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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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
我托人帶一封口信給史密斯子爵。估摸什麽時候方便可以會一次面，不成想他當天下午派了一輛二輪馬車到我家門口的馬路邊。
我有些誠惶誠恐，卻還是坐上了馬車。我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我他都會特別高興，而且我說過他格外英俊，牙齒整齊得像一排嵌在家具上的珍珠。金發溫順得貼合在他飽滿圓潤的頭頂，仿佛一段掐了金絲的綢緞。一襲單排扣的修身夫拉克外套配上花紋別出心裁的克拉巴特領巾經常惹得宴會上的淑女小姐心花怒放。連我這樣挑剔的人也會被那種有影響力的笑容所感染。
但我心裏非常清楚，長了這樣一張相貌的人，更易引起男同胞們的嫉妒而非欣賞。上流圈子的流言蜚語中更樂於把他塑造成一個手腳闊綽的花花公子，他們認為你很難從他希臘古典時期式的五官裏看出受過教育的痕跡。他口才極佳，身段優雅，舉步生風，傳言說他在女王陛下的面前出演過麥克白。
有一位爵士夫人稱這是歷史上第一位死於俊俏的蘇格蘭國王。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一位公爵之口，說史密斯子爵一世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會從墓地裏爬出來，因為他怎麽也料想不到史密斯家族的後裔不出三代就淪落到做了戲子。
最常見的一種說法，是把丁尼生唾罵布爾沃·利頓的說辭照搬到史密斯子爵的身上，說他是個“穿女式緊身褡的虛榮男”，“鞋頭是粉色麂皮”。*後來又傳出這樣一種桃色新聞，說他對飾演麥克白夫人和麥克達夫夫人的一雙姐妹欲罷不能，簡直是效法亨利八世的最高境界。
我有時會為此深感惋惜，可每當正視他那張俊臉時又難免覺得他註定要遭人非議。
他把我迎進房門，因為比我高了大半個頭，手掌親昵地貼在我的脊背上。他會和善跟你拉扯家常話，熟知你門第下的每一個有名有姓的人，一一問候他們的近況。我懷疑這也是他招人怨恨的另一大原因。他表現得實在很有目的性。
因為英人有一個為人熟知的習慣。他們托人辦事並不喜歡開門見山，這是一種非常隱晦也考驗門道的議題。如果你在飯局上一次把話說個清楚，那恐怕再也不會得到與對方共同進餐的機會。
他們是深海裏一動不動的海蚌，把蚌肉和珍珠小心翼翼地含在蚌殼的深處。即使是面對史密斯子爵，我也不敢貿然輕舉妄動。如果我剛進門就把我的想法一股腦兒地說出口，我毫不懷疑他當即就會把我趕出來，雖然我從來沒見他對誰這樣做過。
我必須耐著性子聽他情感真摯地問候我父親、我姐姐、我叔叔、我嬸嬸還有那一大串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實際存在的親戚。聽他描繪與他們一起在德比賽馬會上觀摩比賽的場面，我的一個嬸子因為押中了賠率99：1的切姆斯福德勳爵的那匹駑馬，激動地把手袋扔到了賽道上。
我想了一下好像真有這麽一回事，只覺得要想出一個質疑他的理由簡直難如登天。有時候我很好奇史密斯子爵的大腦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構造，能像一部編年史一樣把所有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人名及其履歷記錄在案。而且他向來意識不到對他人的家事如數家珍，有時會招致反感。
有人說他是個虛偽小人，倫敦頭一號的偽君子。這話我大不讚同。但凡有一點正確的認知，就會明白他絕無僅有的真誠。他有源源不斷的精力，請你一周五回地上他家做客，每次你都以為他這回準能把正事說出口來，他卻在招待你喝完三杯紅酒後，無比熱情地把你送上馬車或留宿一宿。
我認為沒有一個人能毫無破綻地以同樣的待客之道招待上百號人。虛偽消耗的是一個人的精神，它需要一個人無時無刻不保持著警惕，高度集中，且一不留神就破綻百出。人們對史密斯子爵的風言風語總是源自毫無事實根據的惡意揣度和異想天開。但誰能拿不出一件具體到身邊的事例大做文章，這不能不說明問題的本質。
到了餐點時間，魚貫而入的傭人們將佳肴一碟一碟送至我們的面前。他頗有那種暴發戶家庭男主人招待貴客時的作派。
“我非常建議你嘗嘗這道倫敦熏鮭魚，廚師是個倫敦人。”
我不知道該怎樣開口，我想到我那天早上在威廉斯家中吃的那餐簡單美味的早餐，可自伊莎貝拉·斯特裏特離開史密斯子爵府邸之後，他對此只字未提。
“相當不錯。”
“是嗎？”
“當然。”
“畢竟煙熏三文魚很難處理，這種魚肉一旦長時間脫離海水就很容易變得又幹又柴，而且容易出油。”
“我倒不介意油膩的熏魚。”
