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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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1）
音樹去樸月房間的時候，樸月正躺在床上，除了臉上有道被磕破的傷口外，沒有缺胳膊少腿，看上去也沒什麽大礙。
音樹松了一口氣。
她真擔心樸月因為這事兒出現什麽大毛病，要真的，她肯定會自責很久。
又詢問，確定臉上這道傷疤不會留下印記後。
音樹才問起這件事到底是怎麽樣個狀況。
樸月就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
原來樸月不是失蹤，也不是被宋嘉繪給騙出去的，而是被軍艦上逃跑的原旦給悄咪咪挾持了。
原旦可能刺殺原憲失敗，完事兒記得音樹是個女的，或者是想報覆，所以殃及樸月。
qwq說起來，音樹覺得可能還是和自己有關。
但是在不久後才其他士兵才發現樸月是被原旦挾持的。而那時候，音樹他們已經出去尋找了，再來，音樹和欽州已經掉下沙漠了，所以就正好錯開了。
“是這樣啊。”音樹聽明白前因後果，發現自己弄錯了，“我還以為是宋嘉繪騙你出去的……”
是原旦幹的事的話，那她好像就誤會宋嘉繪了。
樸月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怎麽可能，我看上去像是會被宋嘉繪騙的樣子嗎？！”
音樹瞅了一眼：“唔……不像。”
樸月聽見回覆心滿意足，轉頭喝了口水，說起宋嘉繪又憤憤不平起來：“雖然她沒有把我騙出去，但惡心到我了。”
音樹不解，接過她的杯子，疑惑地問：“怎麽了？”
“就，我那時候一被救回來，她就開始叨不叨叨。”樸月一邊說一邊氣得從床上撲騰起來，眼睛鼓鼓的，看樣子被氣得不輕，“說什麽，我偷玩失蹤、不顧全大局，害得老師和欽州去找我，然後還害得軍艦行程被耽誤啊什麽的……”
音樹聽得挑了挑眉頭，想不到宋嘉繪這麽愛搞事情：“她真這麽說呀？”
樸月想起被宋嘉繪那副小人姿態就生氣：“對啊！你也知道她那個人，說話陰陽怪氣，雖然每句話都像是在安慰我，但是實際上裏裏外外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宋嘉繪還真是這樣一個人。
每句話都像是姐妹情深、同學情長，實際上一言一字，都是挑好了的刺。
音樹覺得她大概就是那種電視劇裏，一言兩語全是汙蔑，最後來句全都是我的錯的那種，超級討厭的女配。而且還是那種，一旦得罪了就特別容易纏上你的女生。
偏偏不知道為什麽，宋嘉繪就好像和她有仇似的。
音樹也知道這種人最好就是別搭理，可她也不是任人欺壓的軟柿子。她討厭事情討厭被人議論，可更討厭被道德綁架。
可宋嘉繪最擅長的就是，全世界都是我爸，不讓我就是欺負我。
這種人……
“我知道的。”音樹深有所感地點頭。
樸月憋了一天，抓住一個意見相投的人，立馬又開始絮絮起來，還直接坐在床/上，伸出手開始比劃宋嘉繪常做的動作，模仿宋嘉繪的語氣說話。
真他媽的惟妙惟肖、深得精髓，要是不看臉只聽聲音，音樹真的以為宋嘉繪在場。
兩個人說著悄悄話，一掃之前的氣憤，快樂又開心。
江愔就在這種氛圍裏走過來。
剛巧音樹說完在門口的時候，她和宋嘉繪的交流。樸月正想象著畫面，開口就說好、爽快，破口笑出聲的時候，金屬制的門被敲響了。
門其實一直都是打開的，敲門只是個禮貌環節。
兩個人一起看過去。
站在門口的是江愔。
音樹一見到是他，有些疑惑的，但還是連忙站了起來，“小江哥哥，你怎麽過來了？”
江愔笑容溫和，扶著她坐下說：“我過來找你。”
音樹：“找我？”
江愔點頭，再看向樸月講：“嗯，你不是從沙漠裏回來嘛，我看看你有什麽出什麽事。”
他側了側頭，再看向樸月，笑意依舊文雅：“順便看看樸月同學身體怎麽樣了。”
