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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拂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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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兒臣相信,除了娶江水寒之外,還有別的路可以走。”衛永昌不從。

淑妃緊握著兒子的手,眼淚汪汪,皺紋早已爬上她的眼角,她不再年輕了,能夠依靠的也只有兒子一人:“永昌,聽我說,不過是娶了水寒做一做樣子,也好讓那將軍鐵了心跟我們站在一條船上。你若是不喜歡她,日後多娶幾個便是,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是三宮六院妻妾成群的?”

衛永昌道:“掌兵權的又不止他江家一個,此事兒臣心中已經有了定數,還請……”

淑妃“啪”的一聲,揚手給了兒子一巴掌。

衛永昌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頰,想不通母妃情緒波動為何如此之大。

“跪下!”淑妃把手中的簪子一扔,坐在了椅子上,一雙血紅的眼睛看著頗為滲人。

衛永昌不情不願,跪倒在母妃面前。

“你近來搞的那些動靜我都知道,”淑妃看著人高馬大的兒子臉上那鮮紅的巴掌印,語氣也放緩了,“母妃知道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只有這一件,你要依我,最後,是我把中選者的畫像呈給你父皇,你可明白?”

衛永昌不說話,只把頭側過一邊去,躲開淑妃的愛撫。

淑妃嘆口氣:“答應娶江水寒為正妃,我便把你喜歡的姑娘也一同呈上去,讓她做個側妃,可你若是不依,後果你很清楚,我不願因為此事傷及我們母子二人的情分,你回去,好好地想一想。”

衛永昌落寞走在路上,卻聽到身後有人喊了一句:“站住!”

深宮之內,如此喧嘩是死罪,可也有例外。

能如此囂張放肆的,除了德嬪衛永昌也想不到別的人。

衛永昌轉過身去,低頭行禮,側立一旁,等著德嬪的步輦過去。

誰知,德嬪行至他的身邊,卻命人停下。

“擡起頭來讓我瞧瞧。”

這本是不合禮法的,既然德嬪這麽說了,衛永昌也不好推脫,他把頭擡起。

德嬪見著他的臉,似乎楞住了,過了半晌才喃喃自語:“像,真像,難怪剛才我把你看成了他。是我糊塗了,他現在笨重成那個樣子,哪裏還有當年的風姿!”

德嬪素日嬌縱,吃穿用度無不是按著妃位供給,雖然年歲比淑妃還大,看上去卻可以做衛永昌的姐姐,她一雙眼睛瞳色比別人要淡,頗有些異域的風情。

衛永昌也摸不準德嬪的心思,簡單寒暄幾句。

從方才短暫會面,衛永昌雖不是大夫,卻也看出德嬪全無精神,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想來應是連日臥床不起,才能讓臉色如此蒼白。

如此說來衛長陽也是可憐,自己拼命地在外掀起風浪,身後這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母親卻半點要幫他的意思也沒有。

是不是只有娶江水寒才能讓母妃松口?

可這後宮中許多女子有哪一個是快樂的?

已經應了智伯瑤一生一世一雙人,又怎能令她失望?

衛永昌心下想到了方無隅,是時候去考慮重用他了,諸葛在世的名號,希望不是虛名。

“主子。”道隱見自家主子想東西入神,忍不住開口打斷他的思緒。

“何事?”衛永昌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許久。

“今日聽管家說,智姑娘來過了……”道隱小心提起。

“你說她在門口遇到了江水寒?”衛永昌一聽,覺得這事兒有些難辦了。

“是的,不過僅僅是打了個照面。”

