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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誰家玉笛暗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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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急,德嬪也急,不改火爆脾氣,徑直沖進禦書房當著官員的面扇了他一巴掌。

“成何體統,退下!”

“呸!”這位驚世駭俗的德嬪狠狠啐了皇帝一臉,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

“我的兒子,我自己救!”

皇帝丟了面子又有什麽法子,把氣撒到了底下人的身上:“如果長陽王出了什麽岔子,你們提頭來見!”

底下官員們也急,這是掉腦袋的事,這才一個個的放在了心上。

可憐的衛長陽遇到流民,又被山匪擄了去,最後把他救出來的,是一夥軍隊。

但這批人不是成漢的,而是未央國的。

“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皇帝把折子擺在德嬪面前,“說吧,怎麽把未央的軍隊帶進來的?”

“你要問的就只有這個?”德嬪照例沒有好臉色,“長陽遇險,做父親的卻只有這句話要問?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出力?還是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想他死對不對?你故意讓他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對不對?”

皇帝氣的一拍桌子:“長陽是我最寵愛的皇子,現在,我只要一個解釋,你知不知道現在朝堂上流言四起,都說你們母子是未央的探子,你讓我……”

“滾!”德嬪幹脆利落地把一杯茶水潑到他的臉上,遣人把皇帝關在門外,一眾宮女太監怎麽敢,跪了滿地。

“你們不,我自己來!”德嬪一把揪著龍袍把皇帝拎出門,自己關了門抵在門後,嘴上罵著,眼淚滾落下來,聲音裏也摻雜了顫抖。

“我怎麽會信了你的鬼話?你騙我,你從沒有真心待過我,”德嬪流著淚碎碎念,宛若街頭的瘋婆子,“當初,我該聽從哥哥的話,不該嫁過來的,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境地,只我一人?真心待我?哈,哈……”

德嬪哭的跟淚人似的,一邊哭,還咒罵著皇帝,放眼整個成漢,也只有她敢這麽做了,畢竟是公主從小嬌生慣養,上面有個哥哥護著,從未經歷過風雨,性子驕縱,到後來嫁入成漢為妃,也是被皇帝捧在心尖,不曾有絲毫輕慢,哪怕她恃寵行兇殺了人,也只是由妃降嬪,但在吃穿用度上,可是不曾有絲毫改變。

只是,公主要的當然不是綾羅綢緞、金銀珠寶,這些她從小都有,她要的,是皇帝全部的愛,這個男人承諾過,但他沒有做到,先是身子上沾染了別的女人,再是心裏面住進了別的女人。

有時候皇帝召了德嬪,太監們去請了好久都不來,也有時,皇帝召了別人,太監們好久也不回來,一問,是路上被德嬪撞見了,一頓語言奚落算是輕的,動起手來才是家常便飯。

德嬪是敏感善變的人,心情好的時候念著兩人情深,送個夜宵煲個湯,躺在皇帝腿上唱個曲,心情差的時候覺得皇帝騙了她,歇斯底裏地沖進禦書房收拾皇帝一頓算輕,有一次刀片幾乎劃斷她的手腕可把皇帝嚇個半死,連著半個月睡在她宮裏才把人安撫好,德嬪想通了,不想死了,覺得皇帝礙事,一腳踹出房門,巡夜的太監遇上裸身的皇帝,幾乎要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德嬪在那後宮就是皇後一般的存在,皇帝沒有立後,但大家都默認那後位是德嬪的,只是因著大臣不允一位異族女子為後,所以皇帝不立後。

也因著德嬪的受寵,衛長陽自出生以來就被默認為帝位的繼承者,不需要專門拉攏人心,有的是人向他獻殷勤,即便如此,衛長陽深知自己的異國血統會成為繼承大統的絆腳石,所以一直想方設法拉動成漢的名士給自己撐腰,方無隅就是他的目標之一。

這兩個月間,那衛長陽擔驚受怕,宮裏的兩位鬧得不可開交,衛永昌養精蓄銳順便把方無隅給深入結交了一下。

“雖然那德嬪受寵,可是她竟有手段悄無聲息把未央的軍隊召進成漢國土,天下人該怎麽看?”方無隅看著眼前的永昌王,拍拍他的肩膀,“雖然他呼聲高,卻經不起推敲。”

“先生這意思,”衛永昌悠悠道,“您覺得誰有戲?”

