪兒,甲板上就千緋一個人詫異地看著雲霧由白變粉,再轉為金色,然後一點點的,逐漸散去——

直至完全消失。

天空碧藍如洗,而現在,船下不再是雲霧,是真正的海洋!

海水波浪柔和,輕輕晃動著船身。

她放了舵,趴在船舷邊往下面看了一眼,只聽見“咚”的一聲,身上好像有什麽東西掉了下去,落入海中。

手環也好、項鏈也好,都好端端戴在身上。

什麽掉下去了?

回答她的是窮奇。

“朱雀把那群蟲燒掉後,撿了個東西,放到你手裏了。問她是什麽,她也不告訴我,神神秘秘的!”

窮奇嘟噥著抱怨。

千緋想起來,昏迷之前,手心裏確實多了個什麽,只是醒過來什麽都忘記了。

也不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麽,藏在她身上哪個地方。

疑惑沒有持續多久,她就解開了。

細小的水花濺了起來,藍色的海水中,有什麽東西星星點點團團亮起,輕輕閃爍著,夏日天河倒懸的星空!

然後,那些閃爍的光團由針尖大小變到拇指蓋大小,越來越亮,最後,躍出水面。

在千緋根本沒法躲閃的時候,光團悠悠漂浮過來,觸碰到她身上,便有如氣泡,輕輕碎開,再消失不見。

光影觸碰的時候,極為舒適,讓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然後,有什麽,在腦海中破殼而出。

一絲一縷,充實於整個靈魂之中。

是記憶。

她在冰天雪地中救了只狐貍,碩大美麗的狐貍,是他們一群小雪狐沒法兒比的。

她誠實地把族裏規矩說給他聽:“我救了你,你就得娶我,長老是這麽說的。”

巨狐可傲嬌,她把規矩在他面前念了十萬八千次,他才勉強問了聲:“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想嫁我,還是因為族人的規矩?”

當然因為族人的規矩呀!

她想這麽說。

但她覺得,她這麽說了的話,後果很嚴重。

她只能不老實道:“因為喜歡。”

巨狐心情很好,揉揉她腦袋,可算是答應下來。

婚事一定,心裏的大石頭就像落了地。

她高興之餘,才想起自己忘記了最為重要的事情。

“你是妖麽?”

她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狐貍,現在想想,像極了九尾天狐,便是人形也比他們族人漂亮許多。

那人懶洋洋問了聲:“有何關系?”

“我不嫁給神。”她信誓旦旦,“我討厭神,我厭惡神。”

她話一點不假,只把神當成眼中釘。

狐貍瞥她幾眼,笑了笑:“那我是妖。”

爾後的生活平淡又甜蜜,一來二去,她也當真心動了。

可好景不長,訂婚前幾日,她從雪洞中扒拉出另一個快被凍成冰塊兒的人。

面挺熟,名叫青柳。

說是觸怒了神靈的妖獸之子。

他一家被神賜死,他勉強逃跑出來,被追殺良久,對神畏懼又擔憂。

被救活之後,乍然見到面前杵了個九尾天狐,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

他生怕狐女被騙,死於神手,抽了空膽戰心驚和她通氣兒。

“和你訂婚的,可不是什麽妖獸。是天狐,是神,你可怕?”

族人死於神刀刃之下的不計其數——怕!怎麽不怕!

那人竟然騙了自己?!

他想如何?趁機殺了自己,或是順藤摸瓜揪出所有族人來,一網打盡了好回去邀功?!

她又驚又怒。

可怕了還能怎麽辦?

要麽戰,要麽逃。

她不認為自己能贏得了神。

所以還是收拾細軟逃跑比較穩妥。

訂婚當夜,她帶著包裹,隨青柳逃亡。

天狐震怒,沒費什麽周折,將她抓了回來。

青柳再次暴露於眾神眼中,繼續了被賜死的命運。

狐貍沒過問她與青柳之事,只讓婚禮繼續進行。

她逃跑失敗,折損了同夥,又引神發怒,還能如何?

只有一戰。

戰鬥比她想象中簡單。

天狐看來厲害,實際上比神子和別的妖獸好殺多了。

步輦擡著她到了蓬萊,他小心翼翼扶著她進了禮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四周熱熱鬧鬧,眾神圍觀,她怕極了神,卻要在神面前做件大事。

匕首輕輕松松插進了完全未曾防備的天狐胸膛。

天狐頂漂亮。

饒是瀕死之際帶了驚訝的表情,都俊秀至極。

寬大的袖子拂起,他神態自若擁住她,臉色雪白,儼然用盡全力。

“逃。”

他隱隱約約似乎是說了這麽一句。

可她沒動,他胸口溢出的鮮血蔓延開來時,她幾乎一瞬間死於驚怒的眾神之手!

弒神的人,將會永入人間地獄。

她卻沒入。

天狐九尾,既是九尾,她不過只斷了對方一條尾罷了。

就是會讓對方元氣大傷,虛弱很長時間。

命與因緣由天定。

但並非不能改。

只是要付出代價,且,絕非不痛不癢的代價。

她不知道的時間裏,那狐貍又斷了四尾。

為了替她改命,不入人間地獄。

她不帶丁點記憶,仿佛白紙一般,再次誕生於這個世界。

這次是個大小姐。

狐貍動作挺快,她生下沒多長時間,便擡了聘禮到她家,定下個媳婦兒。

自家女兒能和神成親,這是莫大的殊榮?

她家人能有什麽不同意的。

因而她記事開始,便有了個“政務繁忙”的神君丈夫。

倒不是真的政務繁忙。

只是她身死到輪回,短短數十載,狐貍斷了五尾,身子大虛,睡的時間多,醒的時間少。

這就給了“童養媳”很好的機會。

她再一次認識了青柳。

這回青柳是個窮書生,在私塾裏教書,總是滿臉溫柔地回答孩子們各種問題。

書生實在是個好人,模樣也好。

她訂婚十餘載,至今還不知道自己未婚夫是什麽樣的人。

這婚事本來就來得不甘不願,和書生接觸後,她更是不願意嫁了。

她托人帶話給了未婚夫,不願嫁他。

半日不到,就在家裏接到了親自前來的未婚夫。

狐族容貌猶盛,遠比窮書生好看,天狐的容顏更是讓人自慚形穢。

她堅決地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對方看了她很久,問她:“你喜歡青柳?”

“喜歡。”

“以後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想!”

“好。”

他簡簡單單回答了一個字,起身就走。

姻緣天註定。

有人偏偏要和天對著幹。

狐貍挺忙的。

忙著找司命幫她改命,忙著找司婚替她改姻緣。

她不知道那後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總而言之,她順順利利嫁給了窮書生。

一頂小轎子,進了對方充斥著七大姑八大姨的窮酸家族。

她在家族之中,沒少受到刁難,好在她本身也絕非弱勢的人,丈夫懦弱幫不了她,她一個人於對方一家抗衡,就在微妙的平衡中平平安安結束一生。

第三世,她並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而是被稱為“現世”的另一個世界。

七國的人,不管流落到了哪個世界,最後都會被指引回家。

她也同樣,指引之下,回到了七國。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千緋真實遇到的了。

“回家”的時候,不幸進入了視穿越人為盤中餐的金國。

欺騙、追殺、恐嚇,在金國之中遭受到各種難以想象的可怕事件。

彼時狐貍僅剩最後一尾。

蓬萊之外的地方,無法化為人形。

狐貍本來不願搭理她,可到底放心不下,不聲不響幫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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