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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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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香

江燦燦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正在炕頭吃凍梨,大佬這個冬天往江家送了老多凍梨、凍蘋果、凍柿子了,江燦燦這個冬天一點都沒缺水果吃。

雖然早就宣布自己絕對能考上大學,但是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全家人也都激動壞了。

聽說江燦燦考上的是京市的大學,全家人更是高興,對於淳樸的鄉間人來說,能去京市上大學就如魚躍龍門一般,以後可是有大出息滴!

”尹恪呢?尹恪被哪兒錄取了?”

”也是京大,我和燦燦一個學校,就是專業不一樣。”

全家人一聽這消息,又是一陣感嘆,

”太好了,這也太巧了!”

”巧啥巧,這就是緣分!”

江燦燦也跟著猛點頭,確實是巧,不止現在,就是以後現代化的高考,同學之間考到一個學校的概率也不大啊。

尹恪噙著笑沒說話,他和燦燦當然有緣分,但沒人知道這緣分也是他花了多少心神促成的。

從知道江燦燦要報哪個學校開始,到仔細研究這個學校的專業,他報什麽專業更容易被錄取,從而能和她這麽有”緣分”...

每一步都不容易,但他走得心甘情願。

耿小雲的成績沒有江燦燦和尹恪好,考上了省城的師範大學。

這個成績也很不錯了,讓耿家在村裏真是大長臉面。

有那有心思的人去耿大海家說小話,

”大海啊,你家小雲這下成了大學生,那又是一番景象了,一般人可配不上。我家有個親戚,是城裏的幹部家庭,可比上次給介紹那個工人家庭好多了,要不讓兩個孩子見見?”

耿大海不說話,苗山杏搶先一步道,

”快別說這話,俺家小雲有對象了你不知道?”

”那不是原來嘛,現在小雲考上大學了,哪還能...”

”去去去,咱家可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人,以後可不興再說這樣的話,俺家小雲和江家堡江豐年家的二兒子,馬上就要訂婚啦!”

那人見苗山杏這麽說,又見耿大海從頭至尾也沒反駁,也明白怎麽回事了,說了句恭喜恭喜就訕訕而去。

沒見過這麽軸的,閨女都考上大學了,還和村裏的小子訂婚,以後有你們後悔的!

耿大海睨了苗山杏一眼,

”你這是鐵了心了?”

苗山杏撇撇嘴,”那能輪到我吃了秤砣嗎?你閨女早就吃下去了,你能做了她的主?”

耿大海冷哼一聲,願意咋地咋地,他可不管他們的事兒。

苗山杏見耿大海背手走了,樂呵呵地哼起歌,手裏的活兒不停,這是給閨女做的嫁妝。

她可不覺得閨女嫁給江松不合適,這麽長時間了,江松是啥樣人,他們現在也是清楚得很,再好也沒有的小夥子了。

再說沒有人家江松給小雲早早準備好學習資料,他家小雲也不一定能考上這省城的大學呢,他家可做不出這忘恩負義的事。

別看耿大海不說話,也早都認可了這門親事,你看他這火急火燎的,準是去擺弄江松送給他的西匣子去了,現在這個點兒啊,正在放評書吶!

江松和耿小雲的訂婚宴辦的很快,兩家都有心在耿小雲上學之前把這事定下來。

到時候江松跟著一起去省城,邊做生意邊照顧耿小雲,耿家也放心。

江燦燦送給耿小雲一件紅色的西裝,是從小聽她媽念叨的紅色西裝。

江燦燦總記得她媽遺憾地嘮叨,

”那時候剛剛流行紅西裝,城裏條件好的人家結婚時候才穿。我也稀罕那紅西裝,但你姥姥姥爺不同意我和你爸的事,我倆硬扛著拖了好幾年,等結婚的時候條件又不好,早就沒有穿紅西裝的精氣神了。”

江燦燦看著耿小雲看到紅西裝時候的驚喜表情,年輕漂亮的臉龐上滿是幸福。

這一刻江燦燦好像找到了她回來的意義,至少在這個時空裏,一個女孩兒沒有因為父母不同意的愛情蹉跎半生,走了那麽多彎路。

她考上了心儀的大學,能繼續完成自己喜歡的學業,還收獲了滿是祝福的愛情。

想必以後她的生活裏,一定沒有她媽媽那麽多的遺憾,一定都是幸福吧!

