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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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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意

“陛下,請——”

思思站在奚景赫跟前,只起到他下顎,氣勢卻不亞於他。

“常思蕓。”奚景赫冰冷的聲線發啞,“你在挑戰孤的底線。”

對!你知道就好。反正尊重你是不可能的。

思思聳聳肩,攤手道:“陛下要是沒其餘的事,小女子便先行一步。”

奚景赫扯著唇角笑了笑,緩緩靠近思思,連她的眼睫都根根分明,一字一頓道:“不許、走!”

諾大的宮殿修繕並不奢華,反而簡潔而素凈。眼前少年帝王周身充斥著檀木香,甚至連氣息也溫熱,打在思思臉上,她內心一陣疙瘩。

她不受控的眨了眨眼睫,眼睛紅紅的,亮亮的,仿若個楚楚可憐的小兔子。

魔神大人。魔神大人?你怎麽還不安慰我,難道我演的不像嗎?

奚景赫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突然俯身起來。

玄羽再一次趕在關鍵時刻:“他這是什麽意思?”

他……心術不正,德不配位,肯定沒好事。

奚景赫走到桌前,削瘦的指骨捏著瓷勺,嘗了一口。甜的,上一次吃……還是五歲那年。她的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甜的東西。

“你怎麽會?”

什麽會?一碗銀耳羹豈不是簡簡單單的事。

“不。你跟誰學的?”他眼底浮現了一個影子,永遠跟隨他,永遠站在他身邊,可那個人……卻始終沒再回頭看他一眼。哪怕一眼!

若不是前夜常常做噩夢,根本不清楚他前世還有好些事情發生。不過,夢總是虛幻的,說不準是前期一直騷擾他的美人對此產生的影響。

封了個美人,真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嗎?只是太後的意思,與他何幹。

“我……我自己做的。第一次做,好吃嗎?”

奚景赫忍不住皺眉:“不好吃。”

害!差點就信他要誇我了。

奚景赫撩起珠簾,只留下清瘦的背影:“走吧,若是等孤後悔了,孤也會對你絲毫不客氣。”

思思等著急了眼,他進去已兩燭香之久,寢室卻無丁丁反映。

“奚景赫。奚景赫!你人死哪兒了?”

殿前鴉雀無聲,下人在不遠處沈下心做事,沒受到任何動靜的影響。

思思頓覺不妙,三步變做兩步,甩開珠簾沖了進去。

小暴君滑坐在床腳:“滾出去!快滾!”

思思邊扶人邊打抱不平:“陛下,您老脾氣又犯了,日後若是發生類似情況,根本不必忍氣吞聲。您是天之驕子,身子金貴的很。”

奚景赫用力拉緊思思的手,思思也被他拖拽下去。

“常思蕓,這就是你不尊敬孤的代價。孤從未見過如粗枝大葉,大大咧咧的女童。可惜孤並非賢君,可不比敵國的天子好說話。”

“孤可以有一千種理由侮辱你,也可以用一萬種法子折磨你。”

“你往西,孤絕不往西。”

思思扭頭撥開珠簾出了寢室。

本以為可以試著去喜歡,去接受事實,可他終究是個不會愛人的魔神。一個天生心懷蒼生,一個恨人愛己。不是同道志和的人,難道也能攜手共度餘生嗎?

一生可以浪費有幾許?即便是浪費,也絕不是在奚景赫手中。

*

柴堆旁,爐火的熱焰將少女的臉照的紅撲撲,火光在臉上穿來穿去,晃悠進她眼前。睡夢中,她不安穩的翻了個身。

扳指揣進手心,發著不起眼的熒然。

五百丈的高空下,思思從散發紫光的蒼穹墜落。大鵬鳥撲騰翅膀,將思思接住,慎慎穩住她的身子。

思思手心揣出細細密密的汗,扳指光線微弱,幾近完全黯淡下去。

眩暈感和空中阻力一齊上來,思思難受的趴在鵬鳥身上幹嘔。持續不久,距離地面不過百米的地方,兩站交戰的區域橫空咻來一把強勁有力的飛箭,插入大鵬鳥腹部。

大鵬鳥隨即重重合眼,鳥身在風中肆意回旋,恰好掛在人間的樹梢上。

“啊!”

小肉包顯現出真身,少女栽倒在泥坑裏,忍不住出聲:“哈哈。思思,你沒事吧。”

一只手伸於腦袋正上方,一眼望不清表情:“我……沒事,我很好,你不必擔心。”

思思細膩的膀子撐起身,身下以及面前的紗白裙全沾上泥團,臉蛋兒臟兮兮,狼狽不堪,卻依舊傻傻的兀自笑了會兒。

“凈。”

滿山滿坡的桃花,正是盛開的時候。一簇簇一叢叢,如雲似錦,風吹過,粉色的花瓣如一場花雨。

前面有件破屋子,房頂鋪滿了粉色的花瓣,與屋子格不相入。

須臾,屋子傳來陣陣稚嫩的哭聲,像在隱忍、戰戰。

正值三月,大風吹開殘舊木門。空間不大,只有一張積滿灰的床。思思一眼便望見正在啼哭的小孩兒。

小孩兒哭的太傷心,沒察覺到身旁蹲著一位大姐姐。思思溫柔撫摸男孩兒的臉,冰涼的。他卻轉過頭,瞪了幾眼,眼珠子黑亮亮的,深邃的眸光宛如蠱惑人的妖孽,美的驚艷。

思思幹楞兩秒,男孩兒無情甩開她的手,眼底怨氣積攢一塊,濃郁的化不開。

他只是一個五歲大的孩童,竟表現出如此厭世人的神色,連讓人同情的心思也消磨光了。

見思思沒惱,居然很生氣,“人人說我是災星、禍害,你不該怕我嗎?”他頓時燃起心中的一股怒火。

“你可真討厭。哼!既然你不怕我,必定是來送死的。”男孩兒瞳孔變做詭異的紅色,呲牙恐嚇她,結果她毫發未傷,一點也不怕他。

“嗚嗚。”男孩兒眼底的紅光漸漸褪去,哭的比先前更慘兮兮,更稀裏嘩啦。

“你好煩,你好煩……嗚,世人都棄我、厭我,你居然無動於衷,嗚……”