“你還記得我這裏的白蘭地嗎？您父親非常喜歡，曾經讚不絕口，一直想要帶兩瓶回去，不是忘了就是沒有機會。今天晚上你一定要拿一瓶走，我已經吩咐了老約翰裝進車裏。我不知道你對塞巴斯蒂安·沃特還有沒有印象，上個周末我在他家吃飯。”
“是嗎？我們很久沒有聯系了。”
“他還問起我你的近況，我問他有沒有上劇院看你那部戲。”
“我真謝謝你們。我以為他早就把我忘了。”
“他和他太太把這部戲看了兩回。他對你評價很高，他認為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名垂青史，那一定是沾了你的光。”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話題完全不受控制地滑入了我不想見到的賽道。
“我很清楚這是謬讚。”
“當然，你知道我們兩個沒受過文學訓練，沒有報刊評論家們那樣的真知灼見。你作品的價值和潛力遠不是我們這種庸夫俗子能估計的。”
“恰恰相反，倫敦有一千部類似的劇本。這是一部拙劣的商業作品。”
“我知道在有些良知的作者本人面前，承認他們的優點和成就比什麽都難。要我說我並不覺得自己魯莽，我打心底裏這麽認為。”
他確實是一個表裏如一的人，如果他說出了這樣的話，心裏也就想得八九不離十。我為我曾經在背後瞎三話四過他的私事而感到愧疚。我口袋裏的那封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出來才不顯得突兀。我是一個耳根子軟的人，聽了別人的好話就不想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我的稚嫩讓我吃虧不少，可等到下一次碰到同樣的境況，我還是會犯同樣的毛病。我喜歡那些好心腸的人，就算他們做了錯事也從來不覺得他們哪兒壞。我這會兒肯定忘了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我眼前這名笑容溫和的長輩。我在忐忑不安中吃完了這頓晚飯。
“我們喝點咖啡吧。”
“好吧。”
“羅伯特很會煮咖啡，他還做了蘋果派，你一定要來上一點。”
如果我在不抓緊時機開口，可能就永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我能想象到我今天和他繼續聊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兩個人享用著他那倫敦廚師煮的咖啡，吃著酥軟可口擠著奶油的蘋果派，然後我乘著他借給我的馬車，把白蘭地借花獻佛地送給我那蒙在鼓裏的老父親。
下一回我們會在客廳裏端著瓷杯煞有介事地一起品鑒濃茶，吃著什魯斯伯裏餅幹。他那無所不能的羅伯特搞不好還能給我們做上一條糕點船。接著史密斯子爵會建議我拿上一些葡萄酒或茶葉，我又恬不知恥地乘著他的車子滿載而歸。
可把一名新來的客人領進宴廳的管家打斷了我的思緒。當威廉斯·阿蓋爾身著翻駁領直排雙扣的黑色夫拉克外套*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習以為常地以為他剛從哪個醫院出診回來，並沒有有意對他打招呼。直到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現在正在史密斯子爵的家中，我差點兒從座椅上站起來。而且我非常慶幸我沒有喝著咖啡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否則史密斯子爵家潔白的餐桌必然在劫難逃。
我發覺威廉斯今天光彩照人，他竟然給上衣配了一根綠白條紋的領帶和一條紅色的龐塔龍長褲，手套上還戴了幾只不明所以的戒指，我從未見過他把頭發抹得這麽油光鋥亮，他氣色極佳，可能還在臉上擦脂抹粉。一名活脫脫的翩翩公子，一只耀武揚威的花孔雀。
史密斯子爵也有些愕然，但他很快對威廉斯笑了笑。威廉斯也笑著對他點了點頭，這簡直是我在本世紀見過的最恐怖的畫面。我在想我待會兒應該從哪條路線逃出這棟大樓才最有可能保持四肢的完整。
“我今天來替史密斯子爵夫人看病。”
“哦，非常歡迎。”
我註意到史密斯子爵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擺，他也不是完全不緊張。他叫住管家老約翰，想讓他趕緊把威廉斯帶進房間。老史密斯子爵夫人來得很不是時候。
“我親愛的阿蓋爾醫生。”她熱情地抱了一下威廉斯，威廉斯後退半步吻了她的手背。
“您的腸胃還像往常那樣不舒服嗎？”
“托你的福，現在一餐能吃兩個面包。”
“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消息。”
“你瞧我這麽著急把你請來，我近來有些嘔吐。”
