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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莫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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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說橋下?”智老頭趴在欄桿上一瞧,可不是嘛。

湍急的水流裏,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正在奮力前行。

“快,快下去救小姐!”音希喊著。

可隨從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要動,這是送命的事!

這條河水流量大且湍急,即使在冬日裏也從未結冰上凍,若是從此處跳下,再往前一百米,河床有一個大的縱坡裂點,形成瀑布,若是運氣好,跌入深潭,隨水流流過三道灘就可出京都,但若是運氣不好,一頭栽在暗礁之上,非要讓腦袋開花不可。

往年出過不少這樣的案子,有酒鬼從橋上經過,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在下游找到屍身時已經是斷成兩節,死狀慘不忍睹,尤其是去年,人在京都掉下去的,幾天後下游的居民在淺灘上發現一具白骨,身上皮肉被水流沖的一點兒沒剩。

“這,這可……”智老頭也慌了神,水流如此之大,熟谙水性的人尚不敢從這裏跳下,何況她一個弱女子。

河水滔滔,如驚雷橫空,濺起巨大水花,水落處形成一團白霧,根本不可見人的蹤影。

智伯瑤方才只顧高興,跳下水竟忘記把身上厚實的衣物脫掉。

入水就像被綁了大石頭沈河,好不容易把身上的外套脫掉,已經耗費了大半氣力。

水流如同無形的巨人,她一介肉身妄圖與自然抗衡,後果就是直接失去了對自己的掌控。

“冷……”智伯瑤不曾想過冬日水溫竟是這般銷魂,如同成千上萬把刀子在她身上鉆著,把她的肉刮掉,把她的骨頭從中間劈開。

“衛長陽……”最好如同你說的那樣毫無危險,會有人在下游接應我,不然,不然……

“大小姐,大小姐她……”音希雖然平日裏有些記恨這飛揚跋扈的主子,到底只是一個被馴化的丫頭,還是一心替她著急,哭的泣不成聲。

“怎麽了?”衛永昌看前路被人堵上了,讓人落了轎子。

道隱一眼就認出那是智府的人:“主子,那邊好像是智侍郎。”

“他?”衛永昌出轎子,看了一眼。

“大小姐啊……”音希哭得梨花帶雨,嗓子都啞了還止不住地叫喚。

“她說什麽?”衛永昌不確定,轉頭問道隱。

因為此處水流聲極大,衛永昌雖然聽到了一句讓他心神不寧的話,卻也不敢直接表現。

“她說大小姐,應該是智伯瑤姑娘。”

衛永昌急了,三步並作兩步撥開人群走上前去。

看了一眼幹癟的智老頭,掃了一眼空蕩蕩的轎子和幹嚎的侍女,衛永昌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

“幾時跳下去的?”

“就在方才。”

衛永昌解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就往前走。

道隱猜到了他要做什麽,上前去擋在衛永昌身前:“主子,不可!”

“你讓開!”衛永昌也是毫不客氣。

“恕屬下不能從。”道隱知曉違抗命令的後果,但他的職責就是護衛永昌周全,這樣兇險的情況,下水無異於死路一條,“屬下願替您前去。”

“滾開!”衛永昌急了,眼見橋下那小小身影接近縱坡裂點,即將隨水流落下!生死一瞬!

“算了,算了,此處施救甚是困難,”衛永昌一轉頭似乎是改了主意,“道隱,帶人去下游候著,決不能讓人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道隱得令,迅速布置。

只是走了沒兩步,道隱心裏覺得不對勁,這不似主子的作風。

“啊!”一眾女眷開始尖叫,“又有人跳下去了!”

一回頭,果然主子不見了!原地只留了一件鬥篷。

道隱探頭望去,水勢似乎更大了,根本看不到人的身影。

他狠狠地在在欄桿上砸了一下拳頭,鮮血四濺,可他不能停留,轉身繼續未完成的部署。

事情已經如此,只能寄希望於在下游攔截。

希望到時候攔截到的不是兩具屍體,若最壞的情況發生,那他萬死也不足!

