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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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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餅

◇壹

其實這一切都並非真實。

她根本沒有活過來,你只是在做夢而已。雪山夜叉早就死在了鮮血淋漓的千年前,你現下擁有的不過是一場幻象,美夢也只會是夢,你聽到了嗎?你是不可能從噩夢裏逃開的。

甘棠,甘棠——!

“……”

魈從噩夢中睜開眼,皙白額上滿是細汗。

夢之魔神的笑語還在他耳畔縈繞不去,魈幾乎分不清現實和幻夢。心臟在胸膛猛烈鼓噪,魈惶恐遞出手,下意識去尋找不知是否是夢的人。

手臂被輾轉過來的人抱住,他的恐懼戛然而止。

魈側臉望過去,睡在他身側的人大約被他驚動的醒了一半,緋紅的眼裏全是惺忪。

赤.裸的臂膀緊挨著他,溫熱傳遞,不是夢,她還活著。

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前,魈卻瞬間松弛,他伸出左手,與甘棠十指交纏在一起,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甘棠揉了揉眼,打了個哈欠,即便不明狀況,她還是模模糊糊地問:“怎麽了,做噩夢了麽?”

“嗯。”魈垂下眼瞼看迷糊中的甘棠,他低低地應,聲線柔和:“沒關系。”

即便閉眼是噩夢,醒來卻是美夢。

她是他的,噩夢與美夢啊。

“真的沒事?”甘棠在他耳畔哼唧,手頭卻遽然開始不老實起來:“也是,做噩夢了沒關系,親兩口就好了——”

她的唇瓣不安分地在他臉上掃來掃去,魈終於忍無可忍,他電光火石間攥住胡作非為的人的手,翻身壓了下去。

哪來的噩夢。

◇貳

熒和派蒙在璃月港中行走。

她們剛了結一樁委托,順路過來璃月港采買物資。才抱了大包小包出了店,就碰到從臨街鋪子走出來的人。

“魈!甘棠!”

派蒙一眼認出了熟悉的友人們,能見到魈來璃月港,實屬難得。

不過好像他和甘棠在一塊後,似乎來璃月港也頻繁了不少。

他們走出來的地方,似乎是家具店?

真好啊,荻花州的兩位夜叉在一起了,孤零零的夜叉不再是一個人,熒和派蒙不光聽仙人們說過,也聽駐守的千巖軍,旅行的行商,甚至是客棧的老板都這樣感嘆過。

不過除去荻花州的笛聲,她們其實很少聽當事人提起過他們如何相處,好像除魔驅邪的部分依舊一樣?

與前邊的朋友們點頭示意,熒有些好奇兩人在店裏買了什麽。出於禮貌,熒沒開口,反倒是甘棠看出了熒的好奇,幹凈利落道了答案:

“沒什麽,就換了張新床,買了張床帷,床帷我本來說不要,他硬要,好像不熄燈籠是很過分的事——”

“?”

甘棠的抱怨在魈越來越寒冷的眼神下噤默了。

“……不要理她。”魈有點咬牙:“她的話,一句也不要聽。”

降魔大聖的忍耐是有極限的,熒和派蒙雖然心中如撓心抓肺,還是明智地選擇不再追問下去——好像在搞黃色,但她們沒有證據。

甘棠還想說什麽,被魈冷漠看回去了,她把嘴虛拉,保證自己是鋸嘴葫蘆,再也不大放厥詞。

四人又交流了下最近發生的事,約定好下次到望舒客棧吃飯,才兩兩告別,各回各家。

只是魈轉身的剎那,熒眼尖看到魈裸露的背上有道細長的紅痕,她忍不住脫口:“魈,你的背,受傷了嗎?”

派蒙也湊過來:“真是誒,是擦到什麽尖尖的東西上了吧?”

魈有些茫然,甘棠仰後頭一看,她白馬尾一蕩,不經意間恍然大悟:“哦,抱歉,是我的指甲有點長了,回去剪——”

“?!”

她的話沒說完,嘴就被一只手猝然捂上了。

因為甘棠沒伸手,所以無法驗證是否指甲有點長,不過熒和派蒙也無暇驗證了。

因為魈的臉已經紅得仿佛生了霞,薄紅從耳朵尖一直勻到脖頸,連手背指尖都滾燙的透了緋。

完全躲避不了面前友人的目不轉睛,魈絕望地捂住眼,這人就不會赧顏嗎?

