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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樓頭曲宴仙人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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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回到智府上的巫懷慕發覺智伯瑤不見了蹤影,氣的連連跺腳,一會兒的功夫怎麽這人又不見了。

馬車上的智伯瑤打了好幾個噴嚏,心裏只道:“不知誰人念我。”

她從那黑市出來之後,便直接動身前往情報中方無隅的所在地。

她生性要強,一天沒有事做就讓她渾身癢癢,何況看方無隅和衛永昌的樣子分明就是有大事要做可都對她絕口不提,這讓智伯瑤好生氣惱,她可從來不是嬌滴滴的小姐,她也可以是戰場上的助力,她會叫他們後悔的。

山路著實顛簸,走了一天一夜之後,車夫說什麽也不肯往前。

智伯瑤冷笑一聲:“好大的胃口,一錠銀子不夠,那再加一錠如何?”

車夫賠笑:“這位貴人,這可不是錢的問題,不管您為了什麽原因,且聽我一句莫要向前了!”

“為何?”智伯瑤不解。

車夫:“前面,就是春雨教的地盤,哪個敢進去送死?”

“春雨教?”智伯瑤似乎想起些什麽,“你說的難道就是二十年前那個一夜屠城的邪教?”

“可不是嘛?”車夫豎起一根手指示意智伯瑤小聲些,“祖宗哎,您可別這麽大聲說,小的心裏堵得慌,怕得很。”

“不是二十年前已經被滅了嗎?”智伯瑤笑他,“你怎麽怕成這幅樣子。”

“您要是執意往前,那小的可陪伴不起了。”車夫怕急了,驅車就要調頭。

智伯瑤暗笑一聲,隨手賞了他一錠元寶:“這車算是我的了。”

車夫連謝都不說,一會兒功夫跑的沒影兒了。

當真有這麽邪乎?智伯瑤嘴上不信邪,可心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雖然這地方偏僻,可是越往前走路段越是平整,看起來是有專人打理,此事頗讓人起疑。

驅車走了一會兒,智伯瑤只覺得氣氛越發詭異,只好棄車,由著那馬噠噠地往前跑,自己在一旁的樹林裏運起輕功來。

馬車跑了一段路,卻自己停下了,前進不是,後退也不是,智伯瑤看著那馬如同魔怔一般原地喘著粗氣,四只馬蹄噠噠作響可就是絲毫不前進半分如同受了驚嚇。

智伯瑤正遲疑間,忽然見到空氣中彌漫著淡粉色的霧氣,她急忙閉氣,那馬可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一下子不鬧騰了,非常安靜,不緊不慢地邁著步伐向前面走去。

不只是馬,路上走來一眾人,有男的,也有女的,清一色的目光呆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面,不知要去往何方。

智伯瑤心一橫,趁人不註意,走到了隊伍的最後頭,抓亂了頭發,面上抹了灰土,也做出一副神志不清的呆樣。

一路上見到不少居民,往來種作與外界無異,只是他們家家戶戶門前懸掛一面旗子,上面的圖案與智伯瑤在方無隅房內找到的無異。

那畫,這個地方,師父,之間究竟有怎樣的聯系?智伯瑤越發不安。

“停下!”伴隨一聲大喝,人、牲畜全都停了下來。

智伯瑤不敢擡頭只用眼角餘光一瞟,他們來到一座壯麗宮殿面前,高處蓮花臺上坐著一女子,四周煙霧繚繞,故而看不清她的面貌。

見著周圍人都跪了下去,智伯瑤縱有千千萬萬個不願意,也只好有樣學樣,在地上三拜九叩,口中高呼:“福澤寓吉,神恩永駐!”

拜完之後,各自有人領著去往居所。

智伯瑤留心觀察,只有青年貌美的女子才被留在這宮殿之中,其他人都被領到了別的居所。

全程無一人講話,卻井然有序,看得出來這個春雨教果真不是易於之輩,自己更該萬分謹慎。

從屋子兩側走進十幾個老嫗,她們梳著一絲不茍的發髻,一襲黑色的袍子拖地,表情同樣木訥,渾濁的眼球裏什麽也看不出來。

她們一個個輪流從這些被選中的女孩子面前走過,智伯瑤定了心神,放空了腦子,免得被看出破綻來。

這老嫗走了兩三遭,最終停在大門兩側恭候著總管的到來。

一個瘦高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他一身白衣,腦袋上頂了個白色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珠,不同於那些老嫗,他的眼珠轉動起來總算像個活著的人。

待那青年男子站定,智伯瑤才發現他沒有手,寬大的袖子裏面空蕩蕩的,越發襯托的他走路不穩。

老嫗挨個上前去,對著男子耳語。

此時藥力似乎散去,這五十人中有不少人已經清醒,一個個揉著眼睛,尖叫著想要退出門去。

“砰”的一聲,一把短刀飛出,將最先接近門口的女子釘在了門板之上。

那女子白色的衣衫上很刺眼地紮了一把黝黑的匕首,紅色的血液不斷從傷口湧出,她的嘴巴一張一合,每次張合必定有大量的血液湧出,她的眼神裏還在閃光,伸出手向著同伴呼救。

可沒有見過血腥場面的這些女子見了此景一個個巴不得離她遠點,還有那個敢施以援手。

大殿一時又安靜了。

面具男開口講話了,他的聲音是沙啞的,如同毒舌用它黏膩的身子滑過粗糙的石面:“還有誰要跑嗎?”

