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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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那是什麽翅膀？”
“白色吧？”
“放屁，明明是五顏六色。”
“不是，那翅膀擱哪兒呢？我眼神不好怎麽看不到啊？”
下方一眾人正熱烈地討論著，十裏八鄉的仙門弟子與百姓們奔走相告，越來越多的人來到羽州城，遙望天上沈桃那若隱若現的翅膀。
觀青卻發覺不對。
“你的……”
話還沒說完便又閉了嘴。
不該問的，沈桃本就是人與妖雙血脈，翅膀無法化形的原因只能是沒了妖丹，或是沒了靈根的緣故。
觀青心底似是被什麽輕輕拉扯著。
沈桃正執著地想讓自己的翅膀維持得更久，沒聽清他的話，便問：“你說什麽？”
觀青笑得溫煦：“我說你的翅膀很好看。”
身後那對翅膀瞬間完全顯現，夏日熾烈的陽光下，那白色的翅膀美得絢爛，細看之下似乎有彩色流轉其間，流光溢彩，讓人挪不開眼。
沈桃感受著身上莫名其妙來的一股妖力幫她穩定翅膀，她下意識看向觀青。
觀青卻只看著對面那宋定。
“謝謝啦。”她甜甜笑著。
觀青卻連嘴都張不開，不敢答話。
小妖獸隔著一層輕紗望著後面那對大翅膀，驚得合不攏嘴，“你你你！你的翅膀比不禁谷谷主的還要漂亮！”
“你這翅膀……”
宋定瞇起雙眸，“分明是鳥族的翅膀，我賣給你那只妖獸可是獸族的，沈桃，你在撒謊。”
“那小妖獸的翅膀不經折騰，三兩下就壞了，我便從妖族重新為她找了副翅膀，怎麽，你也想要？”
觀青冷冷開口。
人與妖生下的孩子是這世界的最底層。
他方才不知道沈桃要露出翅膀，現在必定是已經引起了獸境之人的懷疑。
看那臺上坐著的獸境長老已經站了起來。
沈桃視線餘光瞥見一個身影款款而來，坐在了她位置旁邊，側目看去，只見那人身著一身紅色衣裙，手持一柄銀劍，柳眉鳳眼，整個人像淩雪而開的梅花，孤傲清冷。
似乎與沈桃目光對上，她微微頜首。
“書雲姐！你終於來了！”
“書雲姐！你見多識廣，快跟我們講講這是什麽妖獸的翅膀？”
“要如何才能將妖獸的翅膀裝到自己身上呢？”
“是呀是呀，怎麽長老們從沒教過我們這個？我以前手上帶翅膀的妖獸可多，全浪費了！”
柳書雲一出場便被所有人圍著發問，那些弟子雖是忍不住追問，卻沒一人敢上前擋住她視線。
柳書雲似乎懶得回答，沒有答一句話。
臺上那獸境長老的眼神也變得十分淩厲。
沈桃輕笑一聲，戳戳觀青的腦袋，“你這話騙騙這些小弟子還行，柳書雲和獸境的長老是不會信的。”
觀青啞聲，“你會暴露的。”
沈桃雙手環胸看向遠處的另一個方向，“我都不怕，你怕什麽，上輩子就該收拾他們，只是想著等情劫破了再去，但現在看來這情劫還不知道要破到什麽時候，懶得挑日子了。”
上輩子……
“……為了權勢拋棄師父，欺騙師父，引師父跳天罰臺……”那道討人厭的聲音在觀青腦子裏響起。
沈桃發現觀青身上驟然妖氣四溢。
他沈聲對那宋定道，“這是馭獸大比，你若拿不出妖獸來比便是認輸。”
獸境長老率先開口：“宋定，你的妖獸呢？”
宋定咬牙切齒放出一條蛇。
那大蛇被放出來時雙眸猩紅，暴戾無比，擡首見了觀青卻是突然頓住，隨後身形緩緩縮小，趴在地上不動。
觀青聲音毫無波動，“換一只。”
宋定憤恨地看著地上趴下的蛇，猛地拉一把看不見的繩索，便叫那蛇痛得將自己纏起來。
“沒用的東西。”他擡手再放出一只猴子。
猴子出來看到蛇痛苦的樣子，忍不住打個冷顫，顫抖著向觀青他們走去，但它沒有翅膀。
宋定拉扯著那根無形的鏈子，它直接回頭跪地求饒，“他們在天上，他們在天上，我打不到。”
觀青與沈桃一言未發，但所有人的註意似乎都在他們身上，仰著頭看那流光溢彩的白色翅膀與通體銀白的蛟。
宋定卻感覺所有人都註視著自己，在看自己的難堪。
觀青的聲音冷冷傳來：“再換。”
他咬著後牙槽，重新放出一只鳥，由鳥馱著猴子飛到天上，卻根本靠近不了兩人，兩人身外仿佛有個無形的結界擋住了一切。
“再換。”
“換。”
“換……”
現場沈默至極。
宋定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不肯認輸，放出妖獸的速度越來越快。
所有人都註意到了這場根本沒有一點對決可言的比試。
沈桃不知何時已經在白蛟身上坐下來，艱難地控制著翅膀將自己包裹住，然後伸手去摸自己的羽毛，這軟軟的，滑滑的，毛絨絨的觸感她真的好喜歡。
小妖獸興奮地搓搓手。
“好漂亮，我、我可以摸一下嗎？”
沈桃沒有註意它，只高興地點頭，“可以呀。”
但小妖獸還是沒動，它緊張地等著自己主子發話，但觀青根本不回覆它，它慢慢洩了氣，沈桃卻一把將自己翅膀尖尖撈進輕紗下，掃了掃小妖獸的臉。
“舒服嗎？”
小妖獸臉癢癢的，興奮地點頭。
此時的其他人卻只看見，那條白蛟突然低吼一聲，一股強大的妖力將宋定放出的所有妖獸都送到了比試臺邊緣，堆疊在一起。
他聲音帶了狠意，“沒了嗎？”
沈桃與小妖獸都被他突然的低吼嚇了一下，隨後又顧自玩自己的小翅膀。
宋定深吸一口氣，視線環顧四周似乎在找著什麽。
無人註意到原本沈桃旁邊那把劍陰縮縮地飛到沈桃旁邊。
“給我看看，你這翅膀居然還能長出來，嘖嘖。”驚雷劍驚訝地看著，當初他和那死老頭一起幫沈桃將最後的靈根殘餘拔除，以保住她性命，沒想到她還能再長出翅膀來。
“我一直悄悄養著的……”
一人一劍一妖完全在現場緊張又沈默的氛圍之外，顧自欣賞著那對漂亮的翅膀。
圍觀的獸境弟子：……
觀青重覆問：“沒了嗎？”
宋定確認現場沒有自己想見的人後，甩手撒出一把蝴蝶，翩翩飛著。
“宋師兄拿蝴蝶打這白蛟……能行嗎？”
“懸吧……臥槽！這是蝴蝶？！”
那人驚喊一聲，眾人只見臺上那幾只翩躚的蝴蝶已經成了成千上萬只，如蝗蟲過境般，黑壓壓一大片根本數不清。
又見沈桃他們這邊。
“你要不拔根羽毛我給那老家夥送過去炫耀炫耀，讓他一天天只知道感應感應，羨慕死他……”
“我可不可以也要一根？”
沈桃敲了那把劍一下，“做夢。”
只有觀青那條白蛟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堆黑壓壓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遮天蔽日，整個比試臺都籠罩在這群東西的陰影之下。
“哇——”
周圍百姓驚呼。
宋定見觀青遲遲沒有動作，也冷笑一聲。
上萬的蝴蝶向白蛟籠罩而去。
只聽一道淡淡的聲音：“玉蝶。”
宋定眼神一變，定睛望去，一只紫色的蝴蝶似乎混在萬蝶之中，驟然變大，翅膀輕扇，上萬蝴蝶便見了太陽的陰影瞬間消散天地間。
眼前的世界又重歸光明。
紫色的蝴蝶翩然落在臺上，化身為人，她被所有人看著。
有人見她身形眼熟，立馬指認：“好像是宋師兄原來那只蝴蝶精？”
“就是！”
“臥槽！叛主後還敢回來？”
白蛟身上不知情的一人一妖一劍紛紛側身往下看去，看那蝴蝶精鼓起勇氣，緊張又氣憤，臉都漲紅。
“幼蝶？”
宋定不確定，若失魂般朝玉蝶走了兩步，微微伸出手想將她留下。
“人渣！你、你將我妹妹害成那般，竟然還敢再此召喚她！”
