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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桃李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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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桃李中(一)

新學期開學後,明喣開始去實習了,曉熙一下子有些不適應。剛剛開始的時候,明喣只要不忙,都會盡量在晚上回到學校,他有時候會顯得疲累不堪,兩個禮拜後,曉熙再也不忍心讓他風塵仆仆得早出晚歸,要求他只在休息的時候回學校來陪她。

在開學之初那料峭的春風中,人們還感受不到春天的美好,但是新學期剛剛開始時的那份輕松和愜意以及好似久違重逢的同學們,讓時光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飛快的過去了。忽然一日,校園裏的花仿若在一夜之間開放了。粉嫩嫩的桃花就那麽妖嬈的俏立枝頭、靜悄悄的;校園中那一大片紅葉李一樹一樹的花開著,遠遠望去卻是白的,走近看,那朵小小的五片花瓣有一點極淡的粉色;木蘭花開了,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紅色的,那大校園中真多啊,曉熙最喜歡白色的木蘭,她覺得它好似有些白玉的光澤。清明時節櫻花要怒放了,那紅紅的花苞、那立滿枝頭的半開未開的花,有幾朵已經迫不及待的綻放了,曉熙站在櫻花樹下,看那已經綻放的花朵,覺得薄薄的花瓣細看卻如假的一般,竟沒有未開時真實,她明知道沒有香味,卻仍然將鼻子湊上去聞。忽然有人將頭頂的櫻花摘下了,她還未回過神來,就看到了黃山那張久未謀面的臉了。黃山笑道:“櫻花不香的。”

曉熙也笑了,道:“好久不見了,你忙麽?”

黃山將摘下的花遞給曉熙,道:“忙,馬上就大四了,快畢業了。”

曉熙問道:“你有什麽打算?”

黃山道:“畢業了工作吧,證也考夠了,再考就考研究生了。”黃山一直都比較努力,他算是聰明好學的,最近一年更是發奮圖強,他也搞不清楚畢業了要做什麽工作,只是走著學長們走過的路,該考的證他也考,在要不要考研上他糾結過一陣子,最終決定還是先工作。他遠遠就看到了曉熙,曉熙穿了一件白色的薄毛衫,剛剛過肩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在櫻花樹下發呆,黃山覺得好笑,也覺得難受,他並未從當初的情結中完全走出來,他在刻意回避她,有時候看到曉熙他會故意放慢腳步或加快腳步,盡量避免見面。或許這次他覺得她看著孤單,才要走過去跟她打招呼,他走到她的身後,她居然渾然不知。

曉熙覺得黃山的目光有些炙熱,她不再敢直視他的眼睛,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花,道:“櫻花漂亮吧?”黃山“嗯”了一聲,曉熙繼續說道:“櫻花漂亮卻短暫,開時極盛,有色無香、有花無果,從盛開到衰敗三五日,過幾天葉子長出,就是一地殘花了。真不如桃花,開時嬌柔淡然,敗時也是靜悄悄的,落後卻讓人期待更多,畢竟桃子更誘人啊!”曉熙像是自言自語,她或許是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黃山,或許對黃山一直覺得心中有愧,她這扭捏的樣子,有些發紅的臉頰,黃山哪裏有心思想她說的話,他只覺得心潮湧動,手心都出汗了,他覺得自己有些失控,忙道:“我還有事,先走了啊!”說完轉身跑走了。曉熙也松了一口氣,又覺得他這麽惶惶然的,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更顯得莫名其妙了。她將一朵櫻花的花瓣一個個揪了下來,抓在手心,又看著手裏剩下的那幾朵花,想著馬上就會枯掉,嘆了口氣,將它們掛到了樹枝上,手心裏握著花瓣向圖書館走去。

曉熙去了閱覽室,由於是周六的早上,閱覽室的人並不多,她漫無目的在那一架子一架子的書前瀏覽,想著明喣可能下午就會回來了。這周她本來要去市裏找他的,但是昨天晚上明喣打電話告訴她周六不要去了,他要加班。

