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瞳斷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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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瞳斷水（上）
滴答。
青色的屋檐下，積水沿著瓦片滑落。雨後的天空尚還是霧蒙蒙一片，空氣中透著濕潤的氣息。
這處古香古色的宅院裏，開滿了白色的馬蹄蓮。
在這片靜謐無人的宅院裏，忽然傳來一陣稚嫩童聲。
“我才不要被送給見都沒見過的陌生人呢！”年幼的孩童悶悶不樂地坐在枯井邊，她滿臉煩惱和委屈，面朝井中，另一只手拿著一支素白的馬蹄蓮，對著枯井裏重重地吶喊道。
說罷，她委屈地軟了語氣，又掩面啜泣起來：“既然爸爸是欠了她的恩情，那給她錢不好嗎，為什麽非要把我送給她？！難道我在爸爸心裏，連錢都不如嗎？！”
可惜這些深埋在她心裏的話，只能對著枯井訴說。在偷聽大人們談話的時候，她也聽到了，作為冒險家的父親，曾經在年少冒險時，從懸崖上不慎跌落，命懸一線。如果不是當時出現的那個陌生女人，救了父親一命，恐怕現在也不會有她的存在了。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可真要一個小小的孩子拿命去報恩，她又覺得打心底想不通。
可從長輩們對那個不可提及名諱的陌生人深深的忌憚中，她也明白，給予父親恩情的那個人，必然是個手眼通天的可怕人物，也許稍有忤逆，他們一家人恐怕就要家破人亡，屍骨無存。
偏偏那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欽定了，這份恩情，只能拿她這個人來還。
剛滿七歲的元淺月坐在枯井邊，用手背擦拭著眼淚，委屈又懊惱。
正當她滿心愁苦默默流淚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幽幽嘆息聲。
元淺月被嚇了一跳，轉過頭去看，霧蒙蒙的院子裏，滿地的馬蹄蓮花間，不知道何時，站了一個穿著紅色長裙，周身點綴著無數華麗寶石的美麗女人。
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女人，撐著一把黑金色的傘，她娉婷而立，頭上戴著一個祖母綠的頭盔，遮住了大半張臉，膚白勝雪，紅唇如火，微卷的黑發猶如瀑布，從祖母綠的頭盔下流淌而出，在陽光下閃耀著綢緞似得光澤。
——太過於美麗，甚至不像凡世之物。
在白色馬蹄蓮的花影搖曳間，黑金傘下的女人嘴角微微彎起一點弧度，聲音輕渺猶如天籟之音，慵懶嫵媚，溫溫柔柔地響在耳畔：“怎麽哭了？”
祖母綠的頭盔下，她白皙的肌膚閃耀著瑩潤的光澤，令人無端聯想到剔透的冰。
見元淺月發楞不答，女人盈盈走來，一撩裙擺，優雅地坐下，面朝著元淺月，再度輕柔地問道：“是什麽，叫你這樣傷心？”
隨著她的坐下，一股濃郁而好聞的冷調甜香撲面而來。
面對著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女人，元淺月懵懵懂懂地任由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她被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所吸引了，暫且拋卻了自己此刻的煩惱，望著她裸露在外的半邊精致下頜，驚嘆於她的美麗之餘，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阿姨，你是誰啊？我以前好像從沒有見過你？”
這是元家的祠堂，按理來說，外人是進不來的。
“我們以前見過的，只是你忘了。”
戴著祖母綠頭盔的陌生女人面對著她，嘴角微微上挑，擡起手來，一只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頰，繼而放下，在遙隔數萬年後的重逢時刻，風輕雲淡，從容矜持地朝她伸出一只白皙美麗的素手來，微笑道：“好久不見。我叫瞳斷水，你可以叫我——溪姨。”