宋定眼神清醒，眉頭一蹙，“你不是幼蝶？”
玉蝶咬牙，“我是她姐姐，今日便是來為我妹妹報仇的。”
她玉手輕擡，掌心混著妖力向宋定打去。
現場突然陷入混亂。
“大膽妖族！竟敢在人族地界作亂！”
所有獸境弟子都混作一團，紛紛擁擠過來，沈桃正要將驚雷劍擲出去，卻見身後突然現身成堆的妖族。
基本都沒見過，這群妖族穿著正式像是訓練有素的妖兵。
所有人都楞住了。
唯有圍觀的百姓轟然散開。
這群修行的和妖族打架，搞不好就會殃及普通人，他們還是先跑為上。
轉瞬間，方才還人群眾多，熱鬧非凡的現場就變得劍拔弩張，只剩下妖族與各大宗門的人。
觀青卻未察覺似的，輕聲問：“要下去嗎？”
沈桃扒拉著自己的翅膀，“我收不回去了。”
觀青默默為她送上妖力，那對流光溢彩的白色翅膀在她身後合攏，隨後消失於她背上，似融進了她身體。
“沈桃！”
獸境長老與其他各宗門派來的長老紛紛站了起來。
雙方劍拔弩張。
沈桃疑惑，應聲道：“幹嘛？”
“你夥同妖族在馭獸大比作亂還敢問我們幹什麽？！”獸境長老氣極。
旁邊玉蝶打得那宋定慌張逃竄，根本打不過。
沈桃“哦”一聲，輕輕撩起沒有小妖獸的那半側輕紗，笑彎眼眉：“妖族用一對大翅膀將我收買了，你們要是給我兩根絕世好靈根，我可以馬上倒戈幫你們。”
“你承認了？！”
那人指著沈桃。
沈桃皺眉：“師父說，指著人說話是不禮貌的，是要挨打的。”
“老頭，去打他的手。”
話落，只見那驚雷劍化作一道紫色驚雷從天劈下，那人閃身躲避，卻不知地上已經遍布驚雷，一道雷電化成一只手的形狀，在他以為自己躲過轉身的時候，一巴掌將他打出去。
“大膽！”
“哇，老頭，那個老東西罵你大膽。”
說話的是仙雲宗地位較高的一位長老，沈桃見過他，也被他罵過不知廉恥。
驚雷劍：“嘿嘿，那老頭不敢在人間殺人，我可敢，老子這輩子又不求飛升，活夠了。”
話音落時，便見一道雷精準打在那仙雲宗長老身上，即便他已經用最快反應結界躲避，也被滿地的驚雷電了個外焦裏嫩。
勉強撐住想罵人，張口卻吐出一道黑煙，隨後又倒了下去。
小妖獸默默的顫抖不敢說話。
完蛋了，這沈桃和這把劍這麽厲害，主子肯定打不過了。
觀青聽到了方才沈桃與驚雷劍的所有談話，心中起了疑心，他一直以為沈桃的師父就是驚雷劍，卻原來不是？
但與驚雷劍交好的……
他實在不清楚，總不能是那位早就飛升了的陳子塵吧？
“可惡！”
“你們就看著咱們的長老們受辱嗎？！”
“殺！”
人群中有弟子看得雙目憤恨，有人帶頭後，一群人便立馬沖上來，與妖族妖兵和那些小妖獸戰在一處，刀劍無言，靈力與妖力漫天亂飛，原本晴朗的太陽天忽然飄了大烏雲過來，擋住太陽，世界都暗了下去。
觀青見沈桃沒有要下去的意思，便在空中開了道境門。
“想做什麽便去做。”
他這麽跟沈桃說。
沈桃單手支著下巴，狐疑地看著地面上戰鬥力非同一般的妖兵，全然不是當初在觀青家院子裏看到的那種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打架。
這群妖兵勇猛善戰，妖力強盛。
反倒是那群註重馭獸而不擅靈力的獸境弟子有些吃虧。
“不想做什麽，我只是來參加比試的，是他們不講理。”
觀青頜首，“那就讓他們講理。”
境門忽然大開，數不清的妖兵從境門中出來，手持靈器將整個羽州城包圍，黑壓壓一片。
臺上躲避地面雷電的長老們都楞住，臉色大變。
“停手！停手！”
以這些妖兵的數量，不用等援兵抵達，這群獸境弟子今日非死在這裏不可！
如今獸境的力量分散六州，羽州城的人手不夠，才能讓這群妖族有機可乘！
“沈桃！住手！我們好好談談！”
長老們驚慌失措，想要談和。
沈桃撓撓頭，她也不知道這觀青今日是怎麽了，她完全不知道觀青的這個計劃。
她戳了戳今日似乎格外冷冰冰的觀青。
“你怎麽了？”
觀青垂了垂眼，“不打嗎？”
沈桃疑惑，“老妖皇讓你今日擾亂馭獸大比，然後趁機攻打修仙界嗎？”
觀青默了默，“沒有，我私自調兵的。”
沈桃“啊”一聲，小妖獸也震驚了。
“調了多少？”
“八萬。”
今日這羽州城各宗門弟子加起來也只有兩萬不到……
沈桃：“先讓他們停手吧，你想殺誰你說，我跟老頭看看該不該殺。”
驚雷劍也震驚於這小小白蛟的殺心如此之重。
觀青淡然回答：“整個獸境。”
沈桃沈默。
“好吧，確實該殺。”轉而又道，“但今日不行，改日成不成？”
她認真地和觀青商量著。
觀青看著她真誠的眼神，心底針紮一樣疼，“好。”
他一聲令下，眾妖停手，各宗門弟子也都氣喘籲籲地背靠背，看著周圍比他們多出數倍的妖兵，全都一臉茫然，沒有任何人知道今日是怎麽突然就打起來了。
安靜中傳來一聲悶哼。
數萬人與妖隨聲望去，只見玉蝶將宋定打飛出去，撞在遠處的建築上掉落在地。
“宋師兄！”
有人驚呼，玉蝶卻跟沒聽見似的，從來膽小社恐的她身上爆發出極強的妖力，壓制著宋定。
沈桃看得目瞪口呆，“這也是你叫來的？”
觀青搖搖頭，“我出門時她說想再為上次害你被老妖皇抓進虛空一事向你道歉，我就帶她來了。”
但誰也沒想到，玉蝶確實是想來，卻是來暴打宋定的。
“沈桃，讓她停手！”
獸境長老氣得要命。
“你們獸境弟子騙了人家妹妹的感情，還害人家妹妹的時候你們沒阻止，這會兒人家找上門來報仇了你們卻見不得了。”
她撇嘴搖頭：“哇，你們怎麽這麽雙標，太壞了。”
“你！”
那人氣著想說什麽，臺下那位從始至終定定坐著的倩影終於動了。
她緩步走上臺。
沈桃讓驚雷劍將臺上的雷電都撤掉。
柳書雲將一顆丹藥遞給那位長老，“長老勿氣，先好好養傷，他們並沒說要對沈桃出手。”
她轉過身，看向天上的沈桃等人，道：“今日也確實是宋定技不如人，雖後面局勢混亂，但第一局沈桃姑娘與獸境並九銀坊弟子宋定的比試，由沈桃姑娘與白蛟勝出。”
“恭喜兩位，順利進入馭獸大比決賽圈。”
“希望兩位好好調整，兩個月後還請至仙雲宗參加六州馭獸大比。”
她聲音鏗鏘有力，不夾雜任何莫名其妙的情緒，仿佛一個頒布結果的傀儡。
她看向下方還有些混亂的人群與妖兵。
“今日是我們獸境冒犯了，人族與妖族和平相處多年，若兩位不嫌棄，今日就當給獸境，給人族與妖族多年的和平一個面子，撤了妖兵，也好讓這比試繼續下去，否則六州大比時，整個羽州便只有你一人參賽了，豈不無聊？”
沈桃聞言，笑著點頭，“好呀，下次是你與我比試嗎？”
柳書雲唇角輕勾，眾弟子震驚地看著自家極少笑的師姐如春風拂過一般，眼角眉梢都帶了點笑意，柔和許多。
她點點頭，“可以，很期待與你的再次比試。”
沈桃見她確實已經認出自己，便笑瞇瞇地道好。
“那今日便算我們贏了？”
“是。”
“那這些小妖獸……”
“按照馭獸大比的規矩，敗方妖獸由勝方處置。”柳書雲應聲，將宋定放出來的那些妖獸身上所有的禁制全部解除，她身後的獸境長老伸了伸手，想說些什麽。
卻似乎又礙於柳書雲的身份，什麽都沒說。
“好了，帶走吧。”柳書雲收回手，淡聲道。
觀青打開境門，宋定手下那群妖獸便接連逃走，同時又下令收兵，烏泱泱八萬妖兵圍著整個臺子又開了七道境門，一個接一個離開羽州城。
場面壯觀又令所有人雅雀無聲。
直至所有妖兵撤離，柳書雲又向沈桃頷首示意，“多謝。”
“不客氣，下次見。”
沈桃從白蛟身上飛身下去，落在玉蝶身旁，看她一巴掌又要打下去，地上那個人已成豬頭一般。
沈桃：“手累不累？”