樸月不覺得他是來看自己的。
這位新同學神出鬼沒的，昨天那件事出現的時候，他就不知道在哪兒。這個時候，哪裏會是關心她。
不過，聽著他和音樹一來一回的對話，樸月也聽的是雲裏霧裏，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她記得，江愔是新轉來的吧？
音樹和江愔應該不認識吧？
怎麽她失蹤一晚上，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樸月木著腦袋看向兩個人，手指僵硬：“你們……”
音樹看她這樣才想起來，在樸月眼裏，他們倆應該素不相識才對，說上輩子認識就太假了，她指了指江愔，想了個借口：“我前兩天才發現他是我以前的領居家哥哥……”
樸月好像是聽明白了，她點頭，“噢，這樣啊。”
她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但無論哪裏不對，肯定不會是她的好朋友音樹的不對勁。
她微微側頭，看向不對勁的江愔同學，想要觀察一下，卻正好對上了江愔的眸光。
幽深的，平靜的，古井無波的。
樸月被這深邃吸引得怔了一下。
——她怎麽覺得，這雙眼有點邪，就，不像人的眼睛。
下一刻，江愔卻在她疑惑的目光裏，沖她溫和地笑了下。
特別斯文守禮、溫文爾雅的笑容，和剛才那雙眼睛，像不是一個身體展現出的。
樸月半是清醒，半是恍惚。
江愔沒有理會她，別開頭看向音樹：“樹苗，我找你有點事。”
“咦。”音樹明白江愔的意思，站了起來，“月月，我先出去一下。”
迷迷糊糊的樸月沒什麽反應，就點頭。
這一片的走廊都空無一人，清晰的能很明顯的聽見腳踩在地上的聲音。
江愔在前領路，穿過靜謐走廊，最終停在一個角落裏。
不知道怎麽回事，到這個地方，音樹感覺一直在身上堆積的壓迫感，那種被監/視的感覺，短暫地消失了，她渾身舒暢了些，側頭看向江愔。
“小江哥哥有什麽事要和我說？”
避開樸月，繞了這麽遠，肯定是有什麽悄悄話想講。
江愔點頭，卻只是說：“是原憲救的你們嗎？”
音樹不明白他怎麽忽然關心起這個了。
不過她從不騙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小江哥哥，於是點頭：“嗯……”
“一起過夜了？”
“嗯，還有欽州。”
江愔眸色一暗，低頭喃喃：“果然……”
他聲音實在太輕了，這樣靜謐的環境下，音樹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麽。不過眼看他氣色不太好的樣子，音樹不覺得他說的會是什麽好事情，她微微皺起眉頭，關心地問：“小江哥哥你說什麽？”
江愔卻沒有再說那兩個字，反而緩緩擡起頭看向音樹。
他文雅的面容難得肅穆，黑眸沈靜深邃得讓人心慌。
音樹在他的註視下，秀氣的眉毛皺得越來越緊。
在她的記憶力，小江哥哥一直都是微笑的、陽光的、溫和的，無論遇見什麽事情，他都會很輕松，很漫不經心地幫人解決。
現在這樣的表情，音樹從來沒有見過。
記憶裏的小江哥哥，不會是這樣的。
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只覺得看上去不會是件小事。
“小江哥……”
她想開口問。
江愔卻先一步打斷了她的問題，說出答案。
“樹苗，你離原憲遠一些，他不是好人。”
他的聲音和眸色一樣清寒肅穆。
像是落地生根，紮在音樹的心底。
如果是剛來的時候，音樹肯定會點頭，肯定也會覺得指揮官不是好人。
可到了現在，經歷過這麽多事。
她覺得不對。
原憲不是壞人。
但看著江愔那樣嚴肅的神情，音樹斟酌著開口：“小江哥哥和指揮官有來往？”
她覺得直接反駁不太好。
小江哥哥說不定也是和之前的她一樣，聽見過原憲的壞名聲，對他產生了誤解。
畢竟人都是要相處久了才知道對方會是個什麽樣的人。江愔如果和原憲沒有什麽來往，那麽說原憲也是壞人也在情理之中。
