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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煩惱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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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懷德心中憋屈的很,回家就又給張霞寫了封信,他懷著覆雜的心情,一五一十的把田宗生和許秀冰的交往寫到信裏,他想說什麽,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些什麽?

是單純地想敘說這件事,還是想讓張霞一起分擔他的痛苦,亦或是為這位傷疤早就掉了的少女添些煩惱,或者還是別的什麽古怪心思。

總之,在心神激蕩之下,他寄出了這封不尋常的信件。

而後,便陷入了深深的懊惱之中,其中還夾雜著些許類似報覆的快感。

張霞的日子簡單而平靜。

她就如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民一樣,早上在家吃完,到學校上課,中午學校有食堂,晚上回家吃飯。

哥哥去年九月份結婚了,相了一次親,兩人就看對眼了,開始交往,過了一個月,訂婚,再過三個月,結婚,過程像流水賬一樣,如同結婚當天的流水席,按部就班的進行。

她的新嫂子,是個嬌小的行唐縣人士,行唐縣是石家莊市轄內的一個不算富裕的縣城,嫂子父母在政府上班,老倆在一個地方工作久了,在當地也算是小有名字。

從嫂子的穿衣打扮,言談舉止來看,家境絕對是不錯的。

她沒有去過,聽哥哥張勇說,嫂子家裏沙發、電視甚至冰箱都有,算是當地有名的富戶。

結婚後並沒有和父母一起住,而是哥哥單位分了房,兩室一廳,裝修了一番,花了大概兩千多塊錢,布置的很漂亮。

張勇剛結婚時很開心,但結婚後半年不到,整個人的情緒就下來了。

父母看著不對,連忙問兒子。

從兒子的嘴裏得知,這個看著端莊賢淑的兒媳婦,在家裏可是十分的嬌氣和霸道,張勇平時在自來水廠放工了,和工友們一起去泡澡、釣魚,打牌....

媳婦一來,這些活動統統與張勇無緣了,工友們也不敢叫他,知道家裏有個母老虎,盯著特別緊,張勇放工了,必須馬上回家,媳婦給算著時間點,從自來水廠到宿舍,十五分鐘的時間,如果超過了二十分鐘,媳婦可不依,真的是讓他跪搓板。

張勇平時在人前,吆五喝六的,強勢的很,但親戚朋友們想不到的是,到了家裏,猛獅變成了綿羊。

這樣大的反差眾人想不到,趁著一次他媳婦回娘家,眾工友們喚他去泡澡,澡堂裏赤裸裸的,眾人坦誠相待,張勇這才吐露心聲,他這媳婦啊,從小父母嬌慣的緊,大小姐的脾氣很重,稍不如意,對他又打又罵。

張勇說著,抹了一把眼淚。

“怎麽不抽她!”有個工友不理解。

張勇苦笑說:“你以為我沒打過,嘿,剛要動手,媳婦就去廚房拿菜刀,打一下,砍一刀,誰怕誰,再說她還有個當兵的哥哥,據說挺不好惹。”

眾人慚愧,住了聲。

張勇挺後悔,但結婚了,輕易不能離,現在離婚是大事,父母都跟著丟人,他還有一個考慮,就是媳婦家裏有錢,自己以後也能沾光不是?

阿Q式的精神勝利法,鼓舞了他。

張霞的父母對兒子這樣的遭遇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離婚是萬萬不能的,不過,話說回來,兒媳婦對兒子厲害是厲害了點,但把兒子管的挺好,平時抽煙喝酒、逗貓遛狗的吊兒郎當勁沒有了,像個剛出生的乖寶寶,除了精神差些,還可以。

