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番外→拉克薩斯1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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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番外→拉克薩斯16歲
拉克薩斯·多雷亞，16歲，正處於十分微妙的青春期。
這時候的他剛開始對一切產生不滿的情緒，譬如被叫做“馬卡洛夫會長的孫子”時會嘖嘴一聲，譬如比起和爺爺或是公會的同伴更願意獨自在外就餐，譬如常掛在嘴上的“爺爺”不知何時變成了“老頭子”或是“老家夥”，譬如陪著會長參加魔導士協會會長級會議卻對其他任何公會都嗤之以鼻。
譬如身處由王室主辦的位於花都庫洛卡斯王城的春季宴會，也依然是擺著一張臭臉。
——老頭子的活動，真是麻煩得要死！要不是為了將來繼承公會必要的交際……
拉克薩斯不耐煩地調節著音壺耳機的音量，把嘈雜的會場與皇家演奏隊的音樂一並拒之門外。
放眼望去，那些魔導士協會的老頭子與整個王宮格格不入，再加上出席者還有王國內各界紳士名流，相比之下魔導士的格調簡直是一群怪物混在人群中般的不堪。
不止是外表，還有實力。
那些會長無論哪個的手指，都能輕而易舉破壞這個大殿吧——哼，若不是那國王就是喜歡魔法之類的東西，恐怕在場的某些貴族根本不會去討好這些怪物。
就像是站在場邊毫無混跡其中打算的自己，不需要用眼神就讓那些年輕男女望而卻步。
女的——很抱歉他目前還沒有那方面的興致；男的——更抱歉他沒那方面的嗜好。但對於那些人而言，自己這個怪物的附屬品才沒有選擇的資格吧——不過是某個魔導士公會會長的孫子，僅此而已。
——切，這邊才對無聊的王城花園更嫌棄呢，和瑪格諾利亞的虹之櫻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他繼續靠著大殿旁的柱子，索然無味地晃著一進場就被負責招待的王宮隨從塞過來的一杯酒。
——就沒有什麽有意思的事麽……
反正，就是這麽無趣的世界。
他要做的，只是超越自己的父親，讓爺爺承認實力，而後繼承會長之位——成為那些怪物中的一員。
就是這樣無趣的，魔導士的世界。
耳邊充斥著自己習慣的搖滾樂，16歲的少年就像是看破世間的老人一般望著這璀璨奪目的大殿。被燈光照耀的地方，卻在他的眼中都變成了單調的黑白色，沒有任何色彩可言。
“……嗯？”
——忽然有種褲子向下移動了的錯覺。
他不由地眉頭一挑。
這身不太合身的禮服是老頭子不久之前一時起興訂做的，說是“反正在生長期就做得大些的吧”結果完全就是比自己體型大上許多，即使給基爾達斯那個大叔穿也絕不會發生開線脫線之類悲劇的尺寸——怎麽看都是為了省至少五年份的禮服費用吧。
這麽松松垮垮的糟糕著裝，讓他穿著這個站在人群中間還不如讓他穿三角緊身泳褲去阿卡涅海灘跑一圈——當然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這兩個他都拒絕。
因此，就算褲腿有些向下垂墜他還不至於太過在意。
然而，就在他註意到這個情況的同時，褲腰似乎又向下移動了少許。
……看來不是錯覺。
左側的褲腿確實在下降——被某種細小的力量。
眉頭遽皺。
這是——盡可能不改變裝酷的表情，拉克薩斯向身旁瞥了一眼。這一看讓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崩壞，手中的高腳杯也差點脫手。
“——幹嘛？”
“——”啊，他還帶著耳機——粗暴地迅速摘了下來。“——也是一個人嗎？”
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正仰望著他。
“……”
“我也是一個人哦。”
紅通通的稚嫩小臉上咧開了大大的笑容：“請大哥哥您和我一起玩吧！”
身著紫色公主裙的女孩向他伸出手。
拉克薩斯屏息三秒才遲遲反應過來：
“……啊？”
——那是什麽奇怪的敬語……話說這黃毛丫頭是誰？
視線內是金碧輝煌的宮殿，與之僅隔著落地窗的觀景陽臺卻像是被外部的庭園感染了夜色，清冷寂靜。
拉克薩斯背靠純白玉石制的陽臺護欄，倒是沒有再回到大殿的想法。一手是之前錯過回收酒杯的隨從而不得不繼續拿在手裏的高腳杯，另一手則因袖口被緊緊拽著而只能撐在護欄上。
讓他被迫在春季的涼風中對一切更為冷淡的罪魁禍首——那名金發少女——或者該說就是個小丫頭片子，此時正對著王宮花園的方向坐在護欄上前後晃動著雙腿。
“這裏是個噴水池哦，在花園開放的時候會從人魚的水瓶裏湧出閃閃發亮的水呢！爸爸每次帶我來庫洛卡斯都會去看一眼，不過晚上關閉的時候就不能看了，好可惜哦。”
——這關他什麽事啊。
“啊，還有那棵樹！那一排第三棵！我去年在那裏看到過一個鳥巢呢，不知道還在不在呢……”
——他完全對這些沒興趣啦。
“晚上真的完全看不到那些漂亮的花花……不過據說以後會在花園裏裝上魔導燈，到那個時候應該就可以在晚上參觀了吧~”
——為什麽他會任由這小鬼揪著禮服帶到這裏來啊！雖說是因為自己也想逃離那個無聊之地，但被個小鬼主導情況，也太讓人不愉快了吧？！還有這家夥也太自說自話了吧？已經說了將近十分鐘的話了啊！