“沒有。”江愔眸色深暗。
果然如此。
音樹抿了抿唇，開口說道：“小江哥哥應該試著和指揮官有些交往，這樣你就會知道他不是壞人的。”
不僅不是壞人。
還是個公正無私、大度能幹的好領導。
小江哥哥一直都很好說話，這樣的誤會，音樹覺得解開了就好。
可這一次，江愔卻搖頭。
“樹苗，你被他騙了。”
音樹懵懵的擡起頭，看向江愔的水眸裏全是疑惑：“啊？”
她不明白江愔為什麽這麽執著，還會說她被騙了這樣的話。
她怎麽會被騙，那些事情都是她親身經歷的呀。指揮官被貓咪們喜歡是真的，包容弟弟也是真的，沙漠裏，他讓房子給欽州住是真的，後來隱瞞傷勢讓欽州先一步治療也是真的。
再者說。
即便都是假的。
可她有什麽價值讓一個總指揮官，花這麽多心思來騙。
在這個世界裏，她一無所有，原憲應有盡有。她站在金字塔底，原憲是高高立在金字塔頂的強者，兩個本該素不相識、扯不到一塊兒的人。即便和原憲有些來往，也只是對方的善意。
而其他，唯一的交際還是原著裏被掐死的交際。
這樣的她，有什麽值得原憲去騙的。
音樹覺得沒有。
“小江哥哥，指揮官沒必要騙我的。”
她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
江愔看著她清澈的眸光，腦海裏浮現以往一切。
以前，她也是這個樣子看著自己，然後，堅定而倔強地點頭，最終義無反顧奔向別的未來。
那時候。
現在。
江愔腦海所有思緒像是團成亂麻，音樹的眼神讓他再克制不住。
他很匆忙地擡起頭，急促而淩冽：“原憲他殺了，嘶……”
他的姿態像是野獸脫籠，擡起頭時眼尾猩紅，像是要滴出血滴子，整個人如同被重擊過的猙獰而面目全非。
音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江愔。
有些畫面模模糊糊在她腦海裏出現，可她什麽也沒有抓住，什麽也沒有看清，那些畫面轉瞬即逝，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音樹沒有這樣的感受，她伸手敲了敲腦袋。
可是沒有任何變化。
江愔卻慢慢地緩過神來，思緒變得清晰正常，眼尾的紅也消散了一些。
想伸手，像是安撫她。
但音樹卻下意識的，被腦子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意念，推動著直接往後退後一步。
其實只是小小的一步。
但退一步。
江愔的手正正好落空。
他半垂著，在空中，看上去很落寞。
音樹這時候才清醒過來。
她好像避開了江愔的手，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身體自然的反應，潛意識說著害怕？
可她怕什麽。
小江哥哥是和她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人啊……
音樹沒有想得明白。
江愔卻慢條斯理收回了手，擡起頭看向音樹，剛才猙獰危險的模樣消失不見，他又變得和往日一樣斯文溫雅。
他這一回沒有再伸手，只在唇角掛了點溫和的笑。
語調嗓音都溫和，仿佛那個怪異恐怖的人不是他。
他說：“別怕，樹苗。”
小時候。
孤兒院裏沒有錢，停電的晚上。
夜盲的音樹總會膽戰心驚，那時候一直都是江愔陪在她身邊，和她說，
別怕，樹苗。
有一個人在身邊，夜晚孤單而冷清的害怕的確會跟著消散許多。
那些年，他們就是這樣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
她的確不應該怕。
心底的那份恐懼來得莫名其妙、無緣無故。
音樹鎮定下來，點了點頭。
她也明白剛才自己退後的那一步，對江愔來說是一種別樣的落空。
她走上前，主動握住了江愔的手。
“我不怕，小江哥哥，你沒事吧？”
少女白皙的手很柔軟，溫柔而柔和。