她挽住威廉斯的臂彎，兩個人一面交談一面往樓上走，儼然一對久未謀面的慈母孝子。我迫不及待地去看史密斯子爵的神情，他微微張開的嘴到現在還沒有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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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托人帶一封口信給史密斯子爵。估摸什麽時候方便可以會一次面，不成想他當天下午派了一輛二輪馬車到我家門口的馬路邊。
我有些誠惶誠恐，卻還是坐上了馬車。我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我他都會特別高興，而且我說過他格外英俊，牙齒整齊得像一排嵌在家具上的珍珠。金發溫順得貼合在他飽滿圓潤的頭頂，仿佛一段掐了金絲的綢緞。一襲單排扣的修身夫拉克外套配上花紋別出心裁的克拉巴特領巾經常惹得宴會上的淑女小姐心花怒放。連我這樣挑剔的人也會被那種有影響力的笑容所感染。
但我心裏非常清楚，長了這樣一張相貌的人，更易引起男同胞們的嫉妒而非欣賞。上流圈子的流言蜚語中更樂於把他塑造成一個手腳闊綽的花花公子，他們認為你很難從他希臘古典時期式的五官裏看出受過教育的痕跡。他口才極佳，身段優雅，舉步生風，傳言說他在女王陛下的面前出演過麥克白。
有一位爵士夫人稱這是歷史上第一位死於俊俏的蘇格蘭國王。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一位公爵之口，說史密斯子爵一世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會從墓地裏爬出來，因為他怎麽也料想不到史密斯家族的後裔不出三代就淪落到做了戲子。
最常見的一種說法，是把丁尼生唾罵布爾沃·利頓的說辭照搬到史密斯子爵的身上，說他是個“穿女式緊身褡的虛榮男”，“鞋頭是粉色麂皮”。*後來又傳出這樣一種桃色新聞，說他對飾演麥克白夫人和麥克達夫夫人的一雙姐妹欲罷不能，簡直是效法亨利八世的最高境界。
我有時會為此深感惋惜，可每當正視他那張俊臉時又難免覺得他註定要遭人非議。
他把我迎進房門，因為比我高了大半個頭，手掌親昵地貼在我的脊背上。他會和善跟你拉扯家常話，熟知你門第下的每一個有名有姓的人，一一問候他們的近況。我懷疑這也是他招人怨恨的另一大原因。他表現得實在很有目的性。
因為英人有一個為人熟知的習慣。他們托人辦事並不喜歡開門見山，這是一種非常隱晦也考驗門道的議題。如果你在飯局上一次把話說個清楚，那恐怕再也不會得到與對方共同進餐的機會。
他們是深海裏一動不動的海蚌，把蚌肉和珍珠小心翼翼地含在蚌殼的深處。即使是面對史密斯子爵，我也不敢貿然輕舉妄動。如果我剛進門就把我的想法一股腦兒地說出口，我毫不懷疑他當即就會把我趕出來，雖然我從來沒見他對誰這樣做過。
我必須耐著性子聽他情感真摯地問候我父親、我姐姐、我叔叔、我嬸嬸還有那一大串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實際存在的親戚。聽他描繪與他們一起在德比賽馬會上觀摩比賽的場面，我的一個嬸子因為押中了賠率99：1的切姆斯福德勳爵的那匹駑馬，激動地把手袋扔到了賽道上。
我想了一下好像真有這麽一回事，只覺得要想出一個質疑他的理由簡直難如登天。有時候我很好奇史密斯子爵的大腦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構造，能像一部編年史一樣把所有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人名及其履歷記錄在案。而且他向來意識不到對他人的家事如數家珍，有時會招致反感。
有人說他是個虛偽小人，倫敦頭一號的偽君子。這話我大不讚同。但凡有一點正確的認知，就會明白他絕無僅有的真誠。他有源源不斷的精力，請你一周五回地上他家做客，每次你都以為他這回準能把正事說出口來，他卻在招待你喝完三杯紅酒後，無比熱情地把你送上馬車或留宿一宿。
我認為沒有一個人能毫無破綻地以同樣的待客之道招待上百號人。虛偽消耗的是一個人的精神，它需要一個人無時無刻不保持著警惕，高度集中，且一不留神就破綻百出。人們對史密斯子爵的風言風語總是源自毫無事實根據的惡意揣度和異想天開。但誰能拿不出一件具體到身邊的事例大做文章，這不能不說明問題的本質。
到了餐點時間，魚貫而入的傭人們將佳肴一碟一碟送至我們的面前。他頗有那種暴發戶家庭男主人招待貴客時的作派。
“我非常建議你嘗嘗這道倫敦熏鮭魚，廚師是個倫敦人。”
我不知道該怎樣開口，我想到我那天早上在威廉斯家中吃的那餐簡單美味的早餐，可自伊莎貝拉·斯特裏特離開史密斯子爵府邸之後，他對此只字未提。
“相當不錯。”
“是嗎？”
“當然。”
“畢竟煙熏三文魚很難處理，這種魚肉一旦長時間脫離海水就很容易變得又幹又柴，而且容易出油。”
“我倒不介意油膩的熏魚。”
“你還記得我這裏的白蘭地嗎？您父親非常喜歡，曾經讚不絕口，一直想要帶兩瓶回去，不是忘了就是沒有機會。今天晚上你一定要拿一瓶走，我已經吩咐了老約翰裝進車裏。我不知道你對塞巴斯蒂安·沃特還有沒有印象，上個周末我在他家吃飯。”