找不到人,這讓衛永昌無比恐慌,曾經有流匪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曾經有盜賊在他的府上留下恐嚇書信,他幾時怕過?

但此時,就是這樣一條河流,讓他真切地恐懼,她那樣的柔弱,怎麽禁得起水流的沖刷?

水流的力量似乎越來越不可抗拒,他知曉已經要隨水流從高處墜落,可他不曾怕過,因為苦苦追尋的那人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

“智……瑤瑤……瑤瑤……”衛永昌張嘴喊她,被灌了一嘴的冷水,可無論他怎麽喊,怎麽叫,那個人就是不應,那個敢愛敢恨連他都敢殺的女孩,此刻閉上了她淩厲的嘴巴,那雙動人的眼睛也是緊閉著的。

紮進水裏游了過去,剛觸到智伯瑤的衣角,衛永昌驚覺身體不受控制,兩人齊齊順著水流跌落。

費盡心思才抓到她的衣角,就這樣又一次眼睜睜看著她再一次從自己手中溜走。

每一個毛孔都在爆炸,頭發發麻,體溫驟降。

一瞬間如同魂靈脫離了肉體,衛永昌似乎游離在半空,靜靜地看著這一對被水沖散的男女,江湖俠女,皇親國戚,這些頭銜什麽用也沒有,如此無力,如此無奈……

一陣沖擊,從身體各處傳來,好像要生生把人的五臟六腑從胸膛裏震出來,耳邊是水流的肆虐,這一下撞擊,讓衛永昌眼前一白,昏死過去。

不知過去了多久,衛永昌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什麽東西咬住了,猛力地撕扯,要把上半截和下半截身子分開來。

多年軍旅生涯讓他對危險由著非凡的警惕,搖了搖腦袋,他感覺清醒了不少。仔細一看,自己還在河流之中,不過是正巧卡在了一顆倒下的枯樹枝丫上。

智伯瑤呢?衛永昌四下望去,最終在枯樹的另一頭發現了那倔強的小貓。

她臉色慘白,嘴唇發紫,頭發因沾了水而結冰,變得硬邦邦的,以一種扭曲的姿態立在她的頭上,她也看到了衛永昌,兩人沒由來地笑了,笑彼此的窘態,笑自己。

互相攙扶著從深陷的水中走出,智伯瑤一腳踩空,身旁的衛永昌攙扶了她一把,不料智伯瑤用力過猛,拽著衛永昌一起掉進水裏。

幸好此處水不算太深,兩人掉進去不過是輕飄飄地浮起來。

“不玩了。”大概是冷到受不了了,智伯瑤扯著衛永昌的袖子朝岸上走去,兩人躺在地上,由著塵土沾身。

陽光很足,曬得地面也有些暖意,對於一個穿著狐裘的人來說,這點暖意不算什麽,但對於這兩個凍成冰一樣的人來說,這點溫暖已然是奢侈的享受。

“討厭我?”衛永昌問。

智伯瑤沒有正眼看他,只是盯著天空飄過來的雲彩:“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喝醉了失足掉下水。”

沒有人回答對方提出來的問題,因為答案已經很是明顯了。

“你為什麽跳下來?”

衛永昌笑了,卻不回答。

“再問你一次,為什麽你跳下來?”智伯瑤問。

衛永昌站起身來,從身上摸出一塊墜子扔給她。

智伯瑤伸手接住了,一個尋常的金墜子:“什麽意思?”

