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疑（第二更，修修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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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疑（第二更，修修更健康~）
葉開被那如急出的弩箭一般寒厲的目光刺得縮了一下。然後他扯了扯嘴角，硬是逼出一道略顯僵硬的笑容，道：“你……你回來啦？”
傅紅雪微微瞇起一雙深凜如幽海的眸子，慢慢地松開了他的衣領，冷聲道：“你為何扮成這樣？”
葉開轉過頭，由於發髻有些蓬松，幾縷青絲亦隨之慵懶地散在眉間。他支支吾吾道：“啊……其實……我只是想躲開那個魔頭。”
傅紅雪目光一閃，道：“你知道了。”
葉開撇了撇嘴，道：“何止知道？李承風被那個老板娘的哥哥蕭赫殺了，我也差點死在那個魔頭手裏，當然得先想辦法離開了。”
傅紅雪冷冷道：“去哪？”
“去……”葉開的聲音忽然弱了下去，但他頓了頓，明晰的眼眸又在瞬間透出堅定的光芒。
“當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
傅紅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以走，但必須說清一切。”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一股子不容抗拒的力量，叫人無法拒絕。
葉開有些怔怔地看著他，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好，我也有話想跟你說。”說完，他便準備先回了自己的房間將女裝脫下。
畢竟衣服還在，只要他能回來，隨時都可以扮成一個女子。
“等等。”何所思緩步上前道，“如果你想躲開一個人，不要扮成女人。”
葉開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何所思嘆了口氣，道：“一個太漂亮的女人走到哪裏都會引人註意的。”
葉開略微歪了歪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即便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而當他轉身的時候，卻朝天翻了個大白眼。因為葉開雖然不排斥用扮女人來逃避追殺，卻實在不想一個看到一個比女人還漂亮的自己。
不幸的是，這樣的白眼如果落在某些人眼裏就會是一個弱質女子的幽怨一瞥。
而幸運的是，他現在不會看到自己的模樣。
傅紅雪便將目光轉到了何所思身上。他那冷寂的眼神低垂至手裏的那把黑刀，淡淡道：“你對他的事應有所耳聞。”
何所思目光覆雜地看了一眼葉開映在糊紙上的影子，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剛才算命時我的人已經告訴我了。”
傅紅雪道：“你的人似乎無所不在。”
何所思嘆道：“人雖無處不在，心卻都在一個地方。”
傅紅雪道：“在哪裏？”
何所思仰頭嘆道：“在錢眼裏。”
傅紅雪淡淡道：“這倒是實話。”
眼線雖多，但卻多為錢所驅，毫無忠誠度。若是有人花錢請他們透露主子的情報，只怕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背叛主子。
何所思道：“我一向都說實話。”
傅紅雪瞇眼道：“可惜有人卻不肯說實話。”
何所思嘆道：“你是說葉開？”
傅紅雪冷冷道：“李承風。”
何所思悵然道：“議論一個死人似乎不太好。”
傅紅雪淡淡道：“忘記他說過的話似乎更不好。”
何所思道：“他說過什麽？”
傅紅雪道：“他說這小鎮來了魔教的人。”
何所思道：“你覺得他在撒謊？”
傅紅雪略微點頭，斂眉道：“魔教在三年前才元氣大傷，他們還不可能卷土重來。”
他也覺得李承風可能是想利用他對魔教的關註，借著他的手除去一些自己的敵人。
何所思嘆道：“你真的覺得魔教已經元氣大傷？”
傅紅雪冷聲道：“是。”
長安城一戰後，四大天王已經不覆存在。
何所思嘆道：“可長安城一戰時的四大天王都是新加入不久的人。”
話音一落，傅紅雪如黑曜石一般幽黑無底的眸中霎時閃過一絲銳芒。
他已經明白了何所思的意思。
四大天王並非魔教元老，充其量不過是四個強力的外援罷了。雖說當初他們或命隕長安，或遠走江湖，但魔教的勢力並未損失太多。
