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三十一章濃睡不消殘酒

關燈
抱著一身衣服料子,智伯瑤來了那茶樓。

“姑娘您要些什麽?”店小二問她。

“我要一壺酒。最烈的女兒紅。”

“小店不賣酒。”店夥計略為難。

“我是誰你總該認得。”智伯瑤昂起自己的下巴。

整個茶樓都是方無隅的產業,茶樓也不過是一個幌子,若說這小二不認識智伯瑤,她是不信的。

“方先生近日不在京都,還請……”

話沒說完,那店小二就哀嚎起來。

智伯瑤一只匕首插進他的掌心,將他的手掌釘在桌子上:“我生平最討厭人家撒謊,尤其是如此拙劣的謊言。我也不為難你,去把管事的找來。”

拔出那匕首,溫熱的血液濺了智伯瑤一臉。

店夥計用毛巾裹了傷口便出去了。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一個肥頭大耳的家夥走進來了,他沖智伯瑤拱拱手:“底下人沖撞了貴人,我現在這裏給您道個不是。”

“那就不必了,”智伯瑤擡眼,“我師父呢?”

“樓主他不在……”

智伯瑤擡手打斷他:“那套說辭你就留著,兩個選擇,現在帶我去見他,或者讓我將你這茶樓大鬧一通,選一個。”

那人斟酌片刻,他自然是了解智伯瑤的性子,大鬧一場的後果可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的,何況她還是方無隅的寶貝徒弟。

“請吧。”那人最終還是帶著智伯瑤來到一房間,按下開關,露出後面的密道,“樓主就在裏面,姑娘若是見到了……”

“我會說此事是我逼迫你的,跟你們沒有半點關系。”

那人點點頭:“有姑娘這句話,在下也就寬心了。”

密道很長,且沒有光亮。

智伯瑤閉上眼睛,憑借自己的直覺摸索著前進。

她忽然想起從前,模糊的記憶,在大雪紛飛的野外度過的一年,似乎要被凍死了,她躺在雪地裏蜷縮著,眼前逐漸發黑,如果活著就是在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裏面行走,那麽她情願不要活著,生的希望漸漸渺茫,遠處的燭火逐漸熄滅,就在這時,一個溫暖的臂膀將她抱起,從此以後她便有了棲身之所。

前方有淡淡的血腥味,智伯瑤屏住了呼吸,聽到了兩個人的聲音。

“樓主,我看那衛長陽不是個可以追隨的人。”

“你知道些什麽?我的心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

“臟活累活他都遣了您去做,死的是我們自家弟兄,上次,智姑娘那件事,還叫您頂包!”

聽到“衛長陽”三個字,智伯瑤呼吸不由得一滯,胸口沈悶,有些喘不上氣。

“有人來了,”方無隅聽出來了。

“閣下請回吧,我家主人近來不見客。”

智伯瑤苦笑一聲:“師父,是我。”

智伯瑤緩緩推門,內中之人一見是她,胡亂地將袍子披在方無隅的身上,而後將他攙扶著坐起。

“你怎的來了?”方無隅說話依然是那樣的漠然,只是智伯瑤聽著卻暖洋洋的。

“師父,你受傷了?”智伯瑤一眼便瞥到床邊一盆血水和帶血的毛巾。

“無妨,你來何事?”方無隅說。

“掛念師父,便來了。”智伯瑤將手中的布料放下,挽起了衣袖,從下人手裏接過毛巾,“我來吧。”

“掛念我?”方無隅一怔,沒料到從自己徒弟的嘴巴裏聽到這樣一個詞,“有這份心意就好,這些粗活不用你來沾手。”

“師父就不要推脫了。”智伯瑤除了衛永昌身上的袍子,一眼便看到他前胸後背上猙獰的傷口。

“我說過了,你不要做這些!”方無隅一把將那毛巾從她手裏扯下來。

智伯瑤沒料到師父做出這樣的舉動,鼻子一酸,委屈的心思一下子湧上心頭,眼淚登時就嘩啦啦地流出來了。

方無隅也傻眼了,這個徒弟自小就是個要強的性子,遇到什麽事都是自己硬生生扛下來,幾時如此流淚過?於是方無隅一把將智伯瑤按在自己的肩頭,拍拍她的後腦勺:“別哭了。”

卻不曾想,智伯瑤這下真的是被觸及到了傷心處,開始放生大哭:“師父……我想跟你回山上去!”

“是誰令你受委屈了?”

智伯瑤只是說:“我感覺好冷,就像一個人在路上走,沒有盡頭。”

“往後你就不是一個人了,”方無隅,“過年節的時候,宮內大小宴會不斷,各大世家女子都會進宮去赴宴,屆時,你可要在淑妃面前好好表現才是。”

“師父莫要提他,我此刻心有亂麻,如何也斬不斷。”智伯瑤哭做個淚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方無隅只要不斷輕撫她的腦袋:“以你的聰慧,又怎會被那些浮雲遮住了眼?”

“師父說的是。”智伯瑤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從師父的肩頭移開,發覺那已經結痂的傷口又裂開不少,“這是怎麽回事?”

“朝堂上的事情過於兇險,你不要插手便是。”

智伯瑤明著點點頭,心裏卻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她用那毛巾將師父身上的血跡擦拭完畢,仔細地上了藥。

直到天黑,還是被方無隅趕了出來,智伯瑤這才不情願地從茶樓退出來。

“還真是不巧,在哪裏都能遇到你。”

智伯瑤一臉驚訝地看著正從煙花巷裏面出來的衛長陽:“這還真是我的不幸。”

“大晚上的在外面游蕩,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衛長陽掃她一眼。

智伯瑤冷聲道:“我看你溫香軟玉在懷,可是好得很。有這會兒的功夫,倒不如去想想看怎麽去奪一下皇位吧!”

