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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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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

第八章

三千年,對於仙界之人而言不算太長,但也足夠四海八荒改變許多事了。

碧霄原本不覺得三千年久,但當她拉著玄清湊近仔細看的時候,才恍然發覺,曾經的少年是真地長大了。

他長得更高了,肩膀變寬了,臉龐輪廓也更豐俊了。

看著她的眼神裏雖仍舊是從前的濡慕親近,但卻多了幾分男人的堅毅,那是時間賦予他的氣質。

碧霄忍不住擡手摸了摸玄清的頭頂:“我們玄清長大了呢。”

玄清乖乖彎下腰與碧霄保持身高齊平,好方便她揉他腦袋。

以前小師叔就最喜歡摸著他頭誇:“我們小玄清最聰明了,學什麽都快,那麽難的劍法小師叔只教一遍就會了呢。”

每次玄清都不會承認其實他已經偷偷練了好幾個晚上,因為那是他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碧霄輕輕拍了兩下他的腦袋,指尖忽然順著頭發往下一滑,捏住他臉頰,瞇起雙眼:“你這次上天界不是專門來看我的吧?要不是我讓青羽去請你,你恐怕還不會過來是吧。”

玄清猝不及防被碧霄捏住臉頰,一時有些楞住。

這些年,自他在落霞峰開山立宗,門下弟子遍布,走到哪兒都被尊稱劍宗,已經習慣了在弟子們面前保持威儀清冷形象,弟子們見到他也都是恭恭敬敬的。

也就只有小師叔,依舊會把他當成從前那個少年,揉他的頭,捏他的臉。

玄清清俊的臉被碧霄用指尖揪住,再配上他錯楞的表情,看起來實在是有些滑稽。

碧霄見他呆住不說話,手上又使了些力,揪得他白細的面皮很快就紅了起來,挑眉道:“果然被我說中了是吧?啞口無言了?”

“嗯……小師叔喜怒,是玄清錯了。”玄清耷下眉毛認錯,但他雖然口中說著告饒的話,但卻一點沒有把自己臉頰從碧霄手裏救出來的意思,就那樣動也不動任碧霄五指□□。

碧霄看著他那副老老實實任憑處置的樣子,即使心頭對他有氣,也不忍再苛責他。

“好了,就饒你一回,下次再敢不來閉月宮,我定親自去落霞峰教訓你。”碧霄又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以示警告。

玄清眼眸含笑,少年氣自然而然流露:“知道了小師叔,玄清再也不敢了。”

碧霄也笑起來,“這還差不多。”

玄清看著小師叔明艷的笑容和清亮眼神,其實,這麽多年,沒變的人只有小師叔一個。

“對了,快過來,我有樣東西給你。”碧霄轉身走到黑檀矮案前,拿起那枚劍穗交給玄清。

玄清看到劍穗,眼神微凝:“這是……”

“這枚劍穗早在我大婚前就做好了,你一直不來天宮,我也沒機會送你,你其他幾位師伯的都我給了,就你的我放了這麽久,喏,給你。”

別小看這劍穗,玉雕是碧霄花了大力氣從南海深處取來的原石靈玉淬煉而出,就連流蘇穗也是用鮫妖骨筋織成。

將這劍穗掛在兵器上,能加持攻擊力,還能養出兵器器魂,是碧霄親手制作出來的獨一無二的寶物。

玄清怎會不認識這劍穗,他早就在三師伯的雷火錘和四師伯的昆侖扇上見過。

可他不知道,原來,他也有。

“你的問心劍呢,拿出來我給你掛上。”碧霄說。

玄清揮袖將劍召出,一把碧熒色長劍出現在眼前。

碧霄仔細理好流蘇,幫他系在劍柄上,系好後滿意地打量兩眼:“嗯,不錯,顏色很襯。”

玄清輕輕摸了摸觸手冰滑的鮫骨流蘇,笑著對碧霄道:“謝謝小師叔。”

兩人在殿中敘話家常,青羽就站在殿外守著,許久未見,碧霄自然是要問問玄清這些年都幹了什麽。玄清便將自己在落霞峰開山立宗的事講給碧霄聽,還有自己這些年在三界游歷的經歷。

碧霄聽得專註,聽到新鮮事時會問上幾句,聽到他化險為夷時會滿意點頭,聽到他如今徒弟遍布便會心一笑。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就連夜幕降臨,兩人也沒有註意。

中途青羽進來給碧霄送過一次靈飲,見她和玄清聊得開心,便沒有出聲提醒,又默默退了出去。

碧霄和玄清點燈長談,淩霄殿的宮燈也亮了整整一晚。

直到臨近子時,玄清才站起身:“小師叔,時間不早,您休息,我該走了。”

碧霄看了看外面:“原來都天黑了。我讓青羽給你收拾一間居殿,歇一晚明日再回落霞峰吧,也用不著這麽趕。”

玄清只得道:“小師叔有所不知,洛英還被我施著定身術小以懲戒,我得去將她帶回落霞峰思過,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在您面前鬧出笑話,惹您不開心。”

碧霄聽著覺得有些怪異,但她沒有追問,只點頭笑道:“也好,那你便將她帶回去吧,那孩子好好栽培,將來還是有一番作為的。”

“多謝小師叔體諒。”