何所思又嘆道：“舊四大天王都是從外吸收，新的四大天王也可以如此。”
若是從外招收天王，魔教崛起的速度便會快上很多。
傅紅雪的眉間微斂，帶起幾分冷肅之意。
他說不出什麽，只是從直覺上認為這次敵方行事不像魔教一貫作風，不，更準確的說，事情似乎沒有覆仇和奪藥如此簡單。
這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以手中的暗線牽引著一切。
何所思又嘆了口氣，道：“不過你的考慮也不無道理。”
傅紅雪默默無言地看向他。
何所思道：“因為李承風的一個愛妾就是死在蕭赫手上。”
傅紅雪目光冷然，靜默無語。
所以李承風有理由恨蕭赫，也有理由來到這裏。
何所思又揉了揉額頭，嘆道：“可不是為了魔教，你又為何要留在這個是非之地？”
傅紅雪默默地閉上了嘴，在這個時候，誰都不能逼他說出話來。
何所思又嘆了口氣，他這個人仿佛永遠有嘆不完的氣似的。
這個時候葉開卻走了出來，他已經穿上了原來那件又破又臟的衣服。他看了看何所思，又看向傅紅雪，道：“先找幾壺酒來吧，我們邊喝邊說。”
傅紅雪微微點頭，又看向何所思。
何所思嘆道：“我還要去查一些事，等會兒再來找你們吧。”
他雖然說的是“你們”，但那淡漠的目光卻只對準傅紅雪一人。
傅紅雪明白他必定有些事想跟自己單獨說，也不多說，只是半斂了清冷的眉，朝著樓下走去。
葉開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何所思一眼，唇間泛起一絲淺笑，道：“從我見到你開始，你好像就沒停過嘆氣。”
何所思嘆道：“你剛開始見到我時也說過類似的話。”
葉開一楞，道：“你是誰？我……以前見過你？”
他聽這個人的口氣就覺得他似乎對另一個葉開很熟悉。
何所思眸子中有一絲幽光瞬間而逝，然後他帶著無限落寞似的發出一聲長嘆，道：“我是何所思。幾年不見，沒想到你連我也忘記了。”
葉開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臉，道：“我……我其實不是……”
但說著說著，他目光一閃，聲音又弱了下去，下一刻便如煙塵一般湮滅於塵世中。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現在他想信任的，能信任的，只有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何所思。
何所思道：“你可曾記得我們在南陽賭場一起賭錢的事？還有搭救塞北雙俠那件事？還有除夕夜喝花酒那件事？”說著說著，他的眼底閃過幾絲懷念的色彩，整個人也少了幾分失意人的落寞之感。
葉開搖了搖頭。
何所思喟然一嘆，道：“算了，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只有一件事。”
葉開疑惑地睜大一雙清熒的眸子，道：“是什麽？”
他忽然覺得對眼前的人有些歉疚，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感覺從何而來，但葉開認為這個愛嘆氣的書生應該是另一個葉開的極好的朋友。
他正這麽想著，何所思忽然目光誠摯地望向他，道：“你總該記得你欠了我五千兩銀子吧？”
葉開微微睜大眼睛，一臉愕然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一個流落異鄉幾乎身無分文的人在這時候是無話可說的。
何所思看著他的神情，又嘆了口氣，道：“現在我有些相信你是真的忘記我了。”
葉開咬了咬唇，道：“為什麽？”
何所思嘆道：“因為如果以前我在你面前睜著眼睛說瞎話，你肯定會笑著給我一拳。”
他一向都說實話，但他覺得面對一個狡猾如狐的好友時，說說瞎話也並無什麽大礙。
葉開扯了扯嘴角，瞪大眼睛道：“你試探我？我根本沒欠你五千兩銀子？”
何所思嘆了口氣卻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樓梯口，道：“你再不下去的話，我想傅紅雪就會上來找你了。”
他一提傅紅雪，葉開就像是遇到克星似的，臉上的怒意立刻跨了下去，他立馬飛奔下樓梯，像是後面有誰在追他似的。
何所思看著他的背影又發出一聲長嘆，但下一瞬，那眼底好似有一絲笑意一閃而過。
———————————————————————————————————————
傅紅雪和葉開挑了個僻靜的廢園一起喝酒，這裏的亭臺上的朱漆早已有些脫落，周圍也是荒草叢生，頹敗不堪。
葉開懶懶地躺在一個破舊的藤編椅子上，淺嘗了一口酒，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要麽是我在冒充葉開，要麽是我已經神志不清，沒有第三種可能。”