玉蝶臉色一紅，又緊張起來，“有點。”
“那就直接一刀宰了吧，這麽打多費勁兒？”沈桃搖搖頭，還是體修好，體修一拳頭下去，這宋定不死也去半條命，再給一拳頭送他歸西，何必這麽麻煩一巴掌一巴掌打。
地上宋定聲音微小若蚊：“你們……可以殺了我。”
“但……我死之前，可不可以再見幼蝶一面。”
玉蝶周身緊張社恐的氣質消失，轉而又是一副要暴打的模樣。
沈桃卻見宋定眼角落下兩行淚。
“怎麽？你承認自己愛上她了？”
那時她便問過，這宋定可是一口就回絕了。
宋定默了默，“我不知道。”
沈桃立馬後退半步，將一柄匕首放在玉蝶手中，做出“請”的動作。
玉蝶眼底含淚，“可惡人族，我妹妹當初傾心於你時，不顧爹爹反對逃出不禁谷也要去找你，你卻不識好歹。”
“她懷著身孕，你都敢對她動手，害她差點死在這修仙界，你有什麽臉面說還想見她？”
幼蝶回去之後，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堪堪保住她。
宋定沈默著不再說話。
沈桃忽然感覺身後站了一個人，她微微側首，見是不知何時又化成人形的觀青，他雙眉緊蹙，眼底若一片寒冰。
“哇，你這眼神，好嚇人。”沈桃開口。
她放開想象力，“你今日這麽生氣是為幼蝶？”
一臉震驚，“你變心了？”
觀青眼底堅冰化開，看向沈桃的眼神似有千言萬語，最後也只是搖搖頭，“沒有。”
“你殺了我吧。”
宋定被玉蝶一頓說之後，徹底放棄反抗。
他聲音沙啞，“這輩子我生為馭獸師，身負九銀坊與獸境的榮譽不得不負她，若殺了我能解恨，你便殺了我，我下輩子再來彌補她。”
沈桃聽得一身雞皮疙瘩，悄悄翻個白眼。
“呸，渣男。”
她恨恨罵一句。
觀青點點頭，附和，“人渣。”
又對玉蝶道：“不必殺了他，廢去靈根手腳留他在這世上當個廢人，免得他真死了下輩子卻糾纏你妹妹。”
沈桃挑了挑眉，豎起大拇指，“好辦法。”
她轉身離去，不再看玉蝶動手。
觀青跟在她身側，又聽沈桃認真思考道，“那這麽說來，我是不是也不應該殺裴厭？免得他死了投胎又來找我，我又分辨不了。”
觀青默了。
驚雷劍守在玉蝶旁邊不遠處，所有人只敢看著宋定被廢去靈根手腳，卻無一人敢上前來問半句，似乎在上面的人下決定後，這宋定對他們來說也成為了可有可無的一員。
而那宋定也根本不反抗。
沈桃帶著小妖獸，觀青跟在她身旁先行出城去。
天上原本聚集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散去，又露出那熾熱的太陽掛在天上，照著人的影子短短的。
“現在你去哪裏？”
觀青問沈桃。
沈桃沈思片刻，“躲一下吧，他們可能要通緝我了吧？”
觀青謹慎提議，“去妖界好不好？”
沈桃側目，想起什麽，往旁邊挪一點，與他拉開距離，語氣嚴肅，“你是有心上人的，我現在是單身，咱倆走太近你心上人會誤會。”
“今日多謝你幫忙，但如果哪日你心上人誤會，現場這麽多人應該能證明咱倆是清白的，但現在這裏就咱們兩個，說不清的。”
她語氣很嚴肅認真。
小妖獸撩起沈桃的輕紗，扇動小翅膀飛了出來，落在觀青肩上。
“那個，沒關系，我在的。”
小妖獸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兩人的表情。
沈桃捏一把它胖嘟嘟的臉，“你乖一點，以後待在妖族別出來，小心馭獸師們偷你的小翅膀。”
小妖獸很氣餒，這群人族太壞了，只希望主子能早日將他們收拾一頓！
讓他們見識一下妖族的厲害！
觀青溫柔開口，再次勸說：“沈桃，去妖界吧。”
沈桃頓住，蹙眉思考。
妖界的小妖獸們都挺乖的，妖族又都知恩圖報，那群小妖獸裏萬一就有能讓她突破情劫的呢？
她眼睛一亮，“三皇子，請問我真的可以去妖界嗎？老妖皇知道你今日私自調八萬妖兵不會算到我頭上吧？”
觀青眼神和語氣都堅定無比，“不會，可以。”
沈桃眼睛裏亮晶晶的，“那我可以在妖界辦一個招親會嗎？”
觀青眼神裏的堅定散去，有些呆住。
小妖獸訝然，“什麽招親會？”
沈桃道：“找我那不知在何方的第四位情劫，上次你們妖族那個小象說喜歡我來著，但它好小哦，我要等他好多年，好麻煩。”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有自己充分的理由，觀青周身氣息沈下去。
小妖獸結結巴巴道：“什、什麽招親會啊，妖族的妖獸們都、都……”
它瞥一眼主子，“都有伴侶的！他們不缺的。”
沈桃垂眼，“那好吧，我還是去人族找吧，上次謝清雪為我介紹了‘問仙’，我去那裏找找看。”
她轉身就要走。
觀青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都不敢看她，“別找了，我幫你把靈根找回來。”
沈桃連忙收回手，保持一定距離。
“我靈根早八百年就散掉了，聚不起來了。”
“我幫你找。”
觀青眼神躲閃，“找回來就不必破那什麽情劫了。”
沈桃眼睛微瞇，心中有些懷疑，小妖獸見她靠過來，一緊張打開境門直接逃走。
“主子，我隔壁的兔子生孩子了我先回去看看！”
主子您自求多福吧。
沈桃湊到觀青面前，腦袋歪著與他低垂的眼神對上視線，但見觀青眼底化開一抹笑，“你做什麽？”
沈桃懷疑地看著他，“你不會真的是條渣蛟吧？我這次可沒拿拳頭逼著你，你怎麽能再背叛你心上人呢？”
觀青：“沒有。”
沈桃嫌棄地走開，“別跟著我，不然揍你。”她揚了揚拳頭，背影決絕。
觀青心底兩只手拉扯著心臟，一個朝左一個朝右。
一個告訴他不能說，沈桃本來就不喜歡他，他當初說要娶她也沒經過別人的同意，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如今別人都已經說了不喜歡那個男孩，現在還去更是討人厭。
一個告訴他必須去說清楚，明明弄巧成拙做了錯事不能昧著良心不去道歉。
就在觀青內心掙紮的時候。
驚雷劍“嗖”地一下從觀青身旁掠過，又倒回來，玉蝶坐在驚雷劍上。
“沈桃呢？”
驚雷劍與玉蝶同時開口問他。
觀青道：“前面。”
驚雷劍一看就知道這倆鐵定又鬧了，哎喲，這年輕人的事情他真是一點都看不懂了。
“走不走？”
他問觀青。
觀青頜首，上了驚雷劍。
“您要帶她回無名山嗎？”觀青輕聲問。
驚雷劍似乎很苦惱，“不回去，這小丫頭說要感謝我們救了她妹妹，非得請我和沈桃去你們妖界那個什麽不禁谷坐坐，那就去坐坐看。”
觀青垂眼看面前的玉蝶。
玉蝶心虛地錯開視線。
“讓她去不禁谷做什麽？”觀青追問。
玉蝶：“坐、坐坐。”
驚雷劍很快追上沈桃，他圍著沈桃轉了兩圈，“不禁谷，走不走？”
沈桃聞言，徑直看向玉蝶。
玉蝶耳朵都紅透了，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任何人。
“非去不可？”沈桃托著下巴問。
玉蝶：“你們若是不去，我會很愧疚，妹妹也是，四弟和大哥也是。”
“可我不是去過一次了？”
玉蝶見被拆穿，說話變得結巴緊張起來。
“這，這位老者還未，還未去過，就再去一次，就一次好不好？爹爹、爹爹已經回來了，他想親自向你們道謝。”
沈桃莫名其妙與觀青對視了一眼，她沈默片刻後點了頭。
既然早晚都要去，那就去見見。