她嫵媚而理所當然地挪了挪位置，更靠近了她一點。
就像蛇在悄無聲息地接近自己懵懂無知的獵物。
溪姨？
元淺月絞盡腦汁也沒從記憶中找到任何符合面前這女子樣貌或名字的親戚來，但年幼的元淺月不懂成年人話術中的小狡猾，理所當然地將她當做了自己的親人。
她甚至對她遺忘了這個親戚的存在而感到小小的歉疚和心虛。
元淺月似懂非懂地伸出手去，和她握手。
“溪姨好。”
她禮貌地朝她笑，露出幾顆雪白的門牙。
當手交握的那一刻，對面的女人的嘴角微微挑了一瞬，繼而不動聲色地消失如初。
她禮貌而優雅地松開手，繼而擡起手來，輕輕地用指尖拭去了元淺月眼角的淚痕，一舉一動都風度翩翩。
“寶貝，可以告訴我，是什麽讓你這麽傷心了嗎？”
語氣輕柔繾綣，令人耳根酥麻。
元淺月想起父母的囑告，猶豫了一瞬，瞳斷水似乎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憂慮，嫣然一笑，柔柔地說道：“寶貝，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你放心，今天的事情，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聽到這番善解人意的話語，元淺月立刻憋不住了，委屈的眼淚直冒。她抽抽噎噎地說道：“溪姨，我不想死！”
對面的女人平靜地看著她，她語氣還是徐徐善誘的溫柔以待，四周溫度卻忽然驟降：“死？什麽意思？誰要你的命？”
元淺月淚汪汪地看著她，用手背擦著眼淚，嗚嗚咽咽道：“我昨天無意間聽到，聽到我爸說，有個人救過他的命，他要用我的命去還債！溪姨，我，我不想死！”
她哭得又委屈又難過：“溪姨，你說我該怎麽辦啊？！我不想被那個人吃了！”
瞳斷水坐在她的身邊，緊繃的身子慢慢地松懈下來，聽到這裏，她忽然噗嗤一聲輕笑。
被她這笑聲所打斷，元淺月止住了啜泣，不明所以的擡起頭來看她，只能看到她蕩漾著笑意的下半張臉，雪白的肌膚和血色紅唇，加上那一點點慵懶笑意，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別怕。”
瞳斷水伸出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紅唇微啟：“那是你爸爸媽媽開的玩笑而已，你怎麽就當真了呢？小孩子就不要說什麽死不死的了。咱們的寶貝，註定會平安順遂，長命百歲。”
她和這個剛認識的，自稱溪姨的陌生女人，在這寂靜無人的庭院裏坐了一個下午。
她依靠在瞳斷水的膝上，好像有說不完的事情要對她說。瞳斷水專註而耐心地聽著她的童言稚語，傾聽著孩童那根本不值一提的煩惱，時不時地露出淺淺的微笑，回應著她的話語。
“對了，溪姨，你為什麽要戴著面罩呢？”聊到不知何處，元淺月忽然想起這件事，趴在她的膝頭，擡起頭來，朝她看去。
那祖母綠的頭盔是如此的珍貴而璀璨，一看便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明珠寶石尚且不能令她的美遜色半分，反而眾星拱月般襯托出她的美艷絕倫。
瞳斷水沈默了片刻，繼而淡淡笑道：“我在養傷。”
“你受傷了嗎？哪裏的傷？”元淺月立刻緊張起來，連忙要起身左右看看。
瞳斷水按住她的肩膀，嘴角微微挑起一個弧度，另一只手摩挲著自己半露在外的白皙臉頰，柔柔道：“這裏。”
原來她是臉上有傷。
元淺月楞了一下，小心翼翼，情真意切地問道：“那你痛嗎，溪姨？”
瞳斷水撫摸著她的頭發，繼而柔聲說道：“早就不痛了。”
兩人漫無邊際地聊了許久，到最後，元淺月趴在瞳斷水膝上，昏昏沈沈地睡去，在睡夢中，她能感到一只帶著涼意的柔軟素手，輕輕地從她的頭頂撫摸而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
這一點溫柔令她心中生出不知由何而來的悸動。即使是在睡夢中，她也忍不住偷偷幻想著——要是能每天和溪姨在一起就好了。