“智姑娘,這話可要小聲了說,”衛長陽一只手指豎在嘴唇前面,“皇兄他既有方先生助力,又有將軍家千金在那裏出力,做起事來自然比我順風順水。說起來,你見過那位江水寒姑娘嗎?人長得很標致,你若是嫁了怕是只能做個側室。”

“堂堂男子漢,一天到晚胸中只有些宅院之事,可悲。”

衛長陽吃癟,碰了一鼻子灰,他玩味地琢磨著智伯瑤的紅眼圈,勾了勾嘴角。

智伯瑤明知衛長陽這話是故意的,她告訴自己不要聽進心裏去,卻還是著了道,敞開心扉讓人住進來,可結果卻是朝著她沒有鎧甲保護的胸膛直直地刺了一刀,怪不得這麽疼!

“你跟著我來做什麽?”智伯瑤看著身後甩不掉的包袱,又氣又惱。

衛長陽狹長的眼睛一瞇:“誰告訴你我是要跟著你,我是要去找我家靈兒。”

“我真想把你的腦袋敲開來看看,你這人是不是天生腦子有毛病,永遠都是這幅瀟灑的姿態,若是真的癡愚倒也讓人羨慕。”

“我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我若是有個妹妹,應該是你這樣的,”衛長陽湊上前來,“十幾年來,有個夢境一直困擾著我,一輛疾馳的馬車,帶血的白色衣裙,山路顛簸,身旁一直有個聲音在哭泣。”

“看不出來,長陽王拉攏女孩子頗有一手,說吧,憑著這套說辭,你認了多少個妹妹?”

衛長陽:“怎麽不信?此夢千真萬確,那個夢裏哭泣的人是我,旁邊有個女孩子卻抱著我在安慰我,她的胸口有一顆紅色的痣。”

“不過是個夢境而已,長陽王你如此較真,”智伯瑤扯著他的衣襟,“不如今天晚上到我房裏看個明白!看看我胸口究竟有沒有一顆痣!”

衛長陽順著她的手摸上她的面頰:“姑娘盛情難卻,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滾!”智伯瑤甩開他的手臂,沒有心思與他開玩笑。

到了智府門口,智伯瑤冷眼看他:“你怎麽還不從墻上翻過去?”

“非也,”衛長陽正了正衣冠,“來提親的,哪裏有從墻上翻過去的道理!”

“王爺這個位置上的,提親哪有親自上門的道理,何況,”智伯瑤輕哼了一聲,“今天出門,你看了黃歷嗎?”

“小爺我心情高興的時候,每一天都是黃道吉日。”衛長陽說完便大步邁了進去。

管家沒料到長陽王爺親自上門,趕忙差人去喊智老頭。

智伯瑤看他們親切交談的樣子不禁冷笑一聲:“明明就是敵人,臉上卻還帶著虛偽的笑容,讓人作嘔!”

永昌王府。

“她若是來,那就提前通報一聲,好叫我有個準備。”衛永昌囑咐道隱。

道隱看了自家主子的傷勢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主子,下次這樣兇險的事情,你就莫要參與了,就讓屬下為您解憂。”

“事關重大,非我出手不可。”衛永昌在丫鬟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幸好傷勢還算輕微,只是不敢讓她看見,只怕她見了要為我擔心。”

道隱腹誹,您心裏惦記著她,可她未必惦記著您,您這麽遮遮掩掩就怕她瞧見傷心,可是這幾日智姑娘可都沒來過,您怕是自作多情了。

心裏想著一套,可是做人奴才的本分讓道隱嘴上說出來的卻是另一套說辭:“這次行動,春雨樓出力不少,方無隅損失了幾個得力幹將,他自己也身負重傷。”

“說起來,江姑娘那裏,我也要想法子感謝才是。”衛永昌想到此處就莫名頭疼。

那日衛永昌去取做好的衣裳,本打算送給智伯瑤做一個驚喜,不料突然有個小丫鬟半路出現攔住了他,說是:“我家姑娘還請樓上說話。”

衛永昌上樓,簾子後面伸出一只纖纖玉手,遞出一冊子。

衛永昌接過去,只翻看幾眼便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姑娘,這事可不是能開玩笑的。”

“謀劃造反這麽重大的事情,茲事體大,是我一個小女子敢隨口胡謅的嗎?”簾子後面那女子噗嗤一聲笑了,隨後正色道,“永昌王爺就這麽信不過我?”

衛永昌想要上前去把躲在簾子後面的那人揪出來,簾子前面突然冒出來兩個帶刀的丫鬟,兩人雙刀交叉在簾子前面,看著也是練家子。

衛永昌只好作罷,拱手謝道:“不知……”

簾子後面女孩子輕聲說了些什麽,左邊那個一身杏黃色衣衫的女子將衛永昌先前放在桌上的那衣物拿進簾子後面去。

衛永昌發現時已經太晚,他堂堂王爺也不好因為一件衣衫如此小氣,只好訕訕地將手縮了回去。

“這衣服,我家主子很喜歡,她說時機到了就會相見,”那帶刀女侍衛說,“請吧,王爺。”

衛永昌只好抱拳:“不勝感激。”

“那姑娘的冊子幫了我們大忙,要是真讓那夥歹人成了氣候,今年的年節怕是過不安穩了。”衛永昌心裏很是感激,“後來才知道她是江家的千金,難怪有如此膽識,江家三代都是武將,只可惜到了她這輩,香火不旺,只有她一個女孩子,上不得戰場。”

“您對她?”道隱似乎從衛永昌的話裏聽出了端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