她不胖，手指很纖細，可是握起來真得像是軟綿綿的棉花糖，那種柔若無骨的感覺，還夾雜了一些甜滋滋的意味。
這樣的手。
不抓緊的話，肯定會離開吧。
江愔眸色暗了暗，擡起頭笑意仍舊溫和，解釋剛才的事情：“剛才可能是犯病了。這個身體一被氣到，就會出現這種癥狀，不過也沒有關系，就是疼一下而已。”
一被氣到就會這樣？
音樹有些懵，剛才她和江愔爭辯原憲的事，就讓他這麽生氣，都氣到直接犯病的地步嗎。
原憲……
原憲和江愔應該素不相識啊。
小江哥哥怎麽會對他有那麽大的敵意，或者說是誤解？
江愔黑眸觀察她的神情，看著她秀氣眉毛半擰著，卻沒有松開半點手，也沒有再有半分抗拒。
他大概知道音樹會做什麽選擇了。
江愔唇角一勾，像是詼諧打趣，卻將音樹從思索裏拽了出來。
“所以，樹苗你不要惹我生氣了。”
他笑瞇瞇的。
音樹自然點頭，“我沒事惹你生氣幹嘛。”
她最不擅長的就是氣人懟人了好吧(╯▽╰)
“所以樹苗，離原憲遠一些，他不是什麽好東西。”江愔似乎很滿意，舊話重提。
“小江哥哥，原憲真的是好人。”音樹反駁最後的一句話。
江愔垂了垂眼，看上去很委屈，直接伸手在音樹的頭上輕叩了一下，“剛才還說不氣我。”
話是這麽說。
“可是小江哥哥也不能汙蔑人啊，”音樹嫣然笑著，嘟了嘟嘴，很正經地說，“離遠一些可以，他本來就和我沒什麽牽扯，不過小江哥哥不能帶偏見看人，雖然也不知道你這偏見是哪兒來的。”
“不是偏見。”江愔唇角壓了壓，“樸月不會騙你，我也不會騙你。”
“樸月？”怎麽說起樸月了，音樹更迷糊了。
江愔卻只說了這一句，沒有解釋，轉頭說起，“既然沒有牽扯，那咱們就不說了。反正離遠一些，不要喜歡上他就好。”
“怎麽會……”
越說越奇怪了。
從離遠一些，直接到了喜歡上。
雖然指揮官是個好人。
也的確很像她腦海裏喜歡的那一種人。
但音樹也沒那麽容易喜歡上一個人。
“不會就好，我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江愔沒有多說，這一句話說完後，講起了別的，
“既然我們在這兒遇見了，以前說的話就可以繼續實現了。到時候我們去同一所學校，然後，你不是想開甜點屋嗎，你就開一家甜點屋，我在隔壁開個書店，人家看書看累了，我就推銷你的甜點，到時候我們互利共贏……”
音樹聽他一字一句說起當年兩個人約定的理想，有些感動又有些窘。
“小江哥哥是不是忘了，這個地方沒有幾本紙質書的。”
江愔笑了笑：“呀，還真忘了。”
音樹撇嘴，“你開個鮮花店吧，到時候賣不出去的花，我幫你回收，全部做成甜點，也叫互利共贏。”
江愔問：“回收會給錢嗎？”
“我是幫你清理垃圾，應該是你給我錢。”音樹很理直氣壯的模樣。
江愔看著她，眸光寵溺，嘴裏卻嚷嚷：“完了，樹苗變成奸商了。”
音樹蹦跶起來：“才沒有，這明明就是互利共贏。”
一來一回，又仿佛變成了最初的模樣。
回到年少無知的日子裏，無憂無慮。
自從江愔和院長媽媽相繼死後，音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心的說過話了。
當一個成熟的大人太累。許多話都不能說出口，要小心、要仔細、要克制著做大家眼中最好的自己，這樣才會被喜歡，才可以更加容易的得到一個美好未來。
可是太累了。
這樣的生活像是一個機器，沒什麽在乎，卻又什麽都要小心。一個人孤單而謹慎，路上說真心話的也沒有幾個。
音樹壓抑太久。
好不容易等到小江哥哥回來。
他會和自己說未來，會說不孤單的未來。
她很開心。
所有一切卻在悄然無聲的情況下，被一雙陌生、冰冷的眼睛收入眼底。
喜怒與悲歡，全部被第三人分享。
【小劇場】
苗苗：指揮官絕對不會騙我的，騙我有啥用啊。