傅紅雪淡淡道：“你是想跟我說第三種可能嗎？”
葉開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其實我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葉開。”他撓了撓頭，道：“我只不過是睡了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借了這個人的身體。”
話音一落，傅紅雪忽然冷厲地瞥向他。
葉開的唇角泛起一絲沁涼的笑意，道：“你肯定又以為我已經瘋了，就像那個蕭赫一樣。”
他做好了面臨冷嘲熱諷的準備，但沒想到傅紅雪只是轉過頭冷冷道：“我的想法對你來說重要嗎？”
葉開一楞，道：“不重要。”
腦中掠過了另一個人的面孔之後，他又閉上眼痛苦地咬了咬唇，補充道：“一點都不重要。”
他又冷冷道：“那麽這話你信嗎？”
葉開揚了揚嘴，又喝了一口酒，嘟囔道：“我當然信了。”
傅紅雪眼神陰郁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瞇起了一雙暗若深淵的黑瞳，道：“我知道你不是我認識的葉開。”
葉開道：“那你幹嘛還一直護著我？”
傅紅雪淡淡道：“我想知道為何你出現。”
葉開默然不語，他忽然有些不明白有些傅紅雪這麽說的意思。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因為傅紅雪忽然閃電般地出手扣住了他的脈門。
葉開對他完全沒有防備之心，所以也對他的出手大為意外。
“你想殺我？”葉開詫異道。
傅紅雪卻只是翻開了他的袖子，看了那發黑的手腕一會兒，目光一沈，道：“想過。”
“那現在呢？”葉開咬了咬唇，卻沒有反抗。
傅紅雪擡起頭，用一種極其覆雜的目光地看了他一眼，道：
“先解毒。”
“你還是認為我是葉開？”葉開目光一閃。
“你流著葉開的血。”傅紅雪沈聲道。
傅紅雪明白，除非他有著葉開那屬於魔教的抗毒之血，否則中了羅剎血毒的他早該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葉開的目光中卻閃過一絲黯然，他自嘲地笑道：“也許我還真該慶幸自己借了這個人的身體。”
傅紅雪只是沈默著從衣服裏掏出了解萬毒的靈丹，遞給了葉開讓他服下。
葉開服了藥，又開始繼續喝酒。傅紅雪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每喝一口眸裏就多蒙上了些黯然愁思。
葉開本以為自己不會在乎這個黑衣青年的想法，但等他聽到答案的那一霎，心底還是有些止不住的失望，如波紋般逐漸漾遠，並且久久不散。
無論如何，傅紅雪那一瞬間爆發的殺意他是不會看錯的。他後來罷手，大概也只是因為他察覺自己的身體還是葉開罷了。
想到這裏，他賭氣似的轉過身子背著傅紅雪喝起酒來，可他卻不知道傅紅雪只會用刀殺人，也遺漏了那個黑衣青年在背後看向他時那淡漠卻不冰冷的眼神。
傅紅雪很少去表露自己的情緒。他也許已經信了，又也許還是不信，這點誰也不知道。
不過葉開還是覺得沒有人會相信他那些驚世駭俗的話的，他們最多相信他是個瘋子。
他不敢想象今後都要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活在別人鄙夷和譏誚的目光中。
他更加不敢想象自己可能永遠都見不到那些熟悉的容顏了。因為這些折磨人的思念就像是洪水，一旦開閘，再無可阻擋之物。
葉開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去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災難，可等他喝著喝著，眼底卻如水光瀲灩，在陽光下散出了道道碎金般的波紋。
傅紅雪忽然起了身，淡淡道：“你剛服下解藥，別喝太多……”話說到一半，他看著葉開的臉忽然怔住。
葉開略有些詫異地看向他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再一摸自己的臉，卻已經是滿臉冰涼。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時流了這麽多淚。
