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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尾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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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尾聲(2)

毫無光明的夜空 ,無窮無盡的黑暗似在無聲吞噬著來人由天梯而來孤身向前的影子。

上界常年因混沌氣息的介入卷起風暴,漩渦轉速極快,任何生靈乃至濁氣被卷入便被抽幹汁水靈氣,屍骨拍得粉碎落在地面。

俯瞰的視角下,這些漩渦好似旋轉挪移的漣漪,在千瘡百孔的大地擠出略有生機的水花。

“呼……呼……”

起伏的地面在艱難的呼吸著,無數的裂孔代表著封印的壽命已逐漸在失效。

溫知遷已恢覆了肉身精疲力盡地半跪在地,那些濁氣兇狠地朝著他咆哮著,憤怒撞擊著以他為中心的陣心,迅速一把正氣淩然的神劍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逼退了所有的黑霧。

看到映空劍的一刻,溫知遷有一剎的驚訝,但很快感受到了來者熟悉的氣息,滿眼歡喜地擡起了頭,看向那風姿卓越的道修,喚了聲“阿姐”。

封印即將破,而這也意味著溫知遷已耗盡了真元,魂魄皆被濁氣腐蝕,恐怕沒多久便要消散於世間。

燕青黎擊退濁氣後,扶起了溫知遷,內心深處百般覆雜,有愧疚也有深深的悔恨,她恨沒能第一時間來阻止他,她恨自己的無能,被奸人算計,她恨轉世後被操縱著無力扭轉這一切。

“阿姐,你曾為我已犯下累累罪行,我的過去是你從天道那兒偷來的,有此結局也不過是順應了天命。”

溫知遷冰冷的手死死捏緊了阿姐的映空劍,雙目滿含著不舍而遺憾,肉身逐漸在消散。“我是何等愚蠢,我們天焚一族本就有使命在身,我為何要去做個什麽也不是的大俠。如果當初,我能聽阿姐的話留在風行谷,沒有結識陸紅錦,映空劍不出事……那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燕青黎噙滿了淚,將映空劍慰藉般放入他的懷裏,“阿姐從來沒有怪過你,我只恨命運為何這般捉弄我們姐弟。封印濁氣、解散靈墟聖門……你做的很好,你無愧於天焚族人。”

“阿姐,有你這句話,我便可安心離去了。”

溫知遷的瞳孔盛滿溫柔而安靜的月光,逐漸瞳心潰散,心臟逐漸與虛無的回音同歸一處,萬籟俱靜,無聲消亡。

“你是長姐,一定要保護好弟弟,日後我們不在,他就由你照料了。天焚血脈世間唯有你們二人,你們姐弟日後要互相扶持,齊心協力。”懸冢,鑄劍師溫袖衣與其妻劉沁夜探迷宮,臨行前囑咐著。

“我也要保護阿姐,讓阿姐照顧我,我又算什麽男子漢?”小溫知遷拉住她的手,氣鼓鼓地說。

阿姐,欠了你那麽多,這可算是還了?

一抹笑意浮上溫知遷的臉龐,他的臉龐逐漸僵硬冰冷,手一歪,映空劍從半空墜落到雲層消失,半顆不屬於他的內丹逐漸從撕裂腐毀的軀殼飛出。

天幕混沌,瞬間亮如白晝,濁氣尖叫逃竄,卻皆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入體內。

半顆元神迅速融入燕青黎的體內,熟悉的真元之力盡數註入,元神瞬間合二為一,強大的神力幾乎能聯絡到世間每個角落,與天地呼吸相系。

她睜開眼,與此同時,濁氣瞬間聚集而成的怪物也緊貼著她,睜開了赤紅的雙目。

濁氣與正氣相對相生,這幾乎是天地默認的規則。

世間之人想要脫胎換骨,成真正無垢的仙人神靈,便會有陰暗的汙穢倒影如影隨形。

強大的濁氣無法斬殺,唯有鎮壓,而今,日積月累,在世間第一強者的蘇醒下,濁氣凝聚後也化成了人形。

與往日的這濁氣不同,濁氣化作的人形在不斷吞噬濁氣,逐漸也修煉出了靈識。

“我應該是喊你溫流深,還是叫你燕青黎?”