今日在那馭獸大比上暴露，她也知道後果，只以為還要再過一兩日，沒想到玉蝶就在那裏，一眼將她認出。
但有人不想讓他們這麽順利地離開修仙界。
玉蝶剛打開境門，周圍便從天而降一群人，穿的都是獸境的衣裳。
看起來都是長老級別的人物，其中就有雲巖。
“沈桃，走吧。”
沈桃本就為觀青和即將要去的不禁谷煩躁著，“去哪兒？不去，排隊吧，等我去了妖族回來再說。”
另外幾人將雲巖推了出來。
雲巖默了默，擡眼開口沙啞，“音音，境主想見你。”
沈桃“哦”一聲，笑瞇瞇道，“這又不是在獸境，他想見就見？不見，走。”
“音音！”
“他不是要對你怎樣，只是想確認下。”
驚雷劍竟真的停下來聽他說話，沈桃不滿地敲敲劍身，“老頭還不走？”
驚雷劍沈思，“要不，掉個頭回去揍了他們再去那個什麽不禁谷？”
沈桃嗤笑，“那個老東西膽子那麽小，你以為他敢出獸境？”
他不敢，所以這趟他們是想讓她進獸境去見。
可她偏不。
後面觀青卻低垂眼眸，心中有了自己的考量。
“你就這麽稱呼你外祖父的？”有個長老沈著聲教訓。
沈桃笑瞇瞇，毫不客氣，“你也是，老東西的狗，滾。”
氣得那人臉色一黑。
驚雷劍哈哈大笑著穿過空中的境門，幾人竟不怕死地緊跟著穿過境門進了妖族範圍。
觀青妖力大漲，周身氣息冰冷。
“進了妖界，那就不要出去了。”聲音似暗夜中索命的閻羅。
他擡手一捏，方才在羽州城消失的八萬妖兵又重新出現在妖族天上，原本漫天高大的茂林都抖了抖，縮著身子變得矮小，讓出他們打鬥的空間來。
“今日，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帶你回去！”
幾人散開列陣。
觀青輕笑，眼神溺著水一般看著沈桃，“你們去不禁谷，我會將他們留在這裏。”
沈桃連忙叮囑，“那個姓雲的不能打哦。”
觀青看向那位雲巖，此前在曲雙府就已經見過，他當時為幼蝶也說過話。
“好。”
“好個屁！”
“觀青，回來。”
老妖皇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現身八萬妖兵之前，八萬妖兵齊齊行禮高呼妖皇。
妖皇擺擺手，“散了。”
八萬妖兵瞬間如煙散去。
“父皇。”觀青行了一禮，沈桃也擡手打了個招呼。
老妖皇瞪著她，“你不是說你跟我兒掰了嗎？虧得我那日教你那麽多追人的本事。”
沈桃無辜眨眼，觀青立馬道，“分了，現在是我在追她。”
場面一度差點崩掉。
驚雷劍心底暗道：就說這倆是在鬧，還真是。
“你的音音呢？”沈桃與老妖皇不約而同問出這話，兩人對視一眼，看向觀青的眼神都帶著指責與不滿。
觀青心底腦海中的兩個聲音又開始打起架來。
沈桃率先向老妖皇證明清白，“我不喜歡蛟族，不乖，我喜歡有毛毛的，胖胖的，摸起來舒服，還乖。”
幾人談著話，無人註意到旁側的幾個獸境之人已經聚在一起，暗中交談。
老妖皇捂著臉，“妖族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玉蝶聽著沈桃的話，她腦海中立馬聯想到一個人。
有些緊張地開口，“沈桃姑娘，若是這樣，我倒有一人可以推薦。”
觀青視線淩厲地看來。
玉蝶頂著壓力開口。
“他來了，你看看可以嗎？”
順著她指著的方向，懸崖便瀑布下一直白鶴輕鳴一聲，載著人飛了上來。
仙鶴停在大樹頂上，眾人方看清仙鶴背上的人。
那人穿著一身花裏胡哨的羽毛制成的衣裳，面容俊秀，他眼神定定落在從未見過的沈桃身上。
沈桃垮下臉。
隨著仙鶴而來的還有之前在不禁谷中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妖獸們。
那個男人身後跟著一只花貓和一只白虎，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如門神一般將那人守著。
驚雷劍與沈桃的目光都落在那不禁谷谷主身上。
那人也在看著他們，無人知曉他平靜表面下，藏在袖中的雙手捏得有多緊，他緊張又害怕到喉嚨如同堵住一般，張不開嘴，說不出話來。
只那麽望著不遠處的沈桃。
幾個獸境的馭獸師沒想到對面來人這麽快，轉眼就想逃走。
老妖皇卻嘿嘿一笑，一道結界將他們幾人籠住。
驚雷劍沈吟片刻，道，“那好像是你爹？”
沈桃聲音裏聽不出情緒：“猜到了。”
玉蝶緊張又茫然。
啊？
啊？
猜到了？
那，那她方才豈不是，豈不是……
驚雷劍想了想，“殺了他？”
玉蝶瞪大雙眼：！！！
沈桃：“有點想。”
“等下，沈桃姑娘，你……你……”玉蝶慌了，她方才見過這把劍打人的厲害，她不知道這裏面有什麽誤會，怎麽會突然明明猜到對方是自己發父親卻還要殺了對方呢？
沈桃笑著眼裏卻冷冷的看她，“你不是帶我來看他的嗎？”
玉蝶咬咬嘴唇，“我……”
觀青似乎猜到了什麽，也感受到了那不禁谷谷主的目光，眼神裏似乎含著淚，懊悔、激動又痛苦隱忍，甚至不敢上前來說上半句話。
“不過你說要給我介紹的人不會是他吧？這可不行哦。”
沈桃似乎並不關心這位冒出來的爹。
她只關心自己的情劫和飛升。
玉蝶眨眨眼，似乎想彌補：“那個，那只貓，你已經見過的，他平日裏愛護自己，毛毛摸起來很舒服的，軟乎乎的。”
沈桃沒興趣。
“知道了，沒興趣。”
他們在這說了半會兒，那位不禁谷谷主才踏著虛空向沈桃走來。
他越走越近，面貌的變化越大，從那張俊秀若天神的面容到皺紋爬滿眼角，一頭黑發不受控制地變白，華發滿頭。
連皮膚都不再細嫩。
他停在驚雷劍前面，想笑眼淚卻從眼角落下。
“你……”
他甚至不知道怎麽稱呼自己的女兒，他不喜歡音音這個名字，他的女兒不叫音音。
沈桃從驚雷劍上站起來，玉蝶化成蝴蝶落到玄貓與戎虎中間。
驚雷劍化成人形，雙手負在身後，周身纏繞著雷電，面色很不友好，一副為沈桃撐腰的模樣。
沈桃見那人說不出話，便自行開口，“看看翅膀。”
那人連連點頭，“好，好。”
他身後瞬間長開一雙大翅膀，比沈桃的還要大，顏色更絢麗更深一些。
沈桃覺得還是自己的好看。
他見沈桃面無表情，連連解釋：“我、我……扶仙一族除了你便只有我了，不會有錯的。”
他聲音很緊張，急切的想證明些什麽。
驚雷劍嗤笑，什麽狗屁東西，“只有你就只有你，她非得認你不可？”
觀青說不上來，他感受不到沈桃現在的情緒波動。
她似乎前所未有的平靜。
點點頭，輕輕吐出三個字：
“我知道，但我不想認你。”
觀青：更不敢說了，嚶嚶嚶
題外話：本來不想說，怕劇透，但看到大家對男主給女主靈根打印記的事情有誤會，所以還是解釋一下吧。
也就把更新時間提前了一下~
可能我不會寫男主，沒有塑造好，但這件事確實和男主無關。
女主失去靈根不是男主害的，男主留下的不是印記是妖丹，是女主當時必需的一個東西，男主為了報恩借給女主，但情況緊急，他沒來得及和女主說也沒來得及拿回來。
後來女主被剔除靈根的時候，也就是別人已經在剔除女主靈根的時候才被人發現了男主的妖丹，至於為啥沒人發現是妖丹，小幺之前說過，沒成型。
會不會說太多了
就解釋這一點，其他的可能也確實是我沒塑造好，但這個真的是誤會