“我看好的,若是也有心,這事就成了八成。”

“只有八成?”

“剩下的兩成,一成在天。”方無隅給火盆裏加了些柴火。

“那還有一成呢?”

“以後,您自會知曉。”方無隅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衛永昌,“這裏有些別的事情,王爺請看。”

衛永昌拆開一看,裏面是各派勢力表,以及可拉攏的官員:“我即刻著手去辦,有勞先生費心。”

“天下本是蒼生的天下,我所做的一切微不足道。”

待衛永昌走後,方無隅用雪蓋滅了那炭火:“只有寒冷,才不會麻痹人的知覺。”

一女子款款從屋內走了出來,紅衣勝血,不怒自威,正是艷雪。

“師哥,下的好大一盤棋,別把自己繞進去了。”

“人生在世,如果不能多一點趣味,那就太過蒼白了。”方無隅滿不在乎,他的嘴唇是發紫的,眼睛卻始終燃燒著光芒。

“那你何苦把她牽扯進來,某種程度上,都可以算作你的女兒。”艷雪指的是誰,不必明說。

“天下的名士那麽多,不然你以為他為何選我,還不是因著那丫頭的緣故。”方無隅擡眼看天,“這雪也不知會下到幾時。”

“因著智伯瑤的關系,你才接近那衛永昌,只能說師哥你不是真名士。”艷雪說完,嘴角掛著淡淡的嘲諷,“那衛永昌在皇帝心目中本就是儲君人選,若是有朝一日他登上皇位,卻要平白把功勞算在你的頭上,你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巧取豪奪,師哥,這不是君子所為。”

“你把事情想得簡單了,也把我想的簡單了,”方無隅起身,將艷雪擁入懷中,“權勢的博弈,本來就是這樣,那無數你所崇敬的先賢,也是踏著這樣的路走過來的,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只有居高位,才能不埋沒於塵土之間。”

艷雪推開方無隅,卻從背後抱了他,把頭靠在在他的脖子上,輕輕咬著他的耳垂:“師哥,你變了。”

“難道都不願意看我的臉了嗎?”方無隅把手覆在艷雪的手上,“我可能變了,但我對你不變。”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還是我的師哥。”艷雪說完這句話,要放手離去。

方無隅卻緊握了她的手不放:“這是什麽意思?”

“何必逼我再說一次。”

“你的刀呢?”

“送給那女孩了,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方無隅嗤笑一聲:“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從那時就下定了決心?”

艷雪說:“決心是從方才下定的,就當我變了。”

艷雪抽手,轉身走入蒼茫天地,一下也沒有回頭。

方無隅也楞在原地,不敢轉身去看,害怕一轉身,就動搖了。

雪停了,再回頭地上一切痕跡早已抹去。

走在雪上,形單影只,退無可退。

“師妹,我讓你失望了嗎?”

這邊智府,智伯瑤病了好些時日,可把智老頭急壞了。

這病是從兩月前開始的,從她一身血腥味回來開始的。

“現在是什麽時辰?”智伯瑤躺在床上眼睛幾乎睜不開來,面色緋紅,那體溫高的嚇人。

“還早,要不要吃些東西?”智老頭一招手,旁邊端著飯菜的傭人就竄出來。

“有人來找我嗎?”

“沒有啊,你問這個幹什麽?”智老頭幾乎急壞了,恨不得撕開她的嘴往裏面灌東西,他覺得吧哪家男人會喜歡瘦的不成人形的柴火棍?

“有人給我東西嗎?”

“也沒有。”

“你們走吧,都出去。”智伯瑤有氣無力閉上了原本就是一條縫的眼睛。

“這飯?”智老頭不死心。

“我不吃!出去!都出去!”智伯瑤抓起枕邊的非明刀要扔出去,結果一個失手,拿不穩,砸在了自己的臉上。

“好好好,我們出去,你別生氣。”智老頭很尷尬地被嚇跑了。

出了門沒多久,那智夫人開了腔:“我看她這病來的兇猛,別是撐不住了吧?”

“不許瞎說。”智老頭打斷她。

“我是說她的病拖了這麽久,起碼有一半是餓出來的。”智夫人一邊給女兒攏了攏披風,一邊跟自家老爺抱怨。

智伯瑤聽到了,內心覺得可笑,笑自己被自己的刀砸了一臉血,可悲,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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