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思和律師一起來到宋懷憬的辦公室，她進來的時候，邵稀城也在。

邵稀城跟程九思打過幾次照面，但是不算熟。

看到程九思出現在這裏，邵稀城下意識地將視線轉向了宋懷憬，用眼神問他：這是什麽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張律師開口了。

他將手裏的文件交給宋懷憬，對他說：“程小姐的離婚協議書已經初步擬定好了，給你過目一下，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宋懷憬“嗯”了一聲，從張律師手中接過離婚協議書，大致看了一遍。

其實程九思的條件很簡單，本身她和衛簡結婚的時間也不長，又沒有孩子，財產方面程九思也沒有任何需求和條件。

離婚協議書裏，程九思最大的條件就是希望衛簡以後不要再來騷擾她。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想和衛簡劃清界限。

張律師的業務能力是沒有問題的，宋懷憬看了一遍協議書，並沒有發現什麽需要補充的內容。

況且，他也只離過一次婚，對這類情況並沒有很充足的經驗。

“按照她的要求就好。”看完協議書以後，宋懷憬只說了一句話。

張律師連連點頭，“好的，那我就按照程小姐的要求將協議書蓋章寄給男方了。”

宋懷憬“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懷憬，我剛剛在樓下……”程九思走到宋懷憬面前停下來，看著他，有些為難：“樓下，碰見寧思了。她好像誤會了。”

“誤會什麽？”宋懷憬似乎不太理解，於是追問了一句。

邵稀城在旁邊聽得直翻白眼，他真的是服了宋懷憬的情商。

這種情況，連他都誤會，何況是寧思？

“當然是誤會你和程小姐舊情覆燃啊——”邵稀城扯著嗓子提醒宋懷憬，“你可別忘了，你現在還在追人家呢，八字還沒一撇，你就這麽囂張。”

邵稀城這話一出來，宋懷憬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過程九思卻尷尬得不行。

她總覺得，邵稀城這話是針對她的。

程九思心思細膩，情緒又比較敏感，而且她本身就沒有放下宋懷憬，聽到這種話，難免心虛。

“那我先回律所了。”

張律師是非常有眼力價的人，深知自己不該繼續待在這裏，所以朝宋懷憬打了一聲招呼就走了。

他走後，邵稀城從沙發上站起來，笑瞇瞇地朝著程九思走過去。

“程小姐，總是找前男友幫忙，不太好吧？”

邵稀城這話沒有說得很認真，還帶了幾分調侃的意思。

但是，程九思聽完之後，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對不起，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程九思慌亂向邵稀城解釋：“等我離婚了就會離開，不會打擾懷憬的。”

“得了，我開玩笑的。”

邵稀城瞧見程九思這樣子，被逗笑了。

“你們之間的事兒，你們自己解決吧，我先撤了。”

邵稀城知道程九思肯定有話要跟宋懷憬說，他也就不站在這裏礙事兒了。

……

邵稀城走得很快，不出一分鐘，辦公室裏就只剩下了程九思和宋懷憬兩個人。

程九思站在原地，盯著宋懷憬看了很久，似乎要將他的模樣永遠記在心上。

“懷憬，你喜歡寧思，對吧？”她朝著他問出了這個問題。

“嗯。”宋懷憬沒有否認，也沒有沈默，而是很簡單地回覆了她一個字。

但是，就這一個字，已經足夠程九思消化了。

她輕抿了一下嘴唇，盡管已經在極力控制自己，可是眼眶依然泛了紅。

“嗯……那你們要好好在一起。”

她不知道費了多大力氣，才說出這句祝福的話。

宋懷憬“哦”了一聲，對於她的祝福，並沒有表現得很熱絡。

沈默幾秒鐘後，他問程九思：“有什麽打算？”

“我啊……”程九思笑了笑，“我想去國外讀設計，很早之前就想學了。”

程九思大學是學建築設計的，原本畢業之後要繼續讀研究生的，可是後來卻發生了那些事兒。

她前幾年精神不正常，一直都在療養院裏呆著，哪裏還有能力讀書。

“那就去吧。”宋懷憬想了想，對她說：“我會讓秦勵給你辦手續。”

“懷憬，其實你不用這麽幫我。”程九思垂下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打工賺錢，國外也有獎學金什麽的。”

“沒必要。”宋懷憬只回了她三個字。

早在他出手幫程九思的時候，就決定送佛送到西了。

他也知道程九思不會借著這個機會糾纏他，而且那點錢對他來說確實不算什麽。

說到底，程九思變成今天這樣，他也是有一定責任的。

“我這兩天就去辦簽證，離婚以後馬上就走。”程九思對宋懷憬說：“反正……不會再打擾你了。”

“嗯。”宋懷憬的回應還是只有一個字。

程九思聽完之後一陣心酸。

她早就猜到了，宋懷憬是不會挽留她的。

其實，他能這樣幫她，也是仁至義盡了。

……

程九思和宋懷憬說完話之後就離開了。

宋懷憬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想著寧思剛剛不耐煩的模樣，心口憋得慌。

他點了一根煙，走到落地窗前，大口大口地吸著。

**

醫院。

衛展揚雖然從ICU出來了，但是身體各項指標一直都不太穩定。

醫生說了這段時間要一直在醫院呆著，每天做一次檢查。

衛展揚的身子不好，這已經是第二次住院了。

在醫院呆了將近半個月，他整個人老了有五歲，看著非常憔悴。

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是衛家現在的情況，已經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公司沒了，衛展揚那些所謂的朋友，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幫他的。