謝謝大家的理解和包容，我會好好學習，多看看別人的塑造方法，以後一定會越寫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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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麽翅膀？”
“白色吧？”
“放屁，明明是五顏六色。”
“不是，那翅膀擱哪兒呢？我眼神不好怎麽看不到啊？”
下方一眾人正熱烈地討論著，十裏八鄉的仙門弟子與百姓們奔走相告，越來越多的人來到羽州城，遙望天上沈桃那若隱若現的翅膀。
觀青卻發覺不對。
“你的……”
話還沒說完便又閉了嘴。
不該問的，沈桃本就是人與妖雙血脈，翅膀無法化形的原因只能是沒了妖丹，或是沒了靈根的緣故。
觀青心底似是被什麽輕輕拉扯著。
沈桃正執著地想讓自己的翅膀維持得更久，沒聽清他的話，便問：“你說什麽？”
觀青笑得溫煦：“我說你的翅膀很好看。”
身後那對翅膀瞬間完全顯現，夏日熾烈的陽光下，那白色的翅膀美得絢爛，細看之下似乎有彩色流轉其間，流光溢彩，讓人挪不開眼。
沈桃感受著身上莫名其妙來的一股妖力幫她穩定翅膀，她下意識看向觀青。
觀青卻只看著對面那宋定。
“謝謝啦。”她甜甜笑著。
觀青卻連嘴都張不開，不敢答話。
小妖獸隔著一層輕紗望著後面那對大翅膀，驚得合不攏嘴，“你你你！你的翅膀比不禁谷谷主的還要漂亮！”
“你這翅膀……”
宋定瞇起雙眸，“分明是鳥族的翅膀，我賣給你那只妖獸可是獸族的，沈桃，你在撒謊。”
“那小妖獸的翅膀不經折騰，三兩下就壞了，我便從妖族重新為她找了副翅膀，怎麽，你也想要？”
觀青冷冷開口。
人與妖生下的孩子是這世界的最底層。
他方才不知道沈桃要露出翅膀，現在必定是已經引起了獸境之人的懷疑。
看那臺上坐著的獸境長老已經站了起來。
沈桃視線餘光瞥見一個身影款款而來，坐在了她位置旁邊，側目看去，只見那人身著一身紅色衣裙，手持一柄銀劍，柳眉鳳眼，整個人像淩雪而開的梅花，孤傲清冷。
似乎與沈桃目光對上，她微微頜首。
“書雲姐！你終於來了！”
“書雲姐！你見多識廣，快跟我們講講這是什麽妖獸的翅膀？”
“要如何才能將妖獸的翅膀裝到自己身上呢？”
“是呀是呀，怎麽長老們從沒教過我們這個？我以前手上帶翅膀的妖獸可多，全浪費了！”
柳書雲一出場便被所有人圍著發問，那些弟子雖是忍不住追問，卻沒一人敢上前擋住她視線。
柳書雲似乎懶得回答，沒有答一句話。
臺上那獸境長老的眼神也變得十分淩厲。
沈桃輕笑一聲，戳戳觀青的腦袋，“你這話騙騙這些小弟子還行，柳書雲和獸境的長老是不會信的。”
觀青啞聲，“你會暴露的。”
沈桃雙手環胸看向遠處的另一個方向，“我都不怕，你怕什麽，上輩子就該收拾他們，只是想著等情劫破了再去，但現在看來這情劫還不知道要破到什麽時候，懶得挑日子了。”
上輩子……
“……為了權勢拋棄師父，欺騙師父，引師父跳天罰臺……”那道討人厭的聲音在觀青腦子裏響起。
沈桃發現觀青身上驟然妖氣四溢。
他沈聲對那宋定道，“這是馭獸大比，你若拿不出妖獸來比便是認輸。”
獸境長老率先開口：“宋定，你的妖獸呢？”
宋定咬牙切齒放出一條蛇。
那大蛇被放出來時雙眸猩紅，暴戾無比，擡首見了觀青卻是突然頓住，隨後身形緩緩縮小，趴在地上不動。
觀青聲音毫無波動，“換一只。”
宋定憤恨地看著地上趴下的蛇，猛地拉一把看不見的繩索，便叫那蛇痛得將自己纏起來。
“沒用的東西。”他擡手再放出一只猴子。
猴子出來看到蛇痛苦的樣子，忍不住打個冷顫，顫抖著向觀青他們走去，但它沒有翅膀。
宋定拉扯著那根無形的鏈子，它直接回頭跪地求饒，“他們在天上，他們在天上，我打不到。”
觀青與沈桃一言未發，但所有人的註意似乎都在他們身上，仰著頭看那流光溢彩的白色翅膀與通體銀白的蛟。
宋定卻感覺所有人都註視著自己，在看自己的難堪。
觀青的聲音冷冷傳來：“再換。”
他咬著後牙槽，重新放出一只鳥，由鳥馱著猴子飛到天上，卻根本靠近不了兩人，兩人身外仿佛有個無形的結界擋住了一切。
“再換。”
“換。”
“換……”
現場沈默至極。
宋定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不肯認輸，放出妖獸的速度越來越快。
所有人都註意到了這場根本沒有一點對決可言的比試。
沈桃不知何時已經在白蛟身上坐下來，艱難地控制著翅膀將自己包裹住，然後伸手去摸自己的羽毛，這軟軟的，滑滑的，毛絨絨的觸感她真的好喜歡。
小妖獸興奮地搓搓手。
“好漂亮，我、我可以摸一下嗎？”
沈桃沒有註意它，只高興地點頭，“可以呀。”
但小妖獸還是沒動，它緊張地等著自己主子發話，但觀青根本不回覆它，它慢慢洩了氣，沈桃卻一把將自己翅膀尖尖撈進輕紗下，掃了掃小妖獸的臉。
“舒服嗎？”
小妖獸臉癢癢的，興奮地點頭。
此時的其他人卻只看見，那條白蛟突然低吼一聲，一股強大的妖力將宋定放出的所有妖獸都送到了比試臺邊緣，堆疊在一起。
他聲音帶了狠意，“沒了嗎？”
沈桃與小妖獸都被他突然的低吼嚇了一下，隨後又顧自玩自己的小翅膀。
宋定深吸一口氣，視線環顧四周似乎在找著什麽。
無人註意到原本沈桃旁邊那把劍陰縮縮地飛到沈桃旁邊。
“給我看看，你這翅膀居然還能長出來，嘖嘖。”驚雷劍驚訝地看著，當初他和那死老頭一起幫沈桃將最後的靈根殘餘拔除，以保住她性命，沒想到她還能再長出翅膀來。
“我一直悄悄養著的……”
一人一劍一妖完全在現場緊張又沈默的氛圍之外，顧自欣賞著那對漂亮的翅膀。
圍觀的獸境弟子：……
觀青重覆問：“沒了嗎？”
宋定確認現場沒有自己想見的人後，甩手撒出一把蝴蝶，翩翩飛著。
“宋師兄拿蝴蝶打這白蛟……能行嗎？”
“懸吧……臥槽！這是蝴蝶？！”
那人驚喊一聲，眾人只見臺上那幾只翩躚的蝴蝶已經成了成千上萬只，如蝗蟲過境般，黑壓壓一大片根本數不清。
又見沈桃他們這邊。
“你要不拔根羽毛我給那老家夥送過去炫耀炫耀，讓他一天天只知道感應感應，羨慕死他……”
“我可不可以也要一根？”
沈桃敲了那把劍一下，“做夢。”
只有觀青那條白蛟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堆黑壓壓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遮天蔽日，整個比試臺都籠罩在這群東西的陰影之下。
“哇——”
周圍百姓驚呼。
宋定見觀青遲遲沒有動作，也冷笑一聲。
上萬的蝴蝶向白蛟籠罩而去。
只聽一道淡淡的聲音：“玉蝶。”
宋定眼神一變，定睛望去，一只紫色的蝴蝶似乎混在萬蝶之中，驟然變大，翅膀輕扇，上萬蝴蝶便見了太陽的陰影瞬間消散天地間。
眼前的世界又重歸光明。
紫色的蝴蝶翩然落在臺上，化身為人，她被所有人看著。
有人見她身形眼熟，立馬指認：“好像是宋師兄原來那只蝴蝶精？”
“就是！”
“臥槽！叛主後還敢回來？”
白蛟身上不知情的一人一妖一劍紛紛側身往下看去，看那蝴蝶精鼓起勇氣，緊張又氣憤，臉都漲紅。
“幼蝶？”
宋定不確定，若失魂般朝玉蝶走了兩步，微微伸出手想將她留下。
“人渣！你、你將我妹妹害成那般，竟然還敢再此召喚她！”
宋定眼神清醒，眉頭一蹙，“你不是幼蝶？”
玉蝶咬牙，“我是她姐姐，今日便是來為我妹妹報仇的。”
她玉手輕擡，掌心混著妖力向宋定打去。
