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若是一聲吩咐, 本王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他聲音高昂，說起來一派蕩氣回腸。

千緋這才緩緩回答了一聲：“你心裏想著的，到底是你為我赴湯蹈火, 還是我為你赴湯蹈火？”

孫王早知曉心裏主意瞞不住, 漂亮話說完了，現在只能默不作聲等著對方下一步的決定。

紗幔之後的女人沈默了不知道多長時間, 才輕輕嘆了口氣，喚著門口伺候的下人：“把門關上吧, 你們退下。”

聽到千緋這樣一說, 孫王眼睛一亮, 心中頓時多出幾分躍躍欲試來！

他豎著耳朵，聽下人們躬身退出去的腳步，又有門關閉的輕微聲響傳來。等一切安靜下來了, 他才擡起頭來，滿懷期翼地朝著後面隱隱綽綽的身影看過去。

孫王來這裏的時候，表情多少有些凝重，凡事押了個一半一半。只是離開這裏的時候, 他表情雖說沒怎麽顯露，可眼睛到底亮晶晶的不會騙人。

這會兒他心裏面，全都剩下了勝券在握的自信了。

朝花仙子肯幫他在前面沖鋒陷陣, 伴虎伴君，等著一將功成。根本就用不了他太多精力，他頂多能做的就是部署好人馬，在周圍小國有所動作的時候掃清自己未來的障礙。

他撿了個大便宜, 等他萬事收在手心裏面了，給朝花仙子建上廟宇，封為聖女也不遲。

孫王過來和千緋見面會談的時間是下午，他前腳走了沒多久，晚上就有人後腳跟著進來了。

仿佛是在意料之外，又仿佛是在意料之中。

來的人並不是隋帝武治，倒是他身邊一直以來陪著的那個青年，不知道該叫林墨還是別的什麽。

他裝束與平日無異，勁裝短袍，氣勢卻有些張揚。挽起的袖子的下面稍微露出截手臂，手筋恰到好處淺淺浮現，那只手還順便拎了個人。

被他拎著的人千緋倒是沒什麽印象，瞧那人穿了身市井小販常穿的衣服，想必該是自己手下的眼線之一。

那人戰戰兢兢的，也不知道該看千緋好，還是該看自己身側的青年好，垂頭喪氣的。

青年的手收回來，握在刀柄處。

小販背領的挾制雖然松開了，但那處還涼颼颼的，好像剛才落在那裏的本來應該是冰冷的刀刃。

他旁邊的青年沒再為難他，只看著紗幔，漫不經心道：“你手下雖說藏得挺深，但想要挖出那麽幾個人來還是沒問題的。”

皇上對他不喜，平日他鮮少開口，這會兒聲線與氣勢有點相悖的清潤，口吻卻囂張得很。

他總給人種莫名危險的感覺，不曉得是不是面對過千百將士，周身氣勢又十分正統。

普通點的人，便如這小販一般，遇到時就已經柔軟下來幾分。

偏偏千緋一點兒不在意對方恐不恐怖，甚至不予理會，只和顏悅色吩咐小販退下去。

等對方松了口氣急匆匆離開殿裏了，她才投註過去視線。

那青年沒準備和她兜圈子，問了聲：“你這樣查我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你想知道什麽，不若直接同我說說。”

“我該如何稱呼你？”

“林墨。”

他稍微遲疑了一下才給出千緋這個答案。

之前面對“朝花仙子”身份的時候，他們都用了化名。

皇上化名叫吳文，林墨化名為劉墨。

現在這人爆出來的這個名字，可以說是一半真實了。

但也僅僅是一半而已。

千緋頓了一下，又問：“倘若叫你林墨，又該如何稱呼林墨？”

他跟著沈靜下來，瞇著眼往這邊看，臉上笑容卻擴大了兩分：“你挺有意思的。”

大約是覺得不解，他想了想，問她：“我哪兒裝得不像？”

千緋喝了口茶水，慢條斯理地回答他。

“你是裝得挺像，就是比起林墨來，多了點不甘心。”

他笑起來。

對不甘心這個說法不置一詞，這人只想了想，嘴角一彎：“說起來，我也覺得你聲音挺耳熟，就不知道後面那張臉是不是同樣熟悉了。”

這裏雖然是千緋的地盤，但是他提起要求來，真是一點兒都沒有怯場的樣子：“你有事要找我，我也有事想了解，不如我們來交換條件怎麽樣？”

千緋眼睛眨了一下。

你確定？

一般來說，在我這裏交換條件的人，最後都會變成強制執行。

她端著杯子，莞爾：“我的條件恐怕你不一定玩得起。”