傅紅雪緊緊地鎖住眉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古怪神情看著他，顫聲道：“你……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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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開轉過頭，由於發髻有些蓬松，幾縷青絲亦隨之慵懶地散在眉間。他支支吾吾道：“啊……其實……我只是想躲開那個魔頭。”
傅紅雪目光一閃，道：“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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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紅雪冷冷道：“去哪？”
“去……”葉開的聲音忽然弱了下去，但他頓了頓，明晰的眼眸又在瞬間透出堅定的光芒。
“當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
傅紅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以走，但必須說清一切。”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一股子不容抗拒的力量，叫人無法拒絕。
葉開有些怔怔地看著他，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好，我也有話想跟你說。”說完，他便準備先回了自己的房間將女裝脫下。
畢竟衣服還在，只要他能回來，隨時都可以扮成一個女子。
“等等。”何所思緩步上前道，“如果你想躲開一個人，不要扮成女人。”
葉開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何所思嘆了口氣，道：“一個太漂亮的女人走到哪裏都會引人註意的。”
葉開略微歪了歪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即便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而當他轉身的時候，卻朝天翻了個大白眼。因為葉開雖然不排斥用扮女人來逃避追殺，卻實在不想一個看到一個比女人還漂亮的自己。
不幸的是，這樣的白眼如果落在某些人眼裏就會是一個弱質女子的幽怨一瞥。
而幸運的是，他現在不會看到自己的模樣。
傅紅雪便將目光轉到了何所思身上。他那冷寂的眼神低垂至手裏的那把黑刀，淡淡道：“你對他的事應有所耳聞。”
何所思目光覆雜地看了一眼葉開映在糊紙上的影子，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剛才算命時我的人已經告訴我了。”
傅紅雪道：“你的人似乎無所不在。”
何所思嘆道：“人雖無處不在，心卻都在一個地方。”
傅紅雪道：“在哪裏？”
何所思仰頭嘆道：“在錢眼裏。”
傅紅雪淡淡道：“這倒是實話。”
眼線雖多，但卻多為錢所驅，毫無忠誠度。若是有人花錢請他們透露主子的情報，只怕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背叛主子。
何所思道：“我一向都說實話。”
傅紅雪瞇眼道：“可惜有人卻不肯說實話。”
何所思嘆道：“你是說葉開？”
傅紅雪冷冷道：“李承風。”
何所思悵然道：“議論一個死人似乎不太好。”
傅紅雪淡淡道：“忘記他說過的話似乎更不好。”
何所思道：“他說過什麽？”
傅紅雪道：“他說這小鎮來了魔教的人。”
何所思道：“你覺得他在撒謊？”
傅紅雪略微點頭，斂眉道：“魔教在三年前才元氣大傷，他們還不可能卷土重來。”
他也覺得李承風可能是想利用他對魔教的關註，借著他的手除去一些自己的敵人。
何所思嘆道：“你真的覺得魔教已經元氣大傷？”
傅紅雪冷聲道：“是。”
長安城一戰後，四大天王已經不覆存在。
何所思嘆道：“可長安城一戰時的四大天王都是新加入不久的人。”
話音一落，傅紅雪如黑曜石一般幽黑無底的眸中霎時閃過一絲銳芒。
他已經明白了何所思的意思。
四大天王並非魔教元老，充其量不過是四個強力的外援罷了。雖說當初他們或命隕長安，或遠走江湖，但魔教的勢力並未損失太多。
何所思又嘆道：“舊四大天王都是從外吸收，新的四大天王也可以如此。”
若是從外招收天王，魔教崛起的速度便會快上很多。
傅紅雪的眉間微斂，帶起幾分冷肅之意。
他說不出什麽，只是從直覺上認為這次敵方行事不像魔教一貫作風，不，更準確的說，事情似乎沒有覆仇和奪藥如此簡單。
