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內心有疑問，秦勵還是開車朝著西山別墅的方向去了。

路上，宋懷憬一直都很沈默。秦勵知道他心情不佳，也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地開車。

到第二個路口轉彎的時候，宋懷憬突然開口對秦勵說：“通知她們，來簽解約合同。”

他說的是她們，不是她。

秦勵聽完以後心裏“咯噔”了一下。

雖然宋懷憬沒有明確說出名字，但是他已經猜到了，他說的是寧思和江文。

寧思解約已經成了定局，但是江文……

出於私心，秦勵還是想讓江文留下來的。

秦勵好長時間都沒回應宋懷憬的話，宋懷憬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又開口：“你沒聽到我說話？”

“聽到了。”秦勵見他生氣，忙不疊地應聲：“什麽時候簽呢？”

“明天。”宋懷憬說。

“好，我等一下通知她們。”秦勵點了點頭。

說完這個話題以後，車廂內再次陷入了沈默。

秦勵時不時地從後視鏡裏看看宋懷憬，有好幾次都想開口替江文說話，但是看著宋懷憬的表情，又忍住了。

按照他的個性，這種時候越是替她們說話，肯定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他原本想盡自己所能保住江文的，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怕是不可能了。

又過了十幾分鐘，車子停在了西山別墅門口。

秦勵看著宋懷憬下車離開的背影，擡起手揉了幾下太陽穴。

**

那天晚上過後，宋懷憬第一次回來這邊。

客廳裏的一切都跟之前沒什麽區別，沙發上放著抱枕，那個灰色的是她平時總抱著的那個，旁邊還有一個黑色的。

茶幾上放著幾瓶沒有開瓶的礦泉水，他們一起看電視的時候會擰開喝。

礦泉水邊兒上是紙巾，還有遙控器。

宋懷憬剛一進門，就停在原地發了幾分鐘的呆。

這裏的一切都充斥著回憶，就算他再不願意想起，依然會觸景生情。

回過神之後，宋懷憬轉身走到鞋櫃前換鞋。

剛剛打開鞋櫃，他就看到了那雙女式拖鞋。

白色的，很幹凈。

宋懷憬心頭升起了一股暴躁，他迅速拿出自己的拖鞋換上，然後將櫃門關閉。

換好鞋以後，他走到沙發上坐下來，拿起了那個灰色的抱枕。

剛剛拿到手裏，他就聞到了上面的香味。

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聞到這個味道，宋懷憬腦海中閃過了之前她抱著這個抱枕看電視的畫面。

宋懷憬的目光越來越冷。他將抱枕放到一邊，從茶幾的抽屜裏拿出來煙盒和打火機，開始抽煙。

他抽得很快，很猛，不到半個小時，煙盒已經空了一半。

他站在窗戶邊上，看著外面的路燈，眼底一片冰冷。

**

秦勵回到家之後，又給江文打了幾個電話，但是那邊依然沒人接。

秦勵有些急了，於是給她發短信：宋先生讓你和寧思明天一起來公司簽解約合同，收到回信！

……

江文是故意不接秦勵電話的。

她已經決定跟寧思一塊兒去美國了，而他是宋懷憬那邊的人，他們兩個人也沒必要再打交道了。

而且，秦勵今天一直打電話，江文不用猜都知道他是為了什麽事情。

肯定是來質問她的唄。

接了也會鬧不愉快，還不如不接。

江文最近都跟寧思住在一塊兒，消息壓下去之後，寧思的狀態比之前好了很多。

秦勵來這條短信的時候，江文正跟寧思坐在茶幾前喝啤酒。

手機響了好幾次，她都沒有理會。

後來短信進來了，她才拿起手機看。

看到短信以後，江文臉上的表情變了變。

寧思喝了一口啤酒，問她：“怎麽了？”

“秦勵來短信，說是讓你跟我一塊兒去簽解約合同。”江文如實將短信的內容說給了寧思聽。

寧思聽完之後倒是不意外，她笑著點了點頭，“嗯，應該是去簽的。”

“我代替你簽吧。”

江文始終都不放心寧思再去盛唐，萬一宋懷憬刻意刁難她，後果會很嚴重。

“沒關系的文姐。”寧思說，“該面對的遲早得面對。”

而且，這大概是她和宋懷憬人生之中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其實寧思也是存了私心在的。很多天沒見了，她真的挺想他的。

馬上就要跟著Ashley和展峰去紐約了，臨走前再見他一面，也能減少一些遺憾。

江文聽寧思這麽說，微不可察地發出一聲嘆息。

寧思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更深層次的原因，她是知道的。

她那麽一個理智的人，最後還是在這樣一段關系中迷失了自我，徹底愛上了他。

也罷了，反正都要走了，那就讓她再見一面吧。

反正到時候她也在場，宋懷憬應該不會把寧思怎麽樣的。

江文沒有再阻止寧思，她拿起手邊的易拉罐啤酒，和寧思碰了一下，“那就祝你，不要慫。”