“不過晚上可以看到月亮奶奶和星星們，所以我也很喜歡夜晚哦！大哥哥覺得如何呢？”
“真吵鬧啊……”
按耐住想快步離開這貨的沖動，他煩躁地動了動被拽住的手臂，誰知這一動，扯住他衣袖的女孩尖叫了起來，整個身體突然傾斜向庭園的地面。
“呀！”
“嘖！”
拉克薩斯連忙反手挽住女孩的腰部，從她背後輕輕一提就又讓她安然坐回了護欄之上。
……還真輕。
“謝……謝謝您……”
口齒不清的敬語傳來，讓他的心情沒來由地好了些。
——剛才起就覺得了，這丫頭還挺有禮貌的啊，是貴族的孩子嗎？多半是吧，在場的人盡是些大人物。
低頭看向因後怕而緊緊抓著自己前襟的少女，拉克薩斯腦中那些不耐煩的念頭此刻卻煙消雲散。
他確實是對可愛的小動物沒轍啦——當然這種事打死他也不會對任何人說就是了。
“真是麻煩……別再亂動了啊。”
少女金色的發旋向下迅速動了幾下。
一下子變得如此乖巧反而讓拉克薩斯不適應起來，他笨拙地從背後抱起對方，用故作深沈的聲線說道：“你還是下來去找你爸媽比較安全！”
這話一出，少女雙手一齊抱緊了他那條圈住她的臂膀。
“不要……！請……不要！”
看來是說出口才發現沒用敬語，又再說了一遍。
一旦將重點放在了這上面，拉克薩斯便不覺得有多厭煩，反倒是生了些興趣。
就這麽把一個不過十歲的少女抱在半空，對於體內移入了魔水晶後變得力量過人的自己而言毫無難度。他也就這麽舉著對方問道：“為什麽不要？”
“不……不要就是不要！”
——這次完全不說敬語了，看來是很著急吧？
“不說我不放你下來哦。”
“你、你壞！”
——哦？竟然開始說人壞了？
“那可是你說的。”
說著，他故意使壞地讓她在半空中轉了半圈。
“哇——嗚……！對不起……！”
——還真是個乖小孩，還沒搞清楚什麽情況竟然先道歉了。
拉克薩斯玩興大起，又抱著她在半空中搖來晃去，嚇得她連連驚呼。
“話說你也太輕了吧，”他開玩笑般地故意脫手讓少女從臂彎間滑下幾分，恰好再次抱住了對方的前胸。他誇張地嘆了口氣：“唉，看來長大以後也是個幹癟的小鬼。”
“呀！放、放手啦！”少女終於還是生氣了，原本緊扒著他的手臂的雙手拼命拍打起來，“人家、人家以後會像媽媽一樣前tu後qiao的啦！”
吹了聲口哨，拉克薩斯大笑出聲：“噗哈哈，你在說什麽傻話！”
前tu後qiao——真虧她這麽小的年紀就會用這個詞啊。
“才不是傻話！人家現在只有10歲，以後會很快很快長大的啦！”
看來無論是哪個年紀的女性都對自己的外表很在意，怪不得每次說艾露莎張著一張男人臉她就拔劍相向——不過他生理上還是不想把那只紅發怪物定義為女性。
“10歲像你這樣發育不良的也很少見啊。”玩累了，拉克薩斯幹脆把她放回了護欄上，不過少女顯然還沒從驚慌中回神，依然抓著他的手臂不放，讓正要放開手的他有些無措：“好了，不玩了。你也放手吧。”
“……大哥哥是在和我玩嗎？”
“是你自己說要玩的吧？！”
“嗯唔……”少女這回乖乖放開了手，註意到他也松了手後，她卻竟主動側靠向了他的身上。
“……餵餵。”
——還真是個沒有危機感的小孩，就不怕被拐了麽。
“因……冷……”
“啊？”
“因為怕大哥哥覺得冷……”
“是你覺得冷吧？回去好了。”
“不要。”
“你可真頑固啊。”
“——不可以去打擾爸爸。”
“爸爸？啊，你是被爸媽帶進來的啊。”
“……只有爸爸。”
“啊？”
“媽媽，又生病了。”
細小的回答聲從手臂側的細微震動中傳來，拉克薩斯遲疑了會兒，才應了聲：
“……哦。”
“所以爸爸說要找很厲害的醫生……所以——不可以打擾爸爸。”
——啊啊，是這麽回事啊，今晚的宴會有許多社會名流和貴族，一定也會有那些醫藥世家什麽的吧。
“果然是個乖小孩啊。”
“只要——乖乖的話，媽媽就會好起來的。”
——哇……這是哪個家長的教育方式啊。相信這個的小孩是有多老實……
“……沒有這樣的說法吧。”
“有的……！因為——”小女孩忽然跳了起來，嚇得拉克薩斯趕緊把另一只手的酒杯隨手放置在了護欄上，兩只手都騰出來抱住了激動的少女：“餵這樣很危險……！”
“——的媽媽是魔導士！媽媽會很厲害的魔法哦！”
——“啊？”
這孩子也是哪個會長的家屬？不是吧……
“所以媽媽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這個小笨蛋究竟對魔導士有什麽樣的誤會……
“……我先告訴你一聲，魔法沒你想的那麽厲害，再說魔導士又不是神。”
說出口後才想起女孩也只是希望母親的病能痊愈而已，拉克薩斯有些氣惱自己的意氣用事。但在他還在考慮怎麽挽回一時嘴快之前，少女先開口了：
“是……這樣嗎？——會一直聽爸爸媽媽的話，這樣也不行嗎？——不會再說要當魔導士的話了，這樣也不行嗎？”
“——你想當魔導士？”他試著轉移話題。
“……嗯。”果然小孩會很輕易地被拉走註意力，“——想成為和媽媽一樣厲害的魔導士！有好多同伴的魔導士！”
——好多同伴……公會嗎？果然是哪個公會的……？不對，剛才好像說了“不會再說要當魔導士的話”，那應該是說父母反對？
“你剛才說……你父母不希望你當魔導士？”
“……是爸爸。爸爸說魔法會弄壞身體，媽媽就是這樣的，所以……”
“餵餵，哪有這種說法。說不定成為魔導士後體質會變更好啊。”拉克薩斯頓了頓，稍稍有些羞恥地繼續說下去，“比如……大哥哥我，在小時候身體也很差啊,但是現在，像你這樣的小鬼隨便舉兩三個都沒問題。”
“大哥哥也是魔導士嗎？”
“算是吧。”
“真的嗎？好厲害哦！大哥哥好厲害！”