……明明那次,是他贏了,為何羞口的還是他。

他想不明白。

這對降魔大聖來說,大概是樁百思不得其解的千古謎題,需要用自己的一生來解^_^。

◇叁

雪山夜叉會赧顏嗎?

這是個有趣的好問題,若去問當事人,當事人大約只會哈哈一笑了之,風裏來雨裏去的夜叉從小就是有些缺心少肺的樣子,害羞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雪山夜叉假裝忘記了海燈節上看到漂亮小鳥的臉紅,僅此一次,最多一樁,不可能再有。

肆意妄為的夜叉今日也依然恣意。

照舊是在客棧用過杏仁豆腐——她原本覺得吃多了相同的食物會倒牙膩口,長期下來卻成了件享受,大廚的手藝一絕,和喜歡的人一起用餐更是開心,不過得忽略大打哈欠的主廚。

甘棠和魈一起出了廚房。

因為並不想和客人照面,她同魈來吃甜點都是晨曦稀薄的清早。

棲息的客人們都在沈睡,連紅日也才剛浮出地平線,啟明方熄。

雲還是蒙蒙的灰藍,帶著穿出一點的薄紅,四下無人,涼爽的晨風吹得衣袂簌簌地翻飛。

甘棠走在魈身後,她還在心裏嘀咕著今天言笑是不是糖加多了,吃的她有點齁,眸光卻在不經意間掃過魈身後的雪青系帶。

長長系帶在勁瘦窄腰前左右地飄搖,再往上看,是袒露出來的纖薄後背。

幽深流暢背溝收入細腰深處,勻稱肌理兩側,被飄帶和衣料遮住的是一點往裏收的蝴蝶骨,隨著他輕微的動作而翕張,像有斑斕的翅,在白玉的背振出。

這份漂亮,她好像察覺的有點晚了。

好似受到蠱惑,甘棠情不自禁走過去,伸手握住魈身後的飄帶。魈不明所以,以為甘棠是要喚他,於是給了她為所欲為的時間。

魈還沒來得及轉首,溫熱的呼吸便撲在他背後,甘棠掀起他的系帶,她一低頭,在他蝶骨上認真親了親。

手下的肌肉一瞬間繃緊,人應該是不可思議地僵住了,甘棠噗嗤一笑。

直到被她親過的人踅過身來,明金瞳眸盯向她,還在等人說無恥的雪山夜叉笑盈盈的,她先倒打一耙:

“我就這樣幹了,那你想報覆回來也可以做其他的唔——”

甘棠頭回瞪圓了眼。

直到覆蓋的柔軟從她的唇上離開,她還沒回過神,只能聽魈清泠泠地說:

“做了。”

魈又陡然一怔。

面前人的脖頸,似乎有緋色?

不受控制的熱意一路蔓延到耳後,要命,在魈的突如其來怔楞下,甘棠把臉剎那埋到他的頸窩裏。

看不見,絕對看不見。

蹭了又蹭,企圖讓他看不見她,可惜面頰卻越來越燙。怎麽可能拿他有辦法!

魈最終聽見甘棠嘆息的落敗:

“我認輸。”

“我真的認輸!”

金瞳眨呀眨。

好像找到了制服某人的方法。降魔大聖想。

◇肆

往昔的荻花州笛音寥寥。

大概是此地的主人不愛吹的緣故,又或許是即便吹了,也引不來熟悉的人,蘆葦水澤深處的汀州一直是冷寂的。

只是沈寂已久的水沼,又慢慢變得熱鬧起來。

行商似乎有看到如鏡的池澤中倒映起舞的人影,清麗的笛聲也時不時傳來,原本是相同的笛聲,又逐漸多了一曲。

吹笛的人又多了一位。

夜叉通殺戮,也通曉音律,除去某位帝君課上打瞌睡的夜叉,制笛對他們來說並非難事。

月色幽深,深邃的藍彌上天幕,明媚水波粼粼,有人坐在岸邊的青石上奏笛。

笛聲清悠,吹得山風月清,迤邐入高樓。有人駐足,有人遠望,有人說夜叉又在吹笛,然而這些都不是夜叉想聽的。

他等待的人踏著月光走向了他。

被招來的人把手裏的冬陵一收,腳步輕快,三步做兩步蹦跶到了他面前。

魈放下手裏的玉笛。

來人裝模作樣:“聽召而來,魈上仙有何貴幹?”