原老師：對，我從不騙人。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22020815 1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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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樹去樸月房間的時候，樸月正躺在床上，除了臉上有道被磕破的傷口外，沒有缺胳膊少腿，看上去也沒什麽大礙。
音樹松了一口氣。
她真擔心樸月因為這事兒出現什麽大毛病，要真的，她肯定會自責很久。
又詢問，確定臉上這道傷疤不會留下印記後。
音樹才問起這件事到底是怎麽樣個狀況。
樸月就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
原來樸月不是失蹤，也不是被宋嘉繪給騙出去的，而是被軍艦上逃跑的原旦給悄咪咪挾持了。
原旦可能刺殺原憲失敗，完事兒記得音樹是個女的，或者是想報覆，所以殃及樸月。
qwq說起來，音樹覺得可能還是和自己有關。
但是在不久後才其他士兵才發現樸月是被原旦挾持的。而那時候，音樹他們已經出去尋找了，再來，音樹和欽州已經掉下沙漠了，所以就正好錯開了。
“是這樣啊。”音樹聽明白前因後果，發現自己弄錯了，“我還以為是宋嘉繪騙你出去的……”
是原旦幹的事的話，那她好像就誤會宋嘉繪了。
樸月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怎麽可能，我看上去像是會被宋嘉繪騙的樣子嗎？！”
音樹瞅了一眼：“唔……不像。”
樸月聽見回覆心滿意足，轉頭喝了口水，說起宋嘉繪又憤憤不平起來：“雖然她沒有把我騙出去，但惡心到我了。”
音樹不解，接過她的杯子，疑惑地問：“怎麽了？”
“就，我那時候一被救回來，她就開始叨不叨叨。”樸月一邊說一邊氣得從床上撲騰起來，眼睛鼓鼓的，看樣子被氣得不輕，“說什麽，我偷玩失蹤、不顧全大局，害得老師和欽州去找我，然後還害得軍艦行程被耽誤啊什麽的……”
音樹聽得挑了挑眉頭，想不到宋嘉繪這麽愛搞事情：“她真這麽說呀？”
樸月想起被宋嘉繪那副小人姿態就生氣：“對啊！你也知道她那個人，說話陰陽怪氣，雖然每句話都像是在安慰我，但是實際上裏裏外外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宋嘉繪還真是這樣一個人。
每句話都像是姐妹情深、同學情長，實際上一言一字，都是挑好了的刺。
音樹覺得她大概就是那種電視劇裏，一言兩語全是汙蔑，最後來句全都是我的錯的那種，超級討厭的女配。而且還是那種，一旦得罪了就特別容易纏上你的女生。
偏偏不知道為什麽，宋嘉繪就好像和她有仇似的。
音樹也知道這種人最好就是別搭理，可她也不是任人欺壓的軟柿子。她討厭事情討厭被人議論，可更討厭被道德綁架。
可宋嘉繪最擅長的就是，全世界都是我爸，不讓我就是欺負我。
這種人……
“我知道的。”音樹深有所感地點頭。
樸月憋了一天，抓住一個意見相投的人，立馬又開始絮絮起來，還直接坐在床/上，伸出手開始比劃宋嘉繪常做的動作，模仿宋嘉繪的語氣說話。
真他媽的惟妙惟肖、深得精髓，要是不看臉只聽聲音，音樹真的以為宋嘉繪在場。
兩個人說著悄悄話，一掃之前的氣憤，快樂又開心。
江愔就在這種氛圍裏走過來。
剛巧音樹說完在門口的時候，她和宋嘉繪的交流。樸月正想象著畫面，開口就說好、爽快，破口笑出聲的時候，金屬制的門被敲響了。
門其實一直都是打開的，敲門只是個禮貌環節。
兩個人一起看過去。
站在門口的是江愔。
音樹一見到是他，有些疑惑的，但還是連忙站了起來，“小江哥哥，你怎麽過來了？”
江愔笑容溫和，扶著她坐下說：“我過來找你。”
音樹：“找我？”
江愔點頭，再看向樸月講：“嗯，你不是從沙漠裏回來嘛，我看看你有什麽出什麽事。”
他側了側頭，再看向樸月，笑意依舊文雅：“順便看看樸月同學身體怎麽樣了。”