“嘛……還好啦。”撇除掉實力上的問題，單是被這樣崇拜，拉克薩斯還是頗為得意的。想想公會那些小鬼完全就沒那麽有趣，那個沈悶的卡娜，只會脫衣服的格雷，粗暴的艾露莎——哇，真不是一般的不可愛。
眼前小女孩就像是完全忘了剛才的傷感，閃著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看。
這種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爽。——不過先聲明，他不是loli控。
“咳。”他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所以……所以你不用擔心啦。”
“擔心？”
“就是……你母親的事。”
“媽媽會變成大哥哥一樣的大力士嗎？”
“一般不會這麽想的吧||||你這小腦瓜到底在想什麽……”
“因為媽媽看上去和大哥哥你差不多高啊。”
“……我是男的啊！！聽好，只要再過幾年，我就會變成怪物一般的存在，到時你看到可別嚇哭了。”
“……為什麽大哥哥會變成怪物？大哥哥生了什麽怪病嗎？”
“你才……！你——嘖！”
真是被氣死，但又不能像平時那樣反咒回去，拉克薩斯煩惱地擡手想撓撓短發，卻不想撞倒了一旁被放置許久的酒杯。
紅酒和玻璃一起在落到大理石地面的同時散開，清脆的破碎聲讓女孩本能地向拉克薩斯的懷間靠攏。
兩人互看對方一眼，又同時瞥到落地窗的另一邊有位恰好看向兩人的中年隨從。
“糟了。”拉克薩斯自言自語道，側頭看向躲在懷裏的少女，對方只是一臉驚訝，倒不見得有多害怕。
“糟了嗎？”她的註意力自然又被新的話題帶走一去不覆返，“為什麽？”
——為什麽老是在問“為什麽”……好吧彼此彼此。
“……總之，先逃吧。”一把抱起懷中的少女，拉克薩斯利落地從護欄上跨過，躍入花園。
走走走。
“大哥哥。”
“啊？”
“那邊之前走過了。”
“……那走這邊。”
走走走，走走走。
“……大哥哥。”
“又幹嘛？”
“剛才是從這邊走過來的。”
“……那、那正好啊，原路返回！”
“哦，大哥哥好厲害！”
“那、那是。”
走走走，走走走。
繼續走。
“大哥哥……”
“又咋了？”
“……我們迷路了嗎？”
“才、才沒有……”
“是嗎？”
“當然！話說國王是不是有病啊把花園造那麽大！”
牽著的少女步伐越來越慢，讓本就被迷宮般的花園小徑弄得暈頭轉向的拉克薩斯更是急躁：“你不會是要小便吧？”
“啊……呀！才、才不是！”少女“啪”地一聲甩開了他的手，滿臉通紅地否認，“請不要問淑女失禮的問題！”
——這個小大人，老是在奇怪的地方說敬語啊……
“……算我多嘴。”現在可不是計較這些事的時候，畢竟都迷路快半小時了，再不回去的話一定會出事——他可不想到時被冠上什麽奇怪的罪名。
但是，要是萬一讓她走失了，更是糟糕。
嘆息著，他又將手伸向少女。
少女嘟起的嘴讓整張臉都圓了起來，見她如此，拉克薩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像之前那樣一把將她抱上臂彎，快速奔跑起來。
“啊……哇——”被高處的風景和風速逗樂的少女開心地歡呼起來，“好棒！大哥哥好棒！啊，大哥哥~那邊有噴水池~”
“就是那個有人魚和水瓶的地方是吧！到了那裏就能看到剛才的陽臺了吧！”
“嗯！大哥哥加油！”
“不用你說我也會！”
“哇！哈哈！好好玩！”
“嘴巴張太大小心有鳥蛋飛進去哦！”
“唔——才不會！”
“噗，那就不要捂嘴！你就稍微看會兒花吧！”
“這麽黑根本看不清啦！”
“那是這裏的花沒意思！你該去看看虹之櫻——到了！”
直到又回到之前的陽臺內，兩人才同時喘了口氣。
少女興奮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臉上依然是最初那個大大的笑容，全然不見之前小小的傷感。
“大哥哥，好厲害！”
受她的情緒感染，拉克薩斯也笑了起來：“哈，還有呢！”
“大哥哥，力氣好大！”
“哈哈！還有呢！”
“大哥哥，跑得像閃電一樣快！”
“哈哈哈哈！還有呢！”
“大哥哥，好喜歡！”
“哈——啊？！”
猛地轉頭看向坐在臂彎上的少女，卻沒想到撞到了對方的臉，拉克薩斯吃痛之餘才發現剛才似乎有什麽東西從嘴上一掃而過。
“你——你搞什麽？！”
少女也捂著撞到的下半張臉，委屈的眼神看向他——年紀尚小的她肯定比他更為疼痛。
“嗚……媽、媽媽說要給喜歡的人獎勵……”
“哈？！”
“媽媽經常對我和爸爸這樣的……”說完，她的雙手又搭在了他的肩頭，臉湊向他的側面——
臉頰邊又是和剛才相似的柔軟觸感。
“這裏！……剛才的錯了，不算哦。”
她嘿嘿一笑，對著他吐了吐舌頭。
拉克薩斯只覺得臉上起了一層蒸汽，或者是方才運動太過劇烈又太突然的關系，直到現在才熱血沸騰湧上全身。
忽略雙手的些微顫抖，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放下少女。
不知何時沾上花瓣和樹葉的金發，被他的手臂夾皺的紫色連衣裙，還有他那身皺巴巴的大號禮服，兩人沈默地為彼此整理行裝。
半啟的落地窗內飄出大殿中優雅的古典樂，然而那只是配角，男男女女的舞步與老老少少的酒杯碰撞聲交錯的舞臺才是主角。這些宴會的特色，只有一小部分流向了這座室外的觀景陽臺。
拉克薩斯這才註意到，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和酒早已收拾，大理石板被擦拭一新。