他們的註意力,就集中在女兒張霞身上。+

張霞也在為哥哥的事情煩惱,但父母對她盡快處朋友的要求更加迫切,像是給她平靜的生活湖面,扔了一顆大石子,泛起了無邊無際的漣漪。

短短的一個月,幾乎沒隔三天都會有相親的安排,個體老板,企業高層,公務員和行政事業單位的大齡青年,都讓她見了個遍,有大腹便便的,有渾身精瘦的,有酒糟鼻的,還有面白無須的,總之,她一個都看不上,有好感的更是沒有。

想想這些天見到的人,和田宗生、黃懷德比起來,真是雲泥之別。

她確是沒有想到,這個時代,雖然提倡晚婚晚育,但是23歲的大齡男青年,一般是剩男了,好的,早就被挑走了,剩下的歪瓜裂棗,她看不上就不足為奇了。

相親有個講究,相的越多,條件要求越低,比如身高,最開始要求一米七五往上,用不了幾次,可能就要下降到一米七。學歷呢,開始要求大學專科以上,後來慢慢就變成夜大也行。

但張霞不是沒有選擇,她從黃懷德之前的來信中知道,田宗生還沒有結婚,一直投身在深圳的建設中,沒有聽說他談戀愛的消息。

張霞有時候甚至想,如果之前,她堅持要和田宗生在一起,堅持去深圳結婚,現在可能不會這樣哭鬧,但也可能在深圳過著動蕩的奮鬥日子。

遠不比現在這般,歲月靜好。

只有一個煩惱,就是嫁人。

嫁人,嫁人!她默念著這兩個字眼,心情像是大海起了風暴,將海水高高揚起,再重重的落下,將她的全部氣力,統統抽空。

她無力面對,無法面對,更是無心面對。

有天,她居然昏了頭,問嫂子:“嫂子,你說人為什麽要結婚呢?”

嫂子給了她個白眼,仰頭想了一下,吐了一口黑瓜子皮,說:“撐得白。”

張霞知道從她這個只知道吃喝,管理男人的嫂子身上,根本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後,之後離她遠了些。

就在她仿徨無依,像是風浪中的一扁舟的時候,黃懷德那封不同尋常的信到了。

她剪開信一看,腦子嗡的一聲,嬌嫩的身子差點站不住,搖搖欲墜。

她曾經的生,竟然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

許秀冰?這人是誰?

張霞想了想,終於想起來,這位許女士,不就是和黃懷德相親的人嗎。

她怎麽和田宗生好了?

黃懷德的這封信,不啻於一柄長劍,捅在她的心口上。

張霞呆呆地坐在辦公桌前,窗外的玉蘭花綻放了白色的花瓣,長在光禿禿的枝頭,像是憑空生出來一般;墻角處地伏的迎春花,也開了花,花簇像是黃色的錦緞,色彩晃眼奪目;不遠處操場上的茵茵綠草,正在慢慢地侵蝕這土黃色的大地。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又該想些什麽。

......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在黨中央的積極支持和大力倡導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逐步在全國推開,農民有了自留地,就能填飽了肚子,手裏有了餘錢,上城裏消費的也多了,整個社會體現出一種欣欣向榮的景象。

深圳當地原來的居民生活條件也好很多了,不少到香港的人陸陸續續有人往回返,田宗生抽空和李敏儀帶著李茂麒回了趟筆落村,時隔3年,這座當初荒涼枯寂的小村子,現在多數人家蓋了新房,結果讓他很失望,李茂麒的父母並沒有回來,以他現在的能力,去香港找人,怕是有些勉強,只能再等等看。

去年冬天,他和李敏儀一起去劇院看了《音樂之聲》後,兩人的關系就有點微妙。

那是一個天空飄了小雪絮的晚上,散場的時候,夜色壓的很低,路上清寂無人,平日裏熱熱鬧鬧的場面像是刻意避開兩人般,將整個路面清理了,冷冷靜靜。

年輕的見習修女瑪利亞和海軍上校特拉普的奇妙愛情給予了兩人強大的心理震撼。

李敏儀感動的流淚,不經意間靠在田宗生的肩膀上,兩個人安靜的和其他觀眾一樣,默默得看著影片,心神激蕩,情感也是激蕩不休。

回去的路上能聽到呼呼的風聲,遠處的塔吊,像是一個個巨人的手臂,昏黃的燈光,到給這夜色添了些許暖意。

“宗生,你和秀冰就要結婚了嗎?”李敏儀睜大了眼睛,輕撫了額前的短發,清風將她耳邊的發絲吹到臉頰,看上去很嫵媚。

田宗生臉色變的陰沈,他的步伐慢下來,露出一絲失落的神色,他說:“算是吧。”

