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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後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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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後堂妹

“你怎麽知道我要看這封信?”武婧兒驚喜地從雲川手中接過信。雲川笑而不語,示意讓武婧兒先看信再說其他的。

武婧兒剛從皇宮出來,就看到雲川立在馬車旁等待自己。二人上車之後,雲川就給武婧兒遞上一封來自秦夢年的家書。

信封是淡黃色的,仿佛像是在郵遞的過程中風吹日曬退了顏色的布帛,變得柔軟而堅韌,上面寫著“敬啟”兩個字。

武婧兒心急地撕開信封取出信紙,熟悉的字體躍入眼簾,行文流暢又整潔。

見面如晤。

武婧兒想象著年年在暖黃色的燭光下,一絲不茍地按照約定將自己的近況寫在紙上。他或許會苦惱要怎麽寫才能讓母親相信自己一切安好,不用在千裏之外為自己擔憂。

武婧兒焦灼的內心被字裏行間的運籌帷幄和娓娓道來所撫平。

武婧兒看了幾遍,才將信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回信封中。看著撕開的封口,武婧兒又一次後悔剛才怎麽沒有小心些。

雲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註視著武婧兒的表情,見她的神色如常,就知道家裏的小郎君一切安好。

又見武婧兒裝信時懊惱的樣子,雲川笑著將信封取來道:“我回去補一下就好了。郎君如何?”

武婧兒嘴角一彎,語氣帶著她未曾察覺的自豪:“他最近有出息了呢。”

可不是有出息了,發現了機會,直接帶人去打,關鍵是還打勝了,現在正乘勝追擊呢。

雲川笑道:“郎君平安就好,有了軍功郎君的爵位肯定能往上走一走。”

武婧兒聞言,稍一沈吟心中就否決了這個美好的願望,搖頭對雲川說道:“最近幾年應該不會升。”

按照皇家收攬人心的慣例,秦夢年的官位和爵位在李治一朝應該不會再升,李治會將施恩的機會留給新皇。

大家心照不宣地演一出君臣相得來。君恩似海,臣以死報之。

就像當年的李勣。太宗皇帝臨終前將李勣貶到外地,囑咐太子李治,若李勣聽從命令前往貶所,那就等太子即位立刻召回李勣以示恩德;若李勣流連不前,那就殺了李勣。

雲川眉頭微擰,似懂非懂,但既然武婧兒沒說,他也就沒刨根問底。

嘆息了一聲後,他又笑著安慰武婧兒道:“有天後在,官位和爵位總不會少我們的,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武婧兒點頭讚道:“你想的明白。”

兩人一起回到公主府。猛然間這麽早回來,武婧兒心中湧現不知名的雀躍,又有秦夢年的捷報,大為高興,就和雲川一起逛起府中的花園來。

姹紫嫣紅,春色如許。

武婧兒心中感慨,這一天天忙來忙去,不知道要錯過多少美景。

“那公主為何不多休息?事情總是忙不完的。”雲川勸道。

武婧兒搖搖頭,掰著手指頭算道:“過幾日長寧郡主滿月,到七月份還有太平公主的婚事。現在宮中上上下下都開始忙碌起來了。”

雲川感慨道:“皇家無私事啊。”若平常人家,添丁嫁女也不過是會下親友,熱鬧幾日就罷了,哪像皇家這樣甚至還能牽扯到前朝。

長寧郡主的滿月禮由韋瀅瀅和韋家諸人舉辦的。東宮確實聽進了武婧兒的勸,只按皇孫的規格來辦,李治和武媚娘都去為小郡主添盆。

正式冊封李顯長女為長寧郡主的旨意是在滿月禮上宣布的,韋瀅瀅一時間萬眾矚目,好不得意,臉上的笑容絢爛無比。

長寧郡主滿月禮後,緊接著就是太平公主的婚禮。

作為天皇天後的愛女,大唐最小的嫡公主,太平公主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堪稱大唐最燦爛的明珠。

太平公主婚前焦慮不安,她想找婉兒說話,但這幾個月朝廷軍務繁忙,婉兒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

婉兒如此忙碌,她的阿娘武媚娘更不用說了。

縱觀皇宮之中也唯有武婧兒這位姨娘能排解她心中的焦慮。

這日,太平公主堵了正要回家的武婧兒,將人拉到一處僻靜的地方,讓隨身伺候的宮人站得遠遠的。這個樣子的太平公主把武婧兒嚇了一跳。

“姨娘,我突然不想成親了。”太平公主一向明媚的臉上竟然帶著一絲哀愁。

“我不想離開皇宮,不想離開阿耶和阿娘。我不知道皇宮之外是什麽樣的生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適應外面的生活……”

不等武婧兒發問,太平公主就將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

武婧兒聞言,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婚前焦慮。

兩人站樓閣之上,太平公主倚著欄桿,雙目眺望遠方。武婧兒轉頭看著太平公主的側影,晚霞映在她的臉上,帶來了薄暮的哀愁。

“你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大多數人在婚前都會出現焦慮的情況。我曾見過駙馬,一表人才,性格溫和,容貌俊秀,能配得上你,不必為未來擔憂。”武婧兒勸解道。

“可是我現在和他不熟悉哎,你說他會不會欺負我?”太平公主突發奇想。

武婧兒出主意道:“我要不選幾個擅長武藝的侍婢給你做陪嫁如何?再多陪嫁幾條鞭子和幾把寶劍?你到時就把這些兵器擺在婚房內,看駙馬以後還敢不敢欺負你?”