“——很喜歡宴會哦。”
因為考慮了會兒酒杯的事而一時沒在意少女的話語，直到拉克薩斯回過神來，少女早已接續下去：
“大家都在那裏歡笑，都在吃東西，燈光很明亮，音樂很好聽，所以——很喜歡哦。”
——怎麽感覺是在說哪個笨蛋公會的事……
“以前媽媽還健康的時候，經常會在家裏舉辦這樣的聚會呢，雖然只有爸爸媽媽和家裏的仆人們，但是——真的好開心呢。”
少女望著室內的場景，微笑著。
“要是媽媽身體好起來了，一定還會有這樣的宴會吧。所以——不會去打擾爸爸，爸爸能帶我來這裏已經很高興了。”
她回過頭望向還蹲在地上的拉克薩斯。
“雖然今天媽媽沒有來，但是能遇到大哥哥我已經很開心了！真的哦！”
——看上去似乎受到了良好的淑女教育，卻又偶爾露出小孩子的坦誠，看來長大後一定是個很棒的女人啊。
想到這裏，拉克薩斯也咧開了嘴：“啊啊，我也很開心呢。”
——要是能見到這家夥長大的樣子，一定很有趣吧。
拉克薩斯迫不及待地想去遇見那樣的未來。
“你要是想在夜晚賞花，就來瑪格諾利亞吧。”
“瑪格諾利亞？那是大哥哥住的地方嗎？”
“嗯。還有，雖然做個乖孩子也很好，偶爾也要任性一下，堅持自己的想法啊。”
“可是……”
“這樣才能成為‘前tu後qiao’的好女人啊。”
“真的嗎？那樣大哥哥就會喜歡嗎？”
“是啊，大哥哥我啊，最喜歡‘前tu後qiao’的女人了。”
“那、那——”少女猶豫了片刻，還是大聲說了出來，“到時——就去瑪戈利亞找大哥哥哦。”
“是瑪格諾利亞。”
“馬羅利亞。”
似乎還在換牙期的少女，煩惱地重覆念著這個地名。
然而每次都有微妙的不同。
拉克薩斯放棄了般地撓撓頭：“——唉……隨便啦！總之，記住虹之櫻就好了。”
“嗯！”
“好，那就快去小便吧！”
“哇！”少女又被窘紅了臉，“人家才不是……哇——大哥哥是大笨蛋！”
“餵——誰是——！”
沒等他反駁完，金色與淺紫的身影就一路跑著消失在了半開的落地窗內。
拉克薩斯張開手心，細細瞧著之前還抓著那只小手的手掌。
——啪！
他用那手掌用力拍了下腦門。
——臥槽他今晚都在搞什麽啊！！！
……但是，並不壞。
像這一晚那樣開懷大笑，對於16歲的他而言已是好久沒有嘗試的了。
→拉克薩斯23歲
每當那群愛八卦的家夥問起他的初戀或是初吻什麽的，他都會送出鄙夷的視線。
“啊？你在說什麽傻話。”
只要這樣，就連雷神眾這幾個沒輕沒重的家夥都會乖乖退下——只除了一個女人。
“啊啦，我只是和大家一樣很好奇而已哦~”
米拉珍妮，曾經的“魔人”——如今只是妖精的尾巴公會的看板娘而已。
“有那個好奇心你還是在樓下管管那群笨蛋吧。”坐在公會二樓的酒桌旁，拉克薩斯不耐煩地從她的盤中奪過啤酒杯，喝了一大口。
米拉對他的頑劣態度完全不為所動：“今天大家都在外面認真工作哦，拉克薩斯也好好努力下如何？”
“我可是剛完成個S級委托啊。”
“那就是正好有空咯？太好了，快點告訴我拉克薩斯的初戀是什麽樣的吧~”
——所以說就算封印了魔力腦子還是那個“魔人”的構造啊……不擇手段也要達到目的，不同的是以前通過拳頭，現在通過口頭。
“……那都幾百年前的事了誰會去記得。”
用這麽一句話打發“魔人”幾乎是不可能的，拉克薩斯考慮了下，把喝完的酒杯扔在了桌上，“就當是你好了，‘魔人’米拉珍妮。”
“啊……”看來就算是“魔人”也還是會害羞一下，她撫了下長發，才去收拾酒杯，“不可以開這種玩笑哦。真是的……我還是下樓好了。”
“哼，你早下去不就沒事了。”
“啊，說起來，納茲帶來的新人小姐你見過了嗎？很漂亮的一位小姐呢~”
“‘前tu後qiao’麽？”
“當著女性的面說這話可是很失禮的行為哦。”
說罷，米拉走向了一側的木質樓梯。
他聽到走到一半的米拉說了“啊啦，納茲，哈比，——回來啦……”之類的話。
話語之間沒聽清的部分似乎是哪個人的名字。
不知為何，拉克薩斯想到了殘留在腦中7年的某段回憶的碎片。
“——”記憶裏也是這樣，少女自稱的名字已無從想起。
甚至連長相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那身十分可愛的紫色連衣裙與“前tu後qiao”宣言。
對實力的認同，對公會的執著，似乎都是那時候開始意識清晰的。然而，若要問真正的原因，他卻找不到答案。只是——
只是對於少女再也沒有出現在生命裏這件事，有著非同一般的憤怒。
那一年的夏季、秋季，第二年的新年、甚至春季，王宮的慣例宴會上，再也沒有那個少女的影子。
而後，出於對無名憤怒的反抗——他選擇埋葬那段往事。
他只要繼續在魔導士的公會裏追求力量和權力便夠了——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再值得他尋找。
世間依然是如此無趣——如此單調的色彩。
為了隔絕從樓下傳來的某個大嗓門的笑聲，拉克薩斯選擇將耳機的音量調至最大。
——納茲那個小鬼，真是吵得要死！
明明在米拉家的小丫頭死後還挺乖巧安靜的——究竟是哪個家夥又讓這家夥變得那麽煩人啊啊？
他將椅子挪到二樓的扶手旁，往下看去。
櫻發的少年正在指手畫腳地向吧臺內的米拉講述什麽，一旁是那只藍色的傻貓，還真是毫無新意的組合。
他觀察了會兒，將視線移向他們身邊的另一道身影。
——沒見過的金發……哦，那個“新人小姐”？
“咻~”
他玩味地吹了聲口哨。
還真是個“前tu後qiao”的家夥啊。