“是嗎？我們很久沒有聯系了。”
“他還問起我你的近況，我問他有沒有上劇院看你那部戲。”
“我真謝謝你們。我以為他早就把我忘了。”
“他和他太太把這部戲看了兩回。他對你評價很高，他認為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名垂青史，那一定是沾了你的光。”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話題完全不受控制地滑入了我不想見到的賽道。
“我很清楚這是謬讚。”
“當然，你知道我們兩個沒受過文學訓練，沒有報刊評論家們那樣的真知灼見。你作品的價值和潛力遠不是我們這種庸夫俗子能估計的。”
“恰恰相反，倫敦有一千部類似的劇本。這是一部拙劣的商業作品。”
“我知道在有些良知的作者本人面前，承認他們的優點和成就比什麽都難。要我說我並不覺得自己魯莽，我打心底裏這麽認為。”
他確實是一個表裏如一的人，如果他說出了這樣的話，心裏也就想得八九不離十。我為我曾經在背後瞎三話四過他的私事而感到愧疚。我口袋裏的那封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出來才不顯得突兀。我是一個耳根子軟的人，聽了別人的好話就不想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我的稚嫩讓我吃虧不少，可等到下一次碰到同樣的境況，我還是會犯同樣的毛病。我喜歡那些好心腸的人，就算他們做了錯事也從來不覺得他們哪兒壞。我這會兒肯定忘了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我眼前這名笑容溫和的長輩。我在忐忑不安中吃完了這頓晚飯。
“我們喝點咖啡吧。”
“好吧。”
“羅伯特很會煮咖啡，他還做了蘋果派，你一定要來上一點。”
如果我在不抓緊時機開口，可能就永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我能想象到我今天和他繼續聊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兩個人享用著他那倫敦廚師煮的咖啡，吃著酥軟可口擠著奶油的蘋果派，然後我乘著他借給我的馬車，把白蘭地借花獻佛地送給我那蒙在鼓裏的老父親。
下一回我們會在客廳裏端著瓷杯煞有介事地一起品鑒濃茶，吃著什魯斯伯裏餅幹。他那無所不能的羅伯特搞不好還能給我們做上一條糕點船。接著史密斯子爵會建議我拿上一些葡萄酒或茶葉，我又恬不知恥地乘著他的車子滿載而歸。
可把一名新來的客人領進宴廳的管家打斷了我的思緒。當威廉斯·阿蓋爾身著翻駁領直排雙扣的黑色夫拉克外套*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習以為常地以為他剛從哪個醫院出診回來，並沒有有意對他打招呼。直到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現在正在史密斯子爵的家中，我差點兒從座椅上站起來。而且我非常慶幸我沒有喝著咖啡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否則史密斯子爵家潔白的餐桌必然在劫難逃。
我發覺威廉斯今天光彩照人，他竟然給上衣配了一根綠白條紋的領帶和一條紅色的龐塔龍長褲，手套上還戴了幾只不明所以的戒指，我從未見過他把頭發抹得這麽油光鋥亮，他氣色極佳，可能還在臉上擦脂抹粉。一名活脫脫的翩翩公子，一只耀武揚威的花孔雀。
史密斯子爵也有些愕然，但他很快對威廉斯笑了笑。威廉斯也笑著對他點了點頭，這簡直是我在本世紀見過的最恐怖的畫面。我在想我待會兒應該從哪條路線逃出這棟大樓才最有可能保持四肢的完整。
“我今天來替史密斯子爵夫人看病。”
“哦，非常歡迎。”
我註意到史密斯子爵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擺，他也不是完全不緊張。他叫住管家老約翰，想讓他趕緊把威廉斯帶進房間。老史密斯子爵夫人來得很不是時候。
“我親愛的阿蓋爾醫生。”她熱情地抱了一下威廉斯，威廉斯後退半步吻了她的手背。
“您的腸胃還像往常那樣不舒服嗎？”
“托你的福，現在一餐能吃兩個面包。”
“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消息。”
“你瞧我這麽著急把你請來，我近來有些嘔吐。”
她挽住威廉斯的臂彎，兩個人一面交談一面往樓上走，儼然一對久未謀面的慈母孝子。我迫不及待地去看史密斯子爵的神情，他微微張開的嘴到現在還沒有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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