衛永昌心裏覺得智伯瑤怕是想多了,自己該去解釋一番,披了鬥篷孤身出門去。

門口的雪地上有什麽東西在發光,一閃一閃,十分顯眼。

衛永昌蹲下身去,拂去新落下去的雪花,發現一梅花步搖,已經斷成兩節,讓他心頭一顫,總不是一個好兆頭。

衛永昌手裏捧著這破碎的飾物,心頭籠罩著陰雲,施展輕功足尖輕點,恨不得插一雙翅膀飛到智伯瑤身邊去,害怕她誤會了什麽。

智府的絕大多數燈光已經暗了。

智老頭的書房還亮著,他還在為永昌王的前途奔波勞碌。

智夫人的房間還亮著,她抱著女兒,乞求上蒼讓一切應得到報應之人得到報應。

智伯瑤的房間也還亮著。

巫懷慕躺在橫梁之上:“我原以為你只是個莽夫,沒想到也是有幾分謀略的。”

智伯瑤道:“這話怎講?”

“明知智家兩母女對你有敵意,你卻偏偏為智仲靈與長陽王的婚事操心,若這事成了,顯得你高風亮節,也算是拉攏了人心,這事不成,對你也沒有什麽損失,無法嫁給長陽王的智仲靈料想也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威脅!”

智伯瑤嘆口氣。

巫懷慕:“被人說中心事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你錯了,你說的完完全全錯了,”智伯瑤擡手挑了挑燈芯,跳躍的燭光將她的側影勾勒在窗戶紙上,“我願意去關心這種事,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我願意對這個人好。我若是覺得這人讓我不痛快,斷不會下這麽大的功夫。”

“弄了半天,你不過是個無智的莽夫。”

智伯瑤:“莽夫未必無智,魯莽是一種勇氣,一種讓覆雜的事情變得簡單的美好特質。”

兩人正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忽見一個黑影出現在她門前。

巫懷慕一個警覺,翻身下來,向對方發射暗器,畢竟深更半夜不請自來,想也不是什麽好人。

“砰”的一聲,暗器被什麽東西擋下,在暗夜中擦出火花。

“是我。”

巫懷慕辨認出這是誰的聲音,立即單膝跪地行禮:“主人,屬下不知是您,多有冒犯。”

“無妨。”衛永昌擺擺手,也算是表達了對下屬盡心盡力執行任務的肯定。

推門進去,一陣異香撲鼻而來。

室內只一盞油燈亮著,智伯瑤坐在燈盞旁,雙手托腮,一身粉色的衣裙,襯得她楚楚動人。

衛永昌在門口便看的入神,若不是智伯瑤提醒,他怕是要呆楞在那裏站一個晚上了。

“呆子,你不進來,我可要把門關上了,風那麽大,讓你在外面吹風可好?”

衛永昌這才回過神來,伸手把門合上,站在門口手足無措:“這麽晚了,我以為你該睡了。”

“站在那兒做什麽?”智伯瑤側過頭去看他,“我這裏可沒有人幫你把外套脫下來。”

不知為何,智伯瑤眼神迷離,看得衛永昌心神蕩漾。

“我自己來,”衛永昌邊解鬥篷邊要上前,“我來,是想……”

“你別往前走,站住!”智伯瑤伸出一只手指,喝止了他。

“瑤瑤,你是生我的氣?”衛永昌試探性地問。

智伯瑤轉過頭去,手在臉上一擦,似乎是在抹眼淚。

這下把衛永昌急壞了,他走上前去。

智伯瑤恨恨地說:“不是叫你站住嗎?”

衛永昌站在她身後,攬住她,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懷裏,用雙臂緊緊地抱著她。

智伯瑤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掙脫不開來,也就認命地靠在他懷裏,小嘴嘟起來,眼睛瞟向一邊,一點兒沒有開口的意思。

衛永昌湊在她耳邊,又是“瑤瑤”,又是“心肝寶貝”地喊著,順勢在她臉上啄了幾口,順著她的脖子往下。

智伯瑤僵著的一張臉再也端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衛永昌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兩個人臉挨著臉,依偎在一起。

智伯瑤笑過之後又馬上板起臉,用手推了推衛永昌寬闊的胸膛:“走開!”