濁氣化成一人畜無害的小女孩讀取了她的思維,笑嘻嘻地看著她,“你是我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活人,說出你最後的遺願,馬上,這裏便是我的天下了。”

“現在,我已是不死之身,天地與我共興衰,你讓我說出遺願,可能永遠也不會實現。”

小女孩的頭頂被一雙溫柔的手摸了摸,她懵然而疑惑不解地看向燕青黎,“你不害怕我嗎?這世間的神仙為了躲避我,都逃到另一個位面去了。”

燕青黎並肩在小女孩的身旁坐下,說:“他們懼怕的不是你,是怕最後的體面被無情的戳穿,世間人皆苦,是因信仰因希望,才願意在無盡的輪回苦中尋樂,當真相告訴他們,走到世界的盡頭是一堵無法逾越的墻,信仰便是束縛他們的那堵墻,那世界的精神就死了,就剩下沒有價值的空殼了。”

小女孩怔了下,嘻嘻笑著,邪惡地扯起一個詭異的笑容,“日神羲和死在我的手上,你弟弟也死在我的手上,你同我心平氣和地說話,是想潛移默化通過交流感化我嗎?可惜這些都沒用,我生來便是毀滅這裏的。”

“與邪魔能說上話,當然因為,我其實對世人而言也是個不折不扣的邪魔。”

燕青黎轉頭看向小女孩,說:“是人的欲望催生出的你,也是人的欲望讓我成為曾經風光無限的北冥道祖,但我永遠不會承認我是她,因為,我和那些離開這個位面的神仙沒有什麽兩樣,自私、貪婪,想保留最後一絲的體面,但我又對不起,辜負了太多的人。”

天幕忽出現蟲洞,滄海之匙內的一束魂魄瞬間被巨大的吸力卷入宇宙內,東萊祭司華容吟守在蟲洞的甬道前,等著和燕青黎一同推開那扇通往地球的門,卻遲遲等不到人,最後,獨自闖入了白光之中。

小女孩已感覺到不對勁,她擡頭看向天,訝異道:“是蟲洞,是你開啟的蟲洞?”

燕青黎挖出元神,強大的磁力將小女孩死死吸附在身側,“你不是問我為何要同你說那麽多的話?你我一同踏入虛無的空間,以後只能相互寂寞作伴,事先溝通熟悉,以後也好做朋友。”

“你這個人……說話可真有意思。”小女孩憤怒轉絕望的嗤笑,如連體嬰兒般被困死在耀眼的靈場內。

紅傘輕旋在燕青黎的身邊,與她一同向上飛升,她的肉軀皆在元神燃燒中發出耀眼的神靈光圈。

燕青黎看向紅傘,“玄音,定天劍就交給你了,我會將濁氣帶離這個位面找個辦法徹底消除,大概率,我會回來,如若沒回來,那你等一等,終有一日,我還會回來的。”

紅傘遲疑地繞著燕青黎旋轉了幾圈,終是戀戀不舍地飛往天梯下那依照她的吩咐,等待許久的紅衣女子手中。

“回來,你拿什麽回來?”濁氣化成的小女孩瞪著燕青黎,咬牙切齒,“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逃入蟲洞,你尚能神降入另個位面,否則,你我皆會被虛空的時間流層擊個粉碎。”

“我多了一條命來到這個世界,便是有人希望我能解開修真界遺留的難題,他們的目的可能並不純粹,但也與我不謀而合,也請我最後自私一回,替眾生做個選擇。”

燕青黎凝望著越來越近的天幕裂縫,釋然地張臂,心中已虛無一片。

“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他們知道一切,也只能坦然接受,去收拾這堆爛攤子。現在,我只是在祈求著,如若我的一絲魂魄能在虛無的宇宙中回歸故鄉,那便更好了。”

玄音,若還有來生,我希望出世的第一眼,就是見到你。

映空劍從雲層墜落後忽而折返,隨著劍光的逼近,燕青黎看清了持劍人的面容,微微一笑,“師姐。”

撕裂的天幕將兩束光吞沒,蟲洞還未合攏,無聲的虛空響起震天動地的爆炸聲。

魅玄音看見蒼穹的異象,飛出去探尋的法器也回到手中,對方的留言讓她心中忐忑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抱著定天劍順著天梯走入上界,沈浸在黑暗滿目蒼夷的土地,卻在千年後擁有了第一個艷陽天,殘破的神殿孤零零地屹立在沙漠,有位手提映空劍的黑衣女子背對著她站著,宛如一座雕像久久眺望著。