就這樣靠在扶手上觀察著她，渡過了23歲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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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克薩斯·多雷亞，16歲，正處於十分微妙的青春期。
這時候的他剛開始對一切產生不滿的情緒，譬如被叫做“馬卡洛夫會長的孫子”時會嘖嘴一聲，譬如比起和爺爺或是公會的同伴更願意獨自在外就餐，譬如常掛在嘴上的“爺爺”不知何時變成了“老頭子”或是“老家夥”，譬如陪著會長參加魔導士協會會長級會議卻對其他任何公會都嗤之以鼻。
譬如身處由王室主辦的位於花都庫洛卡斯王城的春季宴會，也依然是擺著一張臭臉。
——老頭子的活動，真是麻煩得要死！要不是為了將來繼承公會必要的交際……
拉克薩斯不耐煩地調節著音壺耳機的音量，把嘈雜的會場與皇家演奏隊的音樂一並拒之門外。
放眼望去，那些魔導士協會的老頭子與整個王宮格格不入，再加上出席者還有王國內各界紳士名流，相比之下魔導士的格調簡直是一群怪物混在人群中般的不堪。
不止是外表，還有實力。
那些會長無論哪個的手指，都能輕而易舉破壞這個大殿吧——哼，若不是那國王就是喜歡魔法之類的東西，恐怕在場的某些貴族根本不會去討好這些怪物。
就像是站在場邊毫無混跡其中打算的自己，不需要用眼神就讓那些年輕男女望而卻步。
女的——很抱歉他目前還沒有那方面的興致；男的——更抱歉他沒那方面的嗜好。但對於那些人而言，自己這個怪物的附屬品才沒有選擇的資格吧——不過是某個魔導士公會會長的孫子，僅此而已。
——切，這邊才對無聊的王城花園更嫌棄呢，和瑪格諾利亞的虹之櫻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他繼續靠著大殿旁的柱子，索然無味地晃著一進場就被負責招待的王宮隨從塞過來的一杯酒。
——就沒有什麽有意思的事麽……
反正，就是這麽無趣的世界。
他要做的，只是超越自己的父親，讓爺爺承認實力，而後繼承會長之位——成為那些怪物中的一員。
就是這樣無趣的，魔導士的世界。
耳邊充斥著自己習慣的搖滾樂，16歲的少年就像是看破世間的老人一般望著這璀璨奪目的大殿。被燈光照耀的地方，卻在他的眼中都變成了單調的黑白色，沒有任何色彩可言。
“……嗯？”
——忽然有種褲子向下移動了的錯覺。
他不由地眉頭一挑。
這身不太合身的禮服是老頭子不久之前一時起興訂做的，說是“反正在生長期就做得大些的吧”結果完全就是比自己體型大上許多，即使給基爾達斯那個大叔穿也絕不會發生開線脫線之類悲劇的尺寸——怎麽看都是為了省至少五年份的禮服費用吧。
這麽松松垮垮的糟糕著裝，讓他穿著這個站在人群中間還不如讓他穿三角緊身泳褲去阿卡涅海灘跑一圈——當然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這兩個他都拒絕。
因此，就算褲腿有些向下垂墜他還不至於太過在意。
然而，就在他註意到這個情況的同時，褲腰似乎又向下移動了少許。
……看來不是錯覺。
左側的褲腿確實在下降——被某種細小的力量。
眉頭遽皺。
這是——盡可能不改變裝酷的表情，拉克薩斯向身旁瞥了一眼。這一看讓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崩壞，手中的高腳杯也差點脫手。
“——幹嘛？”
“——”啊，他還帶著耳機——粗暴地迅速摘了下來。“——也是一個人嗎？”
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正仰望著他。
“……”
“我也是一個人哦。”
紅通通的稚嫩小臉上咧開了大大的笑容：“請大哥哥您和我一起玩吧！”
身著紫色公主裙的女孩向他伸出手。
拉克薩斯屏息三秒才遲遲反應過來：
“……啊？”
——那是什麽奇怪的敬語……話說這黃毛丫頭是誰？
視線內是金碧輝煌的宮殿，與之僅隔著落地窗的觀景陽臺卻像是被外部的庭園感染了夜色，清冷寂靜。
拉克薩斯背靠純白玉石制的陽臺護欄，倒是沒有再回到大殿的想法。一手是之前錯過回收酒杯的隨從而不得不繼續拿在手裏的高腳杯，另一手則因袖口被緊緊拽著而只能撐在護欄上。
讓他被迫在春季的涼風中對一切更為冷淡的罪魁禍首——那名金發少女——或者該說就是個小丫頭片子，此時正對著王宮花園的方向坐在護欄上前後晃動著雙腿。
“這裏是個噴水池哦，在花園開放的時候會從人魚的水瓶裏湧出閃閃發亮的水呢！爸爸每次帶我來庫洛卡斯都會去看一眼，不過晚上關閉的時候就不能看了，好可惜哦。”
——這關他什麽事啊。
“啊，還有那棵樹！那一排第三棵！我去年在那裏看到過一個鳥巢呢，不知道還在不在呢……”
——他完全對這些沒興趣啦。
“晚上真的完全看不到那些漂亮的花花……不過據說以後會在花園裏裝上魔導燈，到那個時候應該就可以在晚上參觀了吧~”
——為什麽他會任由這小鬼揪著禮服帶到這裏來啊！雖說是因為自己也想逃離那個無聊之地，但被個小鬼主導情況，也太讓人不愉快了吧？！還有這家夥也太自說自話了吧？已經說了將近十分鐘的話了啊！
“不過晚上可以看到月亮奶奶和星星們，所以我也很喜歡夜晚哦！大哥哥覺得如何呢？”
“真吵鬧啊……”
按耐住想快步離開這貨的沖動，他煩躁地動了動被拽住的手臂，誰知這一動，扯住他衣袖的女孩尖叫了起來，整個身體突然傾斜向庭園的地面。