衛永昌一看這招不行,使出了最後一招,繞到智伯瑤正面去,放低自己的姿態,半跪在她面前,握緊了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要望到她的心裏去:“聽我說,今天你見到的那女子,我本就不認識,我想我應該來告訴你,於是我就來了,我所喜歡的只有你一個……”

“小傻瓜,你真可愛。”智伯瑤把手從衛永昌的手裏抽出來,捧著他的臉捏了捏,又把他的頭發揉亂了。

“你,不生氣了?”衛永昌只覺得智伯瑤態度轉變發生的太快,語氣有些遲滯。

“我本來就不生氣,你跟那女子的關系我一猜便猜得出來,怎麽可能無端吃醋?”智伯瑤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那你為何?”衛永昌從懷裏摸出了斷成兩節的發簪,那簪子還帶著他的體溫,那簪子曾讓他的一顆心幾乎破碎。

“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反應這麽大!”智伯瑤拉著他的手晃來晃去,“我是騙你的,沒想到你這麽輕易就上當了。”

衛永昌聽了,心下一涼。

“你的手怎麽突然這麽涼?還有你的臉也是,嘴唇都發紫了!”智伯瑤發覺衛永昌的異樣,關切地問道。

衛永昌卻無力地抓著她的手,放下來,落寞轉身,拿起鬥篷要走。

智伯瑤感受得到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凝滯的氛圍,堵著她的嘴,讓一切的行為都好像受到了阻力,壓得她喘不過氣,她知道衛永昌這一股無名火因她而起,只是她想不明白為何。

“你站住!”智伯瑤也是個火爆脾氣,“你倒是給我說清楚!我在這裏等了你好久你都不來,本來我準備了一壺酒,想著天冷了喝點酒暖暖身子,可是添了兩回燈油了,你還不來,我就一個人把酒喝光了,喝得我都困了,要不是想著你要來,我早就睡著了,可你發什麽瘋?”

衛永昌在原地定住了,回過頭去,語氣冷得就像刀子:“你怎麽可以開這樣的玩笑,你根本不曾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一路上想著你,我幾乎連腳步都踩不穩,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把我的心血淋淋撕開來給你看,腦海裏想的都是你,你要我怎麽……你卻拿這樣的事來開玩笑,你還,你還不等我就把酒喝光了……”

說到最後,衛永昌也說不下去了,音量越發弱化,想笑卻帶著點哭腔,板起來的一張臉也繃不住了,哪裏是一個王爺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沒有分到零嘴的孩童在說著氣話。

智伯瑤板著的一張臉也繃不住了,她氣鼓鼓地擋在門前:“想喝酒是吧?”

“我可不會舔那盛酒的杯子,”衛永昌說完,覺得語氣還不夠強烈,於是追加了一句,“那盛酒的酒壺,我也不要,別跟我說再去弄一壺來,我就要嘗你喝過的那壺酒的味道。”

“好。”智伯瑤發狠似地說著,一手攬過衛永昌的肩頭,另一只手摸著他的後腦,踮起腳尖來,就要往他唇上湊。

衛永昌背一挺,脖子一揚,智伯瑤夠得到的只有他上下竄動的喉結。

“你做什麽?”

“你又做什麽?”衛永昌骨碌轉動的眼珠將他內心暴露無餘。

他知道她要親他,卻要她親口講出來。

一向滿不在乎的智伯瑤此刻卻有幾分害羞了,她不知這強烈的羞恥伴隨著無盡的甜蜜從何而來又為何如此兇猛,她只知道面前這個男人身體是熾熱的,眼神也是熾熱的,在他面前,她仿佛是赤裸著的,她不想被人看光,可若是他,那又是例外了,他的肩膀是那麽寬闊,夠她把頭枕上去,把她包裹在裏面,胸腔裏面的那顆心臟,因為她的一個眼神而劇烈跳動至幾乎無法承受的狀態。

“你若是沒什麽要同我講,那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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