太平公主聞言,腦海中浮現兩排舞槍弄棒的侍婢站在婚房門口嚴陣以待,婚房內兵器寒光閃爍,嚇得駙馬在門口徘徊躊躇不敢進去。

想著想著,太平公主樂不可支笑出聲音,而後又覺得羞澀,嬌聲道:“姨娘……”

“好好好,我不說了。”武婧兒朝太平公主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拉長聲音道:“就這麽決定了。”

“哼,我才會和駙馬吵架呢。”太平公主的臉上攀上了紅暈,仿佛從天上的晚霞身上扯了一團拿來遮面避羞。

武婧兒攤手笑道:“我又沒說你們會打架,你這麽著急幹什麽?有備無患。當年我的陪嫁中還特意要求陪嫁了弓箭佩刀和馬鞭。”

太平公主一臉八卦,湊上來興奮地問道:“那姨娘你和駙馬打過架嗎?”

“怎麽可能?”武婧兒的手指頭點著太平公主的額頭將其推開。

“為什麽?”太平公主捂著額頭,好奇地問道。

武婧兒淡淡道:“他打不過我。”

“哈哈哈。”太平公主大笑起來,歡快的笑容沖淡了將要成親的焦慮。

七月十九,太平公主下嫁城陽公主次子薛紹。

送親的隊伍綿延數裏,火炬照亮了天空,如同白晝一般。婚禮在萬年縣館舉行,富麗堂皇的婚車從新拓寬的門垣中通過。

時隔多年,這場盛大的婚禮依舊為人津津樂道。

太平公主出嫁後,皇宮之內明顯安靜下來。

天後諸子中就數太平公主最不怕母親,一言一行灑脫自如,絲毫不避諱任何人,想說什麽就說,想做什麽就做,比幾位兄長多了不知多少自由。

她平時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把紫宸殿、蓬萊殿、東宮和綾綺殿串聯起來,留下一陣陣歡聲笑語。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幼女出嫁時,李治的身體還能支持他為女兒的婚事到處張羅。為了慶賀這一大喜事,李治還下令赦免了京師牢裏被囚禁的犯人。

但太平公主出嫁後,李治的風疾加重了,而且這次比往常來得更猛、更急、更令人生不如死,甚至連藥物都不能緩解癥狀。

天氣炎熱,李治從蓬萊殿搬進去了含涼殿。含涼殿臨水而建,周圍古木交柯,涼爽宜人。

武婧兒聽聞李治病重,過來探望,一路上碰見宮女寺人拿著網兜粘桿到處亂跑。

“怎麽回事?”武婧兒攔下一個小宮女。

小宮女匆匆道:“天後吩咐了,要是她再聽見一聲蟬鳴,所有人都要打板子。殿下,奴婢告退去抓蟬了。”小宮女說罷就抱著網兜跑開。

武婧兒心中納罕,武媚娘怎麽和蟬過不去了。等她進了含涼殿門,殿內諸人皆屏氣凝神,噤若寒蟬,頭深深垂下,生怕輪到不好的事情。

殿內隱隱傳來說話聲,隔著門窗和院子聽不大清楚。

武媚娘貼身宮女朝武婧兒打了手勢,示意她不要進去。武婧兒會意,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含涼殿。

“媚娘,我要頭痛欲死!”

李治臉色蒼白,他的手緊緊攥著武媚娘的胳膊,蠟黃枯瘦的手陷入依然富有彈性和光澤的肌膚內。

一人向死,一人向生。

“不會的,陛下,你會沒事的。”武媚娘的眉眼中透著一股堅毅,仿佛在給李治傳遞信心。

但李治此時視力模糊,早已看不清楚了,只能依稀從武媚娘的話語中汲取力量。

“媚娘,救我!”李治祈求地看向武媚娘,另一只手也緊緊抓住武媚娘。

“媚娘,我要服餌!”李治鼓起勇氣叫道。

“不行。”

武媚娘聽到“服餌”兩個字下意識地拒絕。

服餌,就是服用金石之藥,藥性猛烈。傳言太宗皇帝病重之時,也服用了金石之藥,但這非但沒有減輕他的病情,反而使他中毒暴亡。

“朕不管,朕不管,朕就要服餌!”李治聽到武媚娘的拒絕後像小兒般無理取鬧起來。

“陛下,金石之藥酷烈,你身體常年不好,若服餌恐怕你的身體受不住……”武媚娘試圖給李治講道理擺事實。

“我就要服餌!朕渾身難受,頭疼欲裂,徹夜難眠,每一刻我都在煎熬。”

“不行。”武媚娘忍著心痛拒絕,臉扭了過去,不忍再看李治。

“媚娘,幫我一次吧?”

熟悉的話語,哀求的聲音讓武媚娘心一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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