“呀！”
“嘖！”
拉克薩斯連忙反手挽住女孩的腰部，從她背後輕輕一提就又讓她安然坐回了護欄之上。
……還真輕。
“謝……謝謝您……”
口齒不清的敬語傳來，讓他的心情沒來由地好了些。
——剛才起就覺得了，這丫頭還挺有禮貌的啊，是貴族的孩子嗎？多半是吧，在場的人盡是些大人物。
低頭看向因後怕而緊緊抓著自己前襟的少女，拉克薩斯腦中那些不耐煩的念頭此刻卻煙消雲散。
他確實是對可愛的小動物沒轍啦——當然這種事打死他也不會對任何人說就是了。
“真是麻煩……別再亂動了啊。”
少女金色的發旋向下迅速動了幾下。
一下子變得如此乖巧反而讓拉克薩斯不適應起來，他笨拙地從背後抱起對方，用故作深沈的聲線說道：“你還是下來去找你爸媽比較安全！”
這話一出，少女雙手一齊抱緊了他那條圈住她的臂膀。
“不要……！請……不要！”
看來是說出口才發現沒用敬語，又再說了一遍。
一旦將重點放在了這上面，拉克薩斯便不覺得有多厭煩，反倒是生了些興趣。
就這麽把一個不過十歲的少女抱在半空，對於體內移入了魔水晶後變得力量過人的自己而言毫無難度。他也就這麽舉著對方問道：“為什麽不要？”
“不……不要就是不要！”
——這次完全不說敬語了，看來是很著急吧？
“不說我不放你下來哦。”
“你、你壞！”
——哦？竟然開始說人壞了？
“那可是你說的。”
說著，他故意使壞地讓她在半空中轉了半圈。
“哇——嗚……！對不起……！”
——還真是個乖小孩，還沒搞清楚什麽情況竟然先道歉了。
拉克薩斯玩興大起，又抱著她在半空中搖來晃去，嚇得她連連驚呼。
“話說你也太輕了吧，”他開玩笑般地故意脫手讓少女從臂彎間滑下幾分，恰好再次抱住了對方的前胸。他誇張地嘆了口氣：“唉，看來長大以後也是個幹癟的小鬼。”
“呀！放、放手啦！”少女終於還是生氣了，原本緊扒著他的手臂的雙手拼命拍打起來，“人家、人家以後會像媽媽一樣前tu後qiao的啦！”
吹了聲口哨，拉克薩斯大笑出聲：“噗哈哈，你在說什麽傻話！”
前tu後qiao——真虧她這麽小的年紀就會用這個詞啊。
“才不是傻話！人家現在只有10歲，以後會很快很快長大的啦！”
看來無論是哪個年紀的女性都對自己的外表很在意，怪不得每次說艾露莎張著一張男人臉她就拔劍相向——不過他生理上還是不想把那只紅發怪物定義為女性。
“10歲像你這樣發育不良的也很少見啊。”玩累了，拉克薩斯幹脆把她放回了護欄上，不過少女顯然還沒從驚慌中回神，依然抓著他的手臂不放，讓正要放開手的他有些無措：“好了，不玩了。你也放手吧。”
“……大哥哥是在和我玩嗎？”
“是你自己說要玩的吧？！”
“嗯唔……”少女這回乖乖放開了手，註意到他也松了手後，她卻竟主動側靠向了他的身上。
“……餵餵。”
——還真是個沒有危機感的小孩，就不怕被拐了麽。
“因……冷……”
“啊？”
“因為怕大哥哥覺得冷……”
“是你覺得冷吧？回去好了。”
“不要。”
“你可真頑固啊。”
“——不可以去打擾爸爸。”
“爸爸？啊，你是被爸媽帶進來的啊。”
“……只有爸爸。”
“啊？”
“媽媽，又生病了。”
細小的回答聲從手臂側的細微震動中傳來，拉克薩斯遲疑了會兒，才應了聲：
“……哦。”
“所以爸爸說要找很厲害的醫生……所以——不可以打擾爸爸。”
——啊啊，是這麽回事啊，今晚的宴會有許多社會名流和貴族，一定也會有那些醫藥世家什麽的吧。
“果然是個乖小孩啊。”
“只要——乖乖的話，媽媽就會好起來的。”
——哇……這是哪個家長的教育方式啊。相信這個的小孩是有多老實……
“……沒有這樣的說法吧。”
“有的……！因為——”小女孩忽然跳了起來，嚇得拉克薩斯趕緊把另一只手的酒杯隨手放置在了護欄上，兩只手都騰出來抱住了激動的少女：“餵這樣很危險……！”
“——的媽媽是魔導士！媽媽會很厲害的魔法哦！”
——“啊？”
這孩子也是哪個會長的家屬？不是吧……
“所以媽媽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這個小笨蛋究竟對魔導士有什麽樣的誤會……
“……我先告訴你一聲，魔法沒你想的那麽厲害，再說魔導士又不是神。”
說出口後才想起女孩也只是希望母親的病能痊愈而已，拉克薩斯有些氣惱自己的意氣用事。但在他還在考慮怎麽挽回一時嘴快之前，少女先開口了：
“是……這樣嗎？——會一直聽爸爸媽媽的話，這樣也不行嗎？——不會再說要當魔導士的話了，這樣也不行嗎？”
“——你想當魔導士？”他試著轉移話題。
“……嗯。”果然小孩會很輕易地被拉走註意力，“——想成為和媽媽一樣厲害的魔導士！有好多同伴的魔導士！”
——好多同伴……公會嗎？果然是哪個公會的……？不對，剛才好像說了“不會再說要當魔導士的話”，那應該是說父母反對？
“你剛才說……你父母不希望你當魔導士？”
“……是爸爸。爸爸說魔法會弄壞身體，媽媽就是這樣的，所以……”
“餵餵，哪有這種說法。說不定成為魔導士後體質會變更好啊。”拉克薩斯頓了頓，稍稍有些羞恥地繼續說下去，“比如……大哥哥我，在小時候身體也很差啊,但是現在，像你這樣的小鬼隨便舉兩三個都沒問題。”
“大哥哥也是魔導士嗎？”
“算是吧。”
“真的嗎？好厲害哦！大哥哥好厲害！”
“嘛……還好啦。”撇除掉實力上的問題，單是被這樣崇拜，拉克薩斯還是頗為得意的。想想公會那些小鬼完全就沒那麽有趣，那個沈悶的卡娜，只會脫衣服的格雷，粗暴的艾露莎——哇，真不是一般的不可愛。