而且，按照衛展揚現在的狀況，也不可能親自上陣將公司搶回來。

衛家的家業都被宋懷憬收入囊中，最不服氣的人就是孟倩嬌，她一直都沒有放棄翻盤的機會。

最近幾天，每天都在想著怎麽把原本屬於衛家的東西搶回來。

要想和宋懷憬鬥，他們必須找聯盟。

前些日子，衛展揚的某個朋友帶了女兒一塊兒過來醫院探望他，那個小姑娘很明顯是對衛簡有興趣。

孟倩嬌當時就註意到她了，那姑娘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衛簡。

衛展揚的這個朋友姓陳，女兒叫陳杏，挺水靈的一個小姑娘，也很懂事兒。

衛簡結婚的事兒，陳家的人並不知道，如果衛簡能跟陳杏結婚，他們衛家也算是找到了一個堅實後盾。

孟倩嬌坐在沙發上，認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後看向衛簡，問他：“你找到那個禍水了沒？”

她口中的禍水，指的自然是程九思。

衛簡聽著孟倩嬌這樣形容程九思，十分不悅：“媽，她是我老婆，你別一口一個禍水行不行？”

“還你老婆，她喜歡你嗎？”

孟倩嬌隨便一個問題就戳中了衛簡的軟肋，一下子堵得衛簡無話可說。

“兒子，你別怪媽說話難聽，那個女人跟你一點兒都不配，而且她早就是一雙破鞋了，你——”

“媽，你說夠了沒？”衛簡不耐煩地皺眉，“我自己挑的女人，我心裏有數。”

“你有數？”孟倩嬌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要是心裏有數，當初就不會娶她，連我都能看出來她根本不喜歡你，不知道你娶她有什麽意義！如果不是她，我們衛家也不至於——”

“你到底想說什麽？”

衛簡總覺得，孟倩嬌前頭說的這些都是為了鋪墊，她接下來肯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那天，你陳叔不是來了麽。”孟倩嬌看著衛簡，說：“我瞧著你陳叔他女兒挺喜歡你的，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問我你有沒有女朋友，看樣子是想跟你進一步發展。”

“你陳叔最近兩年發展也挺好的，你要是能跟他姑娘在一起，他肯定也會幫我們家。”

孟倩嬌一步一步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衛簡聽完之後，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媽，你覺得我會靠著女人上位？”

“我沒讓你靠著女人上位，但是你看看我們家現在的情況，公司沒了，以後可怎麽辦？”說到這裏，孟倩嬌的聲音有些悲傷，“你妹妹還小呢，我還想等她大學畢業以後送她出國，讓她以後嫁個好人家。咱們家現在這個情況，好人家哪裏瞧得上？”

“不是說嫁個好人家就能幸福。你嫁給我爸一輩子了，還沒明白這個道理？”

這是衛簡第一次跟孟倩嬌提起這件事情：“別人倒是覺得你風光，你自己想一想，你這一輩子過得幸福嗎？”

衛簡一個問題，將孟倩嬌問得沈默了。

她今年快五十歲了，好像從來沒有總結過自己的感情生活。

沒錯，在別人眼裏，她是非常風光的。

當初衛展揚胡鬧過，但最終還是回歸了家庭。

就算他跟宋靈安在一起，也從來沒提過離婚。在別人眼裏，她是徹頭徹尾的贏家。

三十年的時間，她和衛展揚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至於幸福不幸福的問題，她從未考慮過。

“我喜歡程九思，跟她在一起我覺得挺幸福的。”

見孟倩嬌不說話，衛簡繼續道，“她現在確實沒那麽喜歡我，但以後一定會喜歡上。”

“你是不是傻？”

聽衛簡說出這句話，孟倩嬌簡直要被氣笑了。

“她不止一次說過了，她喜歡的是宋懷憬。說不定她這幾天就是去找宋懷憬了，兩個人背著你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也不是沒可能！”

“你說夠了吧？”衛簡已經完全不耐煩了。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看著孟倩嬌，最後一次向她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不會跟程九思離婚，你也別指望我跟陳叔的女兒怎麽樣，衛家是倒了，但是我還不至於沒出息到給別人倒插門。”

說完這些，他也沒等孟倩嬌回應，直接轉身離開了病房。

孟倩嬌被衛簡氣得夠嗆，不停地拍著胸脯咳嗽。

生了三個孩子，她最疼的就是衛簡。

衛簡從小就嘴甜，會哄人開心，所以孟倩嬌特別溺愛他。

可是現在，他卻為了一個程九思，接二連三地頂撞她。

**

衛簡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鐘了。

他開車回到公寓，上樓之後，正好在門口碰見了送件上門的快遞員。

快遞員看到他之後，忙問：“是衛簡先生嗎？”

衛簡點了點頭，“是我，怎麽了？”

“嗯，這邊有一份您的加急快件，麻煩您簽收一下。”快遞員將一份文件遞到了衛簡手上。

衛簡接過來，打量了一眼，然後在收件欄裏簽了字。

快遞員走後，衛簡撕開信封，將裏面的一摞紙抽出來。

緊接著，他看到了上面的字。

——離婚協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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