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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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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清晨,容嘉卉坐在窗邊,第無數次盯著這支在數日前被送回來的羊脂白玉發簪發起了呆,全京城最好的銀樓還是很有保障的,金絲勾成漂亮的花紋纏繞在白玉上,精美得,仿佛它本身就該是這個模樣。

可真好看呢。

之前鐘離絡幫她撈發簪的事,本來就沒幾個人知道,後來再被她刻意一壓,到底還是沒有傳到爹娘耳朵裏去,免得他們到時候升起了些不大好的想法,覺得幹兒子跟女兒實在有些過分親昵了。

一個男孩子毅然跳進水裏只為幫另一個女孩子撿根發簪這種事,一般人知道了,哪裏還能想得多麽正經,哪怕,她爹娘了解鐘離絡的本性,也知道這估計根本就是鐘離絡的天性使然,就算換一個人鐘離絡估計也會那麽做的,畢竟他們才認識多久,也就一個多月而已,更何況,她也就是個身量未開體態還有些圓滾滾的小女孩,只有她自己會始終認為自己漂亮得天上有地下無。

她轉著手裏的簪子,透過這泛著溫潤光澤的玉石,恍惚間,好似又瞧見了鐘離絡那張漂亮的臉。

哎呀,她在想什麽呢!只是撈個發簪就把她的魂給撈沒了的話,那也就太可笑了,她用力地捏了捏自己吃得圓鼓鼓的臉,直到捏出了紅印,她告訴自己,她如今才十二歲半,又不是二十四歲,整天想那麽多,可害不害臊呢!

不過,她看著這支發簪,又開始有些甜滋滋地想,這可是人家親手從水裏撈給她的,想她上輩子,因著自幼訂親人盡皆知的緣故,也就註定了那些個年輕公子們大多都不會跑來招惹她,倒是她的幾個才貌雙全的表姐妹,媒人都快踏破門檻了。故而,根本就沒有人對她多麽殷勤過,不然也就不會搞得現在不過是一個傻小子為她撈了個發簪,她就開始靜不下心來了,可真是沒出息死了!

也罷,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要什麽出息嘛,她捂著臉如是想著,畢竟這年頭,女孩子的一輩子,不就是三個名頭麽,某某人之女,某某人之妻,某某人之母……

可這樣,也真是卑微,想到這,她的心莫名的就冷了幾分,她不喜歡這樣的,可是,她什麽也做不了,她搖搖頭,把玉簪又擱回了首飾匣,嘆了一口氣,自己又在這兒徒增煩惱了。

光陰似箭時間如水,轉眼間,便迎來了八月十五的中秋佳節,他們一家人就這麽坐在院子裏,對月吃著月餅。

容嘉澤趁著他爹對月吟詩,其他人附和的功夫,一個人埋頭大吃起了月餅,突然,他吃到一個極好吃的,在咬了兩口後,便獻寶似的捧到姐姐面前,“姐姐,這個甜,這個最好吃,你嘗嘗。”

容嘉卉看著缺了小半邊的月餅上帶著的絲絲口水痕跡,忍不住又一巴掌拍上了他的頭,“臭小子,你又哪根筋搭錯了!”

見自個的殷勤沒有獻對地方,捧著月餅的容嘉澤不禁扁扁嘴,默默地接著啃了起來。

於氏看著兒子吃癟的樣子,不厚道地在一旁捂嘴偷笑。

不過,她看著女兒的頭發上的幾點陌生金色,忍不住問:“嘉卉,你那根金鑲玉簪子是哪來的啊?我記得你的首飾裏,沒這樣東西啊。”

容嘉卉年紀小,她的首飾全是母親在操辦,每一樣,於氏都再清楚不過。

聽到於氏的問話,鐘離絡的目光也不禁投了過去。

容嘉卉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看了不遠處正在看著她的鐘離絡一眼後,笑著解釋道:“它本是根玉簪,可惜就在一個月前不慎摔斷了,只能這麽修補了。”

聞言,於氏也是納罕不已,這,還是她家嬌縱的寶貝閨女麽?

節儉是好,但她還是語重心長地對容嘉卉道:“你這傻孩子,斷了的話,不要了便是,這玉雖好,但也並不是多麽稀罕的東西,現在咱們家裏可還沒有到需要你如此節儉的地步,要是被人知道了就是平白惹人笑話了。”

容嘉卉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見女兒一副沒聽進去的樣子,於氏嘆了口氣,她看著正跟自家丈夫說著話的乖巧的鐘離絡,又看了眼還在猛吃月餅的自家飯桶兒子,忍不住想,自家那兩個孩子怎麽就都那麽不聽話呢,而聽話的鐘離,哎,所謂養子,不過是名頭好聽而已,這麽懂事的孩子,到底不是自家人,可惜閨女兒已經許了人家了,想來這事都怪家裏某個老糊塗。

思至於此,於氏不禁惡狠狠地瞪了容琛一眼,原本正與“幹兒子”高談闊論著的容琛一楞,他不過是說了個話,這又哪裏得罪她了?