眼前小女孩就像是完全忘了剛才的傷感，閃著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看。
這種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爽。——不過先聲明，他不是loli控。
“咳。”他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所以……所以你不用擔心啦。”
“擔心？”
“就是……你母親的事。”
“媽媽會變成大哥哥一樣的大力士嗎？”
“一般不會這麽想的吧||||你這小腦瓜到底在想什麽……”
“因為媽媽看上去和大哥哥你差不多高啊。”
“……我是男的啊！！聽好，只要再過幾年，我就會變成怪物一般的存在，到時你看到可別嚇哭了。”
“……為什麽大哥哥會變成怪物？大哥哥生了什麽怪病嗎？”
“你才……！你——嘖！”
真是被氣死，但又不能像平時那樣反咒回去，拉克薩斯煩惱地擡手想撓撓短發，卻不想撞倒了一旁被放置許久的酒杯。
紅酒和玻璃一起在落到大理石地面的同時散開，清脆的破碎聲讓女孩本能地向拉克薩斯的懷間靠攏。
兩人互看對方一眼，又同時瞥到落地窗的另一邊有位恰好看向兩人的中年隨從。
“糟了。”拉克薩斯自言自語道，側頭看向躲在懷裏的少女，對方只是一臉驚訝，倒不見得有多害怕。
“糟了嗎？”她的註意力自然又被新的話題帶走一去不覆返，“為什麽？”
——為什麽老是在問“為什麽”……好吧彼此彼此。
“……總之，先逃吧。”一把抱起懷中的少女，拉克薩斯利落地從護欄上跨過，躍入花園。
走走走。
“大哥哥。”
“啊？”
“那邊之前走過了。”
“……那走這邊。”
走走走，走走走。
“……大哥哥。”
“又幹嘛？”
“剛才是從這邊走過來的。”
“……那、那正好啊，原路返回！”
“哦，大哥哥好厲害！”
“那、那是。”
走走走，走走走。
繼續走。
“大哥哥……”
“又咋了？”
“……我們迷路了嗎？”
“才、才沒有……”
“是嗎？”
“當然！話說國王是不是有病啊把花園造那麽大！”
牽著的少女步伐越來越慢，讓本就被迷宮般的花園小徑弄得暈頭轉向的拉克薩斯更是急躁：“你不會是要小便吧？”
“啊……呀！才、才不是！”少女“啪”地一聲甩開了他的手，滿臉通紅地否認，“請不要問淑女失禮的問題！”
——這個小大人，老是在奇怪的地方說敬語啊……
“……算我多嘴。”現在可不是計較這些事的時候，畢竟都迷路快半小時了，再不回去的話一定會出事——他可不想到時被冠上什麽奇怪的罪名。
但是，要是萬一讓她走失了，更是糟糕。
嘆息著，他又將手伸向少女。
少女嘟起的嘴讓整張臉都圓了起來，見她如此，拉克薩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像之前那樣一把將她抱上臂彎，快速奔跑起來。
“啊……哇——”被高處的風景和風速逗樂的少女開心地歡呼起來，“好棒！大哥哥好棒！啊，大哥哥~那邊有噴水池~”
“就是那個有人魚和水瓶的地方是吧！到了那裏就能看到剛才的陽臺了吧！”
“嗯！大哥哥加油！”
“不用你說我也會！”
“哇！哈哈！好好玩！”
“嘴巴張太大小心有鳥蛋飛進去哦！”
“唔——才不會！”
“噗，那就不要捂嘴！你就稍微看會兒花吧！”
“這麽黑根本看不清啦！”
“那是這裏的花沒意思！你該去看看虹之櫻——到了！”
直到又回到之前的陽臺內，兩人才同時喘了口氣。
少女興奮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臉上依然是最初那個大大的笑容，全然不見之前小小的傷感。
“大哥哥，好厲害！”
受她的情緒感染，拉克薩斯也笑了起來：“哈，還有呢！”
“大哥哥，力氣好大！”
“哈哈！還有呢！”
“大哥哥，跑得像閃電一樣快！”
“哈哈哈哈！還有呢！”
“大哥哥，好喜歡！”
“哈——啊？！”
猛地轉頭看向坐在臂彎上的少女，卻沒想到撞到了對方的臉，拉克薩斯吃痛之餘才發現剛才似乎有什麽東西從嘴上一掃而過。
“你——你搞什麽？！”
少女也捂著撞到的下半張臉，委屈的眼神看向他——年紀尚小的她肯定比他更為疼痛。
“嗚……媽、媽媽說要給喜歡的人獎勵……”
“哈？！”
“媽媽經常對我和爸爸這樣的……”說完，她的雙手又搭在了他的肩頭，臉湊向他的側面——
臉頰邊又是和剛才相似的柔軟觸感。
“這裏！……剛才的錯了，不算哦。”
她嘿嘿一笑，對著他吐了吐舌頭。
拉克薩斯只覺得臉上起了一層蒸汽，或者是方才運動太過劇烈又太突然的關系，直到現在才熱血沸騰湧上全身。
忽略雙手的些微顫抖，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放下少女。
不知何時沾上花瓣和樹葉的金發，被他的手臂夾皺的紫色連衣裙，還有他那身皺巴巴的大號禮服，兩人沈默地為彼此整理行裝。
半啟的落地窗內飄出大殿中優雅的古典樂，然而那只是配角，男男女女的舞步與老老少少的酒杯碰撞聲交錯的舞臺才是主角。這些宴會的特色，只有一小部分流向了這座室外的觀景陽臺。
拉克薩斯這才註意到，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和酒早已收拾，大理石板被擦拭一新。
“——很喜歡宴會哦。”
因為考慮了會兒酒杯的事而一時沒在意少女的話語，直到拉克薩斯回過神來，少女早已接續下去：
“大家都在那裏歡笑，都在吃東西，燈光很明亮，音樂很好聽，所以——很喜歡哦。”
