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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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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碗春

五年前,千金十三歲,在小柳鄉和母親相依為命,過著村中一霸的悠哉生活,未曾見過天地之大,更未曾見過世道艱難。

她以為,未來不過就像是往日的每一天一樣,日頭東升西落,一日有三餐,家中有兩畝六分田,時不時還可以去那小河中摸些小魚小蝦來加餐。

原來那時候,千金無知無覺之中,旱魃就已經出現在那沱江之上了啊……

千金將放在那漁夫脖頸上的鐵劍拿下來,扔到桌上,當啷一聲。

她垂下眼睛,低聲道:“我當時……什麽也不知道。”

而且她什麽也不會。

五年前,千金十三歲,知道自己天賦異稟,卻只是在小柳鄉橫行霸道。後來她遇到系統,往西疆去,往明神門去,往主星去,才入道,習刀,化形。

然而此話說來,又有誰會信呢?三伢子天縱奇才,將將入道,若說千金一年之內便有這般修為,聽者不信便罷,更怕的是他果真信了。

屆時人人皆知千金身懷異寶,她便永無寧日了。

漁夫如此逼問,是篤定千金五年前便當有如此修為,哪裏料得到她當時什麽也不會。

“那你當時又在哪裏呢?”千金問他。

那漁夫便也不說話了。

良久,他生硬地說道:“我不配去那裏,我沒那個本事。”

黑鳥呆在一旁,見她兩人對話陷入僵局,道:“那旱魃喪盡天良,不做人事,卻奈何行蹤詭秘,尋她不得,我排幫上下,第一要護我柏之國遺民,第二便是要找那與我等血海深仇的旱魃。”

她道:“我等雖是修士,脫了凡俗,但那柏之國數萬萬凡人,哪個不是我等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和沾親帶故的血緣同族?”

“此等血仇,不可不報,但此事說來容易,做來卻難,當日攔江大戰那些人,已經是我柏之國傾巢而出的水平了,卻終究未能攔下她,如今國已破,民已亡,又要如何去殺她?”

黑鳥嘿嘿一笑,道:“若作這等夢時,還不如讓這老天爺開眼是個耍處。”

千金聽她如此說來,低頭喝了一口酒,忽然想起星瀾。

當日她與星瀾喝酒,星瀾道早知她與雄蟲為夫妻必有後禍,但千金站在她跟前,她又無力報仇,只能選擇放下一切,她與千金喝酒時,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呢?

千金又喝一口酒,道:“只有她的消息,你們告知我便罷,我自去盡力殺她。”

漁夫冷笑道:“她犯下這等天怒人怨的勾當,只怕是做完就找地方閉關去了,不到百年後冤家都死幹凈,不敢出門來。”

黑鳥道:“這偌大的荒界,若她果真只想隱匿行蹤,只怕千百年也難追。”

這件事,千金自然也是明白的。

殺旱魃自然是千難萬難,找到她則更是難上加難。

然而她當初之所以在無處可尋時,往神都來,卻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找不到旱魃,那就去找該為此事負責的另一個人。”

漁夫與黑鳥面面相覷,低聲問她說的是誰時,千金卻又閉口不言了。

她是走過了兩個世界,見過葉家三兄弟,見過主腦,才知曉諸事皆與皇帝有關,如今在這荒界說來,卻其實不是什麽能說服人的理論。

她只需要心底知道便罷。

三人在夜風之中靜靜酌飲,片刻後,千金從懷裏取出那寫著配方的白紙來,道:“只與你們做個順水人情。”

那漁夫接過那酒的配方,細細看來,並不像是假的,道:“這麽賺錢的買賣,你就這麽送給我們了?”

千金道:“你們排幫難道做的不是庇護遺民的生意?若要好好庇護遺民,怎能沒有錢使,至於有了錢,該如何用錢通神,關聯人脈,你們幫中當有人明白吧。”

黑鳥笑道:“能從柏之國逃出來的,哪個沒幾把刷子?蠢笨的、弱小的,都死幹凈啦!你不必擔心,我等在這神朝,若說吃虧,吃虧的只是時間短,跟腳淺,但是能力本事都是有的。”

她又問道:“這酒,叫什麽名字呢?往日未曾喝過,想來不是世上已有的任何一種,該你來賜名。”

這酒不過是主腦用窮舉法做出的千萬種配方中,挑選出來可用的一樣,有個數字編號,沒什麽正經名字。

千金想了想,沒什麽主意,系統說:“就叫三碗不過崗……不對,這裏沒有水滸,那改日是不是也可以說書?”