餘下的四十九人一時間倒是安靜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了主意。

老嫗把鞭子一揮,眾位哭天喊地的姑娘老實多了,站好了排成一排。

經過方才一亂,青年男子決計要她們吃些苦頭,對著老嫗們囑咐幾句便又晃著空蕩蕩的袖子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鞭子這時便毫無顧忌鞭笞著這些年輕的肉體,依照智伯瑤的性子早就要拔刀而起的。

可她一伸手才發現自己的刀在方才落在了馬車上,真是大意了,一毛錢難倒英雄好漢,巧婦難於無米之炊,隨身只餘一把匕首實在不利於大殺四方,智伯瑤於是咬咬牙,將這口惡氣咽了下去,倒要看看這夥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老嫗看來是長於刑罰的,一鞭下去直教人熱淚在眼眶裏打轉偏偏皮膚上絲毫不顯。

見著那些弱女子們被鞭撻得左右閃躲,智伯瑤也只好將她不屈的脊梁稍微彎了一些,從小受過的傷太多,這樣的痛楚她早已經不放在心上,於是也忘記了如何像平常人一樣大聲嚎叫。

做了太久的戰士,就已經不知道如何再為螻蟻。

該慶幸的是,那群老嫗除了手勁兒大些,會使些鞭子,卻是沒有武功底子,看不出智伯瑤的偽裝。

智伯瑤眼神一掃,卻也發現這群女子並不全然是弱女子。當中十幾個女子一直不斷有眼神交匯,從身形來看,她們武功也不弱,只是若是跟智伯瑤單打獨鬥起來,勝負尚未可知。

到底這裏是什麽地方?

有幾股力量對這裏虎視眈眈?

師父此刻究竟在何處?

智伯瑤嘴角上揚,事情,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刑罰完畢,又被送入水牢之中。

智伯瑤打了個哈欠,是想玩些打一巴掌給顆糖吃的游戲嗎?如果再不搞點新花樣出來,那她可要厭倦了這裏,而讓她厭倦,後果是很嚴重的,畢竟那一頓鞭子不能白挨。

水牢很暗,卻還是有一扇小窗能看到外面的光景。從這個方位看去,正好能看到民眾聚集在一起,對著一個蓮花座上的女子三拜九叩,聽她宣講教義。

今日講完教義,先前見過的那無臂面具男走上臺去,向眾人慷慨激昂地講述春雨教目前最大的敵人:方無隅!

聽到這三個字,智伯瑤更是打起精神,將無臂男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分外明白,於是她恍然大悟,應是這群教眾謀劃生事,於是師父奉命前來圍剿。

江湖勢力交由江湖處理,智伯瑤不得不承認對衛永昌有了幾分敬佩,從前只知道他在自己面前是個呆子,現在知曉了他不是沒有智謀的莽夫,出發前對他的抱怨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對他的幾分欣賞。

你已經亮出你的刀鋒,而我也要你知道我有與你比肩而立的勇氣和實力。智伯瑤眼珠子一轉,決心靠自己的力量將這裏攻破來個出其不意。

當天晚上,智伯瑤趁著眾人熟睡,翻身上了房梁,用隨身攜帶的匕首破開了梁木。

看到梁木是空心的時,智伯瑤露出欣慰一笑,看起來自己猜的果然不錯,絲竹的聲音曾傳入她的耳朵,在這麽個窮鄉僻壤裏面,恐怕也只有他們所謂的什麽教主才有資格欣賞這樣盛大的歌舞。

但願我猜的不錯,智伯瑤望著黑黝黝的洞口,深呼吸了一口氣,翻身進去了。

雖然衣服浸濕了水,黏膩地粘在身上讓人十分難受,好在智伯瑤行走江湖慣了,對於這樣的處境早已習慣,並沒有影響到她的攀爬速度。

越是向上,智伯瑤越是確信,這屋子的建造者是有意為之,房子內中是空的,不知這宮殿是如何佇立許久而沒有坍塌。

空的?想到此處,智伯瑤神色一變,忽然想到了少年時看過的一本書,那書還是師父珍藏,千叮嚀萬囑咐卻還是被智伯瑤得了手,偷書出來研讀了個兩三宿兒也沒看出花來,於是便自討沒趣將那書還了回去。

那書也沒什麽特別,是由一位建造師所寫,講述了一些奇門巧技,智伯瑤記得書中曾詳細描述過這類房屋內空而不倒,並且還可以隨時改變屋子的格局,只有一樣碰不得,那處便被稱為“屋眼”。

