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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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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娟是很開心的,她來到深圳,見到父親,一家人總算是團圓了,因為媽媽不用再受奶奶的氣,就不會再偷偷吃安眠藥,現在整天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父親一直很忙,但每天晚上,都會看她寫作業,幫她倒好開水,放好洗腳水,她的心在夜裏安靜很多,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提心吊膽。

一時間,楊文娟很滿足,全心投入到學習中。

李茂麒的成績持續在一班排第一,有時候,還能上全校初中一年級的前三名。

前進中學一年級,一共有十五個班,能排到年級前三,確實是相當可以了。

但在一班,兩個最漂亮的女同桌開始較勁。

楊文娟和張婉瑩的成績都不錯,隨著李茂麒穩穩占據全班第一的位置,兩個人將第二第三的位置霸占了。

幾乎是呈交替式的,這學期楊文娟第二,張婉瑩第三;下學期就是張婉瑩第二,壓楊文娟一頭。

放學的時候,李茂麒騎著自行車,兩個美女同學一左一右,把周圍同學羨慕的不得了。

狼哥有時候站在學校門口,呆呆的看著攜美同游的李茂麒,不知道在想什麽。

.....

1985年的春天,暖陽一大清早就忙碌碌的升上天空,像個碩大的黃色燈籠,高高綴在天幕之上。

日光下的深圳,很多白色的房子起伏連綿,綠野環繞著山丘,路上布滿了匆匆而行的人們,拖拉機的聲音、騾馬的嘶鳴、小轎車的引擎聲此起彼伏。

黃懷德這一天休息,便坐公共汽車回家,到了上午十來點鐘,母親王蕓開門,把兒子迎進門。

王蕓不知道黃懷德今天回來,當下又驚又喜,急忙問兒子今天中午想吃些什麽。

母子兩個在沙發上小聲的談論午飯問題的時候,門鈴響了。

黃懷德開門一看,來人竟然是劉麗華。

當下一陣頭大。

劉麗華今天打扮的很漂亮,特意燙了頭發,將原本黑亮的秀發染成酒紅色,垂至肩膀的鎖骨處,微微卷起。

白色的鎖骨和酒紅色的秀發鋪染了一種誘人的味道。

黑色的馬靴,棕色的牛仔褲,上身藍色的小西服,白色的蕾絲花邊襯衫,領口處繡著一只展翅欲飛的黑天鵝。

少女美麗而熱情。

但是,黃懷德並不喜歡她。

劉麗華像是早已算好黃懷德今天回家,特意來訪,端著熱騰騰的茶水,用幽藍色的茶杯輕輕撇著黃綠色的茶葉,姿態優雅從容。

王蕓原本是不怎麽喜歡劉麗華的,她是嫌棄劉家出身不好,沒什麽家庭素養,劉麗華的父親老劉一個大字都不識,就知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明朝的朱元璋皇帝給這個行當起了幅對聯,“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閹豬加殺豬,整個一個屠夫家庭。

這樣的家庭怎麽能和她號稱“書香門第”的黃家結親,豈不是讓親戚朋友們笑掉大牙。

這可不行。

同時,她對劉麗華卻沒有惡感。

劉麗華雖然出身這樣的家庭,卻沒有一點和父親、家庭背景相合宜的地方,她勤奮好學,知書達理,舉止文雅,長的也漂亮,就是多了那麽一點點狐貍精的感覺。

只有這一點讓王蕓微微有些不喜。

她和兒子一樣,更喜歡許秀冰,就是許梅的侄女,很多年前在許梅家裏見過,她還清楚地記得那日的場景,許秀冰落落大方,英姿颯爽,給她的印象極深。

更何況,許華和趙美芝,她後來也見過,都是頂好頂好的人,可惜,人家許秀冰看不上她兒子。

讓王蕓簡直是又氣又惱,前陣子聽許梅說,許秀冰給田宗生生了個大胖小子,活潑的過分,起名字叫做“田紅星”。

這個名字讓王蕓一陣打趣,她跟許梅說,莫不是這許華想喝二鍋頭了。

整了這麽個酒名。

王蕓哪裏知道,這是基建工程兵以此表達對軍隊的不舍和對共和國的忠誠。

田宗生和許秀冰希望,他們的兒子能為國家做一個有用有貢獻的人,這是一種美好的期待,更是一種無聲的誓言。

她的心中思緒萬千,若是當時兒子爭口氣,把許秀冰娶回家,她現在也是奶奶了,現在可好,兒子都快成了老光棍,兒媳婦的事,連個影子也見不著。

今晚一定好好問問,小黃同志對於自己的人生大事到底怎麽打算。

她想著,又給劉麗華的茶杯添了點水,然後出門去買菜,把空間和時間留給兩個年輕人。

.......

劉麗華從小在舅舅家長大,她母親嫁到了偏遠的農村,家裏的生活條件不是很好,吃的穿的不足,有時候日子過得緊巴了,父親還出去討過飯。

因為是個女孩,父母把大多數的寵愛放到了弟弟身上,她上學以來,吃穿都是緊著弟弟,到她上初中的時候,若不是舅舅過來串親戚,她這學非得讓家裏給停了不可。

舅媽家裏兩個兒子,成天雞飛狗跳的,煩的不行。

舅舅把她領過來,舅媽也沒有反對,反而是很喜歡她,就這樣,她在舅舅家就一直生活,初中三年,高中兩年,大學四年,直到參加工作。

只是偶爾逢年過節去父母家裏呆上那麽幾天,而這幾天,弟弟的待遇也不如她。

父母覺得虧欠她,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總對她厲聲呵斥,而是多了絲莫名的恭敬,是不是因為自己穿著一身漂亮的洋氣衣裳,還是因為自己說話辦事都透著城裏的樣子?