——怎麽感覺是在說哪個笨蛋公會的事……
“以前媽媽還健康的時候，經常會在家裏舉辦這樣的聚會呢，雖然只有爸爸媽媽和家裏的仆人們，但是——真的好開心呢。”
少女望著室內的場景，微笑著。
“要是媽媽身體好起來了，一定還會有這樣的宴會吧。所以——不會去打擾爸爸，爸爸能帶我來這裏已經很高興了。”
她回過頭望向還蹲在地上的拉克薩斯。
“雖然今天媽媽沒有來，但是能遇到大哥哥我已經很開心了！真的哦！”
——看上去似乎受到了良好的淑女教育，卻又偶爾露出小孩子的坦誠，看來長大後一定是個很棒的女人啊。
想到這裏，拉克薩斯也咧開了嘴：“啊啊，我也很開心呢。”
——要是能見到這家夥長大的樣子，一定很有趣吧。
拉克薩斯迫不及待地想去遇見那樣的未來。
“你要是想在夜晚賞花，就來瑪格諾利亞吧。”
“瑪格諾利亞？那是大哥哥住的地方嗎？”
“嗯。還有，雖然做個乖孩子也很好，偶爾也要任性一下，堅持自己的想法啊。”
“可是……”
“這樣才能成為‘前tu後qiao’的好女人啊。”
“真的嗎？那樣大哥哥就會喜歡嗎？”
“是啊，大哥哥我啊，最喜歡‘前tu後qiao’的女人了。”
“那、那——”少女猶豫了片刻，還是大聲說了出來，“到時——就去瑪戈利亞找大哥哥哦。”
“是瑪格諾利亞。”
“馬羅利亞。”
似乎還在換牙期的少女，煩惱地重覆念著這個地名。
然而每次都有微妙的不同。
拉克薩斯放棄了般地撓撓頭：“——唉……隨便啦！總之，記住虹之櫻就好了。”
“嗯！”
“好，那就快去小便吧！”
“哇！”少女又被窘紅了臉，“人家才不是……哇——大哥哥是大笨蛋！”
“餵——誰是——！”
沒等他反駁完，金色與淺紫的身影就一路跑著消失在了半開的落地窗內。
拉克薩斯張開手心，細細瞧著之前還抓著那只小手的手掌。
——啪！
他用那手掌用力拍了下腦門。
——臥槽他今晚都在搞什麽啊！！！
……但是，並不壞。
像這一晚那樣開懷大笑，對於16歲的他而言已是好久沒有嘗試的了。
→拉克薩斯23歲
每當那群愛八卦的家夥問起他的初戀或是初吻什麽的，他都會送出鄙夷的視線。
“啊？你在說什麽傻話。”
只要這樣，就連雷神眾這幾個沒輕沒重的家夥都會乖乖退下——只除了一個女人。
“啊啦，我只是和大家一樣很好奇而已哦~”
米拉珍妮，曾經的“魔人”——如今只是妖精的尾巴公會的看板娘而已。
“有那個好奇心你還是在樓下管管那群笨蛋吧。”坐在公會二樓的酒桌旁，拉克薩斯不耐煩地從她的盤中奪過啤酒杯，喝了一大口。
米拉對他的頑劣態度完全不為所動：“今天大家都在外面認真工作哦，拉克薩斯也好好努力下如何？”
“我可是剛完成個S級委托啊。”
“那就是正好有空咯？太好了，快點告訴我拉克薩斯的初戀是什麽樣的吧~”
——所以說就算封印了魔力腦子還是那個“魔人”的構造啊……不擇手段也要達到目的，不同的是以前通過拳頭，現在通過口頭。
“……那都幾百年前的事了誰會去記得。”
用這麽一句話打發“魔人”幾乎是不可能的，拉克薩斯考慮了下，把喝完的酒杯扔在了桌上，“就當是你好了，‘魔人’米拉珍妮。”
“啊……”看來就算是“魔人”也還是會害羞一下，她撫了下長發，才去收拾酒杯，“不可以開這種玩笑哦。真是的……我還是下樓好了。”
“哼，你早下去不就沒事了。”
“啊，說起來，納茲帶來的新人小姐你見過了嗎？很漂亮的一位小姐呢~”
“‘前tu後qiao’麽？”
“當著女性的面說這話可是很失禮的行為哦。”
說罷，米拉走向了一側的木質樓梯。
他聽到走到一半的米拉說了“啊啦，納茲，哈比，——回來啦……”之類的話。
話語之間沒聽清的部分似乎是哪個人的名字。
不知為何，拉克薩斯想到了殘留在腦中7年的某段回憶的碎片。
“——”記憶裏也是這樣，少女自稱的名字已無從想起。
甚至連長相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那身十分可愛的紫色連衣裙與“前tu後qiao”宣言。
對實力的認同，對公會的執著，似乎都是那時候開始意識清晰的。然而，若要問真正的原因，他卻找不到答案。只是——
只是對於少女再也沒有出現在生命裏這件事，有著非同一般的憤怒。
那一年的夏季、秋季，第二年的新年、甚至春季，王宮的慣例宴會上，再也沒有那個少女的影子。
而後，出於對無名憤怒的反抗——他選擇埋葬那段往事。
他只要繼續在魔導士的公會裏追求力量和權力便夠了——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再值得他尋找。
世間依然是如此無趣——如此單調的色彩。
為了隔絕從樓下傳來的某個大嗓門的笑聲，拉克薩斯選擇將耳機的音量調至最大。
——納茲那個小鬼，真是吵得要死！
明明在米拉家的小丫頭死後還挺乖巧安靜的——究竟是哪個家夥又讓這家夥變得那麽煩人啊啊？
他將椅子挪到二樓的扶手旁，往下看去。
櫻發的少年正在指手畫腳地向吧臺內的米拉講述什麽，一旁是那只藍色的傻貓，還真是毫無新意的組合。
他觀察了會兒，將視線移向他們身邊的另一道身影。
——沒見過的金發……哦，那個“新人小姐”？
“咻~”
他玩味地吹了聲口哨。
還真是個“前tu後qiao”的家夥啊。
就這樣靠在扶手上觀察著她，渡過了23歲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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