曉熙看到了一本《美國簡史》,她從書架上抽了出來,這本書好像聽玉石提起過,她找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等她翻開書,才發現是英文版的,她勉強看了一頁,似懂非懂覺得很吃力,她想如果是明喣肯定能看懂,他的英文水平看什麽都不會有問題的,而自己仍然處在應試階段,她忽然想到,自己這個學期必須參加英語四級考試了,如果能看懂這本書,四級考試應該沒問題了。她勉強又看了一頁,覺得很煩躁,就把書合上了,準備去換一本,忽而又想起明喣很喜歡這類書籍,她又決定把這本書借出去,給明喣看。她想著還是再去書架上選本書來消磨這一上午的時光,她剛站起身來,黃山就走了過來,曉熙看到他有些吃驚。

黃山這次卻是特意來找她的,他本來已經跑開了,但是卻又停了下來,他回頭看到她往圖書館走去,他覺得自己好沒意思,和她說幾句話的勇氣都沒有了,他深吸了幾口氣,告訴自己不做戀人還能做朋友麽!為什麽自己要把氣氛搞得這麽僵呢?他又折回圖書館裏,在這個角落裏找到了她,他平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走了過去,那顆砰砰亂跳的心在走到曉熙身邊的時候已經平靜了很多。他直接說道:“坐下來,我們聊聊天,這會兒這裏沒啥人也影響不到別人。”

曉熙又坐了下來,她想他們本來就是好朋友,如果沒有那一點尷尬,他們可以很愉悅地聊天。曉熙是個隨性的人,她這麽想很快就變得活潑起來,打趣道:“剛才都要跟你說說話的,你卻說你有事,現在沒事啦?”

黃山也放松了下來,皺了下眉,斜著眼睛瞅了下曉熙,一字一頓得說道:“是這樣的,事辦完了!”他的聲音抑揚頓挫,曉熙聽著覺得有趣,不禁宛然一笑。

黃山接著問道:“最近好麽?”

曉熙笑道:“在學校裏學習能有什麽不好的,飯來張口的日子最好過吧!我們馬上要考四級了,我英語差得很,怕過不了,你看這本書,我一頁看不完就要快煩死了。”

黃山翻開那本《美國簡史》,只看了一分鐘,就說道:“我六級都過了,不過我也看不明白。你不用擔心,四級很好過的,你只要把大學英語教材好好看幾遍就好了,六級也可以如法炮制,看熟大學英語第六冊就差不多了。”

曉熙有些不信,問道“真的假的啊?”

黃山道:“當然是真的了,我騙你幹嘛,多看幾遍肯定能過,不過就是看不懂這樣的書!”他將書扔回到了曉熙面前。又道:“你剛才在樹下,啰啰嗦嗦說了一大串,我都沒太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吧!”

曉熙“啊”了一聲,道:“我也忘了,那是胡言亂語發花癡呢!”

黃山笑道:“花癡,哈哈!你知不知道離學校不遠有一大片桃樹園和梨樹園?”

曉熙還真是不知道,她吃驚的問道:“真的?”

黃山道:“騙你有什麽意思?要不要去看看?”

曉熙一時興起,道:“那我們現在去?”

二人興沖沖出了圖書館,向學校大門口走去。曉熙聽到身後有人喊黃山,她回頭看到一個女孩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跑來,曉熙對黃山說道:“黃山,好像有人喊你。”黃山卻頭也沒回,道:“哪裏有,快點走吧!”他真加快了腳步,曉熙覺得奇怪,片刻後就聽到一串碎碎的腳步聲傳來,她回頭看到了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一邊跑一遍喊“黃山”,她穿著高跟鞋,跑得姿勢很不穩當。曉熙拉了下黃山的衣角,道:“黃山,黃山。”

黃山還未回頭,那女孩已經跑到了他們前面,氣喘籲籲得說道:“黃山,我喊你半天了,你耳朵真不好使!”

黃山笑道:“張靜靜,有什麽事麽?讓你跑成這樣!”