有件事,讓他的心情,很快不好起來。

許華和趙美芝那次來,他請假陪了幾次,效果卻不是很理想。

許華喜歡和他討論一些比較高遠的問題,比如黑洞,蟲洞,宇宙大爆炸,熵,甚至讓他說說對微觀粒子層面的看法,這些物理學的問題,田宗生在大學雖然有涉獵,但並不精通,談起來捉襟見肘,吃力得緊。

他並不知道,許華之所以和他說這些,主要是為了把他和黃懷德作比較,結果讓許華很失望,這位田團長,似乎只懂得攻城拔地,直來直去,像個楞頭小子,跟黃醫生在談吐方面真是差得遠。

黃醫生講話,不論懂還是不懂,都能委婉的接下話茬,這位可就不行了。

說話給人一種很生硬的感覺,不知道丫頭怎麽看上他的。

真要是找這麽個女婿,以後在老同事面前可就長不了臉了。

趙美芝喜歡拉著田宗生說家長裏短,比如講講他們陜西綏德的風土人情,綏德在什麽位置,離著北京多遠,坐火車幾天能到呢?

家裏都有些什麽親戚,姑姨之類的多嗎,只有一個妹妹對吧?

父母的身體都好嗎,沒有什麽大病吧?

話裏話外的意思是田宗生家裏的負擔重不重。

田宗生如實向趙美芝講了一下家裏的境況。

父親有常年的肺病,母親因為多年的勞作,腰不好,他需要經常給家裏寄錢,妹妹現在上了在武漢上大學,也有些支出需要他填窟窿。

趙美芝聽完了,半晌沒說話,拉著許秀冰到一邊,娘倆不知道說著什麽。

那些天,許華和趙美芝對他的態度變得不冷不熱,田宗生和許秀冰陪著他們逛了逛南山,在深南大道上走了走,又到蓮花山看了看,這裏是個著名的景點,蓮山春早,被選為深圳八景之一。該山位於深圳市的北端,以美而清純著稱,山不高,海拔一百多米,上山的小路蜿蜓逶迤,因山形似蓮花而得名,景觀豐富,山靈水秀。

在山頂上,就能看到正在建設中的國貿大廈,“三天一層樓”的奇跡就源自那裏。

後去了蛇口,來到伶仃洋畔看了看海,蛇口的微波山下,紅色油漆書寫的“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事事有人管,人人有事管”的木牌豎立著,非常明顯。當時蛇口的工廠一下班,就能看到水靈靈的打工妹,騎著自行車,一陣“叮鈴鈴”的聲音,廠房很新,刷著淺色塗料,線條很直硬。

還能看到很多集裝箱做的小屋子,海灘上有些亂糟糟,周圍長著很多的荔枝樹。

許華想起來,蛇口工業區,傳言是要立足港澳、領先國內、面向海外,采取多種經營、工商結合、買賣結合的方式,其喊出口號很多人心裏都捏著一把汗。

1981年底“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巨型標語牌豎立在蛇口工業區,吸引了全國的目光,這個口號從誕生之日起就爭論不休,幾經豎立,幾經摘掉,但仍舊被國人譽之為“沖破舊觀念的一聲春雷”“劃過長空的第一道閃電”。

許華非常認真的觀察著蛇口,他深受震動,香港招商局集團改革開放的決心和一往無前的勇氣讓他改變了很多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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