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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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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今天的早晨天氣十分陰寒,街上的野貓互相交疊,依偎著睡在墻角裏。

街上有那好心的商鋪老板,會在門口找塊隱蔽一點的地方,用木板搭個能遮風擋雨的貓窩,以供這些流浪貓們使用。

但數量有限,遠遠不夠一眾貓咪均分。

凈凈打開店門,開始新一天的營業,見到修貓們如此情況,不由有些心疼。

老亨卻說這天寒地凍,可遠遠不及自己當初修練那般慘烈境遇。說著,他還念起從前常聽人類所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行了行了。”凈凈不耐煩地說道:“你還念上了。”

老亨看了看寒風裏瑟瑟發抖的修貓咪,滿意地點點頭,“老夫見他們這樣,倒挺欣慰。”說著,他高興地對它們喊了一句‘加油’!

“阿嚏!”墻角裏,也不知那只修貓狠狠打了個噴嚏。

凈凈連忙伸長脖子張望,甚是擔憂。

打噴嚏的修貓還沒看到,就瞧見房檐上吊著兩條腿。

凈凈嚇了一跳,大叫,“誰啊?!”

兩條腿從房檐上跳了下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毛順發。

他嘻笑著跟凈凈和老亨打招呼,凈凈和老亨看樣子不太待見他,但也習慣了他天天早上登堂入室的行為。

誰教他是他們重點培養的對象呢。

不過離上課還有些時間,凈凈一如往常,去拿掃把打掃起店內衛生,老亨也轉身要去櫃臺開電腦看早報。

“老亨!”毛順發大叫一聲。

老亨回頭,“何事……”

話音未落,只聞面前奇異香味傳入鼻腔,他立馬意識到自己中招了。

毛順發嘿嘿一笑,頑劣模樣,“下藥,誰不會!”

老亨當即說話不了聲響,大驚失色。

“幼稚。”凈凈嘟囔著二人行為,但又不由多看了毛順發一眼,想是連老亨都著他的道,想必有兩把刷子的。

老亨遭到報覆,臉色十分不佳,舉起拳頭向毛順發撲去,毛順發輕身閃出門外,大叫著‘小桃心’,閃躲到了屋檐瓦頂上,雙腳靈敏再往三樓陽臺跳去。

突聽陽臺大門突地往外打開,那扇門正正撞上了剛跳上來的毛順發。

只聽他吃痛‘唉喲’一聲,後退幾步,碰到欄桿就要往後翻出陽臺大門,千鈞一發之際,貍花色的長尾巴赫然從衣服下擺彈了出來,死死卷住陽臺欄桿,以至於沒能真掉下去。

“發哥!”陶心一步跨出陽臺,擔憂他的情況。

“小桃心,我沒事!”毛順發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只不過,他倒吊在陽臺下的樣子顯得有點狼狽。

老亨見狀,心裏有氣也出了大半,冷笑一聲,轉身回到店鋪櫃臺裏,反手拿出一本小本子,不知記錄些什麽。

當日落西山,冬日的冷空氣來臨時,店鋪落閘。早就下課的毛順發被陶心禮貌的請走,這次走的是樓梯。

見老亨也在,毛順發對說起昨夜鬼市熱鬧場景,並希望他們能適應這條街的特性,最好能融入其中。

老亨和陶心相視一眼,似有難言之隱。為防毛順發追問,陶心溫和地點點頭,稱下次不會再錯過。

毛順發聽聞,心花怒放,“那就這樣說定了,下次我來找你,你一定要跟我去鬼市看看。”

“嗯。”陶心點點頭。

毛順發再三確認,這才高高興興回家去了。

關上大門,老亨有些憂心地對陶心說道:“原也不知這條街情況覆雜,不然我們再重挑一處地方開店算了。”

陶心皺著眉頭,有些猶豫。

老亨又說:“我看之前那個桃源小區很不錯,人流量多,也沒有什麽喵星地獄之類的流言,不愁修貓上門。”

陶心搖了搖頭,“一味地逃避月圓這件事也不是辦法,得好好想個辦法解決才是。”

老亨往門外看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麽,說道:“隔壁的隔壁是個書齋,聽說那裏在月圓時常出異法秘本,或許下次我能去碰碰運氣。”

“那行。”陶心說:“有勞你了,老亨。”

