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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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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孰是孰非

“這裏是……我怎麽又回到了這裏?師妹,幻境兇險,你可安好?”

一個清冷而關切的女聲從傳音符中傳出,打斷了燕青黎的思緒。

環繞著神秘東萊術法的牢籠中,雁遲雪的意識逐漸蘇醒,她依稀記得仙冥之眼想吞了她,而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但醒來後,她又回到了那座牢籠,在環顧四周,與幾天前剛來這鬼地方的感覺別無二致:一群愚昧而粗魯的村民,山那頭的邪魔歪道,以及邪教的頭頭,那只原相醜陋的灰貓。

雁遲雪深知她身上維系著蛟龍一族生生不息的血脈,故而這仙冥之眼就算是神器,也忍受不住她身上的煞氣,絕不可能將她吞噬。在醒後,她唯一擔心的便是為了尋她而一同跌入這幻象的師妹。

熙熙攘攘的人堆,有座步攆的紗簾掀起一角,她的師妹正和位陌生的姑娘坐著交談。雁遲雪的心頓時放下了,凝神靜氣,盤腿打坐運功,既然師妹尚在,她們二人聯手,必然可尋到法子逃出生天。

鏡花寶扇一出,桑珠立即被幻術迷惑變得癡傻。燕青黎立刻探了桑珠的脈象,似是活死人般被股濁氣卡住,意識清醒但記憶接被封鎖,而她也沒法觸及。她轉而求其次,觀察桑珠的守心鎖,此靈物是青天衍的每位下山修煉的入門弟子必須佩戴的,記載弟子積攢的功德,更與本命燈接連。

燕青黎目光一凝,在就近記載的功德點上,寫著天禁城三個大字。 “師姐,你與青天衍宗交往頗深,一年前,青天衍宗可有弟子下山游歷前往一處叫天禁城的地點?”

天禁城……?東萊仙島……

雁遲雪剛蘇醒,這個詞從燕青黎口中吐出,她腦子頓時清醒了,追問道:“天禁城,你從來沒去過那裏,為何會知道這個地方。”

燕青黎解釋了一番之前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在桑珠身上的可疑點。“雲萍在客棧內物色到修為高深的獵物便引入楊沙村,獻祭給仙冥之眼。我原以為桑珠是幻境內的人,結果發覺,在她的手腕上有守心鎖,是青天衍之物,而她最後一次所在地點便是天禁城。”

雁遲雪聽燕青黎講著,面色忽而越來越凝重。“師妹,待我們離開了這幻象,擺脫了仙冥之眼的控制,我會將你送到凡間一個安全的地方,此事你絕不能摻和進來。”

燕青黎一楞,笑道:“師姐,怎麽一提到天禁城,你就這般緊張。”

雁遲雪皺眉道:“我不想瞞你,凡界黑風荒漠,烙山牢殿,北炘大漠聚魔樓,東萊仙島天禁城,傳說這四處是封印上古邪魔之所。我祖上蛟龍本是上界神族一脈,因與邪魔有過恩情,被迫墮入妖道。”

“靈墟聖門一直在守護著這四個封印,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就好似沒做過虧心事掩耳盜鈴一般。”雁遲雪嗤之以鼻道。

燕青黎回想起,魅玄音曾言,聚魔樓內的九天印一開,她的神識便能回歸。在黑風荒漠存有仙冥之眼鎮壓著古槐村的封印,只是如今被人利用沾染怨氣魔念而成了害人之物,在此處,有魅玄音一半的碎片。當初烙山,存有魅玄音原身,是她誤打誤撞放出了她的主元神,而那小貓還告訴她,聚魔樓有她的幾縷神識……

這四處封存上古邪魔的地方,皆能找到小貓的影子……莫非,小貓她就是師姐口中的那個邪魔?

燕青黎回想起魅玄音之前吐露的心聲,也不像是騙人。師姐和師父之間必然有一人的說辭可能是錯誤的。她這麽想著,當即擡頭問道:“師姐,這些你都是從何而知的?”

雁遲雪的面容一僵,隨即坦然道,“修真界的事,我作為北淵仙宗宗主之女,自當無所不知。”

燕青黎沈默半晌,道:“雁江崖是北淵仙宗上任掌門之子,有名的仙二代,而你娘親昊笙,是修真世家正統出生,你的身上又怎會流有蛟龍血脈?師姐,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真相。”

雁遲雪自知是瞞不過了,她遲疑著要怎麽說明,母親和那頭蛟龍的醜聞,一直是她心中之刺,難以釋懷。

燕青黎知道雁遲雪心中的為難和焦慮,但此事不問個清楚,諸多的疑問將難以解開。她推測到了一點,突然開口道:“我在烙山曾遇到過一頭身上被九霄魂釘刺傷的蛟龍,他自稱龍潭道君,也曾是一方寶地的山神,但某日遇到一名叫煙煙的女子,兩人日久生情,誰料到那女子並非省油的燈,接近他另有目的。不但偷走了他的內丹還用魂釘送他進了烙山。”

“那名喚作煙煙的女子腳底下有個瓊花形胎記。”燕青黎觀察著雁遲雪的表情,心中已有答案。那位煙煙就是掌門夫人昊笙無疑!而雁遲雪就是龍潭道君和昊笙的骨肉!