這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以手中的暗線牽引著一切。
何所思又嘆了口氣，道：“不過你的考慮也不無道理。”
傅紅雪默默無言地看向他。
何所思道：“因為李承風的一個愛妾就是死在蕭赫手上。”
傅紅雪目光冷然，靜默無語。
所以李承風有理由恨蕭赫，也有理由來到這裏。
何所思又揉了揉額頭，嘆道：“可不是為了魔教，你又為何要留在這個是非之地？”
傅紅雪默默地閉上了嘴，在這個時候，誰都不能逼他說出話來。
何所思又嘆了口氣，他這個人仿佛永遠有嘆不完的氣似的。
這個時候葉開卻走了出來，他已經穿上了原來那件又破又臟的衣服。他看了看何所思，又看向傅紅雪，道：“先找幾壺酒來吧，我們邊喝邊說。”
傅紅雪微微點頭，又看向何所思。
何所思嘆道：“我還要去查一些事，等會兒再來找你們吧。”
他雖然說的是“你們”，但那淡漠的目光卻只對準傅紅雪一人。
傅紅雪明白他必定有些事想跟自己單獨說，也不多說，只是半斂了清冷的眉，朝著樓下走去。
葉開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何所思一眼，唇間泛起一絲淺笑，道：“從我見到你開始，你好像就沒停過嘆氣。”
何所思嘆道：“你剛開始見到我時也說過類似的話。”
葉開一楞，道：“你是誰？我……以前見過你？”
他聽這個人的口氣就覺得他似乎對另一個葉開很熟悉。
何所思眸子中有一絲幽光瞬間而逝，然後他帶著無限落寞似的發出一聲長嘆，道：“我是何所思。幾年不見，沒想到你連我也忘記了。”
葉開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臉，道：“我……我其實不是……”
但說著說著，他目光一閃，聲音又弱了下去，下一刻便如煙塵一般湮滅於塵世中。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現在他想信任的，能信任的，只有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何所思。
何所思道：“你可曾記得我們在南陽賭場一起賭錢的事？還有搭救塞北雙俠那件事？還有除夕夜喝花酒那件事？”說著說著，他的眼底閃過幾絲懷念的色彩，整個人也少了幾分失意人的落寞之感。
葉開搖了搖頭。
何所思喟然一嘆，道：“算了，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只有一件事。”
葉開疑惑地睜大一雙清熒的眸子，道：“是什麽？”
他忽然覺得對眼前的人有些歉疚，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感覺從何而來，但葉開認為這個愛嘆氣的書生應該是另一個葉開的極好的朋友。
他正這麽想著，何所思忽然目光誠摯地望向他，道：“你總該記得你欠了我五千兩銀子吧？”
葉開微微睜大眼睛，一臉愕然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一個流落異鄉幾乎身無分文的人在這時候是無話可說的。
何所思看著他的神情，又嘆了口氣，道：“現在我有些相信你是真的忘記我了。”
葉開咬了咬唇，道：“為什麽？”
何所思嘆道：“因為如果以前我在你面前睜著眼睛說瞎話，你肯定會笑著給我一拳。”
他一向都說實話，但他覺得面對一個狡猾如狐的好友時，說說瞎話也並無什麽大礙。
葉開扯了扯嘴角，瞪大眼睛道：“你試探我？我根本沒欠你五千兩銀子？”
何所思嘆了口氣卻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樓梯口，道：“你再不下去的話，我想傅紅雪就會上來找你了。”
他一提傅紅雪，葉開就像是遇到克星似的，臉上的怒意立刻跨了下去，他立馬飛奔下樓梯，像是後面有誰在追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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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紅雪和葉開挑了個僻靜的廢園一起喝酒，這裏的亭臺上的朱漆早已有些脫落，周圍也是荒草叢生，頹敗不堪。
葉開懶懶地躺在一個破舊的藤編椅子上，淺嘗了一口酒，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要麽是我在冒充葉開，要麽是我已經神志不清，沒有第三種可能。”
傅紅雪淡淡道：“你是想跟我說第三種可能嗎？”