躲過了巡夜的侍衛,智伯瑤按照書籍上的方法判斷屋眼位置所在,正欲前往,忽然聽得身後一陣急促腳步聲。

智伯瑤握緊了匕首,藏在暗處,等身後那腳步聲接近之時,來了個出其不意,將那人絆倒也鉗制在自己懷中,匕首的寒鋒抵在那人喉頭:“不要輕舉妄動。”

被她刀鋒挾制的是一女子,正是先前在殿內交換眼神的女子之一,女子掙紮幾下,發現實力懸殊於是點頭算是表示順從。

“你們為何要跟著我!”智伯瑤問話是假,取得信任是真,“此地兇險,還請諸位速速離去,出去之後,煩請轉告一位方無隅義士,就說……”

“原來姑娘也是受義士所托!”女子兩眼放光緊緊抓住了智伯瑤的雙手仿佛見到知己。

智伯瑤便明白自己猜的不錯,方無隅在永昌王謀士、春雨樓樓主之外另外一個最廣為人知的身份,便是名滿天下的隱士,方隱士的大旗一出,號召力自然是有。

“你們來了多少人?”

“一十三人!”女子說,“叫我流光便是。”

說話間,其他人也跟了上來。

智伯瑤問她們可有什麽周全的計劃,流光答:“近期他們強擄民女,依照情報來看,是他們那個假教主不成了,他們於是想照樣子找個替代品。我們要做的就是當眾殺了他們教主,戳穿春雨教的謊言!”

智伯瑤聽到此處便覺得事有蹊蹺,這十三人所謂的周密計劃錯漏百出:“那相關的守衛配備呢?你們了解嗎?”

“他們自詡極樂凈土,守衛松懈的很,我看不消什麽力氣就能輕易拿下。”

智伯瑤依舊心有顧慮:“守衛松懈何以久攻不下?”

“只是外強中幹罷了。姑娘若是怕死,盡管一去,”流光說,“這情報是方先生給我們的,還有什麽需要質疑的嗎?”

不待智伯瑤應答,一聲金屬撞擊讓眾人回頭。

原是個掉隊的守衛,見到此處不知何時聚集了一些身份不明之人,驚得將手上的盾牌掉在了地上。

十三人同時出手,那人瞬間被紮成刺猬。

只是沒料到動靜有些大了,啥時間宮殿警鐘四起,腳步也越發密集。

顧不得智伯瑤了,這十三人開始向著宮殿內中跑去,估計是想要一舉幹掉那個只會坐在蓮花臺上神經兮兮的教主。

智伯瑤片刻也沒有猶豫,轉身向著偏殿跑去,那裏應該是屋眼的所在。

這邊智伯瑤深入龍潭虎穴要做個英雄好漢,她可沒想過找不到她的衛永昌會急成個什麽樣子。

偏殿裏面很暗,但是智伯瑤一只腳剛踏進去便有了光亮。

智伯瑤被晃得兩眼暫時失明,等她視力恢覆時,這才看清裏面坐著一個戴著面具的黑衣男子,正坐在茶桌前,不緊不慢地泡著茶。

是已經預料到她會來?還是無意之中撞上的?

智伯瑤屏住了呼吸,握緊了手上的匕首。

宮殿外面傳來侍衛的腳步聲,但顯然不是朝著偏殿的方向來的。

估計是流光一行人被發現了。

“姑娘若是肯坐下來,那就最好。”一個侍女打開房門,款款走了進來。

智伯瑤看著眼前的侍女,有幾分難以置信。

換了個發型,換了身裝束,可人的聲音是無法騙人的。

面前的這個侍女正是方才領著一眾女子大義凜然要滅了春雨教的流光。

智伯瑤嘴角一動,將握著匕首的刀放了下來,坐到茶桌前,流光將那杯茶水推到她面前。

期間黑衣男子一句話也不說。

面具遮住了他的面部曲線,袍子將他的身體也包了起來,即便如此,智伯瑤還是有著強烈的感覺,面前的這個人,自己認識。

“啪啪”流光拍了兩下手,兩排侍女魚貫而入,將十二個食盒放在地上。

“打開。”流光吩咐了一句。

那些女子們便掀開食盒的蓋子。

智伯瑤便看到了十二個食盒裏面的十二個人頭,如此美麗的頭顱,前一刻還在脖子上說著熱血誓言,如今卻只能躺在血汙之中。

“還請指教。”智伯瑤將茶水一飲而盡,空杯子交由流光去處置,她盯著面前那黑衣男子,“閣下就打算一直不說話嗎?”

“在輔君面前,還請姑娘註意自己的言辭。”流光語氣中不無威懾。

“你的演技不錯,險些將我也騙過了。”

流光只回答:“姑娘的演技也不差,險些將奴婢也騙過了。可惜了這茶。”

智伯瑤聽完,笑容陡然僵住,怎會?自己剛才講茶水吐出來的小把戲被流光識破了嗎?

“偏殿之中的霧氣有毒,茶水裏有解藥,可惜姑娘選了另外一條。”流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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