江燦燦覺得自己心潮起伏,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看著父母訂婚是多麽神奇的一件事,他們青春正盛,神采飛揚,不會知道自己未來會有一個女兒。

而她,正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為他們送上祝福。

她的肩膀挨上了另一個堅硬的肩膀,滿心開心又傷感的情緒被另一種氣場驅散。

是霸道、充滿安全感的氣場,立刻將她包裹起來,江燦燦突然就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了。

”怎麽?你也想訂婚了?”

尹恪開了個蹩腳又不那麽好笑的玩笑,他剛剛一直在一邊關註著江燦燦的情況。

原本見她和耿小雲在一起挺開心的,後來開始典禮之後,她的情緒就有點兒不對勁,難道是看到關系親近的姐姐訂婚她舍不得了?

尹恪一向不會處理這種傷感的情緒,面對江燦燦的眼淚他更是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笨拙。

所以情急之下只能想到這麽一句不高明的插科打諢,說完就覺得自己好蠢。

他閉著嘴不說話,只希望能想出點什麽,趕快把這茬揭過去了才好。

卻沒想到江燦燦轉過臉,拿他的肩膀去蹭自己的臉,以掩飾掉那馬上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然後擡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去看他,悶聲悶氣道,

“那你要和我訂婚嘛?”

這一刻,周圍嘈雜喧鬧的恭賀聲在尹恪這全都消了音,只剩下他震天響的心跳聲,還有她剛剛的話一直在他耳邊回繞,

”那你要跟我訂婚嘛”

尹恪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緊張到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他身體裏的億億萬萬個細胞都在激動叫囂,可是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江燦燦從沒見過他這幅緊張的樣子,就像是看到道行高深的大師破功一樣的反差,忍不住破涕為笑,

”算了算了,看把你嚇得。”

然後就笑嘻嘻地往典禮那邊跑去,劉翠梅正沖她招手,這邊的風俗是訂婚時候小姑子捧盆遞給嫂子,寓意和和滿滿,如意吉祥。

她要在這個世界做最好的小姑子,讓她爸媽成為最幸福的一對兒。

尹恪看著江燦燦從自己眼前跑遠,笑意盈盈地給耿小雲遞過去一個紅布包著的大紅盆,嬌俏地拉著耿小雲的手,倆人好的什麽似的。

剛剛的傷感好像是沒發生過一樣,尹恪頭一次產生了自我懷疑,難不成剛剛的事是他出現了幻覺?

可他的肩膀上明明還有她眼淚的痕跡,他的心也依然狂跳不止啊!