現場突然陷入混亂。
“大膽妖族！竟敢在人族地界作亂！”
所有獸境弟子都混作一團，紛紛擁擠過來，沈桃正要將驚雷劍擲出去，卻見身後突然現身成堆的妖族。
基本都沒見過，這群妖族穿著正式像是訓練有素的妖兵。
所有人都楞住了。
唯有圍觀的百姓轟然散開。
這群修行的和妖族打架，搞不好就會殃及普通人，他們還是先跑為上。
轉瞬間，方才還人群眾多，熱鬧非凡的現場就變得劍拔弩張，只剩下妖族與各大宗門的人。
觀青卻未察覺似的，輕聲問：“要下去嗎？”
沈桃扒拉著自己的翅膀，“我收不回去了。”
觀青默默為她送上妖力，那對流光溢彩的白色翅膀在她身後合攏，隨後消失於她背上，似融進了她身體。
“沈桃！”
獸境長老與其他各宗門派來的長老紛紛站了起來。
雙方劍拔弩張。
沈桃疑惑，應聲道：“幹嘛？”
“你夥同妖族在馭獸大比作亂還敢問我們幹什麽？！”獸境長老氣極。
旁邊玉蝶打得那宋定慌張逃竄，根本打不過。
沈桃“哦”一聲，輕輕撩起沒有小妖獸的那半側輕紗，笑彎眼眉：“妖族用一對大翅膀將我收買了，你們要是給我兩根絕世好靈根，我可以馬上倒戈幫你們。”
“你承認了？！”
那人指著沈桃。
沈桃皺眉：“師父說，指著人說話是不禮貌的，是要挨打的。”
“老頭，去打他的手。”
話落，只見那驚雷劍化作一道紫色驚雷從天劈下，那人閃身躲避，卻不知地上已經遍布驚雷，一道雷電化成一只手的形狀，在他以為自己躲過轉身的時候，一巴掌將他打出去。
“大膽！”
“哇，老頭，那個老東西罵你大膽。”
說話的是仙雲宗地位較高的一位長老，沈桃見過他，也被他罵過不知廉恥。
驚雷劍：“嘿嘿，那老頭不敢在人間殺人，我可敢，老子這輩子又不求飛升，活夠了。”
話音落時，便見一道雷精準打在那仙雲宗長老身上，即便他已經用最快反應結界躲避，也被滿地的驚雷電了個外焦裏嫩。
勉強撐住想罵人，張口卻吐出一道黑煙，隨後又倒了下去。
小妖獸默默的顫抖不敢說話。
完蛋了，這沈桃和這把劍這麽厲害，主子肯定打不過了。
觀青聽到了方才沈桃與驚雷劍的所有談話，心中起了疑心，他一直以為沈桃的師父就是驚雷劍，卻原來不是？
但與驚雷劍交好的……
他實在不清楚，總不能是那位早就飛升了的陳子塵吧？
“可惡！”
“你們就看著咱們的長老們受辱嗎？！”
“殺！”
人群中有弟子看得雙目憤恨，有人帶頭後，一群人便立馬沖上來，與妖族妖兵和那些小妖獸戰在一處，刀劍無言，靈力與妖力漫天亂飛，原本晴朗的太陽天忽然飄了大烏雲過來，擋住太陽，世界都暗了下去。
觀青見沈桃沒有要下去的意思，便在空中開了道境門。
“想做什麽便去做。”
他這麽跟沈桃說。
沈桃單手支著下巴，狐疑地看著地面上戰鬥力非同一般的妖兵，全然不是當初在觀青家院子裏看到的那種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打架。
這群妖兵勇猛善戰，妖力強盛。
反倒是那群註重馭獸而不擅靈力的獸境弟子有些吃虧。
“不想做什麽，我只是來參加比試的，是他們不講理。”
觀青頜首，“那就讓他們講理。”
境門忽然大開，數不清的妖兵從境門中出來，手持靈器將整個羽州城包圍，黑壓壓一片。
臺上躲避地面雷電的長老們都楞住，臉色大變。
“停手！停手！”
以這些妖兵的數量，不用等援兵抵達，這群獸境弟子今日非死在這裏不可！
如今獸境的力量分散六州，羽州城的人手不夠，才能讓這群妖族有機可乘！
“沈桃！住手！我們好好談談！”
長老們驚慌失措，想要談和。
沈桃撓撓頭，她也不知道這觀青今日是怎麽了，她完全不知道觀青的這個計劃。
她戳了戳今日似乎格外冷冰冰的觀青。
“你怎麽了？”
觀青垂了垂眼，“不打嗎？”
沈桃疑惑，“老妖皇讓你今日擾亂馭獸大比，然後趁機攻打修仙界嗎？”
觀青默了默，“沒有，我私自調兵的。”
沈桃“啊”一聲，小妖獸也震驚了。
“調了多少？”
“八萬。”
今日這羽州城各宗門弟子加起來也只有兩萬不到……
沈桃：“先讓他們停手吧，你想殺誰你說，我跟老頭看看該不該殺。”
驚雷劍也震驚於這小小白蛟的殺心如此之重。
觀青淡然回答：“整個獸境。”
沈桃沈默。
“好吧，確實該殺。”轉而又道，“但今日不行，改日成不成？”
她認真地和觀青商量著。
觀青看著她真誠的眼神，心底針紮一樣疼，“好。”
他一聲令下，眾妖停手，各宗門弟子也都氣喘籲籲地背靠背，看著周圍比他們多出數倍的妖兵，全都一臉茫然，沒有任何人知道今日是怎麽突然就打起來了。
安靜中傳來一聲悶哼。
數萬人與妖隨聲望去，只見玉蝶將宋定打飛出去，撞在遠處的建築上掉落在地。
“宋師兄！”
有人驚呼，玉蝶卻跟沒聽見似的，從來膽小社恐的她身上爆發出極強的妖力，壓制著宋定。
沈桃看得目瞪口呆，“這也是你叫來的？”
觀青搖搖頭，“我出門時她說想再為上次害你被老妖皇抓進虛空一事向你道歉，我就帶她來了。”
但誰也沒想到，玉蝶確實是想來，卻是來暴打宋定的。
“沈桃，讓她停手！”
獸境長老氣得要命。
“你們獸境弟子騙了人家妹妹的感情，還害人家妹妹的時候你們沒阻止，這會兒人家找上門來報仇了你們卻見不得了。”
她撇嘴搖頭：“哇，你們怎麽這麽雙標，太壞了。”
“你！”
那人氣著想說什麽，臺下那位從始至終定定坐著的倩影終於動了。
她緩步走上臺。
沈桃讓驚雷劍將臺上的雷電都撤掉。
柳書雲將一顆丹藥遞給那位長老，“長老勿氣，先好好養傷，他們並沒說要對沈桃出手。”
她轉過身，看向天上的沈桃等人，道：“今日也確實是宋定技不如人，雖後面局勢混亂，但第一局沈桃姑娘與獸境並九銀坊弟子宋定的比試，由沈桃姑娘與白蛟勝出。”
“恭喜兩位，順利進入馭獸大比決賽圈。”
“希望兩位好好調整，兩個月後還請至仙雲宗參加六州馭獸大比。”
她聲音鏗鏘有力，不夾雜任何莫名其妙的情緒，仿佛一個頒布結果的傀儡。
她看向下方還有些混亂的人群與妖兵。
“今日是我們獸境冒犯了，人族與妖族和平相處多年，若兩位不嫌棄，今日就當給獸境，給人族與妖族多年的和平一個面子，撤了妖兵，也好讓這比試繼續下去，否則六州大比時，整個羽州便只有你一人參賽了，豈不無聊？”
沈桃聞言，笑著點頭，“好呀，下次是你與我比試嗎？”
柳書雲唇角輕勾，眾弟子震驚地看著自家極少笑的師姐如春風拂過一般，眼角眉梢都帶了點笑意，柔和許多。
她點點頭，“可以，很期待與你的再次比試。”
沈桃見她確實已經認出自己，便笑瞇瞇地道好。
“那今日便算我們贏了？”
“是。”
“那這些小妖獸……”
“按照馭獸大比的規矩，敗方妖獸由勝方處置。”柳書雲應聲，將宋定放出來的那些妖獸身上所有的禁制全部解除，她身後的獸境長老伸了伸手，想說些什麽。
卻似乎又礙於柳書雲的身份，什麽都沒說。
“好了，帶走吧。”柳書雲收回手，淡聲道。
觀青打開境門，宋定手下那群妖獸便接連逃走，同時又下令收兵，烏泱泱八萬妖兵圍著整個臺子又開了七道境門，一個接一個離開羽州城。
場面壯觀又令所有人雅雀無聲。
直至所有妖兵撤離，柳書雲又向沈桃頷首示意，“多謝。”
“不客氣，下次見。”
沈桃從白蛟身上飛身下去，落在玉蝶身旁，看她一巴掌又要打下去，地上那個人已成豬頭一般。
沈桃：“手累不累？”
玉蝶臉色一紅，又緊張起來，“有點。”
“那就直接一刀宰了吧，這麽打多費勁兒？”沈桃搖搖頭，還是體修好，體修一拳頭下去，這宋定不死也去半條命，再給一拳頭送他歸西，何必這麽麻煩一巴掌一巴掌打。