他抿唇,就聽甘棠在那喋喋:“明明昨天才見過,壺裏也見過,今天就分開沒到一天,魈上仙是又想我了嗎?”

她又湊近來,狡黠眨眼,馬尾上的雙蝶在風裏叮咚:“所以魈上仙是每天都想我?想我想到不能自已了嗎?”

她說的是玩笑話,可面前的人似乎不是那麽想,魈在甘棠的視線裏點頭:“想你,每日都想。”

“我……克制不太住。”

少年仙人就那樣直勾勾望著她,原來的確是吹笛召她沒錯,能這樣說出來的嗎?好像這人越來越會對付她了,和誰學的啊?

甘棠飛撲過去,一把把魈抱住,滾燙的手及時扶住她的腰,幫她站穩。

拉開雙臂,甘棠看向月亮下的魈,她不甘示弱,要扳回一城,於是大聲宣布:“魈上仙,你好喜歡我啊!”

魈彎起唇角,用明金瞳眸一眨不眨地看甘棠:“嗯,好喜歡你。”

……現在這人是真的很難對付。

甘棠嘀咕:“按眼下的劇本,好像應該做點別的什麽吧?”

魈倏而遲疑:“去塵歌壺?”

出乎意料的,甘棠大笑了起來,在手腕被捉住的剎那,魈有些挫敗地想,好像,還沒找到贏的辦法。

但找一輩子,他也甘願。

◇伍

氣候轉涼,臘月將至,甘棠受帝君所托,去不蔔廬拿鎮心散的配藥。

拿藥便拿出了軼聞。

“我聽說有次你業障發作,是七七小朋友把你背回來的,七七小朋友要怎麽背啊?”

甘棠笑了一路,她假裝沒看到全程繃臉的魈,在他身邊興致勃勃地比劃:“難道七七小朋友直接拔高兩米,把你扛回來的?”

“把你塞藥筐裏背回來的?”

“還是你變成小鳥頭頂著回來的,變成之前儺戲那種小胖胖鳥完全可以!該不會是一路拖回璃月港的吧……等等,讓我看看你腦殼有沒有禿!”

把蠢蠢欲動的作亂手打掉,魈板臉往前走,忽視了旁邊人的胡說八道,又突然間有些沈默。

他也不知道,那次七七是怎麽把他背回去的。

不太能想,就不想了。

拒絕回憶當時細節,腦後也沒痛過,甘棠分明是在唬人。

魈滿臉漠然,他在甘棠的胡說裏已經五百年不想再去不蔔廬,甘棠的調侃是在登上客棧最高處停止的。

條木平臺、靠近客棧大樹的空地上,他們看到許多的鮮花擺在那裏。

接近冬日的鮮花並不好尋,塵世中的人們卻兜兜轉轉采了大捧,作為他們查到的夜叉的供奉,擺在夜叉常出沒的地方。

魈和甘棠看到有人正兒八經寫了表章疏文的,有人不會做儀式,系了紅帶寫了文字的,還有就是張薄紙壓在花下面的,無非是一些等待新歲的許願,也不知道為什麽還有求姻緣的願望求到夜叉這邊,簡直讓人無言以對。

甘棠蹲在地上,念出了最大的一張:“仙人什麽時候再來看儺?”

被人喜歡真好啊,就是那時不像仙人,像逃難。她噗嗤笑了起來,低低的笑聲縈繞在四周,魈也想起上次他們的狼狽逃竄,頓時瞥開眼睛,有些赧然。

“看來,即便我和七七小朋友不在,也有人會背回你,無論是誰。”

魈一怔,他沈默半晌:“你也是。”

甘棠失笑:“的確,我也是。”

他們都為人所愛。

她擡頭望他,眸光清澈:“我前幾天做了個夢,夢到你小時候,好後悔啊,那時和你待一起的時間也太短……不然還可以多捉弄你兩次。”

有很多話想說,卻化為一些平靜,魈看她:“現在也可以。”

甘棠挑眉:“被我一直捉弄也可以?”

“嗯。”

甘棠突然一撐膝蓋,站起身來,她笑著問魈:“你說,來年會是好年嗎?”

在她一眨不眨的眸光裏,魈緩緩地答:“會是。”

——定會是好年。

然後,他又被人給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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