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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後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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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後堂妹

皇宮之中最忙的時候除了各種婚喪祭典外,就數過年前後這近一個月,大宴接著小宴,宴請大臣和內命婦,像日升日落似的此起彼伏。

武婧兒忙得幾乎喝不上一口水,過年前後都是住在綾綺殿內。最忙的時候,她還把因放假在宮裏閑逛的太平公主抓了過來,一起分擔宮務。

太平公主聰穎,年前跟著武婧兒學習處理宮務,成績斐然。武婧兒在她的協助下,雖然是第一次主持,但竟然將年後的幾場大宴辦得妥妥帖帖,沒有出什麽岔子。

過年的餘韻散去,武婧兒給年節裏忙忙碌碌的宮女和寺人多發了兩個月的月例。又見宮中諸人心神疲倦,在各處安排了輪值,讓宮女和寺人們輪流休息。

她則趁機回了一趟家,休息了一天。

轉眼間天氣變暖,宮中的垂柳抽芽,百花盛開。

武婧兒昨日已把今日緊急的事情都處理完,她今天有一件要緊的事情去做。

武婧兒要去掖庭局的學堂巡察宮女考試。去年,武婧兒和武媚娘說過要選拔宮女後,就向掖庭局言明考試的範圍和考試的時間。

三月初十,正是宮女選拔考試的日子。

考試的科目一共有五門,書法、算術、律法、判例和策論。五門當中,只要三門及格就可以獲得外出擔任女官的資格。

武婧兒來到掖庭局,只見學堂前面豎著一塊大木牘,上書“肅靜”兩個大字,周圍諸人皆屏息凝神,不曾發出一絲聲響。

有願意外任女官且年滿十六歲的宮女都報了名。眾人分坐三個學堂,每個學堂約莫有三十來人。

武婧兒來時,眾人已經端坐,正等考試的哨聲響起。

在外面巡察的武婧兒透過學堂的玻璃窗戶,竟然在一眾考生中發現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衣著華麗描金繡銀,在一眾宮女和考官的暗自打量中,依然悠然自得,看樣子對考試成竹在心。

武婧兒一時看得久了,被太平公主察覺。太平轉頭回看,發現了武婧兒,朝她調皮地眨眨眼。

這場考試太平公主之前並沒有報名,今天她聽到殿內有一位宮女要去考試。於是就跟著去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在宮女看來是改變命運的考試,但對於太平公主而言,也許只是打發時間的一個小游戲。

她大搖大擺地進了學堂,考官只好給她安排位次,心中暗自祈禱這個公主千萬不要弄出什麽亂子。不然太平公主和永豐公主,她一定要得罪其中一位了。

令她沒想到的是一整天的考試下來,太平公主竟然和其他人一樣安安靜靜地答題。

宮女們都有各自的活計,因為五科考試都安排在一天之內,時間緊張,中午的飯菜,眾人都是在學堂裏面吃的。吃完,立馬開始了下一場考試。

考完一科收了試卷,武婧兒就讓人把試卷上的名字糊上。

她想將除了書法和算術外的試卷謄錄下來再批改,但一時找不到人謄錄。

宮中讀書習字的宮女要麽參加考試了,要麽與考生淵源不淺,要麽是評卷官,怎麽想都不合適。

武婧兒一時間犯了難。於是,她厚著臉皮向武媚娘求助。

武媚娘聽完武婧兒的講述,心神落在了她鼓搗出來的糊名法和謄錄法,心中一動。

“婉兒,你讓範履冰派人將這些試卷謄錄一遍。”武媚娘吩咐道。

武婧兒補充道:“字體最好差不多,不要太好也不要太差,以免影響評卷。”

武媚娘除了女官之外,還有一套從儒臣中選出來的智囊班子。這些人在禁中以修撰著作之名為武媚娘出謀劃策,被稱為“北門學士”。

“只此一次。”武媚娘認為讓這些學士謄錄小丫頭們作的文章大材小用。

武婧兒賠笑:“這次是意外,意外啦,下一次我一定會考慮周全的。”

武媚娘揮手讓武婧兒離開,突然想起什麽,眉頭一挑,叫住武婧兒,冷笑道:“你如今和我打起了馬虎眼。哼……”

沒想到自作聰明卻被武媚娘發現了,武婧兒回頭訕訕一笑,顧左右而言他:“啊,今天天真好。”

“滾!”武媚娘聞言都氣笑了。

武婧兒組織的這個考試提前給武媚娘報備了。

武媚娘是看著她折騰出一個類似於小規模科舉的考試來。沒想到她還折騰出來兩個防止請托的好辦法,糊名法和謄錄法。

隋唐之前人才的選拔主要是通過察舉制,需要長官舉薦,要求“人門兼美”,但最後發展成了以門第取士。

隋唐的科舉制則打破了門第的藩籬,允許士人自由報考,不問家世,只看文章做得好壞。

然而此時的科舉考試沒有糊名,也沒有謄錄,主考官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份試卷的主人,評判的標準更容易受到外界的影響。

由大人物推薦或者在社會上享有盛名的人總能在科舉考試的錄取中占據優勢。因此很多學子向大人物“行卷”,進獻自己的文章;或者向大人物自薦,求得“公薦”。若沒有大人物舉薦或者無甚社會名聲,在當今的科場很難出頭。