地上宋定聲音微小若蚊：“你們……可以殺了我。”
“但……我死之前，可不可以再見幼蝶一面。”
玉蝶周身緊張社恐的氣質消失，轉而又是一副要暴打的模樣。
沈桃卻見宋定眼角落下兩行淚。
“怎麽？你承認自己愛上她了？”
那時她便問過，這宋定可是一口就回絕了。
宋定默了默，“我不知道。”
沈桃立馬後退半步，將一柄匕首放在玉蝶手中，做出“請”的動作。
玉蝶眼底含淚，“可惡人族，我妹妹當初傾心於你時，不顧爹爹反對逃出不禁谷也要去找你，你卻不識好歹。”
“她懷著身孕，你都敢對她動手，害她差點死在這修仙界，你有什麽臉面說還想見她？”
幼蝶回去之後，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堪堪保住她。
宋定沈默著不再說話。
沈桃忽然感覺身後站了一個人，她微微側首，見是不知何時又化成人形的觀青，他雙眉緊蹙，眼底若一片寒冰。
“哇，你這眼神，好嚇人。”沈桃開口。
她放開想象力，“你今日這麽生氣是為幼蝶？”
一臉震驚，“你變心了？”
觀青眼底堅冰化開，看向沈桃的眼神似有千言萬語，最後也只是搖搖頭，“沒有。”
“你殺了我吧。”
宋定被玉蝶一頓說之後，徹底放棄反抗。
他聲音沙啞，“這輩子我生為馭獸師，身負九銀坊與獸境的榮譽不得不負她，若殺了我能解恨，你便殺了我，我下輩子再來彌補她。”
沈桃聽得一身雞皮疙瘩，悄悄翻個白眼。
“呸，渣男。”
她恨恨罵一句。
觀青點點頭，附和，“人渣。”
又對玉蝶道：“不必殺了他，廢去靈根手腳留他在這世上當個廢人，免得他真死了下輩子卻糾纏你妹妹。”
沈桃挑了挑眉，豎起大拇指，“好辦法。”
她轉身離去，不再看玉蝶動手。
觀青跟在她身側，又聽沈桃認真思考道，“那這麽說來，我是不是也不應該殺裴厭？免得他死了投胎又來找我，我又分辨不了。”
觀青默了。
驚雷劍守在玉蝶旁邊不遠處，所有人只敢看著宋定被廢去靈根手腳，卻無一人敢上前來問半句，似乎在上面的人下決定後，這宋定對他們來說也成為了可有可無的一員。
而那宋定也根本不反抗。
沈桃帶著小妖獸，觀青跟在她身旁先行出城去。
天上原本聚集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散去，又露出那熾熱的太陽掛在天上，照著人的影子短短的。
“現在你去哪裏？”
觀青問沈桃。
沈桃沈思片刻，“躲一下吧，他們可能要通緝我了吧？”
觀青謹慎提議，“去妖界好不好？”
沈桃側目，想起什麽，往旁邊挪一點，與他拉開距離，語氣嚴肅，“你是有心上人的，我現在是單身，咱倆走太近你心上人會誤會。”
“今日多謝你幫忙，但如果哪日你心上人誤會，現場這麽多人應該能證明咱倆是清白的，但現在這裏就咱們兩個，說不清的。”
她語氣很嚴肅認真。
小妖獸撩起沈桃的輕紗，扇動小翅膀飛了出來，落在觀青肩上。
“那個，沒關系，我在的。”
小妖獸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兩人的表情。
沈桃捏一把它胖嘟嘟的臉，“你乖一點，以後待在妖族別出來，小心馭獸師們偷你的小翅膀。”
小妖獸很氣餒，這群人族太壞了，只希望主子能早日將他們收拾一頓！
讓他們見識一下妖族的厲害！
觀青溫柔開口，再次勸說：“沈桃，去妖界吧。”
沈桃頓住，蹙眉思考。
妖界的小妖獸們都挺乖的，妖族又都知恩圖報，那群小妖獸裏萬一就有能讓她突破情劫的呢？
她眼睛一亮，“三皇子，請問我真的可以去妖界嗎？老妖皇知道你今日私自調八萬妖兵不會算到我頭上吧？”
觀青眼神和語氣都堅定無比，“不會，可以。”
沈桃眼睛裏亮晶晶的，“那我可以在妖界辦一個招親會嗎？”
觀青眼神裏的堅定散去，有些呆住。
小妖獸訝然，“什麽招親會？”
沈桃道：“找我那不知在何方的第四位情劫，上次你們妖族那個小象說喜歡我來著，但它好小哦，我要等他好多年，好麻煩。”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有自己充分的理由，觀青周身氣息沈下去。
小妖獸結結巴巴道：“什、什麽招親會啊，妖族的妖獸們都、都……”
它瞥一眼主子，“都有伴侶的！他們不缺的。”
沈桃垂眼，“那好吧，我還是去人族找吧，上次謝清雪為我介紹了‘問仙’，我去那裏找找看。”
她轉身就要走。
觀青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都不敢看她，“別找了，我幫你把靈根找回來。”
沈桃連忙收回手，保持一定距離。
“我靈根早八百年就散掉了，聚不起來了。”
“我幫你找。”
觀青眼神躲閃，“找回來就不必破那什麽情劫了。”
沈桃眼睛微瞇，心中有些懷疑，小妖獸見她靠過來，一緊張打開境門直接逃走。
“主子，我隔壁的兔子生孩子了我先回去看看！”
主子您自求多福吧。
沈桃湊到觀青面前，腦袋歪著與他低垂的眼神對上視線，但見觀青眼底化開一抹笑，“你做什麽？”
沈桃懷疑地看著他，“你不會真的是條渣蛟吧？我這次可沒拿拳頭逼著你，你怎麽能再背叛你心上人呢？”
觀青：“沒有。”
沈桃嫌棄地走開，“別跟著我，不然揍你。”她揚了揚拳頭，背影決絕。
觀青心底兩只手拉扯著心臟，一個朝左一個朝右。
一個告訴他不能說，沈桃本來就不喜歡他，他當初說要娶她也沒經過別人的同意，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如今別人都已經說了不喜歡那個男孩，現在還去更是討人厭。
一個告訴他必須去說清楚，明明弄巧成拙做了錯事不能昧著良心不去道歉。
就在觀青內心掙紮的時候。
驚雷劍“嗖”地一下從觀青身旁掠過，又倒回來，玉蝶坐在驚雷劍上。
“沈桃呢？”
驚雷劍與玉蝶同時開口問他。
觀青道：“前面。”
驚雷劍一看就知道這倆鐵定又鬧了，哎喲，這年輕人的事情他真是一點都看不懂了。
“走不走？”
他問觀青。
觀青頜首，上了驚雷劍。
“您要帶她回無名山嗎？”觀青輕聲問。
驚雷劍似乎很苦惱，“不回去，這小丫頭說要感謝我們救了她妹妹，非得請我和沈桃去你們妖界那個什麽不禁谷坐坐，那就去坐坐看。”
觀青垂眼看面前的玉蝶。
玉蝶心虛地錯開視線。
“讓她去不禁谷做什麽？”觀青追問。
玉蝶：“坐、坐坐。”
驚雷劍很快追上沈桃，他圍著沈桃轉了兩圈，“不禁谷，走不走？”
沈桃聞言，徑直看向玉蝶。
玉蝶耳朵都紅透了，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任何人。
“非去不可？”沈桃托著下巴問。
玉蝶：“你們若是不去，我會很愧疚，妹妹也是，四弟和大哥也是。”
“可我不是去過一次了？”
玉蝶見被拆穿，說話變得結巴緊張起來。
“這，這位老者還未，還未去過，就再去一次，就一次好不好？爹爹、爹爹已經回來了，他想親自向你們道謝。”
沈桃莫名其妙與觀青對視了一眼，她沈默片刻後點了頭。
既然早晚都要去，那就去見見。
今日在那馭獸大比上暴露，她也知道後果，只以為還要再過一兩日，沒想到玉蝶就在那裏，一眼將她認出。
但有人不想讓他們這麽順利地離開修仙界。