思思不由噗嗤一笑,笑臉燦爛而美好,苦口婆心的教導他:“小孩兒,世人並非你所想那般,有好必有壞,我姑且你是沒遇到我這樣的人。”

哪樣的人她這麽愛笑,不畏懼他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宿敵。

“姐姐給你表演個魔術,好嗎?”說罷,思思在男孩兒臟兮兮的掌心畫了一圈護心印。沒有她在的時間裏,他也能保護好自己。

男孩兒一聽說魔術,不哭也不鬧了,只是神情照例冷漠。只專註盯著掌心,很輕的笑笑。

男孩兒擡起頭,一雙狹長微揚的眼睛註視她,思思感到眼前有股吸力,極力迫切她瞪著小孩的眼睛。

他在蠱誘我。不好!玄羽!快救我!

玄羽抄起地上的滋銹的鐵板,擋在兩人之間:“思思,閉眼。”

男孩兒唉聲嘆口氣,馬上恢覆了如此的表情。吊兒郎當,像個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

小孩兒的反映令思思明白此次任務的失利,他根本就教化不了!指望惡人放下所謂的恩怨,怎麽可能!

男孩兒從地面彈跳起來,摸出懷中隨身攜帶的刀刃,逼近她:“你是誰?我又是誰?你們一群不知好歹的家夥,只想利用我,引我到無盡深淵。”

他分明就是再為自己開拓罪名。是善是惡,一眼便能分辨的出。可惜施了訣,根本不可能傷他分毫。

思思嗓子發癢,如同螞蟻的窩,螞蟻在裏面爬來爬去。正艱難望著他,刀抵著喉口:“你是魔神奚景赫,而我,叫常思蕓。我們本就是宿敵,該救你的人本不該是我。”

男孩兒走近身,晦暗的神色提不起一絲光,似海的深仇在眸底揮之不去。

他好像不會殺人,克劍的手都顯的分外稚嫩。所以他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呢?

在某天漫無人境的夜晚滋生殺人的想法;為了自保,不得已殺了很多人;還是心魔在無時不刻的慫恿,他還是選擇走上一意孤行的殺戮之道。

走完一生孤寂,即便渺茫而無底氣,也要強大自己,一步一個腳印。

這些年,他吞噬了不少仙器和魔器的術法,吞食了飛鳥走獸的魂魄、內丹,才提早強化到如今的地步。他早已成為宇宙最強悍的存在,估計出於缺乏安全感的心理,他仍沒放棄強化自己的目的。

既然都厭惡我,那便來的更徹底。

生命瀕臨於危在旦夕之際,周圍的景物連同男孩兒一同消失。

“你等著……”

思思松口氣,驚恐的閉了眼。半響,耳邊又起一陣異樣,她睜眼,日光些許刺眼,面前是一片皇家碧池。

皇家向來註重二十四節氣,夏日宴定在夏至。宴桌擺滿酒席,歡慶舉杯邀請朝中重臣前來赴宴。

宴席上擺滿一百零一道菜,每味菜都與“夏日”一詞脫不了幹系。有什麽夏花芙蓉糕,清肺解毒的排骨綠豆湯……名字雖說是土氣了點兒,樣貌和味道卻占上品。

小越王代表父皇舉杯:“邀諸位大臣來赴宴,還望諸位玩的開心玩的慶幸。”

“大家請看”,聞言,大臣紛紛看向對面水池上被韁繩捆住的男孩兒,身子抖得厲害,話語一串接一串哽在喉嚨裏,不敢喊出聲。

越瑾俞恍然才註意到被綁的“雕塑”竟是個活生生的人。

怎麽回事?

越瑾俞退後一步,與下人持平,呵斥道:“泡沫雕塑呢?誰叫你擅做主張!”

魏江綮見狀,撫掌大笑:“四弟不必感到驚訝。”轉而又面向眾臣:“諸位何須驚異,依四弟的性子定是做不出此等事。竟然四弟不願,本王絕不為難他。只好……本王親自來做——”

越瑾俞咬緊牙關,當著父皇治理天下時陪同的重臣,心不甘情不願的閉口。

魏江綮繼續道:“小畜生就是小畜生,死了也不可惜,死了也不可惜哦……四弟,你再說。”

越瑾俞望著池中淚光汪汪的男孩兒,才道:“凡射中六弟者,一律淘汰。”

“你……四弟!未來你將面臨整個大淩,何來殘酷一說。為了小畜生,你連儲君之位都不要了嗎?”

魏江綮知道當今的失態,索性必了嘴,在心裏默念道:小子運氣好,死在我手裏卻也簡單。他又命人重申一遍規則,在場人誰也沒註意到男孩兒的表情,陰沈、濃重。

他有護心印,想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只是……被人拋棄、放棄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更何況眾人是想殺他,將他置於死地。

思思不清楚自己是恨他多一些,還是挺喜歡他這個小不點的多一些,或許,大概是憐憫吧。

蓮花舞一旦結束,一切都將隆重開始。

原來自一開篇,他註定會為人利用。

荷花池中突然穿進一星小小的影子,朝他招呼幾句,然而現場無人回頭,欣賞眼前的峰巒秀美,山河壯闊,深不知戰爭帶來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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