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等原滿回過神來時，面前的陶邇又恢覆了正常——那雙眼睛又乖乖回到了胸膛處。

陶邇見原滿看著自己，知道她大概有許多疑惑。她輕輕摸了摸胸前的皮膚，像是在安撫那雙眼睛：“姐姐，不要鬧了。”

那只眼睛心有不甘地眨了眨，最後還是合上了眼皮，仿佛舞臺上的帷幕緩緩放下，瞳孔、眼白、睫毛紛紛謝幕。

但這不意味著結束，而是意味著一個新故事的開端。

陶邇先是問了原滿一個問題：“你最近記性不大好，對嗎？”

原滿此時對陶邇已經起了警惕之心，因此她沒有回答。

陶邇並不在意，接著說：“大概就是從你殺了隋便那天以後吧。”隋便就是被原滿挖了眼球的人。

陶邇冷靜的語調擊碎了原滿的心理防線，她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陶邇：“你怎麽——”

“別擔心，”陶邇打了個響指，隨即指尖上浮動起一團藍色的火焰，她晃晃手指將它熄滅，“我不是人。”

這樣驚為天人的自我介紹並沒有讓原滿對她放下戒備，於是陶邇接著解釋：“你不覺得，你的所有殺人行動都順利過頭了嗎？”

原滿仔細想想，還真是這樣。

從準備，著手實行，再到善後，她自己都覺得好像太過順利了些。

她很輕易地就得了手，在郊外找到一處廢舊倉庫作為行刑場，那裏人跡罕至，但附近卻有一口水井，順便減輕了原滿毀屍滅跡的難度。

那幾人失蹤的事情上了新聞，原滿當時窩在沙發上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滿不在乎地喝了一口酒，算著警察什麽時候查到她頭上來。

可惜讓她失望了，那幾人被列為失蹤人口後，就再也沒了下文。

一切都像在講一個故事一樣順理成章。

原滿當時也有過疑惑，她將隋便的屍體沈入水井時，感覺那具屍體似乎有些輕飄飄的，像將扔下了一片羽毛，引不起任何人的註意，也經不起一絲波瀾。她打量了一下空無一人的四周，有些恍惚地嘟囔了一句：“是你在幫姐姐嗎？”

無邊的荒地沒法給她任何回答。

陶邇像是知道原滿在想什麽，回道：“當時，確實是陶銘清在幫你。”

從她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讓原滿不由生出了幾分她還在人世的希望。

原滿：“她……那她現在在哪？你究竟是什麽人？”

陶邇：“陶銘清報了仇，已經投胎去了。我嘛……”她踱了兩步，走到沙發前坐下，仿佛登上王位一般，頗有氣勢地揮了揮手。

房間內的燈光變成了暗藍色，同剛才她指尖上那朵火花一樣，閃爍、跳躍著。

“我是惡靈師。”

“尋惡念，收惡靈的。”

原滿無聲地張了張嘴，此時她的大腦仿佛已經當機，一片空白。

陶邇繼續道：“所謂惡念，全因一個‘不甘心’而起，當怨氣在心中越積越多，便成了惡。”

原滿好像明白了一點點。

“因惡念而死之人，便是惡靈。

“陶銘清就化為了惡靈。

“惡靈無形，但有聲，要與活人對話，便為通靈。通靈很耗體力的，當時陶銘清想過通過通靈告訴你她的情況，最後被我攔下來了。她的惡念不重，因此體力也不太好，我帶她去看了她死後你的反應，她才慢慢又積累了一點惡念。

“……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呀，這是我的工作嘛。再說覆仇不應該是人的天性嗎？她就這樣悶聲不吭地死了多可惜，攢點惡念，增強體力，還能在你殺人的時候搭把手。而且，剛才不是說了嗎，她覆完仇，惡念散了已經去投胎了，你別擔心。”

原滿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點。

念，靈。

原本正面的事物，一旦被惡冠名就變得陰森瘆人。

眼前的女人自稱是惡靈師，想必沾染過不少惡念，但原滿卻覺得她絲毫沒有陰鷙狠厲的感覺。

這大概是一種偽裝，原滿暗想。

“你在想，我為什麽看起來像好人？”陶邇一語道破了她的想法，“那是因為，我是有自主意識的惡靈師，才不是那種什麽都收的惡靈容器——你拋屍的那口井就是。”說到最後，陶邇十分嫌棄地捂了捂鼻子，像是聞到了什麽讓人作嘔的味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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