樸月不覺得他是來看自己的。
這位新同學神出鬼沒的，昨天那件事出現的時候，他就不知道在哪兒。這個時候，哪裏會是關心她。
不過，聽著他和音樹一來一回的對話，樸月也聽的是雲裏霧裏，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她記得，江愔是新轉來的吧？
音樹和江愔應該不認識吧？
怎麽她失蹤一晚上，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樸月木著腦袋看向兩個人，手指僵硬：“你們……”
音樹看她這樣才想起來，在樸月眼裏，他們倆應該素不相識才對，說上輩子認識就太假了，她指了指江愔，想了個借口：“我前兩天才發現他是我以前的領居家哥哥……”
樸月好像是聽明白了，她點頭，“噢，這樣啊。”
她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但無論哪裏不對，肯定不會是她的好朋友音樹的不對勁。
她微微側頭，看向不對勁的江愔同學，想要觀察一下，卻正好對上了江愔的眸光。
幽深的，平靜的，古井無波的。
樸月被這深邃吸引得怔了一下。
——她怎麽覺得，這雙眼有點邪，就，不像人的眼睛。
下一刻，江愔卻在她疑惑的目光裏，沖她溫和地笑了下。
特別斯文守禮、溫文爾雅的笑容，和剛才那雙眼睛，像不是一個身體展現出的。
樸月半是清醒，半是恍惚。
江愔沒有理會她，別開頭看向音樹：“樹苗，我找你有點事。”
“咦。”音樹明白江愔的意思，站了起來，“月月，我先出去一下。”
迷迷糊糊的樸月沒什麽反應，就點頭。
這一片的走廊都空無一人，清晰的能很明顯的聽見腳踩在地上的聲音。
江愔在前領路，穿過靜謐走廊，最終停在一個角落裏。
不知道怎麽回事，到這個地方，音樹感覺一直在身上堆積的壓迫感，那種被監/視的感覺，短暫地消失了，她渾身舒暢了些，側頭看向江愔。
“小江哥哥有什麽事要和我說？”
避開樸月，繞了這麽遠，肯定是有什麽悄悄話想講。
江愔點頭，卻只是說：“是原憲救的你們嗎？”
音樹不明白他怎麽忽然關心起這個了。
不過她從不騙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小江哥哥，於是點頭：“嗯……”
“一起過夜了？”
“嗯，還有欽州。”
江愔眸色一暗，低頭喃喃：“果然……”
他聲音實在太輕了，這樣靜謐的環境下，音樹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麽。不過眼看他氣色不太好的樣子，音樹不覺得他說的會是什麽好事情，她微微皺起眉頭，關心地問：“小江哥哥你說什麽？”
江愔卻沒有再說那兩個字，反而緩緩擡起頭看向音樹。
他文雅的面容難得肅穆，黑眸沈靜深邃得讓人心慌。
音樹在他的註視下，秀氣的眉毛皺得越來越緊。
在她的記憶力，小江哥哥一直都是微笑的、陽光的、溫和的，無論遇見什麽事情，他都會很輕松，很漫不經心地幫人解決。
現在這樣的表情，音樹從來沒有見過。
記憶裏的小江哥哥，不會是這樣的。
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只覺得看上去不會是件小事。
“小江哥……”
她想開口問。
江愔卻先一步打斷了她的問題，說出答案。
“樹苗，你離原憲遠一些，他不是好人。”
他的聲音和眸色一樣清寒肅穆。
像是落地生根，紮在音樹的心底。
如果是剛來的時候，音樹肯定會點頭，肯定也會覺得指揮官不是好人。
可到了現在，經歷過這麽多事。
她覺得不對。
原憲不是壞人。
但看著江愔那樣嚴肅的神情，音樹斟酌著開口：“小江哥哥和指揮官有來往？”
她覺得直接反駁不太好。
小江哥哥說不定也是和之前的她一樣，聽見過原憲的壞名聲，對他產生了誤解。
畢竟人都是要相處久了才知道對方會是個什麽樣的人。江愔如果和原憲沒有什麽來往，那麽說原憲也是壞人也在情理之中。