可在那天之後的十來年裏，她卻再也沒有見過這個自稱瞳斷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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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青色的屋檐下，積水沿著瓦片滑落。雨後的天空尚還是霧蒙蒙一片，空氣中透著濕潤的氣息。
這處古香古色的宅院裏，開滿了白色的馬蹄蓮。
在這片靜謐無人的宅院裏，忽然傳來一陣稚嫩童聲。
“我才不要被送給見都沒見過的陌生人呢！”年幼的孩童悶悶不樂地坐在枯井邊，她滿臉煩惱和委屈，面朝井中，另一只手拿著一支素白的馬蹄蓮，對著枯井裏重重地吶喊道。
說罷，她委屈地軟了語氣，又掩面啜泣起來：“既然爸爸是欠了她的恩情，那給她錢不好嗎，為什麽非要把我送給她？！難道我在爸爸心裏，連錢都不如嗎？！”
可惜這些深埋在她心裏的話，只能對著枯井訴說。在偷聽大人們談話的時候，她也聽到了，作為冒險家的父親，曾經在年少冒險時，從懸崖上不慎跌落，命懸一線。如果不是當時出現的那個陌生女人，救了父親一命，恐怕現在也不會有她的存在了。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可真要一個小小的孩子拿命去報恩，她又覺得打心底想不通。
可從長輩們對那個不可提及名諱的陌生人深深的忌憚中，她也明白，給予父親恩情的那個人，必然是個手眼通天的可怕人物，也許稍有忤逆，他們一家人恐怕就要家破人亡，屍骨無存。
偏偏那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欽定了，這份恩情，只能拿她這個人來還。
剛滿七歲的元淺月坐在枯井邊，用手背擦拭著眼淚，委屈又懊惱。
正當她滿心愁苦默默流淚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幽幽嘆息聲。
元淺月被嚇了一跳，轉過頭去看，霧蒙蒙的院子裏，滿地的馬蹄蓮花間，不知道何時，站了一個穿著紅色長裙，周身點綴著無數華麗寶石的美麗女人。
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女人，撐著一把黑金色的傘，她娉婷而立，頭上戴著一個祖母綠的頭盔，遮住了大半張臉，膚白勝雪，紅唇如火，微卷的黑發猶如瀑布，從祖母綠的頭盔下流淌而出，在陽光下閃耀著綢緞似得光澤。
——太過於美麗，甚至不像凡世之物。
在白色馬蹄蓮的花影搖曳間，黑金傘下的女人嘴角微微彎起一點弧度，聲音輕渺猶如天籟之音，慵懶嫵媚，溫溫柔柔地響在耳畔：“怎麽哭了？”
祖母綠的頭盔下，她白皙的肌膚閃耀著瑩潤的光澤，令人無端聯想到剔透的冰。
見元淺月發楞不答，女人盈盈走來，一撩裙擺，優雅地坐下，面朝著元淺月，再度輕柔地問道：“是什麽，叫你這樣傷心？”
隨著她的坐下，一股濃郁而好聞的冷調甜香撲面而來。
面對著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女人，元淺月懵懵懂懂地任由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她被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所吸引了，暫且拋卻了自己此刻的煩惱，望著她裸露在外的半邊精致下頜，驚嘆於她的美麗之餘，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阿姨，你是誰啊？我以前好像從沒有見過你？”
這是元家的祠堂，按理來說，外人是進不來的。
“我們以前見過的，只是你忘了。”
戴著祖母綠頭盔的陌生女人面對著她，嘴角微微上挑，擡起手來，一只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頰，繼而放下，在遙隔數萬年後的重逢時刻，風輕雲淡，從容矜持地朝她伸出一只白皙美麗的素手來，微笑道：“好久不見。我叫瞳斷水，你可以叫我——溪姨。”
她嫵媚而理所當然地挪了挪位置，更靠近了她一點。