玉蝶剛打開境門，周圍便從天而降一群人，穿的都是獸境的衣裳。
看起來都是長老級別的人物，其中就有雲巖。
“沈桃，走吧。”
沈桃本就為觀青和即將要去的不禁谷煩躁著，“去哪兒？不去，排隊吧，等我去了妖族回來再說。”
另外幾人將雲巖推了出來。
雲巖默了默，擡眼開口沙啞，“音音，境主想見你。”
沈桃“哦”一聲，笑瞇瞇道，“這又不是在獸境，他想見就見？不見，走。”
“音音！”
“他不是要對你怎樣，只是想確認下。”
驚雷劍竟真的停下來聽他說話，沈桃不滿地敲敲劍身，“老頭還不走？”
驚雷劍沈思，“要不，掉個頭回去揍了他們再去那個什麽不禁谷？”
沈桃嗤笑，“那個老東西膽子那麽小，你以為他敢出獸境？”
他不敢，所以這趟他們是想讓她進獸境去見。
可她偏不。
後面觀青卻低垂眼眸，心中有了自己的考量。
“你就這麽稱呼你外祖父的？”有個長老沈著聲教訓。
沈桃笑瞇瞇，毫不客氣，“你也是，老東西的狗，滾。”
氣得那人臉色一黑。
驚雷劍哈哈大笑著穿過空中的境門，幾人竟不怕死地緊跟著穿過境門進了妖族範圍。
觀青妖力大漲，周身氣息冰冷。
“進了妖界，那就不要出去了。”聲音似暗夜中索命的閻羅。
他擡手一捏，方才在羽州城消失的八萬妖兵又重新出現在妖族天上，原本漫天高大的茂林都抖了抖，縮著身子變得矮小，讓出他們打鬥的空間來。
“今日，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帶你回去！”
幾人散開列陣。
觀青輕笑，眼神溺著水一般看著沈桃，“你們去不禁谷，我會將他們留在這裏。”
沈桃連忙叮囑，“那個姓雲的不能打哦。”
觀青看向那位雲巖，此前在曲雙府就已經見過，他當時為幼蝶也說過話。
“好。”
“好個屁！”
“觀青，回來。”
老妖皇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現身八萬妖兵之前，八萬妖兵齊齊行禮高呼妖皇。
妖皇擺擺手，“散了。”
八萬妖兵瞬間如煙散去。
“父皇。”觀青行了一禮，沈桃也擡手打了個招呼。
老妖皇瞪著她，“你不是說你跟我兒掰了嗎？虧得我那日教你那麽多追人的本事。”
沈桃無辜眨眼，觀青立馬道，“分了，現在是我在追她。”
場面一度差點崩掉。
驚雷劍心底暗道：就說這倆是在鬧，還真是。
“你的音音呢？”沈桃與老妖皇不約而同問出這話，兩人對視一眼，看向觀青的眼神都帶著指責與不滿。
觀青心底腦海中的兩個聲音又開始打起架來。
沈桃率先向老妖皇證明清白，“我不喜歡蛟族，不乖，我喜歡有毛毛的，胖胖的，摸起來舒服，還乖。”
幾人談著話，無人註意到旁側的幾個獸境之人已經聚在一起，暗中交談。
老妖皇捂著臉，“妖族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玉蝶聽著沈桃的話，她腦海中立馬聯想到一個人。
有些緊張地開口，“沈桃姑娘，若是這樣，我倒有一人可以推薦。”
觀青視線淩厲地看來。
玉蝶頂著壓力開口。
“他來了，你看看可以嗎？”
順著她指著的方向，懸崖便瀑布下一直白鶴輕鳴一聲，載著人飛了上來。
仙鶴停在大樹頂上，眾人方看清仙鶴背上的人。
那人穿著一身花裏胡哨的羽毛制成的衣裳，面容俊秀，他眼神定定落在從未見過的沈桃身上。
沈桃垮下臉。
隨著仙鶴而來的還有之前在不禁谷中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妖獸們。
那個男人身後跟著一只花貓和一只白虎，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如門神一般將那人守著。
驚雷劍與沈桃的目光都落在那不禁谷谷主身上。
那人也在看著他們，無人知曉他平靜表面下，藏在袖中的雙手捏得有多緊，他緊張又害怕到喉嚨如同堵住一般，張不開嘴，說不出話來。
只那麽望著不遠處的沈桃。
幾個獸境的馭獸師沒想到對面來人這麽快，轉眼就想逃走。
老妖皇卻嘿嘿一笑，一道結界將他們幾人籠住。
驚雷劍沈吟片刻，道，“那好像是你爹？”
沈桃聲音裏聽不出情緒：“猜到了。”
玉蝶緊張又茫然。
啊？
啊？
猜到了？
那，那她方才豈不是，豈不是……
驚雷劍想了想，“殺了他？”
玉蝶瞪大雙眼：！！！
沈桃：“有點想。”
“等下，沈桃姑娘，你……你……”玉蝶慌了，她方才見過這把劍打人的厲害，她不知道這裏面有什麽誤會，怎麽會突然明明猜到對方是自己發父親卻還要殺了對方呢？
沈桃笑著眼裏卻冷冷的看她，“你不是帶我來看他的嗎？”
玉蝶咬咬嘴唇，“我……”
觀青似乎猜到了什麽，也感受到了那不禁谷谷主的目光，眼神裏似乎含著淚，懊悔、激動又痛苦隱忍，甚至不敢上前來說上半句話。
“不過你說要給我介紹的人不會是他吧？這可不行哦。”
沈桃似乎並不關心這位冒出來的爹。
她只關心自己的情劫和飛升。
玉蝶眨眨眼，似乎想彌補：“那個，那只貓，你已經見過的，他平日裏愛護自己，毛毛摸起來很舒服的，軟乎乎的。”
沈桃沒興趣。
“知道了，沒興趣。”
他們在這說了半會兒，那位不禁谷谷主才踏著虛空向沈桃走來。
他越走越近，面貌的變化越大，從那張俊秀若天神的面容到皺紋爬滿眼角，一頭黑發不受控制地變白，華發滿頭。
連皮膚都不再細嫩。
他停在驚雷劍前面，想笑眼淚卻從眼角落下。
“你……”
他甚至不知道怎麽稱呼自己的女兒，他不喜歡音音這個名字，他的女兒不叫音音。
沈桃從驚雷劍上站起來，玉蝶化成蝴蝶落到玄貓與戎虎中間。
驚雷劍化成人形，雙手負在身後，周身纏繞著雷電，面色很不友好，一副為沈桃撐腰的模樣。
沈桃見那人說不出話，便自行開口，“看看翅膀。”
那人連連點頭，“好，好。”
他身後瞬間長開一雙大翅膀，比沈桃的還要大，顏色更絢麗更深一些。
沈桃覺得還是自己的好看。
他見沈桃面無表情，連連解釋：“我、我……扶仙一族除了你便只有我了，不會有錯的。”
他聲音很緊張，急切的想證明些什麽。
驚雷劍嗤笑，什麽狗屁東西，“只有你就只有你，她非得認你不可？”
觀青說不上來，他感受不到沈桃現在的情緒波動。
她似乎前所未有的平靜。
點點頭，輕輕吐出三個字：
“我知道，但我不想認你。”
觀青：更不敢說了，嚶嚶嚶
題外話：本來不想說，怕劇透，但看到大家對男主給女主靈根打印記的事情有誤會，所以還是解釋一下吧。
也就把更新時間提前了一下~
可能我不會寫男主，沒有塑造好，但這件事確實和男主無關。
女主失去靈根不是男主害的，男主留下的不是印記是妖丹，是女主當時必需的一個東西，男主為了報恩借給女主，但情況緊急，他沒來得及和女主說也沒來得及拿回來。
後來女主被剔除靈根的時候，也就是別人已經在剔除女主靈根的時候才被人發現了男主的妖丹，至於為啥沒人發現是妖丹，小幺之前說過，沒成型。
會不會說太多了
就解釋這一點，其他的可能也確實是我沒塑造好，但這個真的是誤會
謝謝大家的理解和包容，我會好好學習，多看看別人的塑造方法，以後一定會越寫越好的~~~~
感謝你們~~~~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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