“沒有。”江愔眸色深暗。
果然如此。
音樹抿了抿唇，開口說道：“小江哥哥應該試著和指揮官有些交往，這樣你就會知道他不是壞人的。”
不僅不是壞人。
還是個公正無私、大度能幹的好領導。
小江哥哥一直都很好說話，這樣的誤會，音樹覺得解開了就好。
可這一次，江愔卻搖頭。
“樹苗，你被他騙了。”
音樹懵懵的擡起頭，看向江愔的水眸裏全是疑惑：“啊？”
她不明白江愔為什麽這麽執著，還會說她被騙了這樣的話。
她怎麽會被騙，那些事情都是她親身經歷的呀。指揮官被貓咪們喜歡是真的，包容弟弟也是真的，沙漠裏，他讓房子給欽州住是真的，後來隱瞞傷勢讓欽州先一步治療也是真的。
再者說。
即便都是假的。
可她有什麽價值讓一個總指揮官，花這麽多心思來騙。
在這個世界裏，她一無所有，原憲應有盡有。她站在金字塔底，原憲是高高立在金字塔頂的強者，兩個本該素不相識、扯不到一塊兒的人。即便和原憲有些來往，也只是對方的善意。
而其他，唯一的交際還是原著裏被掐死的交際。
這樣的她，有什麽值得原憲去騙的。
音樹覺得沒有。
“小江哥哥，指揮官沒必要騙我的。”
她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
江愔看著她清澈的眸光，腦海裏浮現以往一切。
以前，她也是這個樣子看著自己，然後，堅定而倔強地點頭，最終義無反顧奔向別的未來。
那時候。
現在。
江愔腦海所有思緒像是團成亂麻，音樹的眼神讓他再克制不住。
他很匆忙地擡起頭，急促而淩冽：“原憲他殺了，嘶……”
他的姿態像是野獸脫籠，擡起頭時眼尾猩紅，像是要滴出血滴子，整個人如同被重擊過的猙獰而面目全非。
音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江愔。
有些畫面模模糊糊在她腦海裏出現，可她什麽也沒有抓住，什麽也沒有看清，那些畫面轉瞬即逝，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音樹沒有這樣的感受，她伸手敲了敲腦袋。
可是沒有任何變化。
江愔卻慢慢地緩過神來，思緒變得清晰正常，眼尾的紅也消散了一些。
想伸手，像是安撫她。
但音樹卻下意識的，被腦子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意念，推動著直接往後退後一步。
其實只是小小的一步。
但退一步。
江愔的手正正好落空。
他半垂著，在空中，看上去很落寞。
音樹這時候才清醒過來。
她好像避開了江愔的手，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身體自然的反應，潛意識說著害怕？
可她怕什麽。
小江哥哥是和她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人啊……
音樹沒有想得明白。
江愔卻慢條斯理收回了手，擡起頭看向音樹，剛才猙獰危險的模樣消失不見，他又變得和往日一樣斯文溫雅。
他這一回沒有再伸手，只在唇角掛了點溫和的笑。
語調嗓音都溫和，仿佛那個怪異恐怖的人不是他。
他說：“別怕，樹苗。”
小時候。
孤兒院裏沒有錢，停電的晚上。
夜盲的音樹總會膽戰心驚，那時候一直都是江愔陪在她身邊，和她說，
別怕，樹苗。
有一個人在身邊，夜晚孤單而冷清的害怕的確會跟著消散許多。
那些年，他們就是這樣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
她的確不應該怕。
心底的那份恐懼來得莫名其妙、無緣無故。
音樹鎮定下來，點了點頭。
她也明白剛才自己退後的那一步，對江愔來說是一種別樣的落空。
她走上前，主動握住了江愔的手。
“我不怕，小江哥哥，你沒事吧？”
少女白皙的手很柔軟，溫柔而柔和。