張靜靜也笑了,道:“你不剛買一臺電腦,我也打算買電腦,你給我介紹下吧。”

曉熙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女孩,圓臉蛋,大眼睛,皮膚白皙,中等身高略微有些胖。她這麽跑著追黃山,問一個這麽覆雜又不急迫的問題,曉熙覺得很有趣,她很想看看黃山那直來直去的性格如何應對這樣一個對他充滿了熱情的女孩。

黃山卻道:“我現在有事,回頭再說吧。”黃山一句話就想把那女孩打發走,他這麽說,張靜靜也沒有理由再繼續問下去,她有些失望,眼睛往地上看了一下。曉熙笑道:“你忙麽?不忙跟我們去看梨花吧,黃山和我打賭說學校旁邊的梨樹園還在開花呢,我覺得花都謝了,你也去吧。”

張靜靜眼睛閃出了光芒,她笑嘻嘻地說道:“學校旁邊有梨樹園?我還不知道呢,我跟你們去吧!”她說完親昵的拉著曉熙的胳膊。曉熙有些得意又有些戲謔地看著黃山,偷偷對他做了個鬼臉。

曉熙對張靜靜說:“我叫何曉熙,是商學院的,大二。”

張靜靜道:“我和黃山是一個班的,我名字不說了吧,你已經知道了。”

黃山心裏卻有些不安,從上個學期期末張靜靜開始對他表現出極大的關心和熱情,有好事者告訴黃山她的父親是市政府的高級官員,母親是市第三人民醫院的院長。但張靜靜卻沒有那麽矯情,她性格開朗,對同學也熱情,在衣食住行上黃山並沒有感覺到她與其他同學有多大的差距。在一次開班會的時候,班長將去年班費收支情況給大家做了一個簡單的匯報,班委的意思是今年每人多交20塊錢,有些人覺得班費已經交的夠多了,班委組織的活動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參加的,不少人不願意再增加班費,大家開始就班費問題吵鬧不休,一直鬧到第二次開班會還在就這個問題在爭論,以至於有人要求班長“下野”,重選班長,班長當時的又羞又怒。張靜靜不是班幹部,她突然走到講臺上,大聲說道:“我給大家提供一個解決的方法,好麽?”當時教室一下就安靜下來了,她繼續說道:“這樣吧,我們先讓班委把去年班費的每一筆支出都公布出來,我們可以討論一下哪些支出是多餘的。然後再讓班委把今年準備進行的活動給大家公布一下,當然,同學們也可以幾個人一組提出一些今年的班級活動方案,供大家討論,我們先確定了今年全年度的班級舉行的活動後,再確定一下今年交多少錢的班費,我們最後以三分之二通過,大家看看可以麽?”當時大家聽完後沈默了一小會兒,黃山第一個鼓掌的,然後大家開始為張靜靜的提議鼓掌喝彩。黃山事後還問張靜靜:“這麽縝密的制度設計,你這未來的程序員怎麽能想到呢?”張靜靜道:“你不知道麽,我選修了第二學位,法學,以後我不做程序員,我要律師。方案雖好,大家都同意了,看吧,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確定下來今年都組織什麽活動,交多少錢呢!程序越覆雜效率越低!”果不出她所料,最終確定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學期之後的事情了。黃山對張靜靜是充滿了敬佩的,但是她卻並未觸動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不能讓他對她充滿柔情,對她的追求,他選擇了逃避。他同宿舍的兄弟問他:“張靜靜對你那麽好,你還不動心?她長得不醜吧,人又聰明,家庭條件幾個能比?你找了她將來工作不用發愁了,說不準別人求著你去上班。”黃山卻道:“得了吧你,還求著我去上班呢,你知道以前的駙馬麽?任他多有能耐,別人都覺得是吃軟飯的。”

此刻,黃山看著這個和曉熙並肩而行、滿臉笑意的他的追求者,覺得頭疼。黃山想著自己或許只喜歡像曉熙那樣的,淡淡的笑著。她們現在去看花,若用花比喻二人,什麽恰當呢?曉熙或許就如風中那縷淡淡的桂花香,或是雪中孤寂的白梅,而張靜靜她像什麽呢?黃山卻想不到合適的花,是啊,他對曉熙那麽熟悉,對張靜靜卻少些了解,他忽然想到,對了,若論出身她就如那牡丹,即使那些沒有香味牡丹,也堪稱國色天香,總有一天,那些世俗的男子會因為她的家庭而對她俯首稱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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