黑衣女子聽見魅玄音的腳步聲,轉過身放下了鬥篷,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熟悉面容,“她已經離開了,你遲了。”

定天劍啪嗒墜落在零散的砂石上,魅玄音呆怔的面龐有淚滑落,又哭又笑道:“才離別了十日,她連好友的婚宴都錯過了,怎會無聲無息就一走了之了。”

上界已經沒有了濁氣,燕青黎已元神合一卻毫無蹤影,任誰都知道,她必然已經在斬殺邪祟中遭遇了不測。

“你和我雖都是夕霞元神的一半,但你與我不同,你自小便是被她養大,失去記憶後,你也比我更懂她要的是什麽,而我雖也喜歡她,但歷經兩世,從未懂過她,可能我和她便是有緣無分罷。”

雁遲雪經過魅玄音的身邊,撿起定天劍,說:“蟲洞還未消散,你還有機會通過蟲洞去找她,至於修真界的事,這一切的混亂與我這世的冤債有所關聯,我會代你和她,守護好天梯之上的世界,履行曾經夕霞的責任。”

魅玄音抹去淚花,抓住了雁遲雪的手臂,“僅憑你一人的力量,怎可能在天地間立起定天劍,燕青黎做出了選擇,而我也該做出自己的選擇。”

雁遲雪看向逐漸消失的蟲洞,沈沈地吐了口濁氣,朝著魅玄音伸出了手,“既然如此,那……你我協作愉快。”

魅玄音堅定地點了點頭,伸出手握住了她。

一道光芒在兩人雙手交接處出現,逐漸化作一抹七彩的霞光托起了定天劍,劍鋒直直從上界的土壤,紮入至滄炎之海的深淵海底。

碧浪滔天,龍柱與定天劍形成道無形的溯回之窗,萬物生靈在突如其來的靈氣滋養中,生機盎然。

修真界自有了溯回之窗,濁氣消失不見,靈墟聖門在解散後早被問道盟取代成了傳說,五十年後,上界瞬間傳來了消息,上古神祇飛升的第三位面也逐漸出現,更有天梯從第三位面延伸而下,令修士皆欣喜若狂。

傳言,曾經令萬人瘋狂的天訣錄秘籍,被一位穿著黑衣的神秘人設下禁制成為了溯回之窗用來洞察濁氣的雙目。

問道盟為鼓勵修真界英才,每年便會挑選出最修真界最優秀的五位弟子,前去溯回之窗的秘境裏歷練感悟。

靈墟聖山的山腳,雁盟主親自護送修真大會獲勝的五位修士坐船出海。

隨著船只搖晃漂泊在滄炎之海,隱約可見天梯宏偉的全貌,天海交接混沌一片,距離天梯越來越近,便可看見有一人似乎背對著夕陽,肩膀上有個小動物蹲伏著。

魔修弟子阮靈玉好奇地擠到雁盟主的身側,說著悄悄話道:“雁姑姑,上天梯不是要挨天雷,這修士顯然飛升又為何還要呆在下界不肯離開。”

“她們在等待一個人,但這個世間,已經沒有人能再打開蟲洞了。”

雁盟主在船尾背手而立,廣袤無垠的蒼穹,溯回之窗宛如一雙眼,溫柔地註視著她。

師父,認識你的人都說,你不生不死,必然是存活在這未知位面外的一個角落。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會在哪裏呢?

“你們看!這天上的是什麽?”

“這是蟲洞……這世間,應該沒有人的修為境界能達到和北冥老祖一樣的高度了罷?”

塵封許久的“北冥老祖”四個字將雁見青的思緒拉回。

天際忽然出現個可怖的旋渦,燕見青禦劍而出,尚到天梯,蟲洞便已消失。

“魅玄音已經走了。”雁遲雪來到燕見青的身旁,平靜道:“不必擔心,她已修成金身,進入蟲洞後她有辦法成功神降異世。”

“娘,你為何不跟她一塊兒走,明明你對師父也……。”

雁見青話說到一半,覺得自己有些冒犯了,閉住了嘴。

“人總是要為年輕時的狂妄無知而付出代價。”

雁遲雪撫摸著映空劍,淡淡微笑著說,“守著天梯、守著溯回之窗,守著夕霞想要守住的一切,這就是阿娘想要一輩子做的事。”

天梯上的日子怎會無趣,袖中珍藏的畫冊,足夠她慢慢地想,慢慢地去回憶,慢慢地放下心中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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