玄清辭別碧霄,一步三回頭出了閉月宮。

待他離開後,碧霄淡笑著道:“青羽,原來玄清不是專程來看我的呢。”

青羽想了想,找了一個最能說服娘娘的理由:“但玄清神君知道洛英給您添堵了,所以他專程來帶走洛英讓您眼前清靜。”

碧霄看著珠簾門,過了片刻笑起來:“好吧,那我原諒他了。”

天界的夜幕星宿閃爍,八十一神宮宮燈延綿,這是凡間看不見的美景。

玄清剛一走下閉月宮臺階,忽被兩名突然出現的黑面神將攔住。

“玄清神君,請這邊走,帝君要見你。”

聽到對方這樣說,玄清一點兒也不意外,他知道,該來的早晚會來。

以那人手眼通天的本領,他在小師叔此處滯留幾個時辰,早便知道了。

不,恐怕在他剛一上南天門,亦或是更早,他從落霞峰離開時,那人就知道了。

“帶路吧。”玄清神色從容。

兩個守將也不多話,帶著玄清轉身往淩霄殿行去。

到了淩霄殿,守將推開殿門,分守左右,讓玄清自己進去。

淩霄殿殿門大開,一股渾厚威壓撲面襲來,就連站在左右的兩名守將都踉蹌幾步險些沒站穩。

玄清雙腳定地,穩住身型,不動聲色與那股威壓對抗。

一場無聲的較量在空氣中進行。

良久,玄清的嘴角忽然沁出一絲鮮血,他擡手去抹,殿中那道逼迫性的威嚴之力才慢慢收回。

走進大殿,九重階上端站著黑袍負手的男人,居高臨下的目光冷冷睥睨著玄清。

“你違背了約定。”那雙狹長深沈的眼射出淩厲的光。

玄清脊背挺拔,不卑不亢:“是。”

他一改在碧霄面前時靦腆乖順的少年氣質,用一種正面交鋒的姿態迎接白澤即將降下的怒火。

“你知道違背了我的話,後果會如何。”白澤走下臺階。

“那我倒要問問白澤帝君,將洛英封為芳華將軍,是何用意?”玄清不答反問。

白澤嘴角露出一絲讓人無法揣摩的弧度:“有能者,孤自要重用。”

“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做事從不考慮小師叔的感受。”玄清道。

“小師叔?”白澤危險瞇起雙眸,“孤說過,你沒有資格叫她小師叔。”

玄清也絲毫不肯退讓:“我願意怎麽叫,就怎麽叫。”

黑袍驀地一揮,白澤一掌擊在玄清胸口。

“呃……”玄清被那遒勁掌風震得連退三步,撐住後,依然用執拗地眼神直直盯著白澤。

白澤面無表情,指間捏起一道白光飛向玄清腳踝。

玄清頓時痛得面色發白——他的腳踝筋韌被白澤挑斷了。

“剛才一掌,是對你擅闖天宮的懲罰,這道腳筋,是對你違背約定的懲罰。”白澤淡淡地道,“下次再敢,就沒這麽輕松了。”

玄清頭上的冷汗順著發際流下,但他沒有還手,而是硬生生受了這兩道。

“如果有一天小師叔知道了你做的這些事,她永遠不會原諒你的。”玄清擡頭,目光銳利地盯著白澤。

“一個卑劣貪婪的覬覦者,沒有資格在孤面前提她。”白澤漆黑眸中盡是冷酷,“不想死的話,滾回你落霞峰。永遠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玄清撐起身,忍著腳踝銳痛走向殿門,走到門口時他回身,眼神筆直看著白澤:“你最好祈禱小師叔永遠不要知道真相,否則我不敢想象她會有多傷心。”

白澤下頜收緊,眼神愈發淩厲。

本就狹長漆黑的眼,因為眼神的氣質,經年累月變得越來越深不可測。

他走上九重階,拄著天君權杖坐在鼎椅中。

深邃的面龐半明半暗,偌大的淩霄殿空無一人,只有白澤幽幽的聲音響起:“那種事情,永遠不可能。”

/

玄清出了淩霄殿後,又去到洛英暫住的居殿。

他臨走時給洛英封了定身術,沒到時辰洛英無法自行解開,所以洛英還被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直到玄清去而覆返,洛英忍了幾個時辰的眼淚才掉落下來,委屈得不行。

玄清並未立即替她解開定身咒,而是直接將她拎起來往外走。

一路疾風電馳,千裏之術回到落霞峰後才給洛英解了術法,勒令她立即回洞府閉關思過。

但以洛英的性子哪裏肯就這樣罷休,她喋喋不休攔住玄清理論,問他憑什麽這樣對自己。

玄清身上兩處被白澤打傷,忍著面色發白耐心同她解釋:“芳華將軍這個稱號並不是你靠自己的本事掙來的,白澤帝君封你這個神銜有他另外的目地,舅舅不想你成為他擺布的棋子。”

“那又怎麽樣,我自己願意!只要帝君信任我,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洛英直接揚言。

“我看你是魔怔了。”玄清搖頭,不欲再聽她天真言論,直接將她關進洞府,並道:“好好在裏面給我面壁打坐,半年後我再放你出來。”

結界一封,玄清終於‘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白澤那一掌,起碼用了五成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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