*

中秋佳節,對於所有學子們而言,代表著整整三天不用去上學,平日裏,容家族學都是放的旬假,一個月才三天,可真是不夠玩的。

只是,鐘離絡其人,就算是假期都更喜歡窩在書房裏看些亂七八糟的書,不像容嘉澤,一天到晚見不著個人。容嘉卉最開始時倒還有些不好意思來找她的,認識久了後,倒是整天大搖大擺地來晃悠了。

三天逍遙時光的最後一天,一大早的,容嘉卉又跑去找鐘離絡了,書房的門並沒有關,上午的陽光將門檻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容嘉卉吩咐下人們通通噤聲後,擡腳輕輕地邁了進去。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鐘離絡身後,果然還是那筆比她的字跡都要更娟秀些的簪花小楷,可真是靈氣的字。

“咦,這是你的功課麽?你說你,不寫那些個什麽顏體柳體歐體之類的,幹嘛總是寫簪花小楷呢?”她驀然出聲道。

一直沒覺察到她的存在的鐘離絡被嚇了一大跳,手一抖,筆猛的一劃,紙上頓時多了一條墨色的劃痕,都說一粒老鼠屎可以壞了一鍋湯,這會子,一紙端正秀麗的字上驀然多了一條大劃線,也是毀了毀了。

容嘉卉鼓了鼓腮幫子,知道鐘離絡這下子可算是白寫了,好歹她這小女子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她垂下頭,便忙道歉道:“對不起啊,我又做錯事了。”

鐘離絡瞧著也是覺得有些可惜,她寫了許久的。

只是,她一看到眼前這個小女孩那張圓圓的小胖臉上露出的幾分委屈神色,頓時就沒了轍。

她將這張報廢的紙拿了起來,揉成一團,扔在了一邊,道:“過去我也一直有練顏體,不過簪花小楷清婉靈動,我更喜歡些。”

見她跳過這個問題,一如既往的不怪罪自己,容嘉卉俏皮地吐了吐舌尖,又道:“那個,我也喜歡簪花小楷的秀美,不過,你也不怕被別人笑話麽?”

鐘離絡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笑話的人,她想自然是有的,但是在面對絕對的武力值的時候,再想笑也只能吞進肚子裏。

她又鋪好一張紙,拿鎮紙一壓,提筆欲寫時,容嘉卉拍了拍她的肩,終於假裝隨意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兄弟,既然大家都是寫簪花小楷的人,夠朋友的話,以後先生要是再想著罰我抄書,你就也來幫著我一起抄好了。”

這也沒什麽,鐘離絡便點了點頭,“可以。”

她話音剛落,見她一口答應了的容嘉卉便伸手摸上了她的書架,抄出了一本書來。

她翻了翻,指著其中一篇文章討好地笑道:“那個,我家先生說了,五十遍,不許字跡潦草,明天給她看,我這兩天剛抄了,兩遍。”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用手比劃著數字。

如此長的文章,五十遍,還不許字跡潦草,鐘離絡一楞,這傳說中的溫柔女先生,倒是比族學中的那些個愛打手心的老酸儒還要狠些,此時,她再看眼前容嘉卉的如花笑靨,也是明白了,這人就是特意跑來挖坑讓她跳呢。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容嘉卉小心翼翼地捧著笑,又親自搬了個凳子坐到了鐘離絡的旁邊,鐘離絡的書桌很大,坐兩三個人寫字也是綽綽有餘。

她拿出紙筆,剛寫了一個字後,見鐘離絡還在傻看著她沒動,便用手肘捅了捅她。

見鐘離絡回神了,容嘉卉揚了揚臉,嬌憨道:“鐘離哥哥,你可是答應了我的,來來來,趕緊的,動手!”

鐘離絡呆呆地應了一聲後,便提起了筆,真幫她抄了起來。

她倆從旭日東升一直抄到夕陽西下,才終於抄足了四十八份,加上容嘉卉之前的兩份,也算是齊全了。

容嘉卉揉了揉發酸的眼,對鐘離絡再三感謝後,樂呵呵地抱著兩人一天的勞動成果跑了。

準確來說,應該是鐘離絡一天的勞動成果,容嘉卉只抄了四份,若不是看著鐘離絡奮筆疾書的樣子,自己偷懶實在不太好,她估計又是一天一份的樣。

看她在那抄一會兒就手酸了要喝杯水休息一下,抄一會兒就肚子餓了要吃點糕點犒勞一下自己的樣子,五十份,估計能抄上一兩個月吧。

鐘離絡搖了搖又酸又痛的手後,頂著一雙視線都有些發糊的眼,看著容嘉卉喜滋滋的背影,也不禁傻呵呵地笑了。

累了一天,她是晚飯也不想吃了,直接回到了房間撲倒在了床上,只是,她怎麽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麽事呢?

都是錯覺吧,總之,先睡一覺再說。

翌日,唯一沒有寫功課的她,手提著兩個裝滿水的木桶,在門口站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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