就像蛇在悄無聲息地接近自己懵懂無知的獵物。
溪姨？
元淺月絞盡腦汁也沒從記憶中找到任何符合面前這女子樣貌或名字的親戚來，但年幼的元淺月不懂成年人話術中的小狡猾，理所當然地將她當做了自己的親人。
她甚至對她遺忘了這個親戚的存在而感到小小的歉疚和心虛。
元淺月似懂非懂地伸出手去，和她握手。
“溪姨好。”
她禮貌地朝她笑，露出幾顆雪白的門牙。
當手交握的那一刻，對面的女人的嘴角微微挑了一瞬，繼而不動聲色地消失如初。
她禮貌而優雅地松開手，繼而擡起手來，輕輕地用指尖拭去了元淺月眼角的淚痕，一舉一動都風度翩翩。
“寶貝，可以告訴我，是什麽讓你這麽傷心了嗎？”
語氣輕柔繾綣，令人耳根酥麻。
元淺月想起父母的囑告，猶豫了一瞬，瞳斷水似乎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憂慮，嫣然一笑，柔柔地說道：“寶貝，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你放心，今天的事情，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聽到這番善解人意的話語，元淺月立刻憋不住了，委屈的眼淚直冒。她抽抽噎噎地說道：“溪姨，我不想死！”
對面的女人平靜地看著她，她語氣還是徐徐善誘的溫柔以待，四周溫度卻忽然驟降：“死？什麽意思？誰要你的命？”
元淺月淚汪汪地看著她，用手背擦著眼淚，嗚嗚咽咽道：“我昨天無意間聽到，聽到我爸說，有個人救過他的命，他要用我的命去還債！溪姨，我，我不想死！”
她哭得又委屈又難過：“溪姨，你說我該怎麽辦啊？！我不想被那個人吃了！”
瞳斷水坐在她的身邊，緊繃的身子慢慢地松懈下來，聽到這裏，她忽然噗嗤一聲輕笑。
被她這笑聲所打斷，元淺月止住了啜泣，不明所以的擡起頭來看她，只能看到她蕩漾著笑意的下半張臉，雪白的肌膚和血色紅唇，加上那一點點慵懶笑意，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別怕。”
瞳斷水伸出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紅唇微啟：“那是你爸爸媽媽開的玩笑而已，你怎麽就當真了呢？小孩子就不要說什麽死不死的了。咱們的寶貝，註定會平安順遂，長命百歲。”
她和這個剛認識的，自稱溪姨的陌生女人，在這寂靜無人的庭院裏坐了一個下午。
她依靠在瞳斷水的膝上，好像有說不完的事情要對她說。瞳斷水專註而耐心地聽著她的童言稚語，傾聽著孩童那根本不值一提的煩惱，時不時地露出淺淺的微笑，回應著她的話語。
“對了，溪姨，你為什麽要戴著面罩呢？”聊到不知何處，元淺月忽然想起這件事，趴在她的膝頭，擡起頭來，朝她看去。
那祖母綠的頭盔是如此的珍貴而璀璨，一看便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明珠寶石尚且不能令她的美遜色半分，反而眾星拱月般襯托出她的美艷絕倫。
瞳斷水沈默了片刻，繼而淡淡笑道：“我在養傷。”
“你受傷了嗎？哪裏的傷？”元淺月立刻緊張起來，連忙要起身左右看看。
瞳斷水按住她的肩膀，嘴角微微挑起一個弧度，另一只手摩挲著自己半露在外的白皙臉頰，柔柔道：“這裏。”
原來她是臉上有傷。
元淺月楞了一下，小心翼翼，情真意切地問道：“那你痛嗎，溪姨？”
瞳斷水撫摸著她的頭發，繼而柔聲說道：“早就不痛了。”
兩人漫無邊際地聊了許久，到最後，元淺月趴在瞳斷水膝上，昏昏沈沈地睡去，在睡夢中，她能感到一只帶著涼意的柔軟素手，輕輕地從她的頭頂撫摸而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
這一點溫柔令她心中生出不知由何而來的悸動。即使是在睡夢中，她也忍不住偷偷幻想著——要是能每天和溪姨在一起就好了。
可在那天之後的十來年裏，她卻再也沒有見過這個自稱瞳斷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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