於是千金說:“就叫三碗春吧。”

不過三日之後,千金清晨穿過魚市,就發現到處都有人在人群中誇讚三碗春的好處。

說這三碗春歷史如何源遠流長,如何高貴奢侈,文人墨客,仙人老祖如何喜愛,甚至還有許多飄逸舊聞。

若非這名字是千金隨口捏造,她要真的以為這東西是什麽從遠方運來,十分難得的奢侈品了。

這是排幫已經在造勢了。

主腦說:“果然只要是玩弄人心的把戲,就可以跨越世界觀和生產力,得到所有智慧生物共同的發掘。”

祂的意思是說,法術和槍-炮雖有不同,但是陰謀詭計卻都是一樣的。

這魚市中的人,離千金的院子並不遠,千金釀酒時,刻意讓酒香飄了那麽遠,要說他們真不知道這酒到底是個什麽來路,千金是不相信的。

但或許是排幫與他們都談妥了分紅,或者別的什麽,總之這三碗春的傳聞從魚市開始,飄到神都中去時,卻少有人站出來說什麽。

魚市裏都很默契,花花轎子人擡人。

千金聽著這傳說往江邊去,那姓柳的漁夫此時也正躺在小舟上,看圓月彎中往來大船。

圓月彎之所以名叫圓月彎,是因為這懸壺瀑布之上,沱江居然硬是開出一片圓如滿月的湖泊,往兩岸彎開。

他招手引千金過去,然後心平氣和地對千金道:“你看圓月彎江心中那大船。”

這圓月彎中靠近江岸的地方,大大小小的船密密麻麻,挨挨擠擠幾乎要人看不到船下有水,但越往江心去,那船便越少,江面越是空曠。

漁夫手指所去,只有一艘最豪華的客舟。

他低聲對千金說:“那艘船是宮裏的船。”

千金心神一動。

“這些東西我也只是當初在家中柳仙座下侍奉時,略微聽了一些,並不保真,你聽了就全當耳邊風,過去便罷。”

他話雖這麽說,但就連系統都知道,這只是免責聲明,其實要說的是真話。

“當初神朝皇帝選擇這位置做國都長住,為的就是和那沱江裏……有關。”

他這話說的含糊不清,若不是千金早知沱江有龍宮,怕是還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宮裏的船日日夜夜都停在這圓月彎中,有人說是因為神朝皇帝愛吃魚,又覺得下面人撈的魚不好,專意派了手下得力的人去江心捕撈最新鮮最好吃的水妖進貢宮中。”

千金淡淡道:“神朝皇帝既吃妖,竟果真是人?”

那姓柳的漁夫哼笑一聲,道:“那誰知道呢?人、妖,哪裏能分那麽清楚,說不定是拿來煉了人樁再吃,她其實是個妖怪呢!”

“總之……那船每日淩晨都要靠岸,然後扛著一筐魚進宮去。”

千金轉頭看向他,雙眸金光一閃而過。

她慢慢道:“你和我說這些……又想看到什麽?”

那漁夫望著江心,輕笑一聲,道:“我柳家,上下千人,都在神朝討生活,做人做事不比你們散修,總是有顧忌的。”

他道:“這世上做大事的,歷來都是散修,散修難成,但正修如我等,牽掛又太多,你知道明神門麽?”

千金笑了:“知道又如何?”

總不能突然是來尋千金在明德城殺柳參的麻煩的吧。

水生的事,與我槐姑娘何幹?

那姓柳的漁夫道:“那明神門老祖,當日未曾揚名立萬時,也是敢單人單劍去刺殺柏之國國王的英雄人物,後來他揚名立萬,明神門有了七代弟子,又有了明德山下明德城,他就老咯!甚麽都幹不成了,現在空有無上修為,照樣讓一個小輩捏圓搓扁,打上門去不敢吭一聲。”

千金道:“又是哪個小輩打上門去,把他捏圓搓扁的呢?”

漁夫只是冷笑。

“你當日賣的那天青色鳳紋裙,換了三百兩金子,那莫掌櫃送進宮中,太子賞了十塊靈石,官價就有一千兩金子,黑市裏換來,三千兩金子打不住呢。你虧的可實在是太大了。”

千金完全明白了。

旱魃找不到,沒問題,但是那旱魃從神朝,過沱江,入柏之國,那神朝皇帝赤鳳仙子,要說她純然無辜,狗都不信。

但要說她果真是幕後黑手,卻也不一定,她對神朝的掌控力還遠遠沒到主腦那般事無巨細的地步。

畢竟那旱魃是個行蹤詭秘的散修,散修歷來便是這荒界最難對付的角色,沒人知道他們從哪裏來又要往哪裏去。

但千金又哪裏有功夫去探尋她無辜與否。

她輕聲說:“我想,我需要一點點幫助。”

這下,就連系統,也覺得有些過了:“寶貝,你不是想現在就沖進去皇宮刺殺神朝皇帝吧!!!她可不是凡人!!!她在荒界坐穩幾百年帝位,修為肯定通天的!”

主腦道:“感覺下毒的可行性更高一點,真的,別莽,我現在不想看你死。”

千金:“……”

她真的有蠢到那種地步嗎?

千金嘆氣,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排幫,或者柳家,有關於畜生道的消息麽?”

漁夫皺起眉,茫然道:“六道輪回……畜生道?可是六道不是早就被打碎了麽?”

“六道、龍宮、地府,都是在那絕天地通的大戰中被擊碎的,算來,也有……一千七百年了。我想你說的應該不是那個畜生道吧。”

千金道:“那這下可就真有意思了。”

孫神婆是神朝人,甚至算得上是千金見過唯一一個純種的神朝修士,她有一些神朝內部消息,是理所當然的。

而柳家是柏之國的勢力,他們不知道畜生道,孫神婆卻知道。

“總之,先殺赤鳳仙子。”

既然是皇帝,那就為這土地上所發生的每一件事負責。

但不是現在。

現在千金還沒搞明白一件事,她經過2號星球那場爆-炸之後,如今到底有多強?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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