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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負得起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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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負得起責嗎!

我很晚才醒過來,發現周安還在休息。

周韻壓根就沒有出門,請假直接守在家裏。昨天晚上她把人接回來以後,我和周安就累得睡著了。

這會兒怕不是還沒有搞清楚情況,我坐在沙發上,突然有一種錯覺。

隔然恍世,明明只過了一夜,我卻仿佛經歷了很多事情。昨天晚上所有的細節都被無限放大,無限拉長,超出正常人可接受的範圍。

我在周韻女士熱切的註視下,緩緩闡述具體的情況。

“就是這樣,這段時間可能市裏不太安生。”

周韻靠著沙發,我看見她的鬢角出滲出了汗水,她拿起了茶幾上的玻璃杯,又放了回去。

“你們,還真是不害怕嗎?你們又才多大,見義勇為是好事,你就不怕把自己給賠進去嗎?”

賠進去?

見義勇為?

我突然想起了天臺的那一躍,也算是見義勇為吧,怎麽會沒有代價呢?

周韻斂著眸子,眼神閃爍中,我仿佛能看到裏面殘餘的恐懼。

這種恐懼裏面帶著一些後怕。

“如果當時警察局沒人願意出警呢?如果你李校長電話沒有打通呢?如果他們兩個男孩子受傷了呢?”

“我真得不敢想象這件事情的後果,完全可以交給大人來,你們這些小孩子,萬一遇到危險可怎麽辦?”

我看著她碎碎念的神情,陷入了沈思。

危險?

我也算是大人,蘇青州也算。

但是現場有更多所謂的“大人”,有的時候可能年歲漸增,那個代價值會越大,可能超出了一個人的想象。

所以,他們會選擇旁觀。

這是這個時代,社會固有的冷血,不是一個人的錯誤,卻又可以歸責到每一個人。而每一個見義勇為卻不得好果的時事新聞都在提醒著群眾,保護好自己,是首位。

得不償失,是一種悲劇。

本可以毫不牽連的完美退出,卻非要因為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而牽涉其中,禍連自身。賠本買賣。

我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化驗結果出來了沒有。想了想,我還是準備親自去疾控中心一趟。

和周韻女士打了個招呼,我就下樓。在樓梯拐角處看見蘇青州穿著清爽,手裏勾著鑰匙,擡眸看著我。

他對我眨了眨眼,眼裏有些意外。

“你要出門?”

我點了點頭,回應道。

“對,去趟疾控中心,還是有點不太放心。”

“那周安,怎麽樣了?”

昨夜的突然暈倒確實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再加上她是唯一一個身上有外傷的人,饒是誰都會擔心。

“就是低血糖,應該是這段時間太累了,還在睡著呢,阿姨在家裏守著她。”

“你呢?”

蘇青州楞了一會兒,擡眸看過來。

“我挺好。我搭你一程?”

我爽朗一笑,應了一聲。

“好啊。”

疾控中心

一推門就是人潮擁擠,蘇青州有事先一步離開了,我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取報告單的地方。

“你好,我來拿昨天晚上六個人的報告,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護士忙碌地往後找報告單,最後抽出了六張化驗單,遞給了我。

我仔細查看,還好,都是陰性。

周安暈倒,至今未醒。蘇青州連報告都不看一眼,真是心大,不知道忙什麽去了。魏轍昨晚根本就沒看到他的影子。

至於那個粉紅色頭發的女孩子,我頓了頓,轉頭就看到了她推開門走進來。

我把報告單遞給了她,讓她幫我轉交那位警察的報告單。

“昨晚後面,你們很晚才趕到,沒出什麽事吧。”

女孩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才開始把警局裏面遭受到的一切全部告知我,起初我還以為那些情節我只會在電視劇小說中看到,後來那種現實生活中的氣憤把我頭腦中的理智全部沖散。

“還好都解決了。”

女孩舒了一口氣。

我看著她,只是希望這樣的地方能夠越少越好。

保護傘一直都有,只不過有人選擇主動蒙上雙眼,有人被一層布緊緊蓋住。

艾滋風波,逐漸被楓城市民所知。

大家紛紛討論,試圖了解,有關這個陌生疾病的一切。所有的理解早已經不停留在表層的致命含義了,而是它的傳播渠道,以及治療手段。

有一部分的市民被查出HIV陽性,疾控中心介入,得到了及時治療,大大挽留了性命。

可是生活還在繼續,我還是要繼續面對我那難以解決的理科難題。

“嘭,”

我把頭狠狠往桌上一創,看著罪惡的教科書,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它給撕了。

“餵。”

我生無可戀地回頭看著蘇青州,對他扯了一個笑容,說實話,我都覺得比哭還難看。

“放學帶你去挑輔導書?”

我望了他一眼,看著他桌上模擬卷全是紅的樣子,羨慕嫉妒恨地白了他一眼。

“有用不?”