“也值些錢,當了吧,看這裏應該出了京都地界,他們應該不至於這麽快追來,你換些銀子,做一身衣服先,別著涼了,再買些吃的,桂花糕不錯,再買些傍身的武器,以防遇上什麽,回頭智府的人還有你師父問起來,我就說沒有尋到你,算了,智府那邊這麽說,你師父那邊,我還是不……”衛永昌背對著智伯瑤,絮絮叨叨地說著。

忽然,衛永昌頓住了,一雙瘦弱的臂膀,從後面環住了他的腰,一顆小小的頭顱,靠在了他的後背上。

“還有呢?繼續說。”智伯瑤靠在衛永昌的背上,讓他繼續說。

楞了兩三秒,衛永昌慢慢推開了智伯瑤,對上那雙水波流轉的雙眼,他只有心痛:“你走吧,以前是我妄想了,以為困住了人,就能遂了我的心意,是我癡愚。”

“可是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智伯瑤仰頭看他,上前張開雙臂,要抱他。

衛永昌後退一步:“不必裝了,真的。”

智伯瑤如同遭遇晴天霹靂,眼圈不由自主紅了:“你以為,我騙你?”

“我知道這些日子,是我做的過了,不然你也斷不會走上這條路,這裏水勢如此湍急,跳下去九死一生,你還是跳下來了,我不知把你逼到這個份上,我也不知道我如此令人生厭。”

智伯瑤要急死了,平生第一次如此跟人表露心跡卻還被誤會了,她要做到何種程度,對方才會信她呢?

“從前,我以為我的師父疼我,可是他讓我從刀山火海裏滾過去的時候,從未關心過我是否會受傷,從前,我以為衛長陽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可是他讓我從橋上跳下來的時候,根本不曾告訴過我這麽做的風險,現在,我拿出了我的誠意,你卻……”

也許是上一次被傷的厲害了,衛永昌對她的真心吐露反而是一副輕飄飄的姿態:“你本來是無拘無束的性子,不必這樣說著違心的話,走吧,現在天色還早。”

智伯瑤氣的小臉通紅,但她不知道如何來證明自己的心意,從來沒有人教她怎樣對一個人好,除了偶爾在客棧裏聽到的風月故事,她再沒有別的法子。

“你要我證明是嗎?”智伯瑤伸手解自己的衣服。

看她如此舉動,衛永昌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同樣的花樣一次就夠了,對他的排斥和抗拒,他上一次已經看得清楚了,何況,她憑什麽認為自己要的,只是春宵一度而不是共度一生呢?

“別玩了,天冷,別著涼了。”

智伯瑤最見不得別人質疑她的決心,衛永昌冷淡的反應激怒了她,手指已經凍得直哆嗦,衣帶也被凍得難以解開,衣服凍得也是硬邦邦的一片,解開是極慢的,撕裂卻也是做不到的。

衛永昌狠狠心走了,他告誡自己不能心軟,不要回頭,不再上當。

但是,人心就是這樣,如果能學會不愛,那以後就能少一些血淚,可惜人心學不會,人心要的,從來都是無休止的愛。

衛永昌轉身,回去,智伯瑤動作不快但也不慢,衣裙松垮地掛在身上,敞開了一片,看得到裏面的褻衣,還有褻衣下包裹的玲瓏身段。

“你瘋了?”衛永昌上前,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想要給她拉上衣服,但是眼神不自主被女孩柔美的軀體吸引,想要背過臉去,可她偏偏要走到他面前叫他看。

叫他看她的決心,她的底牌。

“嗯……”衛永昌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但他也聽到了從自己喉頭發出的低沈的喘息,越發急促的喘息,一只手在智伯瑤的帶領下,踏入了那無人駐足的領地。

就算智伯瑤腦子裏沒有那些陳腐教條的束縛,到底只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她自己攥著的手,而後反而自己臉先紅了,那是一雙粗糙的大手,把她整個包了進去,完全不同的觸感,滑過皮膚,激得一陣戰栗,如同熱流噴發迅速湧遍全身,如同什麽東西,深深鐫刻進她的生命,如同獲得了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心裏面是甜的。

察覺那雙大手似乎不安分,逗留片刻之後又在慢悠悠巡視自己的領地,她把頭埋進他懷裏,一雙手臂箍牢了他的腰身。

“別,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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