這件事困擾了她很長的時間,直到畢業了才明白。

原來,父母是因為拿不定舅舅和舅媽對她的態度,不知道如何面對以後很可能在城裏的自己。

在舅舅家住了很多年,她倒不是很責怪父母,不把她養在身邊,而是感到慶幸。

村裏的同齡女娃子,大多在初中畢業就很快就嫁人了,常年操持生活和飽經歲月的風霜,面相比她要老上很多,而且說話辦事,不是張家長李家短的,就是那裏的土豆便宜,哪個服裝批發市場的褲子又降價了,趕緊去買。

妥妥的村婦。

她並不討厭這個稱謂,但絕不喜歡。

在縣城裏生活了十幾年,她絕對是不願意去當農村裏的媳婦。

她渴望城市,喜歡繁華,如果能夠和黃懷德結婚,如果能和面前的男人共度餘生,實在是一件美好的事,她將會在父母的面前徹底昂起頭,家裏一向備受寵愛的弟弟,將徹底對她尊重有加。

在舅舅面前,她能直起腰,這惠州的黃家,可是鼎鼎有名的。

她的眼神熾烈,脈脈含情。

黃懷德不敢直視劉麗華水汪汪的大眼睛,而是端起茶杯,一口一口的抿著。

面前女人的目光,仿佛是一輪夏日裏的太陽,讓他心煩意亂。

“懷德,今晚電影院有一場好看的電影,叫做《廬山戀》,一起去看?”劉麗華伸手,手心放著兩張電影票。

黃懷德放下茶杯,撓了撓頭,沒精神道:“我今天有點累,你找別人吧。”

“那怎麽行,必須去!”劉麗華把電影票強行放在黃懷德的手裏,瞪了他一眼,堅決的說。

黃懷德有些無奈,又拉不下面子,只能應了。

李麗華的目的達到,沒在多呆,匆匆走了,根本沒想著中午在黃家吃飯,她決定用一下午的時間,琢磨自己晚上吃什麽樣子的衣服和鞋子。

對於追求黃懷德這件事,她急切而努力。

她能感覺到,伯母王蕓對她不是很感冒,言語之間透著疏遠的冷意。

但劉麗華並不在乎,她渴望加入這樣吃吃穿不愁的家庭,她窮怕了,不想再過那樣的窮日子。

些許冷眼又如何,只要能嫁給黃懷德,便是一步登天。

舅舅整天在小攤上忙碌,日子只能算是過得去,哪有黃家這般豪景!

黃懷德起身,送走劉麗華,看著遠去的窈窕倩影,內心波瀾不生。

他的眼裏心裏夢裏,全然是張嵐的影子。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昨天晚上,他失眠了,今天回來,就是想和母親王蕓談一下這件事,希望能夠獲得她的支持。

到了中午的11點半,王蕓拎著菜到了家,她沒有買幾樣,劉麗華是個知情識趣的,不會貿然留在家裏吃午飯,丈夫中午不回家,午飯只有她和兒子吃。

蒸了白米飯,炒了兩個時鮮的蔬菜,白菜和冬筍,放的油很多,母子兩個吃的很快。

“媽,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吃過飯,黃懷德糾結了一會,還是決定早點說出來,他很想知道母親對這件事的態度,父親對他的婚事一般是不過問的,家裏的大事小事一般都是母親做主,如果能得到母親的支持,那麽相對來說,爺爺和奶奶那邊也能好說些。

雖然,母親在奶奶那裏,毫無地位可言。

舊時的婆媳關系不都這樣!

奶奶現在還是小腳哩。

王蕓擺了擺手,卻說:“我先說,我也有事跟你說。”

“我能問問你,你今年都27歲了,還不找媳婦,想打一輩的光棍啊,你奶奶沒少說我,你太不給我爭氣了。”

王蕓用手指著黃懷德,眼圈泛紅。

“你許梅阿姨,孫子都五歲了,這幾天沒少抱著孫子來咱們家串門,可把我羨慕壞了。”

黃懷德迎著母親的目光,大膽說:“媽,我看上了一個同事,老家也是惠州的,要不帶回家你看看行不行?”

“真的?”王蕓揉揉眼睛,頗為不信的問。

黃懷德內心掙紮了片刻,又畏畏縮縮說:“同事長的沒問題,就是有點小情況。”

王蕓看著兒子扭扭捏捏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覺,急道:“說,有什麽小情況。”

“她嫁過人...”黃懷德直撲重點,又怕把母親刺激過度,隨即接著說:“不過丈夫當天就死了。”

王蕓差點沒被氣死,但還保持著表面上的冷靜,慢慢說:“那她有沒有....”

“沒有!”黃懷德斬釘截鐵道。

王蕓松了口氣,又問:“人比起秀冰來,怎麽樣?”

“不差的,不過就是,就是....”

王蕓差點背過氣,今天兒子這是怎麽了,結結巴巴的,生氣道:“還有什麽不合適的,趕緊說!”

“她..她有個克...克夫的名頭。”

黃懷德低著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和勇氣,磕磕絆絆說出這幾個字,汗水一下就從額頭冒出,流淌在地上。

他又擡起頭,目光變得堅定明亮,看著母親一字一頓說:“但是我不在乎,我愛她!”

王蕓不知道說什麽好,她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她想哭又想笑,這算什麽事,這怎麽可能,她要如何跟婆婆說,丈夫有怎麽會同意,公公不得被氣死了。

黃家,就找不到一個清白的媳婦。

兒子自小都是省心的,想不到長大了,給自己來這麽一出。

“非她不可嗎?”王蕓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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