他對我挑了挑眉,眼角有笑,頗有一種得意的感覺。

“這不廢話。”

就這樣,我再一次拋棄了我的周安女士,跟著蘇青州就往書店奔去了。

當然,蘇青州並沒有把我帶去學校門口的書攤,我曾經好奇隨便拿過一本雜志看過,裏面的內容和插畫簡直是出人意料。萬萬沒有想到,居然能夠過審——

也就那麽看過一次,我就再也沒往那種書攤邁過一步。

周安女士的書都是從市圖書館借來的,周韻特地為她辦了一張卡,所以家裏的書基本上是多一本少一本那種。

“新華書店。”

我仰著頭,看著紅底白字的巨大招牌。

蘇青州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在我眼前打了個響指,示意讓我跟上去。

門口有穿著各個中學校服的學生,他們手裏都拿著幾本書,有新華字典,有文學名著,大部分人還是買的教輔。

90年代,能用什麽教輔呢?

五三?

我搖了搖頭,跟著蘇青州的步伐走了進去。

楓城市唯一的新華書店比我想象地要大多了,撲面而來的是那種陳舊紙張的味道,這種紙張比不上21世紀精裝書那麽好,甚至我都能感覺到它質感上的粗糲,可是依舊讓人心向往之。

各個部分分門別類,蘇青州像是這裏的老常客,他領著我很快到了一個區域,直接從書架上找到書放在我懷裏。

“《化學重難點手冊》,《優化設計》,《立體幾何》,《代數》”

我好奇看了看主編的名字。

隨即直接楞在原地。

“王後雄,任志鴻。”

這不都是熟人了嘛,以前我高中的時候可沒少光顧他倆。兜兜轉轉,怎麽又轉回來了,嘖嘖嘖,這麽早就在中國教輔界占領地位,厲害啊。

我看著面前越來越厚的教輔,臉色越來越沈。

“咳咳,咱,經費有限。”

我給他使了個眼色,這麽多,確實是有些困難。

蘇青州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然後把我手上的書拿了過去,從口袋裏掏出20塊錢塞在我的手心裏。

鈔票上還帶著餘熱,在我的手心皺成一團,又慢慢舒展開來。

我眨了眨眼,看著遠方還在不停找書的男生背影,突然感覺到有一分小說中青春的味道。是那種風吹而來,眼眸之間刻意避開的青澀,是少男少女之間初生的暧昧,是現在,蘇青州回頭望著我的眼神。

我對他揮了揮手,朝他小跑了過去。

這才發現他站在世界名著這一欄,他的眼睛註視著一本書,最後擡手拿了下來。

是百年孤獨。

這不是在意識到說了《三體》之後,改成的書籍嗎。

蘇青州隨意翻動了幾頁,我才發現這是原本,並非譯本。新華書店連這個都有?看上去紙張已經很舊很舊了,眼睛可見有灰塵揚起。

“你看得懂西文啊?”

蘇青州點了點頭,說。

“我媽媽會西班牙語,小時候總是唱歌給我聽。”

語氣落下時,帶著懷念和傷感。

“西班牙語可是最好聽的語言了,你會不會說啊?”

蘇青州像是突然被我逗笑了,眼裏含笑看著我,甩下一句話就大步往前走。

“Te ríeso una gardenia de madrugada”

說完就跑了,不是,你好歹告訴我意思吧。

真得是。

後來,我們簡直就是滿載而歸。

只不過——出了點意外。

可能是我們逛得太晚了,出書店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回家要路過一條歌舞廳,各種各樣顏色的光就在地上閃爍著,簡直就要晃瞎人的眼了。而且還有穿著暴露的男女在歌廳門口招搖,我的手腕緊緊被蘇青州握住,他穿著校服,整個人卻顯得格外淩厲。

就在快過十字路口,到另外一條街的時候,突然有一把狠力把我們拉開。

準確來說,是從另外一邊把蘇青州給拉開。

是個醉漢。

我皺著眉,看著這個頭發淩亂,手裏握著酒瓶的男人。他長得有些眼熟,整個人紅光滿面,眼睛裏渾濁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來鬧事的。

蘇青州站在我的左前方,我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

但是直覺告訴我,現場的氛圍比我想象的還要緊張。

“你幹什麽?”

語氣很沖,蘇青州手裏拎著我的書包,把我護在身後。

男人被這一句話一吼,眼神之中突然變得清明開來,像是緩過神,轉而變得更加尖刻。

“你這個小兔崽子!”

說著,一把上前,直接上手扯著蘇青州的衣領。蘇青州整個身子頓時往前一傾,連帶著我一起,我立刻鉆到前面去努力把他們給扯開。

而我們,此時此刻就站在十字路口中間,人潮湧流。

各式各樣的自行車打鈴聲響起,吹哨聲,看好戲的雜聊聲。這裏並沒有人群聚集,相反,而是冰冷的街道和人心。

後面,是歌舞酒廳,前方是居民區。左右兩邊各通商業主區和政府工作處。

所有嘈雜的聲音混在一起,充斥在我的腦海裏,我第一次對這個時代抱有深深的無能為力。艾滋只是技術的未到達,必然性,而這是一種無可奈何,無能。

我拼命地把他們兩個分開,書包掉落在地,兩人分別摔在地上。

“你他媽有病吧,沒事發什麽酒瘋?”

我直接脫口罵了那個酒鬼,醉漢這一摔,可以說直接就清醒過來了。

“知不知道這是哪兒?主幹道!十字路口!出事了你負責啊?你負責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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