對方對這個說法不以為然，那表情語氣說是張狂不如說是輕漠，頗有點兒萬物不放在眼裏的倨傲。

“恐怕還沒有什麽我玩不起的條件。”他溫聲道，“只是我得先看看你這個條件有沒有意思，值不值得我和你交換。”

說到這裏，他先把自己的要求給說了出來。

“我想要的倒是簡單。”

“我只想看看你真容。”

千緋設想了好幾個他可能會提出來的條件，卻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個。

——這人倒真是對其它事情都抱著漠視無所謂的態度，只是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罷了。

為了日後的合作，她還是友情提醒了一句，不要做虧本生意。

“過幾日你總能看見的，不是麽？”

“至少我比別人先看見了。”

她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直接把自己的條件也拋給了他。

“我想要你拿到京城的兵權！你可行？”

谷式姐妹聲音本來就不清脆，她壓低幾分嗓音，聽起來頗為威嚴！

車騎將軍一直以來就掌握著京城兵權。這人好歹是林家人，見他姿態也確實是在軍中呆過很長一段時間，比林墨優秀穩定很多，因而想要爭奪父業絕非是百分百不可能的事。

——就算機會確實渺茫。

不過也正因為機會渺茫，才最考研人！

千緋裏面看的清楚。

這人雖然堪堪站著，卻沒什麽驚訝。

他沈默一陣：“你倒是膽大包天。”說著，擡起頭來，“我若是不答應，怕就離不開這裏了？”

“不錯！”

得虧上一世沈斐教得好，都是老謀深算的狐貍，臉上笑得卻一個比一個溫和善良：“你該知道我讓你走不出這扇門的本事是有的。”

——反正對方身份見不得光。

和千緋一個待遇，倘若活著，那就要為家族鞠躬盡瘁，倘若死了……那就死了算了，災星可算是死了。

他一點兒也沒害怕。

“你這麽有本事，可以直接拿到你想要的。那人武功不比我好，我若是不插手，想必你甩甩袖子也能要了他的命。”

“你對他們一群人並不甘心，可你從未對他動手，你該比我還明白，若是粗暴解決了他有什麽後果。”

千緋冷哼：“群臣不服，民心動蕩，□□四起，哀鴻遍野。我還玩些什麽？辛辛苦苦從頭開始麽？”

“……”

這次回答給她的是更長時間的沈默。

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才聽到他的聲音。

“他叫林墨，我叫林硯。”

“我答應了。”林硯一擡眼睛，“你出來吧。”

到孫國這麽一段時間，總算是看到了朝花仙子的真實面目。

果真是和皇上某個妃子一模一樣，只是那妃子著實沒什麽特色，扔在後宮之中，輪氣勢比不上李妃、論才華比不上莊妃、論姿色又比不上貴妃。實在是泯然眾人。

林硯只知道她姓谷，是谷侍郎家的千金，叫什麽名字卻忘幹凈了。

現在他面前這位朝花仙子，果真是長了一張和那位谷姓後妃一模一樣的臉。

他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雖然臉一樣，你比她有趣多了。”

林硯搖搖頭：“我本來以為，你會想要報覆她的。”

千緋面色冷淡：“我當然要。等事成了，我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

她直白地承認了下來。

“那倒是。”

林硯還是笑：“那人三日後回去，他心細，你叫你的眼線也小心些行事。”

林硯只是兵卒中的一個。

千緋要的是“根本”不被撼動，只要大局面穩定，她對釀造出來一兩個犧牲品，一點都不會覺得心痛。

也不要對方性命，只是要讓他暫時無法掙紮而已。

也就是說，只要林硯敢有別的小動作，她會有很多方法來控制住他的。

這人還算是靠譜，如他所說，此後皇上再過來的時候，確實提及了三日後結束游歷返回家鄉的事情。

顯然皇上才子佳人的戲碼還沒玩夠，臨別了也繼續以吳公子的身份在和千緋交流。

自己，當真是喜歡這個女孩的。

時間越是一分一秒朝著最終□□近，皇上就越是篤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自己願意寵她愛她，給她最好的東西，最最貴的身份。

至於容貌——這個問題壓根就不需要考慮，因為仙子貌美，這是人世間的嘗試！

就著這份喜歡，皇上表達了自己想要摘去這層紗直接見面的心願，也提及了要帶對方回家一事。

千緋欣然應允。

便和之前在林硯面前展露容貌一樣，只是她同挑了紗簾出來，林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皇上卻無比震驚！

這女孩？

自己宮裏那個？

她、還是她們？

等等！

身邊有林墨林硯這對雙生子做參照，想來這位和宮裏那位也是雙生子沒錯。

只不過。

這個談吐見識更加涵養淵博、還身懷仙術的姑娘，在遙遠的孫國愉快生活。

那個才華與美名不符的人卻在自己後宮之中橫掃——

谷侍郎這是，把殘次品給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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