她不胖，手指很纖細，可是握起來真得像是軟綿綿的棉花糖，那種柔若無骨的感覺，還夾雜了一些甜滋滋的意味。
這樣的手。
不抓緊的話，肯定會離開吧。
江愔眸色暗了暗，擡起頭笑意仍舊溫和，解釋剛才的事情：“剛才可能是犯病了。這個身體一被氣到，就會出現這種癥狀，不過也沒有關系，就是疼一下而已。”
一被氣到就會這樣？
音樹有些懵，剛才她和江愔爭辯原憲的事，就讓他這麽生氣，都氣到直接犯病的地步嗎。
原憲……
原憲和江愔應該素不相識啊。
小江哥哥怎麽會對他有那麽大的敵意，或者說是誤解？
江愔黑眸觀察她的神情，看著她秀氣眉毛半擰著，卻沒有松開半點手，也沒有再有半分抗拒。
他大概知道音樹會做什麽選擇了。
江愔唇角一勾，像是詼諧打趣，卻將音樹從思索裏拽了出來。
“所以，樹苗你不要惹我生氣了。”
他笑瞇瞇的。
音樹自然點頭，“我沒事惹你生氣幹嘛。”
她最不擅長的就是氣人懟人了好吧(╯▽╰)
“所以樹苗，離原憲遠一些，他不是什麽好東西。”江愔似乎很滿意，舊話重提。
“小江哥哥，原憲真的是好人。”音樹反駁最後的一句話。
江愔垂了垂眼，看上去很委屈，直接伸手在音樹的頭上輕叩了一下，“剛才還說不氣我。”
話是這麽說。
“可是小江哥哥也不能汙蔑人啊，”音樹嫣然笑著，嘟了嘟嘴，很正經地說，“離遠一些可以，他本來就和我沒什麽牽扯，不過小江哥哥不能帶偏見看人，雖然也不知道你這偏見是哪兒來的。”
“不是偏見。”江愔唇角壓了壓，“樸月不會騙你，我也不會騙你。”
“樸月？”怎麽說起樸月了，音樹更迷糊了。
江愔卻只說了這一句，沒有解釋，轉頭說起，“既然沒有牽扯，那咱們就不說了。反正離遠一些，不要喜歡上他就好。”
“怎麽會……”
越說越奇怪了。
從離遠一些，直接到了喜歡上。
雖然指揮官是個好人。
也的確很像她腦海裏喜歡的那一種人。
但音樹也沒那麽容易喜歡上一個人。
“不會就好，我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江愔沒有多說，這一句話說完後，講起了別的，
“既然我們在這兒遇見了，以前說的話就可以繼續實現了。到時候我們去同一所學校，然後，你不是想開甜點屋嗎，你就開一家甜點屋，我在隔壁開個書店，人家看書看累了，我就推銷你的甜點，到時候我們互利共贏……”
音樹聽他一字一句說起當年兩個人約定的理想，有些感動又有些窘。
“小江哥哥是不是忘了，這個地方沒有幾本紙質書的。”
江愔笑了笑：“呀，還真忘了。”
音樹撇嘴，“你開個鮮花店吧，到時候賣不出去的花，我幫你回收，全部做成甜點，也叫互利共贏。”
江愔問：“回收會給錢嗎？”
“我是幫你清理垃圾，應該是你給我錢。”音樹很理直氣壯的模樣。
江愔看著她，眸光寵溺，嘴裏卻嚷嚷：“完了，樹苗變成奸商了。”
音樹蹦跶起來：“才沒有，這明明就是互利共贏。”
一來一回，又仿佛變成了最初的模樣。
回到年少無知的日子裏，無憂無慮。
自從江愔和院長媽媽相繼死後，音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心的說過話了。
當一個成熟的大人太累。許多話都不能說出口，要小心、要仔細、要克制著做大家眼中最好的自己，這樣才會被喜歡，才可以更加容易的得到一個美好未來。
可是太累了。
這樣的生活像是一個機器，沒什麽在乎，卻又什麽都要小心。一個人孤單而謹慎，路上說真心話的也沒有幾個。
音樹壓抑太久。
好不容易等到小江哥哥回來。
他會和自己說未來，會說不孤單的未來。
她很開心。
所有一切卻在悄然無聲的情況下，被一雙陌生、冰冷的眼睛收入眼底。
喜怒與悲歡，全部被第三人分享。
【小劇場】
苗苗：指揮官絕對不會騙我的，騙我有啥用啊。
原老師：對，我從不騙人。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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