曾有一則關於杜牧的趣聞。一太學博士拿著杜牧的《阿房宮賦》向主考官推薦,請求主考官給杜牧頭名。

主考官說頭名已經定了,太學博士退而求其次要求把杜牧安排在第五名。主考官應下,回到宴席說了這事,當場就有人反駁說杜牧行事放浪不能當第五名。主考官嘆道,他已經許了太學博士,即使是杜牧是個殺豬買酒的,也不會再改了。

武婧兒對杜牧這個不知真假的趣事記得很清楚。

與之相關的還有個李白的《與韓荊州書》。“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①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奉承話,李白之所以這麽寫就是想讓韓荊州推薦他啊。

武婧兒還見過許多衣衫破舊風塵仆仆的舉子,騎著瘦驢,捧著文章到處“求知己”,進行“行卷”。

如今在主持宮女考試時,武婧兒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這一遭,於是就把糊名法和謄錄法鼓搗到武媚娘面前了。

怎麽會被識破了呢?武婧兒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下午,上官婉兒將謄錄好的試卷送到綾綺殿。

上官婉兒笑問道:“殿下,你看看還可以嗎?謄錄的試卷經過兩撥人的檢查,與原卷內容一分不差。”

武婧兒翻了一下,謄錄的試卷雖然字跡稍有不同,但書法功底相近,對評卷的影響應該不大。

“很好,勞煩你和他們了。”武婧兒讚道。

“殿下言重了。”說罷,上官婉兒又小聲道:“學士們對殿下提供的這兩個法子都稱讚公平,想著科舉要是實行這樣的法子也就好了。不知道科舉什麽時候能實行糊名法和謄錄法。”

武婧兒瞥了一眼上官婉兒,笑道:“這可是你們這些近侍該建議的,法子我已經提供了,天後實行與否都有她自己的考量。”

上官婉兒道:“殿下說的對。婉兒覺得這等利國利民法子的實行是早晚的事情。”

武婧兒笑道:“我也這麽覺得。”上官婉兒離去後,武婧兒將試卷交給評卷官批改。

武婧兒自己也是一名評卷官,算術試卷的評卷官。在考完試的當天晚上,她就批改完了,成績已經發到了對應考生的手上。

太平公主自信地過來考試,結果看到考題後,人都楞住了,尤其是算術考題。果不其然,太平公主的算術考了倒數第十。

不過總成績出來後,太平公主竟然過了,這讓武婧兒十分驚訝,更讓武婧兒驚訝的是她過的那三門科目都得了甲等。

太平公主的書法能得甲等,武婧兒毫不意外。從太宗皇帝到相王李輪,他們一家子的書法都不錯,有幾位甚至能稱得上書法家。

太平家學淵源,自幼臨摹名家字帖,又被李治和武媚娘這樣的高手指點,書法自然不俗。

判例和律法聯系緊密,太平公主的律法得的是最次等,但判例卻出乎武婧兒的意料得了甲等。

她的判例非常巧妙地避開法律,援引了禮法做依據,而她這樣寫在唐朝是行得通的。

唐朝在制定律法上堅持“以禮入法”的原則,甚至它的法令體系可以看作推行“禮”的工具。因此太平的答案不僅過了,而且還得了甲等,頗受評卷官青睞。

太平公主自幼跟在李治武媚娘身邊對政事耳濡目染,她寫的策論言之有物,緊扣時事,也得了甲等。

太平公主的另外兩門科目之所以沒過,主要是因為她根本沒學過。

太平公主跟著武婧兒處理宮務時,賬目算得不錯。以至於武婧兒根本沒發現太平只學過基本的算術運算。

除了太平公主外,通過考試的還有十二人。武婧兒派人將這些女孩送到了織造局,再由織造局送到市舶司和流求都督府。

令武婧兒驚訝的是,這十二人中竟然有一半請求去流求都督府。流求偏遠,條件艱苦,唯有海船與陸地相通,沒想到竟然有一半的人要去這裏。

武婧兒好奇之下,問了一個宮女。

這宮女也不怯生,直接和武婧兒擺起了事實:“織造局的最高長官是正五品的司織,市舶司的長官是從五品,但流求都督府的都督有可能達到從三品哩。我們幾個認為還是流求都督府更具有發展前途。”

武婧兒:聽起來很有道理呢。

太平公主看著眾人都有了著落,問道:“我呢?”

武婧兒攤手道:“那你婚結不結?”太平公主的婚期定在了七月,六禮已經走了一大半。

駙馬薛紹年齡與太平相當,俊美無儔,風姿雋爽,溫文爾雅,是一位難得的佳婿。

太平公主聞言,臉紅了下,低聲道:“我成完親也可以去嘛。姨娘要記得給我留個位置。”

武婧兒笑著對她說:“太平,成績只有一年的有效期哦。過了今年,便是姨娘出馬也沒什麽用了。”

太平公主聽了,跺了下腳道:“大不了我以後再考。哼,我以後肯定能考上,那什麽算術和律法我已經在學了。”

①--引用李白《與韓荊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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