葉開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其實我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葉開。”他撓了撓頭，道：“我只不過是睡了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借了這個人的身體。”
話音一落，傅紅雪忽然冷厲地瞥向他。
葉開的唇角泛起一絲沁涼的笑意，道：“你肯定又以為我已經瘋了，就像那個蕭赫一樣。”
他做好了面臨冷嘲熱諷的準備，但沒想到傅紅雪只是轉過頭冷冷道：“我的想法對你來說重要嗎？”
葉開一楞，道：“不重要。”
腦中掠過了另一個人的面孔之後，他又閉上眼痛苦地咬了咬唇，補充道：“一點都不重要。”
他又冷冷道：“那麽這話你信嗎？”
葉開揚了揚嘴，又喝了一口酒，嘟囔道：“我當然信了。”
傅紅雪眼神陰郁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瞇起了一雙暗若深淵的黑瞳，道：“我知道你不是我認識的葉開。”
葉開道：“那你幹嘛還一直護著我？”
傅紅雪淡淡道：“我想知道為何你出現。”
葉開默然不語，他忽然有些不明白有些傅紅雪這麽說的意思。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因為傅紅雪忽然閃電般地出手扣住了他的脈門。
葉開對他完全沒有防備之心，所以也對他的出手大為意外。
“你想殺我？”葉開詫異道。
傅紅雪卻只是翻開了他的袖子，看了那發黑的手腕一會兒，目光一沈，道：“想過。”
“那現在呢？”葉開咬了咬唇，卻沒有反抗。
傅紅雪擡起頭，用一種極其覆雜的目光地看了他一眼，道：
“先解毒。”
“你還是認為我是葉開？”葉開目光一閃。
“你流著葉開的血。”傅紅雪沈聲道。
傅紅雪明白，除非他有著葉開那屬於魔教的抗毒之血，否則中了羅剎血毒的他早該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葉開的目光中卻閃過一絲黯然，他自嘲地笑道：“也許我還真該慶幸自己借了這個人的身體。”
傅紅雪只是沈默著從衣服裏掏出了解萬毒的靈丹，遞給了葉開讓他服下。
葉開服了藥，又開始繼續喝酒。傅紅雪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每喝一口眸裏就多蒙上了些黯然愁思。
葉開本以為自己不會在乎這個黑衣青年的想法，但等他聽到答案的那一霎，心底還是有些止不住的失望，如波紋般逐漸漾遠，並且久久不散。
無論如何，傅紅雪那一瞬間爆發的殺意他是不會看錯的。他後來罷手，大概也只是因為他察覺自己的身體還是葉開罷了。
想到這裏，他賭氣似的轉過身子背著傅紅雪喝起酒來，可他卻不知道傅紅雪只會用刀殺人，也遺漏了那個黑衣青年在背後看向他時那淡漠卻不冰冷的眼神。
傅紅雪很少去表露自己的情緒。他也許已經信了，又也許還是不信，這點誰也不知道。
不過葉開還是覺得沒有人會相信他那些驚世駭俗的話的，他們最多相信他是個瘋子。
他不敢想象今後都要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活在別人鄙夷和譏誚的目光中。
他更加不敢想象自己可能永遠都見不到那些熟悉的容顏了。因為這些折磨人的思念就像是洪水，一旦開閘，再無可阻擋之物。
葉開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去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災難，可等他喝著喝著，眼底卻如水光瀲灩，在陽光下散出了道道碎金般的波紋。
傅紅雪忽然起了身，淡淡道：“你剛服下解藥，別喝太多……”話說到一半，他看著葉開的臉忽然怔住。
葉開略有些詫異地看向他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再一摸自己的臉，卻已經是滿臉冰涼。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時流了這麽多淚。
傅紅雪緊緊地鎖住眉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古怪神情看著他，顫聲道：“你……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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