說著話,二人已經走上三樓,這層樓作為他們的起居,有著三間房和一個大客廳。

客廳窗子未關,寒風陣陣吹進來。

老亨吐槽凈凈總是不關窗的行為,正要上前補救,一抹綠衣人影就這麽從窗外竄了進來。

此人正道不走,偏要淩空躍跳,踩上旁邊一腳椅子,再跳上陶心面前的茶幾。

待在茶幾坐好,才見此人少女嬌俏面容。

“凈凈……”陶心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要當人,就好好規範自己的行為,要不然就好好做貓。”

凈凈端坐到椅子上,嘻嘻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做人也是要學的嘛,我慢慢來。”說著,欲要伸手舔毛,當看到光禿禿的白皙手背時,當即回過神來,手伸上關部,取下紮在發髻上的梳子,仔細梳起耳後的長碎辮子來。

“你知道嗎?”凈凈有些不憤地說:“我好心請那些修貓吃小魚幹,它們看到我就像見鬼一樣,氣死我了!更氣人的是,那只叫燦燦的大肥貓,吃了我的東西,卻死活不敢跟我進來,臉皮辣麽厚。”說著,她還打開雙臂,誇張地形容了一下那貓臉皮厚度。

陶心聽著凈凈說話,眼睛留意到凈凈發髻上那翠綠玉簪。

這支碧玉簪子款式十分簡單,碧綠的玉石如同一滴水滴,瑩潤光潔。雖是簡單好看,卻是有些陳舊。

這東西一眼就知並不是凈凈所有。

陶心便好奇問道此物來歷。

聽到問話,凈凈頗有心虛,將碧玉簪取下握在手心,只說是撿的,說完不想為此深入交談,借口困乏,搖身一變,變作四足黑毛的白貓,輕巧一跳,便往自己房間去了。

臨靠著取暖電火爐,黑足白貓抱著碧玉簪子,沈沈入睡。

似夢回從前,開朗活潑的笑聲,從人類女子口中發出,貓咪玻璃般的瞳孔初見那一抹清淡的綠……

這天冬日很不友善,天空下起雨夾雪,濕冷的空氣如同把把利箭,刺在身上每一處骨頭。

就是這樣的天氣,槐林街的商鋪都沒有歇業,可能是這些老板們都是鬼魂,所以早就冷暖不知了吧。

但貓不一樣。

修貓們還是很怕冷。

為此,陶心特地將大廳墻邊的火爐生起來。

之火爐位置精妙,一墻之隔便是大門之外,此處用紅磚砌著一個房子形狀的地方,即能讓修貓遮風,裏間爐火升起時,也能讓它們取暖用。

凈凈身為修成正果的修貓,她並不怕冷,穿著單薄的翠綠旗袍,黑手套和黑長靴也不是保暖用的,只不過懶得細作人形而已。但頭發還是梳得整齊,半盤的發髻只一根碧玉簪子點綴,十分好看。

她來到門外,用手感覺紅磚處的溫度升高,便在附近放置了一些小魚幹,又轉身豪氣地招呼著附近修貓過來吃東西和取暖。

然而在修貓們的眼裏,凈凈這個‘勾魂使者’在向它們死亡召喚,它們更加恐懼了,雙耳往後收,整個身體恨不能伏貼在地面,消失在此處。

凈凈熱切相迎,沒能獲得任何回應,頓時有些不快,轉身離開了。

回到屋子,她不由向陶心抱怨修貓們的不識擡舉。

“你跟我來。”陶心笑著牽起凈凈的手,往門外去。

兩人來到側門,見墻角紅磚處,慢慢有修貓圍攏過來,雖然表現得小心翼翼,但到底已經靠近了許多。

相信不久的將來,它們一定會了解他們的善意。陶心如此說,凈凈也就按耐心情,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而就在這時,街道對面玉器店門前的‘人’也在觀望她們多時。