是夜,賓客早已散去,江家卻依然熱鬧。

因為白天訂婚宴幫忙的親戚很多,沒有好好招待,所以晚上劉翠梅專門整治了兩桌,特意來招待白天幫忙的親戚鄰居。

江松這兩年跟著尹恪做生意賺了不少錢,白天的訂婚典禮辦的熱熱鬧鬧,讓耿家也十分滿意。

晚上招待自家親戚鄰居的飯菜更是不含糊,大家聚在一起高興極了。

江燦燦跟家裏人邊吃邊聊,聽著大人們講今年的收成、東家長李家短、看著小孩子們在一起玩鬧,別提多高興了。

只不過人總有三急,還拖延不了。

江燦燦想去廁所,可看到外面黑洞洞的天就犯難。

要說她回到這時候其實也沒什麽不適應的,吃的好穿的好,有家人陪伴,唯一不習慣的就是上廁所。

現在的廁所環境確實有些一言難盡,家家戶戶都廁所都修在外面,別的季節還能捏鼻子湊合,這大冬天的可真是遭罪。

”清涼”自不必多說,要是到了晚上,天黑的早,去一趟廁所真是摸黑找路,還得當心別腳滑摔進冰雪堆裏,別提多不方便了。

以往晚上都是劉翠梅陪著江燦燦去上廁所,今天江燦燦看著跟妯娌們嘮的正開心的劉翠梅,總是不舍得打斷。

可她實在憋不住了,所以一個人悄悄出了屋。

外面可真冷啊,江燦燦摸著黑,聽著窗外呼嘯的北風,一腳一滑地上完了廁所。

不知道哪座山頭傳來了狼叫聲,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滲人,嚇得江燦燦一哆嗦。

偏偏新雪壓在陳冰上,院墻轉角處小路滑的很,江燦燦腳下一個不穩,就要呲倒在院墻邊挖的排水溝裏。

夏天水大,這排水溝挖的深 ,一冬天裏面又積了好些冰雪和支支楞楞的樹杈子。

江燦燦一閉眼,已經做好了掉進排水溝的準備了。

不就是可能摔個大屁蹲嘛,不就是可能被樹枝子劃拉到嘛,她捂住了臉,冬天穿得厚,只要是不劃到臉,別的地方她認了!

江燦燦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反正肯定摔不死。

沒想到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過來,反而是被拉進一個溫暖的、堅硬的懷抱。

“想什麽呢,也不看道兒。”

低沈的聲音含著熱氣噴在江燦燦的耳邊,是這寒冷的冬夜裏唯一的炙人溫度,灼得江燦燦忍不住一抖。

”你怎麽出來了?不是在裏面喝酒嘛?”

江燦燦明明記得剛才出來的時候,尹恪正被大伯拉著喝酒,白皙的臉都暈了些顏色。

”你一個人出來我不放心。”

尹恪的聲音低沈,似乎帶了些平日裏沒有的霸道。

呼出的氣息裏帶了些淡淡的酒味兒,混合著他身上的肥皂味道,一時讓江燦燦有些暈眩。

”我...我有什麽不放心滴,我還能丟呀!”

江燦燦咕噥,不知怎麽,有些不敢擡頭看他。

尹恪的喉間發出沈沈的低笑,不挑明要是自己不出來的話,她就要摔倒壕溝裏的事。

江燦燦見他只顧著笑,也不說話,不由有些不自在地扭動了兩下。

”你...箍我這麽緊幹嘛,我都喘不上來氣啦!”

她都沒掉下去,他幹嘛還不放開她?勒的這麽緊,都把她勒暈了!

尹恪今天不那麽聽話,他沒像從前一樣對江燦燦有求必應。

圈著她的手一絲放開的趨勢也無,反而好像更緊了幾分。

”我有話問你。”

”問就問唄,松開手不耽誤問。”

江燦燦現在難受,她頭暈!

尹恪非但沒聽她的,反而離得更近了些,越來越近。

江燦燦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嘴唇挨著她的耳邊,似乎擦過她的耳廓,激起她一陣戰栗、

”你白天說的話算數嗎?”

”什...什麽話?”

江燦燦現在大腦一片空白,怎麽也想不出她說過什麽話了。

尹恪好心的提醒,

”你說要和我訂婚...”

”和你訂婚?我說過嗎?”

好像是話趕話說到這麽個事,但江燦燦覺得自己想表達的並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尹恪好像並不想探討江燦燦說這話的本意,事實上他現在根本就不想聽江燦燦說任何否定意思的話。

”你說過。”

他篤定。

”我那是...”

江燦燦想說什麽,但尹恪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

他看著江燦燦的眼睛,慢慢湊過去,微醺的醉意讓他漂亮的眼睛多了些迷離,呼出的氣息帶著酒香,讓江燦燦好像都有些醉了,怎麽腦袋更暈了呢?

他一反常態,像個孩子一樣不依不饒,嘴裏喃喃,

“你明明說了的……”

現在又不承認。

他離她那麽近,鼻尖都似乎要蹭到一起,涼涼的,卻不能讓江燦燦降下溫度,只覺得更燒。

她不自覺的咬了咬唇,舌尖舐過唇瓣,好像這樣能緩解一下莫名的口幹一樣。

卻不知道這樣帶了多大的媚,讓人忽視不了,把持不住。

尹恪早就沒有自制力了,也不想有。

他跟隨自己的心,在這個寂靜的冬夜,借著酒意,實際上清醒無比地攫取了他肖想已久的甜。

江燦燦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心像坐過山車一樣,腦子也暈的一塌糊塗。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軟得很,連站都站不住,只能無力地攀著他。

還有,大伯釀的酒真的跟他說的一樣,好烈,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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