“嗯，不慫。”寧思笑。

……

寧思和江文喝完酒之後就上樓洗澡睡覺了，明天一早要去盛唐走解約流程，今天晚上一定得睡個好覺才是。

洗完澡躺在床上，寧思習慣性地拿起了枕頭邊的手機，點開了微博。消息被壓下去之後，她終於有心情去刷微博了。

她的微博已經好長時間沒有更新過了。

寧思想了想，她大概是娛樂圈裏最慫的一個明星了。

別人都是發生什麽事兒之後第一時間發微博賣慘或者澄清，之後她，從頭到尾沈默。

消息的熱度已經下去了，熱搜榜上也沒了她的名字。

寧思隨意從微博廣場看看，卻是看到了不少跟她有關的微博。

這些微博基本上都在質疑，為什麽關於她的負面新聞一瞬間就被壓下去了。

還有人猜測她是不是又傍上了圈子裏的哪個大人物。

看著那些猜測的帖子，還有下面的評論，寧思很想笑。

不得不說，網友們的腦洞真的很大，隨便一點兒動靜都能腦補出來一出大戲。

之前別人猜測她和宋懷憬的時候，她還會心虛。

但是這一次，她完全沒有心虛的感覺。

不過老實說，她內心還是挺感激展峰的。

通過這件事情，她也能看出來，展峰是真的很在意Ashley，所以連帶著對她也很好。

跟著他們去紐約，大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刷了十幾分鐘微博以後，寧思就睡了。

**

這天晚上寧思沒做夢，睡得很香。

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七點半。醒來以後，寧思就開始收拾自己。

她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化過妝了，再次坐在梳妝臺前，她的心情有些覆雜。

但是，不管怎麽樣，她都要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他面前。

寧思很用心地化了個妝，然後用卷發棒將頭發打理了一下。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衣，配了一件黑色的包臀裙，然後又穿了一條肉色的絲襪。

她今天的打扮非常成熟，口紅也特意塗了深色。

江文看到寧思從房間走出來之後，笑著調侃她：“這打扮可真像女特工。”

寧思但笑不語。八點半，寧思跟江文一塊兒出門，朝著盛唐的方向開去。

這會兒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一路都在堵車，原本二十幾分鐘的車程，硬生生地堵成了一個小時。

江文好長時間沒經歷過這種堵車了，路怒癥都要犯了。

過了最堵的那條街以後，她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一些。

寧思看著江文這樣子，突然就很慶幸自己沒學開車。

抵達盛唐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四十了。

江文拉著寧思直接從地下停車場到了顧然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當初簽約的時候是跟顧然簽的，解約大概也是要找她。

寧思出現在公司之後，不少人都在看她。

先前她的新聞傳得沸沸揚揚的，所有人都聽說了。

沒想到發生這種事情，她竟然還會在公司出現。

寧思能感覺到周圍的人對她指指點點，但是她並不在乎。

寧思和江文並排走著，來到了顧然辦公室門口。

寧思敲了敲門，聽到顧然說“請進”之後，便推門進去了。

顧然也好些日子沒見過寧思了，她本來以為，出了那些新聞，寧思應該很頹廢才是。

沒想到她今天一出現，打扮得比之前更加耀眼了。

包臀裙，肉絲襪，高跟鞋……還真是風光。

看起來，她似乎一點兒都沒被這件事情影響到。

顧然真心覺得，寧思挺沒良心的。

作為宋懷憬多年的下屬，她也替宋懷憬感到不值。

寧思鬧出來這件事情之後，公司的氛圍就不太對，宋懷憬對工作的要求越來越苛刻，而且總是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開會。

最近一段時間，基本上公司所有的中層和高層都是在加班中度過的。

而這一切，都是拜寧思所賜。

偏偏她這個當事人倒是樂得自在，瞧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顧然也聽說了寧思的新聞被壓下去的事情，不過她並不知道是誰幹的。

大家都說寧思找到了新的後臺，現在看來是真的了。

“顧總監，我跟江文來簽解約合同。”寧思踩著高跟鞋走到顧然面前，朝著她微笑。

“你倒真是瀟灑。”顧然忍不住譏諷了寧思一句，“利用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真厲害。”

寧思早就猜到了顧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她是宋懷憬的下屬，說話的時候會向著宋懷憬也是很正常的。

寧思並沒有介意她說什麽，面對她的嘲諷，她依然保持著微笑。

“麻煩顧總監了，合同給我一下吧。”寧思完全是由她說著，沒有一句辯解。

這樣一來，顧然頗有一種一拳頭砸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她冷哼了一聲，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了兩份解約合同，一份給了寧思，一份給了江文。

這是宋懷憬之前吩咐下來的，這兩個人全部都解約，顧然當天就已經準備好了解約合同。

寧思接過合同，大概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然後拿起筆來簽了字。

很快，江文也簽了字。寧思將江文的合同接過來，一並朝著顧然遞上去。

但是，顧然並沒有伸手接。

她低頭瞥了一眼寧思手裏的合同，笑瞇瞇地說：“這個還要老板簽字，你去找他簽吧。”

江文早就猜到了顧然今天肯定會為難寧思，一聽她說出這句話，江文想都沒想就動手將寧思手中的兩份合同搶了過來。

“我去吧，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讓寧思單獨跟宋懷憬相處，實在是太危險了。

“沒事兒，我去吧。”寧思知道江文在擔心什麽。

她轉過頭朝江文微笑了一下，“放心，我很快就好了。”

“可是——”

“讓寧思去吧。”顧然打斷了她們兩個人的爭執。

她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寧思，似笑非笑地說：“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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