當二人註意到時,雙方目光相觸,凈凈先敗下陣來。

“我突然好困,先回房補個覺。”凈凈說著話,人已經奔回店鋪,聽聲音急促,顯然是已經上樓。

陶心一時間不明所以,再轉頭望向對面,玉器店那‘人’已經款款步過街中,往這邊走來。

已在此地開店多天,此街商鋪老板具都不太會互相來往,除了隔壁的毛老板外。

雖如此,亦對周圍幾間店鋪遠遠觀望,玉器店常是一位人類女鬼看管,她應就是那家店鋪的老板吧。

只近距離接觸,陶心微有楞神,只因這位女鬼與凈凈變作人形時的相貌之相似足有九成,說一模一樣也不為過。

修行高深的動物能作人形體態,人形面目往往會受外界影響,大多數會生成對自己影響最深的人類那副模樣。但又做不到與那人一模一樣,畢竟心態不同,呈現出來的氣質也就不同,總有些細微變化,這正是人們所說的相由心生。

與其說這位女鬼長得像凈凈,不如說,是凈凈長得像她。

腦海裏閃過凈凈變作人類的面貌,與眼前人的契合,陶心不由納悶,會是巧合吧?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動物醫院的的老板嗎?”女子飄然來到陶心面前輕柔的問訊,聲音中頗有些急切。“我叫淥水,是對面‘淥水玉器店’的老板。”

陶心細細打量這名叫淥水的女鬼,平日只遠遠見過她在店中忙碌的身影,只覺她與街中商鋪老板們一樣,都是些陰喪喪的鬼魂。但今日近距離見面又是不同的感覺。

全因她脖子上佩戴著的特殊玉器,讓她增添了些許人氣,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栩栩如生。

陶心細看那玉器,是由紅繩串一起的,拇指大小不規則碎石一般的白玉,玉面上可見細絲一般的紅色,就如同在血水裏浸泡過的一樣。

想必她的玉器店裏就是賣這種不尋常的東西的吧。

“我叫陶心。”陶心微笑著與她說:“淥水姑娘這樣著急是有什麽事嗎?”

淥水點點頭,忙說:“我有一支碧玉簪子,是我貼身的重要物件,日前遺失,今日卻在你店裏那女孩手上看到……應是她拾得的,還望歸還。”

她說話有些文縐縐的,倒也和她的穿著氣質相吻合。

這條街商鋪的鬼老板,大都有著不同年代的背景,因此各有各的穿著喜好,倒也和店鋪裏賣的東西不違和,常人見了都只說是特色。

淥水也都一樣,她似一位古時背景的人物。她一身古時裝束,像是宋時衣裳,淡綠色的裙子,上乘的墨青綢制外衣,衣上繡花工藝極佳。雖梳著低調的發型,但很整潔。

因她說話的內容,陶心便想到了凈凈日前得到過一枚碧玉簪子,那簪子風格卻是和淥水適配的。

老亨早已在門前目睹一切,立即轉身上樓,意圖尋找凈凈下樓與人對質,畢竟小偷小摸可不是他們做事風範。

此時,街道上已經圍滿了好事的貓兒,陶心不得已把淥水請進店內。

入店前,那只名叫燦燦的橘貓有意要阻止淥水,但淥水已管不了那麽多,即便真如修貓們所言裏面是地獄無間,她也要進去把那重要的東西取回來。

是的,淥水早有聽聞這個陶醫生動物醫院是修貓地獄,燦燦更是對她把這裏形容得多麽恐怖。但此刻淥水覺得,是那些修貓誤會了。

這裏明明就是一間平平無奇的診所,至少站在一樓大廳,她是這麽覺得的。

正常的接待櫃臺,問診間、藥房和醫療室都是由落地玻璃相隔,一切公開透明敞亮,沒有絲毫奇怪與令人不適的地方。

“這……”淥水打量著周圍明亮的一切事物,“修貓對你們的誤會真的好深。”

陶心笑了笑,笑容中頗有無奈。

教授修貓明理,任重道遠。

聽到樓梯間的踢踏之聲越來越大,便見老亨抓著凈凈左手臂膀來到了一樓。

凈凈對老亨的拉扯很是不滿,叫罵著老亨行為粗魯,更是一口要咬在老亨手腕,老亨另一手扣住凈凈腦門,連拖帶拽將她帶到了大屏風下的接待櫃臺前。

見到陶心和淥水正在眼前,凈凈眼睛閃過心虛神色。

直到老亨將她放開,似在想到什麽,她拿出那支水潤的碧玉簪。

淥水見之一喜,伸手要過,卻讓凈凈一下又收了回去。

淥水驚訝擡頭,卻見凈凈一臉憤憤說道:“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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