雁遲雪凝望著,隔著三四個人、用質疑的目光望向她的燕青黎,道:“我欺瞞你我身負此等血脈,是因害怕你會離開我,不再用從前喜愛的目光看待我。你是藥靈體,可解我所謂的‘寒毒’,我怕多年的感情因此而產生隔閡。”

燕青黎沈默了一會兒,“那師姐是否知道,我是掌門替師姐養的一味藥,金丹將至便是我死期之時。我殺了師父,完全是為求自保,是九煬真人先動手想害我。如果你當初真的為了我好,為何不將真相告訴我?你是害怕我離開你,還是害怕我走了,你就失去了治療‘寒疾’的救命稻草。”

雁遲雪眼中帶著掙紮,恬靜的面容頓慌亂,“師妹,我從未有過傷害你的念頭!宗門內的勢力錯綜覆雜,我唯有將你放在身邊才安心。”

燕青黎嘆了口氣,“師姐何必打算把我放在你的身邊,我燕青黎也不是物件,有自己的大腦,能說會走,有什麽事一定要在傷害到彼此才願意解釋清楚嗎?”

雁遲雪面容平靜,不語。內心卻陰晴不定,帶著股濃重的戾氣。

她能活到現在,手中早已沾滿了凡人的鮮血,無數冤魂半夜纏身,但她從不畏懼,這世間沒有什麽比重振蛟族,脫蛟化龍更為重要的事。

但師妹燕青黎是個意外,她會因她而猶豫,因她而反抗娘親,想去改變原來早已命中註定的宿命。她的背負讓她無法說出秘密,無論怎麽詢問,她都會選擇不答。

相對於被對方所厭惡,雁遲雪寧可選擇被誤會。

燕青黎說道:“我還想問問師姐,既然你將一切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當初你與步雲樓一同攔截我下山,又在烙山見我,都是在演戲嗎?”

“我對你的心,你不懂嗎?若真的是演戲,我也絕不做傷害你的事!”雁遲雪的心亂得徹底,她承認一開始,她曾將燕青黎作為和昊笙博弈的籌碼,對她的感情也並非純粹,爭強好勝在裏頭。但在不知不覺的相處中,她早就迷戀上了她。

燕青黎本是試探,但對方動了真情,言語中有對她的埋怨之意,她當即閉上了嘴,害怕那些說出的問話,會被對方曲解,繼而傷害到她。

隔著牢籠遠遠望著,雁遲雪的心境格外平靜,她的內心像是上了鎖,腦海裏只有那些過去,試圖蒙蔽內心真實的想法,也想借著半真半假的感情打動燕青黎,讓她打消對她深入調查的念頭,免得暴露了她和昊笙,不為人世所容的覆興大業。

“小時候,你的資質和修為是同門中最為優秀的,我曾嫉妒過你,也恨你奪去了掌門和師父的註意,我有意排擠你,讓所有人知道你得罪了我,不敢去接近你。師妹,幼年的我,應當令你厭惡無比才是。”

蒼穹繁星低壓,雁遲雪對她凝視,比零散的星光還要柔和幾分。“別人都躲我怕冒犯我,而你明知道我討厭你,還堅持要和我做朋友,屢次對我施以援手,我從來沒見過那麽奇怪的人,師妹,你真的就沒有對我曾有一絲恨意嗎?”

“我恨。”燕青黎凝視著雁遲雪,“有位欺負人的混蛋,她的存在就好似詛咒一般,讓我躲不得,唯有去接近,被逼著去面對。不過啊,街邊的臭豆腐沒吃一口,怎知口感是香而不臭的;篝火上燒的熱酒還未贈予人,又怎知對方並非把酒言歡的知己?我很慶幸,老天爺讓我嘗試著去接近你,認識你,了解你。”也同樣……給了我一個存活在這裏的意義。

雁遲雪噗哧一笑,“哪有人像你這般形容的?可還有幾分大宗門弟子的形象?”

燕青黎也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我本就是個每天想著吃好睡好的俗人,也請未來的掌門不要過多苛責才是。”

兩人互相調笑了下對方,燕青黎嚴肅地說,“師姐,這回去白塔下的晨殿,你切記多提防暗算,一定要保持神識海的清醒,東萊國的術法既然能駕馭庇佑蒼炎之海的生靈,那必然,也能找到救你的法子,你我協力,必能揪出背後之人,從幻境內抽離。”

雁遲雪秀美的臉龐,一絲陰戾掠過眼角,她儒雅地彎了彎唇角,清瘦的身形包裹在飛袂的白衣,自有股清冷疏離的仙氣,“我自會將那座神殿的布局牢記於心,一切行動務必小心。”

燕青黎將雁遲雪眼中一閃而逝的嗜血看在眼底,沈默了會兒,看了下天空,頓了頓,開口道:“我都看見了,那日在客棧,有無數的冤魂徘徊在你的床畔,師姐為了遏制蛟血,這些日子必然痛苦萬分,我在心裏想了諸多,無論之後你我二人可否並肩前行,師姐既然願意替我洗刷冤屈,留我一命,我也必助師姐一臂之力,那些罪孽,我皆替師姐收下了。終有一日,我能找到讓師姐解脫之法。你有你的背負,我有我的任務,我們縱使不能履行前塵之諾,也可在天地間逍遙自由,無憂無慮,那便是最好的。”

雁遲雪的內心忽被愧疚所環繞,她對她如此的坦誠!而她卻遮遮掩掩……還要傷害她身邊的人。她眸光微深,野心勃勃地輕撫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也罷,終有一日,待她龍角煉成形,化龍而歸,靈墟聖山也不過將是她手上棋盤的一粒白子,萬物皆可食,天地皆可吞,區區天道束縛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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